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嗅了嗅,进而瞥见桌案上的木椟。
恰逢此时,桓七郎提着食盒出现在门槛,“闷葫芦,饿了吧?这是我吩咐厨房给你特意做的,嘶~闻着都辣,你尝尝……谢,谢将军?”
谢祁转头,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
桓七郎被二人一前一后的动作震惊,又见姜玖正费力往卧榻处摸索,顿时警铃大作,“你要对她做了什么?”
谢祁迅速盖上木椟,“照顾一下她,我去找商陆。”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但仔细一想,他也没做什么叫人误会的事,他在心虚什么?
想到这里,谢祁又抬了抬下巴,肃着一张俊脸理直气壮地越过桓七郎,只留给他一个坚毅的后背。
然,刚出院门,他又想到自己根本不认识商陆,没办法,他又硬着头皮后退着折回,“对了,商陆在何处?”
桓七郎放下食盒,狐疑地盯了谢祁半晌,道,“我去叫商陆过来。”
“也好。”谢祁轻咳一声,微微点头。
默了半晌,他催促道,“尽快,她似乎中了……催情之药。”
“什么?!”
桓七郎双目圆瞪,迈开步子就往外冲,结果跑了没几步,又折回探出一个脑袋,眸底的警告昭然若揭,“你就在此处,哪儿也别去,更不能进内阁!”
谢祁愤愤握拳。
他这是被人提防了?
他看着就那么像会趁人之危的人吗?
方才,姜玖也让他别离她太近,怎么,他就这般让人不放心?
谢祁正别扭着,就听内阁骤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揪心的呜咽自姜玖嗓间溢出……
谢祁进退维谷,最后只能磁沉着嗓音小声询问,“喂,你……还好吗?”
她似乎听不见他的问询,只是蜷缩着身体背对着他,仿佛正经历着无尽的难耐和煎熬……
彩绘陶百花灯上的烛火被方才的撞击震得摇摆不定,谢祁心中一惊,生怕姜玖被落地的火星子灼伤。
他犹豫着,想着要不要上前。
砰!
又是一声闷哼,屏风应声而倒,姜玖抓住手边的玉盏,用力一掷,玉盏飞出,不偏不倚朝门槛而来,谢祁一怔,匆忙偏头躲过。
他咬了咬牙,脱下氅衣,冲上前将人裹住。
“滚开!”
怀中人酡颜玉骨,却尚留着残存的理智,这一声叫骂,让谢祁顿时冷了脸,“你当我谢祁是什么人了?”
他扶起屏风,稳住百花灯,想要把她抱上卧榻,岂料她一眼望来,眸光一颤,“一副皮囊而已,本宫才不在乎……”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不同于姝裳公主的与生俱来的明艳与坦荡,她的强势,像极了满是倒刺的藤蔓,绕住谁,就会紧紧缠绕,哪怕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那是一种从地狱成长出来的狠劲,仿佛为了活着,什么都可以丢弃。
就像此时的她,亲身经历姝裳公主的绝望,道出的话也只是一句:一副皮囊而已。
望着她绯红的面颊,谢祁喟叹了几声,不得已,他只能柔着嗓音安抚道,“别怕,已经去请商陆了。”
“这是什么吃人的世道,姜玖,你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
那语气,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宣泄着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的懊悔与愤恨。
谢祁紧了紧胳膊,用力禁锢住她的自伤之举。
月色浓稠,百花灯上的烛光在屏风上投下幢幢人影,怀中人发丝被汗水浸透,似乎很不舒服,不得已,她只能费力从氅衣里探出柔荑。
“别动……”
谢祁微微扬起脖颈。
电光火石间,怀中人发烫的指尖遽然钳住他的脖颈!
她的力气很大,掌控感十足,换做普通人,只怕此时已经被掐断了呼吸,可谢祁久经沙场,自然懂得如何避开要害。
他怕伤了她,耐着性子不去反抗,可越是退让,她就越得寸进尺!
“姜玖,是我,你看清楚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祁垂眸,注视中透着几分寒栗。
“伤害?”
她捏住他的下巴,将滚烫的字送进他的气息,“一副皮囊而已,本宫才不在乎!以为这样就能令本宫自惭形秽?”
谢祁喉头微动,失神间,柔软的触感令他大脑倏然一空……
她的动作带上了几分侵略,伴着一尾奇异的香。
痛意自他双唇扩散,舌尖被血腥味裹挟,谢祁心跳怦怦,似乎有什么东西经由鲜血一路蔓延,最后扎根至脏腑最深处……
“谢祁!你在做什么!”
门外响起一声厉喝,桓七郎带着一个娇俏的少女疾步而来,不等谢祁解释,他握紧铁拳直击谢祁面门。
谢祁半跪在卧榻边,仰头躲过一击。
姜玖得了自由,跌跌撞撞地起身,踉跄了片刻,她在桓七郎面前缓缓站定。
她压下情绪,静静望着桓七郎的面容,饶是眼神空洞无神,她还是慢慢认出了他。
“郎君,阿玖该死……”
桓七郎急忙伸手盖住她的唇。
他一边给少女使眼色,一边望向谢祁,“谢将军请回避!”
谢祁抬手捻了捻被咬破的唇角,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若是担心姜玖身份暴露,郎君大可不必这般防我。”
“姜玖”二字一出,桓七郎烦躁的眉心顿时敛上杀戮。
但随即,他面色又是一惊,“你知道阿玖的存在,你怎会知道阿玖的存在?表妹……表妹她怎么了?不久前建康为公主发丧,后又……莫非,表妹她……”
谢祁欲言又止。
轰隆!
