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为听得模模糊糊的,在盲校的时候也总有哪个男孩说喜欢哪个女孩,哪个女孩又向哪个男孩告白。
他当时不懂,还找了许多爱情小说来学习,最后断定,他可能是没办法谈恋爱了。
瞎子的世界由声音主宰,谁的声音好听,谁就更受欢迎。
很遗憾,他们都说何乐为的声音不成熟,永远像个十三四岁的稚气少年,清清脆脆的。
今天,何乐为甚至无意中得知自己长得也不成熟!
人生简直不要太悲催。
会场的另一头,季晓茜懒懒地靠在走廊栏杆上,等陈政年开口。
果然,陈政年半秒都没迟疑,直截问:“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季晓茜假装听不懂。
陈政年眸光黯了一半。
季晓茜立刻认怂,“放心,不是坏事。”
“这学期最后一次任务,你还记得吧?”
志愿者协会准备拍摄一部关于残疾人都生活纪录片,陈政年当然记得,这个议题还是校领导直接牵头的。
“拍摄人选不是还没确定吗?”
季晓茜朝他挑了挑眉。
陈政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口回绝:“他不合适。”
“为什么?他形象好,又不怯场,我第一眼就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而且你不是想尽快完成任务吗?”季晓茜有些意外。
期末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想快点解决掉,好迎接期末考。
谁想到,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陈政年:“他不行。”
季晓茜眯了眯眼,“那你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陈政年说。
可偏偏季晓茜就认定何乐为了,那男孩单纯,谈吐大方,他跨过了许多残疾人也许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
她能看见他瘦弱躯体底下的坚韧和顽强,往外源源不断勃发着生机,这与他们拍摄纪录片的初衷不谋而合。
“你没资格替他做决定,我会去问他,如果他答应了,你不能阻拦。”季晓茜以会长的身份下命令。
陈政年眉峰抬了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针转过一圈,大概是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常,最后扔下一句:“随便,跟我没关系。”
何乐为坐在主办方包下的茶餐厅里,猛吸一口奶茶,“我吗?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工作,没有经验。”
对面坐着季晓茜,“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记录一下你的日常生活,像平时那样就好。”
“对了,你有在工作吗?”如果有工作,协会也希望拍下来。
这一问精准戳中何乐为的伤心事,他实话道:“没有工作了,被开了。”
周围几个女生顿时一番脑补,再抬头,眼里都泛滥着母爱的光芒。
季晓茜雪中送炭:“如果你愿意,我们这边会努力给你争取最大额度的酬劳,就算申请不到,我也会亲自掏钱给你。”
何乐为一听,立马坐直身体,一双耳朵像小狗那样竖起来。
他确实非常需要工作,手上的存款太少,日常的花销却不小,所以他不能有过长的空窗期。
“你考虑清楚。”陈政年突然开口,听起来并不是那么赞成。
何乐为知道他俩刚才偷偷摸摸在外面说了很久话,还以为是一伙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
其中一个女生附和:“学长说的有道理,拍纪录片可能会涉及到一些比较隐私的东西。”
她说得委婉,但其实大家都清楚,对于残疾人而言,拍记录片,就等于把他们的伤疤掀开,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然而季晓茜不觉得陈政年有那颗善解人意的良心,虽然不清楚理由,但肯定不会这么单纯。
“没关系,我可以。”何乐为真心觉得没有关系,能有工作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季晓茜看陈政年一眼,得意地挑眉,又转向何乐为:“好,感谢你的加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可能要到你家里去进行拍摄,介意吗?”
何乐为说不介意,让她们过来的时候提前通知,他好打扫打扫。
“你家人呢?需要征求他们的同意吗?”季晓茜说。
陈政年看到何乐为肉眼可见地怔住,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软软道:“他们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这其实不难猜。
会去使用“Be your eyes”的,通常都是没有依靠的孤家寡人。
大家当他父母在外务工,都有些忿忿不平,留下一个留守盲人无依无靠,简直太没良心!
有个泪点特低的女生甚至背过身去,小声抽泣,大家一阵手忙脚乱,又不敢去惊动何乐为,怕伤了人的心。
“不要哭啦,”但何乐为耳力非比寻常,他根据自己的判断面朝一个方向抬头,扬起唇:“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茶餐厅窗户被擦拭得透亮,不偏不倚地接收正午阳光。
光最终汇聚在眼底,何乐为眼里有一汪清澈干净的泉,没有聚焦点,神情又那么专注。
却听见女生们在下一秒不约而同笑开了,“她在这呢,你面前是学长。”
“啊?”何乐为纯真的神情崩了一刹,摸摸鼻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季晓茜瞥过陈政年,对方目光很长久地停滞在何乐为身上,纹丝不动。
她就在心里偷着乐了,摸过小手的,果然就是不一样。
“哎呀,工作商量好了,饭我们也吃饱了,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季晓茜指了指陈政年:“你,送小乐为回家。”
何乐为不知道她喊的谁,慌慌张张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坐公交!”
“那就让他送你到公交站。”季晓茜强硬说。
想着公交站离这里也不远,何乐为没再推脱,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被下命令的人是陈政年。
何乐为还是像上次那样走得磨蹭,才走了不到二十米忽然想起来:“啊!我的杯子!忘记拿了。”
“还没烧好。”陈政年说。
“那烧好了我要去哪里拿?”
