图南自己是个半吊子老师,给小崽崽们讲点寓言故事,教点为人处世之道倒还可以,要是让她当个全科老师,不如要了她的命,因此,图南打算给崽崽们选一个好老师。
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能作为老师的人选过了一遍,再搜刮一下殷商的诸位贤者,图南觉得,商容便是最好的老师人选!
在封神传说之中,商容是殷商三朝重臣,更是帝乙临终之前,留给帝辛的托孤大臣,地位可见一斑,而商容颇受百姓爱戴,本身才能又十分出众,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但不知道是不是图南穿越殷引荐的时候,闻仲却告诉图南,商容确有才华,但目前,已然辞官归隐,隐居太行山。
得知商容居然提前几十年从殷商跑路,隐居太行山的图南:???
本来图南还有几个老师的备选名单,如今得知这一消息,叛逆心起,还非得把商容拐下山,做子受和崽崽们的老师不可!
图南选择老师人选的时候,考虑了很多,不光是才能和品性,更重要的,还有对殷商未来发展的考量。
尊师重道的概念,图南早就通过寓言故事讲给了子受听,子受也全都明白,现在让商容做子受和众多小崽崽的老师,不光可以加深子受和商容之间的牵绊,更能为殷商留下一个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
图南还有一点私心,野史传闻,商容乃是老子的老师,而老子,又是太上老君在人间的化身,若是确有其事,即使无法将太上老君拐到殷商阵容之中,也能让他和殷商产生联系,太上老君背了因果,就不会再往死里坑殷商了,若是果真如此,她可是赚大发啦!
关于这点野史传闻,图南起初觉得时间实在是对不上,老子是春秋末年的人,而商容是殷商晚期的人,中间隔着几百年的光阴,怎么可能有联系?但如今,神仙都有了,管这些干嘛?反正她不会亏就是了!
说干就干,图南便准备去拜访商容,请他出山做众多崽崽的老师。
如今子受才岁半,商容为官时间不长,并没有做出多少足够亮眼的成绩,名声也远没有后来那样大,所以帝乙很快同意了商容的请求,就连闻太师和比干,也只是觉得少了个可造之材,有些遗憾,对这一决定没有异议。
图南觉得颇为怪异,这和历史上的商容完全不一样啊,怎么会如此咸鱼?
商容虽然隐居太行山,但没有完全切断自己与殷商的联系,对于图南的名声早有耳闻,轰轰烈烈的制盐过程、敢于和陈家打擂台的胆色,叫人叹服,但图南登门拜访,要商容做子受和众多崽崽们的老师的时候,商容仍是回绝了。
小闪电貂察觉出了不对,悄悄告诉图南:“图图,商容的魂魄不对劲,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重生了。”
图南震撼了:自己穿越到殷商的蝴蝶效应,居然威力这么大?
但图南又有些不放心,自己作为“异端”,已然连着受到了众多神仙的重点关照,商容如果真的重生了,不会被天道发觉,降下天罚劈死他吗?
闪电貂颇为肯定:“九天雷劫早就不是原装货了,即使降下天罚,一根避雷针就能搞定的事,怕什么?”
图南对于闪电貂笃定的语气有些猜测,九天雷劫非原装,他是如何得知?
不过,如今还是拐了商容做老师比较要紧。
图南对着商容行了个简礼:“商容先生,可是因为窥见了天机,看到了殷商覆灭的结局,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选择隐世不出?”
商容大骇:她是如何得知的!
看着图南笃定的面容,商容像是败下阵来,女娲后人,殷商圣女,当真是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
商容也不知道自己选择隐居是对是错,只是南柯一梦,心头震动,若他将一切和盘托出,即使是和他关系最好的比干、闻仲也会觉得他危言耸听,但让他以一人之力挽救日渐倾颓的殷商,他自认做不到,便只能做个逃兵,却又忍不住关注殷商的近况,知道有了个不曾出现的圣女,又有了那样多的神仙作物,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图南主动找上门来,还发觉了自己的秘密,商容便也不再隐瞒,对图南将一切和盘托出。
一场春雷,动静极大,似乎要将天地劈成两半。
商容被雷声惊醒,却发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全身的冷汗将床铺全部浸湿,心脏跳动得厉害,而梦中的景象,宛如亲历。
他亲眼看着纣王穷兵黩武,连年的征战耗光了殷商国力,沉重的赋税压得底层人民喘不过气来。
帝辛率兵东征,大胜,东夷叛乱平息,但殷商内部,却早已因为连年征战而民怨沸腾,这场战,虽然胜了,却拖垮了殷商。
主力东征,朝歌无人守卫,被周武王偷了家。
帝辛仓促迎战,即将和周武王的军队在牧野迎来最后一战,即使准备仓促,帝辛也不惧,他从不畏战!城中是他的子民,他必须胜!