冬雷划过天际,一闪而逝的光亮将房内的一切照得无处遁形。
“公主她,薨逝了。”
姜玖紧紧拽着桓七郎的衣袖,泪水与汗珠交织在一起,湿腻狼狈,“我已经跑得很快了,我太用力了,马死了,我不该用力打它的,如果我力气小点,说不定……说不定能救下公主……”
谢祁从未见过这样的姜玖,以往即便陷入绝望,她也像只嗜血的狼,稍不留神,就会被她反咬一口。
是什么不遗余力的宠溺,才能让她在最脆弱的时候,心甘情愿,卸下防备?
就像谢祁的猜测得以回应,饶是桓七郎身形微颤,他依旧慢慢伸出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背脊,“你已经尽力了,乖,先让商陆给你瞧瞧……”
少女红着眼睛走上前来。
姜玖拼命摇头,“我没有尽力,我太蠢了!路上她一直不说话,回宫后她突然又说想吃雪梨酥,让我去厨房给她拿……我不该离开的,我没想到她会自寻短见,不过一副皮囊而已,不过一副皮囊而已!”
“阿玖,别说了……”
商陆抽噎着,想要安抚她躺下给她施针。
“郎君,你知道吗?寝殿没有挣扎的痕迹,温乔彧给她灌鸩毒时,她是心甘情愿饮下的,可这是为什么啊?一副皮囊而已,建康城里多少女郎荒/淫无道?就因为她是南梁的姝裳公主她就活该以死明鉴吗?”
商陆手起针落,她的力气开始慢慢消失殆尽,“一副皮囊而已……”
——
姜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双手被人禁锢,徜徉在一片不知名的江域。
身下,是薄如蝉翼的荷叶,荷叶展平,托起她整个身躯,她不敢翻身,生怕一个不留心,被湍急的江水吞并,湮没……
一筹莫展之际,水天相接处飘来一叶扁舟。
姜玖眯了眯眼眶,本能将来人视作公主。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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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着光亮,对方的容貌显现之时,一张轻狂不羁的面容慢慢汇聚成型……
“谢祁?”
呢喃出口的瞬间,她赫然惊醒!
桌案处,铜鎏金烛台上摇曳的火光,预示着天还未亮,姜玖掀了掀眼皮,将三人关切的注视尽收眼底。
桓七郎眸底猩红,商陆双目哭得红肿。
谢祁喉头动了动,率先打破了静谧,“木椟里的安神药单用无他,只是你身上挂着姝裳公主常用的东阁藏春香,二者相融,有强烈催情之效。”
默了一瞬,他又补充道,“公主薨逝一事,桓七郎已经知晓了。”
东阁藏春香?
姜玖抬眸望向窗外,似有朝光撕开晨雾。
她哂笑,“小皇子的生母芳嫔娘娘擅调香,公主的香囊一直都是她给的。”
桓七郎蹙眉,“芳嫔是南渡至建康的寒门庶女,母族毫无背景,所以陛下护得紧,这才在皇嗣单薄的后宫,如愿诞下龙子。”
谢祁有些无措,“木椟里的安神药虽是北魏特产,可……或许只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自有办法验证。”
姜玖直勾勾地盯着谢祁,“倘若公主的死,芳嫔有参与,你我之间的合作,便不再作数。”
她掀开锦被,不理会商陆的搀扶,径直走向桌案。
那里,温乔彧的亲笔信正安静地躺着。
“我不可能扶持仇人之子登上皇位,更不会对他俯首称臣。”
桓七郎道,“阿玖,你打算怎么做?”
姜玖正视着他,“郎君,劳烦你替我准备一下,就说,昨日得罪了北魏使者卫妍杳,今日我亲自去驿馆,给她赔个不是。”
商陆小脸一拉,“给她赔不是?她如此挑衅公主,为什么要给她赔不是?”
姜玖暗暗拢起眉心,“暗影阁曾带来过北魏的消息,温乔彧被贬后,大皇子温乔贤原本是北魏太子最佳人选,奈何在卫王的扶持下,温乔彧发展了自己的死士,并深入我南梁,扎根于建康。”
她的指尖微微叩响桌面,“南梁皇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传入北魏,北魏皇帝慢慢意识到了温乔彧的忍辱负重,立太子一事,便就此耽搁了。”
“你的意思,温乔贤与温乔彧之间,谁都想争储君之位?”桓七郎立刻明白了姜玖的意思。
“是。”
姜玖一双如墨的瞳仁紧紧锁住在场的三人,“他们不知道公主已经薨逝,而如今,温乔彧又身陷囹圄,卫妍杳这时挑衅公主,意欲何为?”
“她想温乔彧死?”商陆试探地扬了扬声调。
姜玖摇头,“她一定对温乔彧死心塌地,否则不会带着死士入梁救他,昨晚交锋,能看出来,她心中并无城府,所以我猜测,温乔贤用了手段,让卫妍杳得知了安神药一事,他想利用卫妍杳的嫉妒与醋意,让温乔彧死在南梁……”
“温乔彧死了,温乔贤便能如愿成为太子,若他成为太子,哪里还会与南梁和谈?怕是会趁着南梁之乱一鼓作气……”
谢祁抬起视线,偏巧与姜玖目光相连。
姜玖睨了他一眼,“已经答应你的事,我会替你办好,此次不用入魏,我自有办法让卫妍杳拿来和谈书。”
“你……”
谢祁正思索着措辞,姜玖又快他一步扬声打断,“若芳嫔当真与北魏有染,而你又执意拥护小皇子,谢祁,届时你我之间,便再无情分可言。”
熟悉的气息随着她的靠近扑面而来。
谢祁目光垂下,不经意间攫住她翕动的双唇。
不久前意乱时的荒唐自他脑海一闪而逝,他抿了抿唇,只觉被她咬伤的地方莫名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她的告诫冷冰冰的,可问出的话却让他无端红了耳尖,“嘴唇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