何乐为很牵挂他的杯子。
“下次工作的时候让季晓茜带过去。”
何乐为晃晃脑袋,忽然拍一下头:“对了,我还没有你的手机电话。”
社交软件是加了,但还是通话更方便一些。
小瞎子刚掏出手机,这时候却来电话了,对面自报是物业:“喂你好,请问是C栋301的业主吗?”
“是我。”
“你们家是不是漏水?201的电话打到我们这边来,说天花板在滴水。”
“啊?漏水?我马上回去!”
家里很多家具都是木质的,而且有些年头了,被水一泡,不得全坏掉?
何乐为顿时心急起来,对陈政年说:“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被水淹了。”
陈政年说好,但走路的速度不变,小瞎子就算急,也走不了快。
可人急的时候,行动就会被打乱,这么一小段路,何乐为盲杖敲中好几样东西,甚至不小心打到路人的腿。
对方不耐地“啧”一声,看见是盲人又黑脸走远了。
何乐为很抱歉,连着对人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抓好。”手里突然被人塞了块布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政年带着走了。
他手心揉了揉,摸出来这是片衣角。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走到路口的时候,何乐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忽然拉住陈政年,“这里有个地下通道,走那儿不需要过马路。”
过马路很不方便,而且危险。
“嗯。”陈政年在四周打量一圈,的确看见地下通道的入口。
小瞎子对路很熟。
下一秒,何乐为像听见了他心声似的,解释道:“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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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残联聚会和助残活动都定在这边,我来过很多次。”
下去地下通道的楼梯台阶很多,好在隔壁有拉杆箱专用道,何乐为只要顺着那边慢慢走就没问题。
不过他还是牢牢抓着陈政年的衣角不放,以至于两人速度又降下来。
好不容易下去了,何乐为刚伸腿就被人揪住裤脚,“两位好心人行行好,行行好诶,三天没钱吃饭嘞,孩子生病了,没钱治啊……”
整条通道两边坐满了蓬头垢面的乞丐,陈政年蹙起眉头,转头就看见何乐为特别娴熟地掏出钱包。
那拉住裤脚的手像焦黑的枯枝,在衣料上又拉又抹,摸出几道深色的痕迹。
何乐为看不见,从钱包里取出几张钱,乞丐们瞬间全围上来了:“求求您了,您就是佛祖在世,菩萨心肠……”
“大家,别急啊,一个个来,都有啊。”
他手被大家抓着,眼睛又看不见,盲杖都给挤掉了,人也站不稳。
上身维持不了平衡,后仰30度,又被陈政年推回去,手里的钱不知道被谁一把抢走了。
“走。”陈政年一手抓着钱,一手捡起盲杖塞进何乐为手里。
何乐为以为钱被他们拿了,“大家分一分,吃顿好的。”
“呵。”陈政年嗤笑。
一个瞎子,去可怜一堆四肢健全的乞丐。
钱没到手,乞丐们就开始撒泼耍赖:“没拿到钱啊,没钱吃饭了,没钱治病了……”
何乐为两只耳朵全都是哭嚎声,好艰难才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这才反应过来,“钱你拿的?”
他拉长脖子问陈政年。
陈政年忍无可忍,拉开一个挤上来的乞丐:“滚,不然我报警。”
这一下来个硬茬,给他们都唬住。
陈政年拉起何乐为快速离开,等走出通道,何乐为还撅着嘴在抱怨:“干嘛不把钱给他们啊?”
“也就你这么傻。”陈政年把钱塞回他手里。
何乐为感觉对方好像又生气了,也不反驳,乖乖地把钱一张张叠好。
离公交站没剩多远距离,太阳也许被云层遮挡住,身上没有热热的感觉。
渐渐风起,他似乎闻见了雨的气味。
何乐为想跟陈政年说可能要下雨了,张开嘴又想起来,对方可能还在生气。
“我知道他们很多都是骗人。”他试探性开口,陈政年没有反应。
于是何乐为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但不排除他们之中真的有需要帮助的人。”
“只要能帮到一个,那就值当了。”何乐为眼尾微微翘起,在阴恻的天光下,显得那样耀眼。
陈政年冷哼,没告诉他多帮一个就是助长骗子势力。
“他们骗他们的,我积我的德,这样看,我是不是还赚了?”何乐为扬了扬唇。
车站到了,就在他以为陈政年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突然听见冷冷的一声:“诡辩。”
何乐为霎时笑了,“诡辩就诡辩吧,今天谢谢你送我。”
很快公交也来了,等车的人一窝蜂挤进去,何乐为在车门关闭前的几秒钟上了车,身后居然还有人跟着窜上来。
猛地撞到了他的背。
唔……今天这么多人的嘛?
他没有使用残疾人优惠,而是刷了卡,一步步扶着抓杆走到后面。
“这有位置。”他听见有人说。
他道了声谢,踱过去一屁股坐下,发现隔壁座位也是空的。
看来人也没有那么多嘛。
何乐为挪进那个靠窗的位置去,慢条斯理地拿出耳机,只戴了一只。
“咯吱。”旁边座位突然有人落座了,薄荷香丝丝缕缕飘进鼻间,他一下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跟上来了?”
陈政年没有答话,伸手取过另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
房子漏水,小瞎子又这么傻,应付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