但周武王使了心机手段,东夷俘虏哗变叛乱,帝辛的部队乱了,周武王的军队势如破竹,帝辛嫡系腹背受敌,心腹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帝辛逃出生天,但帝辛知道大势已去,自焚于鹿台。
压垮帝辛的最后一根稻草,并非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而是他的子民,不再拥护他了。
帝辛亲眼见证周军兵临城下,朝歌城内的百姓打开了城门,欢欣雀跃地迎接他们的新王,帝辛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他曾经是想过和自己的子民分享胜利的喜悦的,东夷大胜,空虚的国库很快会被重新填满,这场战争的胜利品足以让殷商恢复生机,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商容在梦中看着帝辛大笑声,流出血泪,在鹿台被焚成一句焦尸,再然后,尸骨无存,化作尘土。
商容心头大恸,想要制止帝辛,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然后,一声惊雷,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商容浑浑噩噩地上了几日朝,发现无论作何努力,事件走向都和梦中如出一辙,他开始慌了,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殷商一步步走向衰亡的结局,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借口隐居,隐藏自己的懦弱。
图南听着商容的自嘲,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过……人添油加醋塑造的商纣王的形象。
图南看着一脸灰败无力的商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对着商容道:“商容先生,若是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是逃生,还是等死?大厦倾颓,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深埋于废墟之内,还是拼死求得一线生机?”
商容嘴唇翕动,似乎有所触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又听得图南紧接着一句——
“我哪条路都不选!为何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注1]?天命要殷商灭亡,我偏要逆了这天命!便是搅个翻天覆地又如何?有我在,殷商便亡不了!”
商容听着图南掷地有声的话语,一时心头震动,心脏剧烈跳动,但商容已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图南那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注1]”在他耳边轰然炸响,甚至比那天让他大梦初醒的惊雷还要让他神魂巨震!
商容被这句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商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图南继续道:“陈家垄断盐业百年,根基深厚,殷商王室都动不得,商容先生认为,我可能够取而代之,将盐业夺回来?”
图南却不想要听到商容的回复了,在闪电貂的帮助下,化作流光,瞬间消散在原地,留给商容的最后一句话是——
“日之后,我会让陈家,彻底消失。”
商容虽说经历了一场前尘旧梦,但如今到底段位不够,被图南的话震慑住了,又亲眼看着图南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宛如仙人飞升一般,消失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但剧烈跳动的心脏告诉他,他不愿当个逃兵!他是殷商子民,是殷商重臣,既然图南已然做了这翻天覆地的第一人,他为何不能尝试一次,看看能不能为殷商闯出一线生机!
倒是他一叶障目,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女娃娃有胆识!
但重新燃起希望火光,想要大干一场的商容,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去何处寻得图南,是该去陈塘关吗?太行山和陈塘关,可离着十万八千里!
不过商容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立刻收拾细软,准备一路步行至陈塘关。
云层之上,闻仲也来了,看着斗志昂扬准备步行千里去陈塘关的商容,对着图南道:“商容贤能,但总是缺了一股敢想敢为的锐气,如今圣女这番话,倒像是让他脱胎换骨了一般。”
图南看着焕然一新,宛如被注入了生机活力、重获新生的商容,也觉得自己这个腔调,拿捏得真好。
闻仲想起商容的梦境,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这梦境……”
图南却只是反问一句:“怎么?现在踌躇不前的,反倒变成闻仲先生了吗?何为天命?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闻仲闻言也是爽声大笑:“好一个人定胜天!”
远处,似有隐隐的雷声轰鸣,闷闷的,像是雷在闹情绪,对于图南的话语表示不满似的。
而闪电貂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往天雷闷声作响的方向瞧了一眼,那天雷竟然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又躲回了云层之中。
闪电貂觉得累了,在图南怀中,安然睡去。
两人一貂回到陈塘关,准备拿这陈家开刀。
有何事情是做不成的?图南她偏要天之内,让陈家彻底退出盐界!
图南这里挖盐田,过盐节,忙得热火朝天,宴席滋味更是香飘十里,自然引来了陈盘那里的注意,陈盘却没什么危机感,毕竟想要挑战陈家盐业垄断地位的,宛如过江之鲫,却纷纷铩羽而归,陈家早有一整套应对之法。
早在图南选盐工的时候,陈盘便已经下了一步暗棋,只等着暗棋回信,圣女?便是帝乙亲至,他也不怕!富可敌国可并不是说说而已,敢动陈家,便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何况只要暗棋回信,这法子他学了去,图南便再没有任何威胁!
而盐场这边,被陈盘安插的暗棋陈十,却第一次对于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动摇。
想起昨夜的欢声笑语,想到众人亲如一家的氛围,想到自己颤抖着接过红包,发现里面是一颗洁白温润的珍珠时,图南极为温柔地笑着恭喜他,还说这上面的符号,是仙界文字——
“团圆”。
图南知道他是个孤儿,怕他难受,便对着他道:“若不嫌弃,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这样每每齐聚一堂,便都是团圆的好日子。”
李狗酒量奇差无比,醉后,一把扯过他:“兄弟,我李狗便是你的家人了!”
李狗醉得宛如一滩烂泥,陈十只能把他暂时拖回自己的住处,半夜里,李狗却突然腹痛难忍,直奔茅厕,陈十心头大骇,莫非……
却听得李狗暗自叫骂:“啧,我这肚子怎么这样不争气,每次吃了好东西都要闹出天翻地覆的动静来,真是浪费粮食!”
陈十哑然失笑,望着逐渐明媚的日光,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他想去光里看看,选一条,曾经想也不敢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