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东宫那位太子殿下竟然还在佛寺里待过?”虞泠道。
裴贺伸手拨开挡路的枝杈,道:“殿下出生时便体弱,明德皇后日日祈祷,后来在太平寺里待了半年方才恢复康健。殿下的小名便叫佛奴。”
“这么神奇?”虞泠惊叹,“果真是我佛慈悲。”
地上鹅卵石铺成回文卍字路过去,但见松柏青青,檐牙高啄,红墙上用琉璃铺就,朱红一片,瀑下如沐光彩来。楼宇间亦有回廊,廊柱上贴着黄纸写的“禅堂止静,缓步低声”八个字。
从西首廊下转入进去,是六扇云蓝粉漆洒金屏门,左右开了一扇。
一路上虞泠见了不少人,迷迷糊糊跟着裴贺走着,她身后殿门门载着一棵不知是还未开花还是早已花谢的桃树,不算高,上面系满了写有愿语的红绸带。
太平寺里除了宝殿,还有斋堂、客堂、禅堂、僧房,以及专门接待女客的静室。
虞泠明白了裴贺的意图,兰庚重最有可能被藏得地方大概就是僧房了吧。
一入僧人居住的地方,便愈加幽静起来。
“南国的寺院是什么模样?”裴贺没话找话道。
虞泠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房子小一些?没有这么多树?”其实她也没见过。
裴贺忽然问:“你信佛吗?”
虞泠愣了一下,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信佛与否在你心中很重要吗?”
“非也。”裴贺道,“我只想说像你这样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也会信这个虚无缥缈之说?”
虞泠笑笑:“从裴郎君这句话便可看出您不是信奉神佛之人。”
从前阿娘给她搜罗的书里不乏有经书一类,阿娘也不怎么看得懂通通给了她。虞泠读了那些书,才知道这世上是有能救赎人的神明的。佛以慈悲为怀,以万物为刍狗,佛光普照,平等相待,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召唤神佛,只知道日光温暖,便一遍遍对着日出之地叩拜祈祷,愿神佛给她与阿娘降下福报。
可是幸福不曾降临在她们母女二人头上。
也许是她还太小了,神佛忙着帮助其他人而忘记了她的小小许愿,只要她再长大些,再长大些,神佛就能看见她。
“算不上信奉不信奉,只是我心中始终为其留着一席之地。”虞泠缓慢道,“从前一朵花,一片树叶都可以成为我求佛的凭借,我总以为是神佛看不见我,渴望再长大些。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求佛,是需要敬香的。”
她低头失笑。
裴贺看着他:“神佛不可为,人亦可为。”
闻言虞泠没有再说话,她兀自轻捏着指节,再抬头时两人已经踱步至一个院落中,里头有几间屋舍,紧靠着竹林,还栽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一僧人拿着扫帚在地上簌簌扫着落叶,他余光看到走来的二人,停下动作抬起手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裴贺双手合起,平和道:“阿弥陀佛。”
“二位施主可是有何事?”僧人道。
裴贺道:“我们来此打扰是为了找一个人,他叫严胡,三十余岁,方脸络腮胡,身量不高偏瘦。”他尽力描述着严胡的长相。
“严胡?”僧人记得这个名字,他开口道,“这是那个孩子?”
一旁的裴贺和虞泠二人对视一眼,裴贺开口道:“严胡是个孤儿,曾被收留在太平寺养到十一岁左右。”
这样僧人总算想了起来,道:“原来是这个孩子啊,他的俗名是叫严什么来着。”
虞泠眼睛一亮:“那他有没有回来过?”
“这个孩子是个有心的,每年都回来看看方丈。”僧人笑笑,他放下手中的扫帚,认真问道,“二位找这孩子有什么事吗?”
虞泠愣了一下,旋即道:“没什么大事,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裴贺,严胡在他手底下做事,这不是找不到人了嘛......”
僧人心领神会,回想道:“前些日子他是回过来一趟,给寺庙里添了香火,说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如果二位要找他,就去禅房那里看看。”
他让开了一条道,继续清扫着落叶。
剩下二人对视一眼,准备去找严胡所在的禅房。
廊间落下光影,虞泠推开门,右上角的屋檐上悬着的木铃铛忽地一响,簌簌灰尘扑下。
屋中只有一方床榻,一个桌案,桌案上摆着结满蜘蛛网的油灯,和覆满灰尘的经书。床上枕头东倒西歪扔着,被子叠成豆腐块般。
这里面,真的最近有住过人吗?
