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牵着马,忽然就回想起曾经在朔北的日子,那些自由奔腾的马匹就是自己最忠实的朋友。
数十骑人马在马场上等待着,等着晋阳公主发号施令。高架之上摆着一盆含苞待放的花朵,垂着脑袋,恹恹的。
“这是昙花,只开放一瞬。谁能在昙花开放之时摘下,便是魁首。”晋阳公主缓慢道,黄昏的光彩落在她面上,瓷器一般的光滑温润。
马尾肆意的摇晃着,虞泠站在一旁,江水光泽刺目,她浑然不觉,定神一刻才缓缓收回目光。谢太师的手札中写着“攀高者,宁死不负己,见山水,见过客匆匆,或为山巅一枝花而自倾。”
如今她看到了那枝让自己倾倒的花。
虞泠利落上马,正对着霞光满天,江水滔滔,奔流不还。
倏地李簪雪出了声:“且慢,本宫与诸位同乐。”
她起身,甩开侍女搀扶的手,一掀裙摆上了马。马匹高昂的马头承接赤红的落日,李簪雪一转头,明眸善睐,比夕阳还要灿烂几分。
“今日大家不必顾忌我公主的身份,尽兴就好。”
“这个虞郎君是做什么呀?”黄维景有些诧异,一个看不住就上了马。晋阳公主阴晴不定,今日可以赏识他,明日说不定就能砍了他的脑袋,他心中唏嘘,可惜这个学生还颇有几分才华。
李谲不笑,淡然品了一口手边茶水,道:“兵行险招,任他闯闯。”
长安的风是暖的,柔的,不比朔北的寒风,风刀霜剑,粗粝得要划伤面颊。虞泠直奔昙花而去,马场设在草坡之上,广远无垠。随着夜幕渐落,温度骤降,叶间凝结起露珠。
她慢下来,冷风钻入鼻腔。
碧星璀璨,身后传来争前恐后的马蹄踏步之声。虞泠在朔北做了三年马奴,知晓什么样的才是速度快又稳健的好马,公主的马自然都是好马,骠肥油亮,步履稳当。只是她是最后挑的马,显然没有前面的好。
难不成公主是想在“走马观花”里加上一通田忌赛马?
山林间婉转起几声莺啼,虞泠无心欣赏,她明白现在不是加快速度的最好时候,待到月上中天,须得在花开之时摘下。
倏地身后马蹄声急剧,一道弧光抽在马腿上。虞泠身下的马匹吼叫一声,抬起双腿,她整个人悬在半空差点要摔了下去。
虞泠一扯缰绳,好不容易才堪堪控制住。
一道声音从身后悠悠地传来,李簪雪收起长鞭,“看来你当真有几分本事,不是强撑出头。”
“谢公主教诲。”虞泠额头珠汗点点。
李簪雪一摆手:“不必,本公主不好为人师。”她慢悠悠地骑着马,不像是在比赛当中。
虞泠轻声问:“公主不去争那朵花?”
李簪雪笑道:“本公主是好争先,不过不是与你们这些玩意儿。一朵昙花而已本公主不屑于,只是想看你们这些平日舞文弄墨自诩清高的书生为此争得头破血流的场景,想想,便吾心甚悦。”
月光下,她的笑容在恰好的弧度,不冷不热,就这样平视,却不曾落在虞泠身上。
这世上,从来都是阶级分明的,下位者所谓的抗争,只是上位者眼里的乐趣游戏。
虞泠一扬马鞭,道:“既然这样,那草民愿博公主一笑。”
她向前奔去,背影在经风摇曳的短草间缩成一个小点。
前方几匹人马正在拥挤着,虞泠策马上前,月光像在地上镀了一层银。高架之上,极为普通的花盆仅仅系着红绸带,却那样惹眼。
众人仿佛也红了眼,大力呼喊着“驾!”
昙花悄然绽放,只是一瞬,虞泠眼睛一亮,一瞬已经足够。
她从飞驰的马上跳下来,翻身便跳向高台,几下攀了上去。花茎柔弱无骨,被虞泠冷白的手指折了下来。
昙花几乎是一瞬间暗了下来,但她仍觉得那花白的晃眼。
台下几重目光灼灼,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中的花,甚至几人已经追到了后方。虞泠反倒径直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了在底下等候的马匹之上。她调转马头,高举着手中花,冲出人群。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紧抿着双唇,没有一丝笑容。
李簪雪骑马在虞泠前方,她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很快如鱼游走。高举起手中曾袭向虞泠身下马的长鞭,呼得一声破风挥过。
虞泠敏觉的弯下腰躲过这一击,反伸出手将长鞭缠在手臂上,用力往前一拉。
李簪雪在马上一个前倾,紧咬着唇瓣,正对上她一双点点笑意的眸子。那是她从未看见过的颜色,琥珀色在月光下泛着微绿。像春天,日光第一次在晨时降临在一株野草上。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反拽着自己手中的长鞭。
虞泠空出的那只手递过昙花在她面前,
“花还开着,请公主赏花。”
......
