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
教令院。
阿尔贝托怀抱珍贵的纸质书籍,悠然漫步于走廊一侧的窗边。夕阳的余晖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为他的耳畔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凝视着那些色彩辉煌的玻璃画,视线穿透其间,还能隐约窥见窗外蜿蜒曲折的圣树枝桠。
用一些“特殊人群”的话来说,须弥城是一个草元素充沛的地方。
——虽然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阿尔贝托,帽子又歪了哟。”路过的学者停下脚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阿尔贝托恍然回神,连忙扶正了教令院制服的帽子,这种贝雷帽样式的帽子对他并不是很友好,这导致他一直需要频繁整理。
“阿尔贝托!”
阿尔贝托正苦恼不戴帽子被大贤者说教的可能性,不过想来贤者们也没有这么无聊,大贤者身边的助手突然现身。
“学姐,什么事?”阿尔贝托问道。
这位助手向他招手,却并未言语。
阿尔贝托瞳孔微微一缩,心跳不可遏止地快速了一瞬——当然,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召见,平心而论,他对大贤者多少有那么点缺少尊敬,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即将要接近目标时生出一些激动之情。
随着升降台的数次起落,阿尔贝托跟在这位助手身后,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机关,途中,他瞥见了一些本不该出现在此的“无关人士”,不过本来这个国家的政权就乱七八糟,连自己的守卫军都没有,出现什么都不奇怪,阿尔贝托浅浅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大贤者大人。”
大贤者阿扎尔戴着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他的视线似乎并未真正落在阿尔贝托身上,或许这个人在他眼里已经全然透明,包括他的过去,他的性格,还有他的野心。
“原本,我们绝不可能中途更换人选。”大贤者阿扎尔屈尊降贵解释了一下阿尔贝托会来这里的原因,“但是既然有人猝死了,就必然要补上一个……当然,这是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你也可以拒绝,这是你的权利。”
大贤者说着“你可以拒绝”,但那神情却分明不容阿尔贝托有丝毫迟疑。
好在阿尔贝托早就有所准备,他以惯常的微笑回应:“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大贤者大人。”
阿尔贝托当然知道大贤者说的那个猝死的学者是谁——他的父亲,他的血缘亲人,他的养育者。
——他去世了,就在一周前。
阿尔贝托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全然不觉得伤心,不过此刻,周围学者的目光汇聚于他,他们有的目露同情,有的也包含嫉妒,毕竟他的资历还完全不足以入大贤者的眼,他自负学识过人,教令院的学者里也少有被他看在眼里的,包括这些已经毕业的学者或者还留院的贤者们,不过眼下以后都是同僚,他不可能抱着被发现的风险。
于是阿尔贝托稍微让眼眶泛起一层薄雾,晶莹的泪珠挂在莹白的睫毛上,摇摇欲坠,任谁看了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哀伤形象。
“好了。”大贤者阿扎尔挥了挥手,他的话语中不带丝毫情感,“对你父亲的离世,我深感遗憾。但此刻的重点并不在此——或许你曾从父亲那里听闻过某些事情,接下来的安排,自然会有人向你说明。”
言罢,大贤者便转身离开了这个临时搭建的会议室,仿佛此次与阿尔贝托的会面,仅仅是他繁忙日程中一次不经意的插曲,用以关注一下那位已故研究员的继任者。
随着大贤者的离去,原本聚集在此的研究员们也纷纷散去,各自回归忙碌的日常,对于那个“安排”将由谁来告知阿尔贝托,他们似乎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最后还是那位助手——据她介绍,她叫做莉安娜。
阿尔贝托更觉得她是推脱不掉。
莉安娜:“接下来请跟我走吧。”
“谢谢学姐。”阿尔贝托立刻“激动地”跟上。
“你似乎不是很喜欢用虚空终端……”莉安娜对之前阿尔贝托浪费时间只能让她亲自去喊这件事情还颇有微词,毕竟时间对她来说也很宝贵,本来可以用虚空终端发送信息的事情,现在要浪费她一来一回的功夫,对于她这样时间宝贵的人来说,任何不必要的等待都是一种奢侈。。
“啊,是这样。”阿尔贝托自我调侃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长长的巴螺迦修族耳朵被教令院的贝雷帽压塌了一些,“这耳朵并不是很合适戴虚空终端,所以……有可能的话,我曾经还想过要不要把帽子上面剪开两个洞,把耳朵放出来舒展一番,好让它们能自由呼吸,毕竟总是这样委屈他们也太让人伤心了。”
阿尔贝托状似无奈的摊开手。
“噗。”莉安娜学姐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总算不是那么严肃,她开始乐意给阿尔贝托透露一些信息,“要知道,我们现在进行的可是一项秘密研究……”
秘密研究?
