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09
    院子前门传来一道刻意放轻的开门声,有人蹑手蹑脚地小跑过来,见到郁熹两眼放光:“郁姐姐,你总算来了,我是真怕你饿死在家里。”

    周若依夸张地拍了拍心口,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我每日都会看看包袱里的东西,放心吧都没问题,红薯是昨日才换上的,面饼也是祖母昨晚做的,要是今日你再不来,我肯定要上你家去看看。”

    郁熹垂头视线飘移直盯着旁边的柳梢,手上不自觉地摩挲着竹篮边缘,等少女把话说完才从嗓子眼里勉强挤出一声“谢谢。”

    可恶啊,她还是不会应付这种自来熟的活泼小女孩!

    等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完,周若依才好奇地看着时雨,眨巴眨巴眼问道:“这位公子是谁?”

    时雨原本还有偷窃被人抓包的心虚感,见这位姑娘同郁熹相熟才明白是他误会了,刚同对方对上视线,却没想这位姑娘往后退了半步,像是受到了惊吓。

    周若依确实被吓了一跳,亲娘啊,她们江东城竟还有这么好看的公子吗!被震惊得退了半步后又立马上前两步,眼睛几乎粘在时雨身上,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老天爷,这公子长得也忒俊了吧?”

    这方角落顿时安静下来,周若依后知后觉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嗐,我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郁姐姐你赶紧介绍一下啊。”

    突然被cue的郁熹差点表演一个原地自闭,还好时雨是个有眼色的,主动自我介绍:“在下时雨,见过姑娘。”

    “啥姑娘不姑娘的,我叫周若依,”小姑娘眼睛又往时雨脸上瞟了瞟,突然捏起麻花辫的尾梢放柔了声音:“叫我依依也行。”

    像是怕这样显得不够矜持,周若依又连忙补了一句:“大家都这样叫我,是不是啊,郁姐姐?”

    被周若依用胳膊肘捅了捅,郁熹更加生无可恋。她是谁,她在哪,眼前这两个人又是谁?

    时雨听此并未多言,只是温和地微微一笑:“周姑娘。”

    这三个字落到周若依耳里无异于天籁,忙不迭“诶”了一声,见郁熹在一旁呆若木鸡,忍不住同时雨攀谈起来。

    “时公子是哪里的人,家在何处,今年多大了?咳咳,你和郁姐姐是一起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前面的问题都还好,周若依真正想知道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同郁姑娘......”时雨接过话却又不知如何回答,被人这样一提起,他才发现不知怎么描述他和郁熹的关系。

    她是他的制作者?好友?患难之交?好像每个词都不太对。

    时雨兀地想起当时郁熹说的一句话:“但我们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

    所以,他们是......

    郁熹还在神游天外,突然发现周围安静下来,心里还在想是不是可以走了,抬眼却发现两个人都在盯着她,不由被吓一跳脱口而出:“你们干嘛呢?”

    周若依已经习惯了她这种状态,默认为是被丢下对郁熹打击过大导致性情大变,此时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问时公子你同他是什么关系,他让我问你。”

    这有啥不好回答的?郁熹莫名地看了一眼时雨,直截了当:“他是我新请来的帮工。”

    时雨原本搭在食指上的拇指骤然松开,心情有些微妙的起伏。好似刚刚伸出前须触碰心弦的蚂蚁,突然又好端端收了起来,还在一旁呼呼大睡。

    难道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他何时开始在意这些虚名?心不静,回去该多念几遍清心诀。

    听到郁熹的回答,周若依满脸不可置信:“这么俊俏的公子你请来做帮工?”

    好的,两遍了,知道她的小郎君很俊俏了。

    如今天色还暗着,四周也没有明显的光源,倒是看不出时雨纸扎人的身份。郁熹满意地看了时雨一眼,与有荣焉:“是挺俊俏的。”

    周若依有些头疼,郁熹居然完全没懂她的意思。算起来郁姐姐今年也十六岁了,一般人家这么大的姑娘早就许好人家,可她摊上这么不负责的爹娘,只能自己做打算。

    这时公子一表人才,言行举止看着也是不俗,想来家风不错,而她的好姐姐郁熹,竟只想着让人家做帮工?

    实在是暴殄天物,连她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垂涎之意好吗!

    “你......”周若依满脸一言难尽,只是还没等她怒其不争,院内亮起昏黄的光线,随即有人咳嗽两声,高声喊道:“依依,这一大早你去后边作甚?有人在那里吗?”

    “没有,我听到有猫叫出来看看!”周若依熟练应对,而郁熹从这声音一出来起,就立马敛住呼吸当自己不存在。

    “怎么后边老是跑来野猫。”老妇嘀咕了一句,又接着道:“看了就赶紧回来,店里要开张了。”

    “好,我马上回来。”周若依应了一句,低头朝着郁熹做口型:“明、日、我、再、去、找、你。”

    没等她回答,周若依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只是在进门时突然想到,怎么感觉时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等后院的动静逐渐挪去前厅,郁熹才蹑手蹑脚掏出十个铜板,并着花灯一起放入包袱,再塞回角落扣上砖块。

    扫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眼见天光渐起,郁熹拉着时雨低声道:“走,赶紧回去。”

    等两人又回到地窖,郁熹不免长舒一口气。还是熟悉的环境更让人安心,出去一趟她感觉自己有种近乎窒息的眩晕。

    “抱歉,是我误会了。”时雨垂眸一脸歉意,主动赔礼。

    郁熹摆摆手:“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清楚,周若依家里是做米面粮油生意的,只是自打我做了这种活计,她祖母嫌我晦气不愿再卖我东西,还好若依心善,我们才商量出这种法子。”

    “那兔子灯也是我看她喜欢,每次去都会带几只。”

    短短两句解释清楚,但个中辛酸只有郁熹自己知道。刚穿来那会儿好不容易退了烧,又要为吃饭发愁,她还有恐人的毛病,让本就艰难的处境越发雪上加霜。

    不过她现在有了生意,还白得时雨这么个好帮手,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等解决了恶邻,她一定要狠狠开张!