黄维景给李谲披上挡风的外衫,笑道:“没想到虞郎君还真做到了,不容小觑啊。殿下,您瞧,公主现在看他的眼神可不一般。说不定待会儿就会来像您要人。”
李谲扯了扯嘴角,起身道:“什么要不要之说,本来也不是本王的人,能把手札修好本王就留他一条贱命。”
“秦王殿下。”一道声音突兀传来,李谲抬眼,正是裴贺。他有些好奇,问道:“这么晚了,宴会也已经结束,裴少卿怎么还没离开啊?”
裴贺解释道:“还未告知公主,不敢贸然离开。”
他抬起眼,良久问道:“不知今日跟在殿下身边那位郎君何在?”
“你寻他?”李谲笑笑,“他非本王府中人,是广文馆的学生,只是顺便带来。恐怕随着那些书生一并离开了。”
闻言裴贺只道:“那,下官先行离开了。”
“慢着。”李谲叫住他,“听说大理寺在查一桩科举舞弊的案子。”
裴贺愣了一下,如实相告:“是,下官也正为此案焦头烂额,科举是举国大事,切不可出了问题。大理寺自当竭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
李谲缓缓点头,“裴少卿正直,方从凉州回来几月,就遇上这么多棘手的案子。你还年轻,也要学着不去那么固执地——只求一个真相。”
“多谢大人教诲。”裴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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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听到了什么,恭恭敬敬的做派,补充道,“身在其位,该当其职。裴某心中明白该做什么,但求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李谲笑笑,缓慢地收回落在裴贺身上的目光。
月色晾凉在花岗岩石路上,裴贺目送着李谲离开,“恭送秦王殿下。”
良久他直起身,垂下目光整理着自己的袖口,“闻笛,侍剑去哪了?”
闻笛四处打量了一眼,回答道:“他应当还在这附近。”
......
虞泠蹙眉,缓慢地撩起衣袖,手臂上有一圈长鞭缠绕的血淋淋的伤痕,她借着月光左右看了看,讪讪地放了回去。
夜深,园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她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小内侍,向他询问有没有可以供她换衣服的地方。小内侍指了一个方向便匆匆离开。
鲜血从袖中几乎浸出来,她小步赶过去,不想与另一重身影狭路相逢。
虞泠微微蹙眉,率先开了口:“请问你——”,不等她话说完,一道银光闪过,疾风猎猎,刹那间话头被劈开来。
铁剑在月下发着银光,虞泠敏觉地侧身闪过,反手制住了那握刀的手。
持剑的人是有点武功在身上的,他虎臂一阵,剑柄敲上了虞泠的麻筋。
虞泠一松手,另一只手立马接下了一招。手臂上的擦伤让她不住颤抖,终是咬牙忍了下来。
两人过招一番,从花坛上打到了假山水池里。
激起的水波淋了他们一脸。
“侍剑!”声音的源头,裴贺正小步跑过来,他关切地扫了一眼颇为狼狈的虞泠,接着对两相掣肘的二人,“住手!”
侍剑收剑入鞘,站在裴贺面前,凛声问道:“你是谁?”
虞泠无奈地叹了口气,垂眸捋了捋弄乱的衣角,道:“裴少卿,你的人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出手。我无意路过,这就离开。”
侍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裴贺,“入夜时分他还停留在公主的园子中,属下担心是贼人故而出手,不想他与少卿您认识。”
裴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等等。”
这次说话的是裴贺。
虞泠止住步子,好整以暇道:“裴少卿有何指教?”
裴贺看着她,想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许是顾忌着身旁还有其他人,于是道:“这位郎君,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虞泠松开两条抱起的胳膊,似在示意给他看,“方才我准备寻个地方换身衣服,本也不是多需要,只是现在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冷风一刮,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旁的侍剑听这话极为尴尬地低头扫了一眼。在听到裴贺那声云淡风轻的“你走吧”时他惊诧地抬起头。
“少卿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他跟......”
他适时地闭了嘴,但那双分外警惕的眼睛还是牢牢勾着虞泠。
“汪汪汪!”
忽地,深黑处传来几声狗叫。
几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闻笛纳闷道:“这哪里来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