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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晚饭上苏文娴和苏宝信的这一场小冲突很快翻了页,起码表面上如此。

    众人狼吞虎咽,吃上堪比过年的豪华饭菜,将饭桌一扫而光。

    饭后苏文娴见苏母还去干活,便主动帮她收拾碗筷,要走过去帮她洗碗的时候,苏母拦着她:“你回屋歇着吧,脚上的水泡别沾水。”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推进了屋里。

    苏文娴看向旁边不干活的婶婶道:“那就劳烦婶婶和娘一起干活了。”

    婶婶赶紧道:“我还得伺候你奶奶呢,让大嫂自己干吧。”说着就扶起苏老太太往屋里走。

    苏母早就习惯了弟妹躲懒耍滑,跟苏文娴说:“你别管娘了,我自己干没事,几个碗,很快的。”

    苏文娴压下心头的愧疚,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早点挣到钱,她可不能让她娘继续受这种气!

    虽然她还不能像原身那样把苏母当自己亲娘,但她也能感受到苏母对她的照顾,心里渐渐开始把她当成‘自己人’,不想看到她被欺负。

    等苏母收拾好之后回到房里,将家里唯一的火油灯挪到门口的木头架子上,趁着火光将苏文娴穿破的鞋子拿碎布料补上。

    苏文娴抬头正看见苏母正着不太亮的火油灯一针一线缝着她的破鞋,火光将苏母的影子拖得很长。

    微弱的光,但温暖。

    这个背影让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亲妈,小时候家里节俭,她和大哥淘气穿破的衣服,妈妈也总是拿针线给缝上,还手巧地给她绣朵小花,或者给大哥绣个小狗什么的,她和大哥还总因为到底谁衣服上的小花更好看争吵不休,如今想想又幼稚又好笑。

    可那都是她的童年,是她温暖的家庭生活的一部分,作为她灵魂里最坚实的温暖存在。

    好想家啊。

    明明昨天已经哭过了,可是却还想哭。

    忽然,隔壁传来了苏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天这么晚了还点着火油灯不费钱吗?火油不需要花钱买的吗?赶紧熄灯睡觉!”

    连这点小事这个老虔婆都要管。

    苏文娴擦了擦眼泪,提高声音怼她:“我鞋子破了,娘在帮我补鞋子,要不然奶奶给我钱买双新的?”

    隔壁老虔婆立刻不说话了。

    哼!她有的是办法治这个老虔婆!

    苏秉孝喝多了酒,早已躺上床呼呼大睡。

    苏文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是被苏母下床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木头声吵醒的。

    “娘给你吵醒了?”苏母关心道:“脚还疼吗?”

    苏文娴坐起身看了看,脚已经好了很多,昨晚苏母放脓水时弄得很仔细,只扎破一个小针孔慢慢往外挤脓水,脓水排空后皮还能粘着肉,再加上原身才十六岁,身体恢复能力正是最好的时候,睡一宿觉起床后已经好了很多。

    下床穿上昨晚苏母刚补好的鞋子,发现鞋底也被加了两层碎步,脚底舒服不少。

    但苏母还是让苏文娴今天不要去了,苏文娴想着昨天答应了那个洋鬼子军官要给他带只鸡的,这是拉关系弄到那个旧发动机的好机会,挣钱的机会不能因为脚上这点水泡就放过,“我跟娘一起去。”

    “好,今天我们慢点走。”

    俩人揣着蒸地瓜、挑着空菜筐正要出发,忽然隔壁推拉木门打开,婶婶走了出来,跟苏母先是露出笑容:“大嫂,娘说今天让你在家做绣活挣钱,阿娴那边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没有我帮忙,阿娴挑不动两筐菜。”

    婶婶:“娘说昨日已经帮了一天,大嫂不能再耽误做工了,我们家也不是富贵人家,手停嘴就停,连饭都没得吃。”

    苏母还想再劝,但是婶婶已经转身回屋了,只听奶奶躺在床上对苏母吩咐道:“一会儿早上煮个稀饭,别忘了再给宝信单独煮个鸡蛋。”

    这分明是给苏文娴在使绊子,看不得她有人帮忙。

    “阿娴,我再和你奶商量一下……”

    苏文娴拉住她苏母,算了,若不是今天去军营有重要任务,她就干脆撂挑子不干了,看那个老虔婆能拿她怎么办?

    “我自己拿不动那么多菜,少卖点就是了。”

    “你敢?我告诉你,两筐菜换50盒烟,扣掉社团烂仔抽水的5盒,你必须拿回来45盒!否则我就要你好看!”

    这是鼻子上的伤还没好就忘了这伤是谁打的了吗?

    “奶奶,你的鼻子好了是吗?脖子上的刀口不疼了?”

    一下子让屋里的苏老太太气得喊道:“你给我滚!”

