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克莱尔没吃那盘荷包蛋,她让系统把它的殷勤收起来自己留着,不要假模假样地拿出来碍她的眼。
装满了土的花盆被系统再次收回去,她如法炮制,填满了剩下的,最终在地上留下四个大坑,让本就不太美观的景色更加寒碜。
“为什么要换地方挖?”她不理解,“如果是为了采样,你应该让我去距离更远一些的地方挖吧?”
【……可以吗?】
“不可以。”
【那你问个屁】
“你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对不起】
克莱尔被噎住了,系统的性格是不是变坏了?刚认识时,它说话有这么阴阳怪气吗?
……
克莱尔将铲子拎在手上,四下乱逛。她本想找到一些稀奇特别的植物移栽回去,丰富了温室也算完成了任务。
但是走了好一会,能看到的全都是相似的焦黑枯木,没有一点生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森林里阴影渐浓,随着能见度的降低,白日里还算平和的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枯木森林里有什么野兽吗?”
【有的哦……唉,难办了】
系统语气严肃起来,不再像平时插科打诨那样轻快:
【虽然你有防护术不用担心受伤,但是……你先把灯拿出来点上,三盏都要】
克莱尔包裹里只带了一盏,另两盏是系统擅自带着的,她将灯放在身周围成一个圈,拧亮了开关。
灯光亮起时,周围的黑暗像潮水一样退去了很远。
在莹莹灯光下,她这才看见,周围那些与其说是黑暗,不如说是会动的阴影。
阴影里一双接一双,亮起了许多暗红色的眼睛,摇曳不定,都幽幽地盯着她。
“这是什么?”看清之后,克莱尔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刚才被这么多东西围着,而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是幽影,群居的生物。虽然不会伤害到你,但是数量太多,全扑上来会很麻烦】
“他们怕火?”
【——是怕光。亲爱的,看来今天晚上你也睡不安稳了】
直到现在,克莱尔才终于体会到塞维尔所谓的危险是什么感觉。
她仅仅走过这点地方——而且还是在系统规划的相对安全的路线上,即使如此都会遇到危险,那些冒险者面对的又会是怎样的险境?
三盏灯将身周一片地方照的无比亮堂,虽然系统说她处境安全,但克莱尔觉得,在黑暗的森林里,自己应该挺像个显眼的靶子。
她已经很困了,又不能安心入眠。眨眼的时候眼皮上全是跃动的光斑,人觉得都晕眩了起来。
恍惚中,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是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一开始她以为是那些幽影造成的,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幽影环伺并没有让她觉得如坐针毡,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似乎是刚刚出现的——黑暗中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在看着她。
克莱尔打了个寒颤,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异样。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盯着我。”克莱尔犹豫着回答。
【你是说幽影吗?那些家伙的眼睛确实瘆人,不过有光在,它们不会靠近的】
“不是幽影,我是说别的什么……”她一遍又一遍地扫视过周围那些摇曳的阴影,它们依然离得远远的,金色的眼睛忽隐忽现。
金色的眼睛?
克莱尔一个激灵,幽影的眼睛不是暗红色的吗——混在其中的一双金色的,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下一秒,一团黑影就扑了上来。那冲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怕光的样子,果然是有其他什么东西混进了幽影里!
克莱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了,随即那团黑影就在完全防护术的作用下,以相同的力道被弹飞出去,连带着灯也被打翻了两盏。
惊慌失措中,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好像是个人?
黑影一骨碌翻身站起,再次朝她走近,这下完全站在了光能照到的范围里,克莱尔终于能看清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小女孩,个子不高,一头红发。衣着风格有些特别,不是克莱尔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甚至在这么冷的天里,她还露着胳膊和劲瘦的小腿,看上去一点都不怕冷。
小女孩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克莱尔:“好奇怪呀,为什么我打不到你?”
说话间,一对尖锐的小虎牙若隐若现,十分惹眼。然而比那更惹眼的,是她额头上的一对角。
一对长长的、弯弯的角,像羚羊一样。
【哇哦】
系统发出一声感慨。
“你,你是谁?”克莱尔的眼睛牢牢地盯在那双角上,嗓音有些颤抖,“……你头上怎么会有角?”
那是角吗?一般来讲,人头上是不会长角的吧?
“啊?我……”小女孩被问得有点迷茫,“我不能长角吗?”