她正要向前,眼前倏地一黑,接着轰隆一声,年久失修的盆架重重倒在地上。虞泠回过神来,发觉挡在自己身前的正是裴贺的手臂。
“没事吧?”
他问道。
虞泠摇摇头,她推开裴贺的手,自顾自道:“这里面不像住过人的模样,那个和尚该不会是在骗咱们吧......”
裴贺将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这间屋子,里头呈现一种既整齐又脏乱的感觉。看着光照间上下浮动的灰尘,他忍不出伸手挡在口鼻处。
“那个僧人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唯一一种可能是严胡骗了他。”裴贺道,“你还记得刚才扫地僧人说了什么吗?”
虞泠回忆了一下,
“他说:‘严胡每年都会去看看方丈’?”她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严胡骗了那个和尚!他没有回到寺中住,而只是把兰庚重藏在了这里。”
“是啊......”她细思极恐,低声沉吟,“谁会想到要找的人被藏在寺庙方丈处呢?”
他们复又找到那个扫地僧,去询问方丈住处。
僧人长叹一声道当初收留严胡的那位方丈早就去世了,他的禅房现在也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虞泠继而道:“那那位方丈的墓在何处?”
寺庙中和尚去世叫做圆寂,一般会焚烧己身留下舍利子,设立灵位,也会立坟塚,虞泠二人要问的正是方丈的坟塚位置。
僧人愣了一下,不解道:“你们不是在找严胡吗?”
裴贺道:“我们没在禅房找到他,心想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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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拜祭方丈了。”
僧人苦笑:“要拜祭也该去方丈的灵位前,坟塚在那深山老林中去了也难以找回路来。”
“一个在俗世中待了那么久的人,怎么能迅速反应过来,回到曾经皈依佛门的日子呢?”虞泠笑眯眯道。
夜风微凉,天上没有星星,唯有薄云遮月,冷冷洒下光来,但并不足以照亮前路。
虞泠吹亮火折子,一瞬间周围被火光照亮一片。
竹叶沙沙作响,落在她面颊上的树影像微微扇动的蝴蝶翅膀,火点在她眸中跳跃,似泪光盈于睫。裴贺看着自己在虞泠眸中的倒影,紧紧依偎着一轮冷月,模糊成虚影。
他想起一个句子:
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
虞泠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火苗扭曲成竹叶一般的形状,熏烟袅袅向上,越往上越淡得像雨后初霁的云彩。
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心满意足道:“好了,从前在朔北学得本事果然没落下。那时候阿满怕黑,整夜都得亮着光才能睡着。”
虞泠揉了揉手腕,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
“裴少卿?”她注意到失神的裴贺,忙出声提醒他,又四处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害怕吗?”
裴贺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调整思绪,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不是。”
虞泠垂眸:“瞧着方才您的模样,还以为被谁给勾了魂了。”
在裴贺诧异地目光里,她继续道:“小时候我阿娘跟我说,夜晚的竹林里会有勾人神魂的狐狸精,就喜欢像少卿你这样的——细皮嫩肉的小郎君。”
“因为......”虞泠迂回了长长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的肉香。”
言罢她笑出声来,作出一副让裴贺莫怪的模样。
裴贺的目光碎碎地落在她身上,半晌道:“无聊。”
“是很无聊。”虞泠肯定,她忽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好像裴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虑地在人前提起自己的阿娘,良久她道,“一个笑话而已。”
“是啊——”裴贺在前面探着路,冷不丁道,“你走在前面吧,我,害怕前面的狐狸精。”
虞泠愣了一下,而后低头笑了一下。旋即她举着火折子与裴贺并排相走,火光落在她手上,快至夏天的夜晚,薄衫里也出了一层新汗。
按照扫地僧的话,方丈的坟塚就立在这片竹林之中,他们找了一大圈才看见一个模糊的暗影。
走进果然是一个孤零零的坟塚,碑上没有写字,却迎风开了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裴贺蹙眉:“这碑上也没有字,如何确认是那位方丈的坟塚呢?”
虞泠四周看了一圈,道:“这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坟墓,也许这就是方丈的坟塚,佛普度众人,不向百姓夺取,也不会在乎是非功过,他人评说。一个无字碑就够了。”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做?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脚底下松散的泥土,几乎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掘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