    苏文娴拎着筐哼哼两声,自己出发了。

    才走出去没几步,苏母又从后面追上来,将她平常拴在裤绳里的旧荷包塞进她手里,“你爹说让你回来时坐小巴车。”

    “娘,等我回来给你和爹带大米糖糕吃。”

    “你呀,烟还没卖出去呢,钱倒是花出去那么多,让你奶奶知道,又得骂起来了。”

    “谁管她?她骂她的,我做我的。”

    实在不爱听了,就举起刀让她闭嘴。

    “好了好了,快出发吧,早去早回啊,路上别跟任何人走,当心被人牙子骗了去。”

    “我知道啦。”

    将荷包也系进了裤绳里面,她才挑着筐继续出发。

    今天没有苏母帮忙了,她走路速度比昨天慢了点,赶到九鳌菜农那里的时候,比昨天晚了一个小时。

    昨天跟那个洋鬼子军官提买鸡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计划好了,今天买菜的时候直接在乡下收只鸡,省得她还得跑市场那么费劲。

    菜农将鸡用绳子困住,连鸡嘴也仔细捆好,生怕鸡仔菜筐里将新买的蔬菜吃光。

    两个筐今天装得比昨天少一半,她还是能挑动的。

    不过走到最后她也还是累得歇了好几次,最后才步履瞒珊地走到军营外。

    苏文娴没有将菜挑到检查菜的士兵那里,而是直接走到昨天那个洋鬼子军官面前,用洋文说道:“Sir,昨天答应给你带的鸡我带来了。”说着从筐最底下掏出了一只鸡。

    那个洋人军官早就不记得苏文娴的长相了,在他眼里黄种人长得都差不多,但这一口流利的洋文和带鸡这件事让他有印象。

    看到她将一只活鸡从筐里掏出来递给她,他才想起来这件事,“哦、哦,没想到你真的给我带来了一只鸡。你很守承诺。”

    苏文娴道:“诚实守信是人的美德,今晚你和你的夫人可以享受到一顿美味的鸡肉大餐了。”

    “是的,谢谢你。”洋鬼子军官道:“你可以去仓库里随意拿那些东西了,用那些烟将你的两个筐都填满,作为我对你的回敬。”

    苏文娴露出笑容,一副惊喜的模样向他表示了感谢,但她还没有达到她的目的。

    “如果你还想要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鱼或者肉我都可以为你单独带来。”

    洋鬼子军官一听这话很高兴,“哦,你真是好人!如果殖民地的老百姓都像你这么好的话就好了。”

    苏文娴心里想的是:哦,等今后我们国家的航母多到下饺子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说我们很和善。

    旁边两个洋人士兵看到了苏文娴带来的鸡肉也羡慕极了,立刻也表示想让她帮忙带东西,苏文娴当然也同意了,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是带,而且挣的比卖菜还多一些呢。

    士兵见苏文娴痛快答应,对她印象好极了。

    苏文娴趁机问起了那个旧轮船发动机,“墙角那对破铜烂铁是什么东西啊?”

    “哦,那个啊,我从调到星城来就看到这堆东西了,好像是以前缴获的倭军的船上拆下来的。”

    旁边一个士兵道:“那个我知道,仓库里还有好几个那种东西呢,不过都埋在那堆烟下面了。”

    军官看向苏文娴,有了这只鸡作为晚餐,他的太太应该不会再抱怨了吧?他讨厌每天在饭桌上的争吵。

    “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苏文娴一副诚实的模样,“废铁总比过期发潮的香烟要更值钱。”

    洋鬼子军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此时人多嘴杂,并没有多说。

    等过一会儿送菜的人陆续走光了,苏文娴又独自回去找那个军官低声谈道:“我想办法把那个破烂卖掉,卖掉钱之后我们平分怎么样?”

    洋鬼子军官心想这个黄种人女孩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这堆破铜烂铁能买几个钱?

    “你要多久才能卖掉?预计这堆东西能卖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这是实话,毕竟她还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并且这东西还得找人专门维修一下。

    军官伸手一个手指头,“你给我1000元吧,这堆破烂就全是你的了,看在你好心给我送鸡肉的份上。”

    用这1000元可以给妻子和情妇都订一套漂亮的洋装,他还可以买个银质的新雪茄存储盒。

    “这……”

    苏文娴犹豫,1000元这个价格确实不贵,但她根本没有1000元啊!

    她原本的计划是和这些洋鬼子套好关系之后,她再去找买家把这堆东西卖掉,成功之后俩人再分账,她只做个中间商,动一动腿和嘴,就能挣到一份差价钱。

    现在要她先买下这堆东西,价格是很合适,但是她去哪弄到五百元呢?

    “1000元我暂时没有,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想办法。”

    咬咬牙,这价格确实很便宜,现在买一艘全新的千吨级的货轮要七八万元,还要排队等半年才能拿到货,现在这个旧发动机才五百元,比卖废铁还便宜。

    军官点点头,反正这堆破烂也没人要,能挣一千是一千,要不然这堆东西被上级发现了也是他们卖掉挣钱,还不如由他来处理了。

    现在摆在苏文娴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快速弄到一千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