克莱尔感觉事情有点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
灯影摇曳中,她又发现小女孩身后似乎还连着个什么东西。
一开始她以为是灯影造成的视觉错误,定睛看了一会才发现那是一条尾巴——一条粗壮的尾巴,正贴着地面甩来甩去。长度几乎等身,有水桶粗细,长满了狰狞的倒刺和甲片。
怎么还有尾巴!
角说不准是她看错了,也许是比较特别的头饰之类……但这条会动的大尾巴,怎么看都是真的啊!
见克莱尔分神,小女孩不高兴起来,粗壮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刮起一大片土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打不到你?”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克莱尔回答得心不在焉,她盯着那些非人的特征,感觉自己坚守十五年的世界观有点岌岌可危。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也许现在看到的小女孩只是她在做梦?
克莱尔定了定神,见小女孩暂时没有再进攻的意图,于是试探问道:“说起来,你头上那个是真的角吗?后面那个,是尾巴?”
“对呀,当然是真的,你的问题好奇怪。”
小女孩慢慢走近了一些,似乎对克莱尔也很好奇:“你居然没有角,看起来脑袋好秃啊。”
秃?
克莱尔恼怒地摸了一把自己浓密的头发,她哪里秃?
【哈哈!】
系统看戏一样,仗着其他人听不到它的声音,无情地发出大声的嘲笑。
“你不是人类吧?”克莱尔又问。
“我当然……”小女孩下意识想回答,然后突兀地收住话头,终于发觉自己一直在被套话,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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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怒,“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指为什么碰不到我吗?”克莱尔眨眨眼睛,朝小女孩勾手,“——因为你用的力气太小了,你试试用力攻击过来呢?”
力气小难道会碰不到人吗?不应该吧?
小女孩想不明白,只能将信将疑地摆好了攻击架势:“那我真的上了噢?”
蓄力间,脚下的土地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皲裂,克莱尔见状不由得给自己捏了把汗。
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冲她的胸口。然后在碰到衣服的一瞬间,以相同的力道传递了回去。
她后退了一步,而小女孩则倒飞了出去,压得枯枝噼啪作响,一直摔进远远的阴影里。
克莱尔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她是仗着有完全防护术在身,才敢这样做。要是真挨上一下,估计后面半年都别指望能下床了。
【你为什么要让她攻击你?反正也是智慧种族,完全可以多聊聊呀】
“你让我大晚上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和人聊天?”
克莱尔后怕地拍拍心口:“她一上来就冲过来要攻击我,如果不是有防护术,开始的那一下我应该就骨折了。”
“比起聊天,我觉得还是先让她不要对我产生致命威胁比较好。”
【所以你是借着防护术,故意让她攻击你的?】
系统沉默了一下,十分感慨:
【你可真黑心啊】
“这是弱小者的生存智慧。”克莱尔纠正它。
小女孩摔远后一时没传来其他动静,克莱尔拎起一盏提灯,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查看。
正犹豫着,就听到小女孩那边传来一阵泄愤似的恼怒大吼。
【哇哦,你好像惹恼她了】
系统好整以暇。
克莱尔脚尖碾着地面,有些心慌:“你确定有完全防护术在,我是不会受伤的吧?”
【当然,完全不用担心——毕竟你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都没有掉一根头发】
系统回答得很自信,克莱尔稍稍安心了一点,甚至没有计较它拿跳崖举例。
远远的,黑暗里传来小女孩生气的大叫:“你居然骗我!”
声音由远及近,小女孩像一团炮弹一样冲到了克莱尔面前。这次她吸取了教训,在克莱尔跟前急刹车停下,没有直接冲撞上来。
小女孩头上身上滚得全是泥,看起来十分狼狈。她气喘不定,对着克莱尔怒目而视,金色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一样。
刚才那一拳力气可不小,被回以同等力度摔飞出去,现在居然还像没事人一样,这个小女孩身体强度远远超出了克莱尔的预料。
“嗯……你刚才怎么了?”
克莱尔先发制人开始装傻:“你怎么突然摔出去了?”
小女孩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摔疼了?要不坐会吧?”她努力摆出关切的眼神,试图让自己表情显得真诚一些。
“你……你!太坏了!太无耻了!!”小女孩重重跺脚,指着克莱尔怒气冲天,“你等着,我要让老师来教训你!”
克莱尔还没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就见一团辛辣烟雾从小女孩的嘴巴里喷了出来,接着,她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失策了。
她仗着完全防护术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晕过去前,克莱尔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