    时雨眼看着郁熹脸上莫名燃起斗志,原本想要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好在心里浅叹一声。

    似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郁姑娘总能轻描淡写讲出来,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恨,心性之坚韧连他都有几分叹服。

    而坚韧的郁姑娘,此时正在严肃思考如何避免周若依上门,一方面是不能被唐霜发现她还是个活人,另一方面,她实在应付不来一个十三岁的阳光开朗小女孩。

    白日在吃饭睡觉扎纸人中很快过去,到了子时,郁熹熟练地换好衣服上好妆,带上得力好助手又要去隔壁演戏。

    明明只是第二晚,郁熹对这种“到点上班”的生活已经感到无望。呜呜,能不能给她也来个金手指,比如分身之类的?

    认命地从墙头的梯子翻过去,时雨已经先一步被她派去吹点助眠的东西。

    说起来真得感谢那个卖她符纸的老道士,不仅卖的真符纸,还赠送了她好些助眠粉,郁熹默默为自己曾经怀疑过她抱歉一秒钟。

    只是她刚双脚落地,时雨从一边走了过来,低声道:“不对劲,情况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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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看见郁熹因翻墙而凤冠歪斜,自然地伸出手帮其整理,却在收回手时怔了片刻。

    郁熹并未注意此举有何不对,更在意时雨说的话,低声催促:“什么不对?怎么了?”

    时雨收回手,避开郁熹的视线率先往前走:“跟我来。”

    两刻钟后,郁熹知道哪里不对了,两间屋子都空无一人!不仅如此,连妆奁、衣柜全都空空荡荡。

    郁熹甚至怀疑过这边是不是也有类似地窖的暗室,但她和时雨将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愣是啥都没有发现,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唐霜跑路了!

    脑袋有些发懵,郁熹干脆在主屋的门槛前坐下,疑惑道:“我把唐霜吓跑了?”

    虽然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以原主对她的了解,唐霜应该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啊?

    就算要跑路,也不会跑得这么干脆果断,至少会先挣扎一番,毕竟她家的财力还不支持搬走,而现在七天的计划才过了一晚!

    不过就事论事,郁熹还是挺满意这个结果,既不用同仇家做邻居,又不用辛辛苦苦来演戏。

    不如说,这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虽然悄悄诅咒过害她的人直接暴毙,但真要她动手还是不怎么敢的,而唐霜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搬走,路上也会吃不少的苦。

    这可不是一个太平的世道,各自做了一次推手,也算扯平了。

    就是连累冯姨也要一起搬走,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还算是一个亲切友善的邻居,会偶尔在她被弟弟欺负时,偷偷给她上药。

    这样一想,其实唐霜也帮过原主一两次,教她怎么反抗弟弟,可惜原主不敢。

    月光如水院内一片寂静,想到这些,郁熹支着下巴看向头上的月亮,幽幽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唐霜不义在先,那就怪不得她以牙还牙,不管怎么看她都不算狠心吧。

    时雨原本靠在门柱上,同郁熹一起望着月亮,听到这句话不由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略带疑惑:“何出此言?”

    虽然没有记忆,但直觉还在。对于可怜之人,他只会升起同情、悲悯、相帮一类的情绪,实在不明白“可恨”在哪里?

    “就比如这个唐霜,幼时的遭遇确实可怜,但她好不容易从泥沼里爬出来,又想要害人,这还不可恨吗?”郁熹闷闷道。

    虽然对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恶意习以为常,但这不代表她会默默接受和毫不在意,任谁好好走在路上被疯狗咬一口都会不爽的吧?

    最可恶的还是那个吴弦,自己被结阴婚所害,还要将这份痛苦加诸无辜的人,还好人没了!

    时雨思索片刻,继续道:“那如果是因为天灾失去一切的人呢?他们也有可恨之处吗?”

    被纸人精噎了一下,郁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把下巴埋进双臂之间,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

    只是过了两分钟,郁熹缓缓开口:“这句话当然有局限性,并不对所有情况适用。人性到底是复杂的,很难一言以蔽之。”

    她可不能把单纯的纸人精教坏了。

    时雨若有所思,看起来是把这句话听了进去。或许以后看见可怜之人时,可以想想有没有可恨之处?而不是一味地同情。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或许会更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时雨感觉体内的气息有一瞬间地翻涌,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松动了。

    活儿没得干,郁熹赏了会儿月就自觉回家去,趟在睽违已久的床上安安心心睡了个整觉。

    只是第二天醒来,她盯着床帐两眼放空。

    不是,怎么又做那些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