阿尔贝托表面上故作好奇,心中却已波涛汹涌——
他一早猜到,大贤者很早就组建团队,背后一定与“神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加上须弥的神明“小吉祥草王”许久不曾露面,对外执行命令全都是大贤者,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大逆不道的方向去……
比如“研究神明”什么的。
“他们总不会把小草神解剖了吧。”阿尔贝托想。
随即又被自己的大胆猜测逗笑,尽管小吉祥草王鲜少露面,她还是颁布了一些有益的政策法令,甚至也有不少的信徒——应该——不可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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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念头随着他们一点点深入到不知何处,越来越清晰到奇特,阿尔贝托甚至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阿尔贝托忽然道:“现在这处是新建的……”
忽的他又停住了话语,这里怎么也不像是最近才建立,金属结构甚至已经开开始锈蚀,说明实验并不是近期才开始——全因为他那个去世的父亲也不是这两年才开始不在家的,所以他能从中获知的信息少之又少。
这地下建筑群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为了一个所谓的【工程】,在须弥城圣树之下建造了如此庞大的空洞地域,绝不是一朝一夕。
这只能说明他们所图甚大……
教令院完全把持须弥的所有权利,从教育到政治,甚至是守卫军,长久以来,小吉祥草王在很多须弥人眼中,跟“吉祥物”也无什么差别。
终于,他们在一个花纹繁杂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莉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时候才说到了阿尔贝托的工作分工:“虽然你父亲曾是这项研究的核心成员之一,但他去世了,位置已经被人取代。若不是纳菲斯贤者与他的学生都拒绝了邀请……那些不重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处理每天实验后的杂余——可别觉得我们会随便请一个打扫人员,上一个被试剂腐蚀了脚踝,现在还一瘸一拐……”
“好了,门后就是——”
随着莉安娜的话语落下,大门缓缓开启,一阵灰尘随之飘散而出。跨过长长的走廊,入眼便是【工程】的所在地。
实验室内,一位身着灰色花纹白袍的学者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手中的“实验体”。他右肩搭着鸦嘴肩饰,身上绑满了黑色金框皮带,腰腹间的挂饰与耳坠则设计成蓝色试管的模样,面部被一个金属质感的鸟嘴面具覆盖,让人无法窥见他的真实表情。
对于阿尔贝托的到来,这位学者似乎并未给予丝毫关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名【实验体】身上。
那【实验体】稍稍侧过脸,齐耳的蓝紫色短发略有几丝咬在嘴角,同样深紫色的瞳孔擦过眼角的一抹艳红,尖锐的眼神看过来——
仅仅是一眼,阿尔贝托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实验体】半身赤裸地躺在“手术台”上,胸口与手腕关节骨肉外翻,暴露着通红的血肉,那躯体分明还是个少年,又在遭遇着痛苦非人的待遇,但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显露,平静而冷漠,对阿尔贝托的警惕也只有一瞬间。
那一瞬间却让阿尔贝托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与欲望。
我想要他。
我要得到他。
这一刻,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般在阿尔贝托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