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雨落大早上出门,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妥妥的机场半日游。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索性换了件衣服去店里。
方柳看到她进门就打趣:“这倒霉孩子,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遇到这么多波折。明天去吧,假期顺延一天。
“不去啦!蔺雨落站在前台看当天的各种数据,并没对这场突然结束的旅行有过多不舍:“我销假了。
“不许销假。你给我回家躺着吧!躺五天!方柳搂着她肩膀:“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养养你的身体和气色,不要仗着年轻就过度消耗,不值得。生生把蔺雨落赶出店去,让她去放松。
蔺雨落无所事事,决定好好逛个街。她在东安商场这么久,认认真真逛街还是头一次。这次不奔着学习了,奔着买点什么小东西。路过L的时候看到来巡店的高沛文,后者丢下工作陪她逛街,顺道安慰她旅行泡汤的心情。
“要不你明天一早跟我去坝上。高沛文说:“我、李斯琳,还有摄影团队,顾峻川不去。他明天要去云南。
“方便吗?冷不冷?待几天?
“五天。巨冷,但巨好看,你跟我去吧!顺道给我打个下手!高沛文给蔺雨落形容此时的坝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万马奔腾,那场面蔺雨落的确没见过,也心生了向往。
于是温暖的海边变成了极寒的森林草原。
蔺雨落当即要去买一件超级厚的羽绒服,高沛文拦着她:“别买!你忘了我干什么的了?L的冬款羽绒服质量过关,我送你。
“那我只能以身相许了啊。
“那顾峻川不得羡慕死我。
高沛文夹在他们中间,除了偶尔开无伤大雅的玩笑,真的是多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饭,蔺雨落回家收拾行李,跟蔺雨舟报备行程,早早睡觉。第二天高沛文开了一辆大越野来接她,她们直奔了塞罕坝。
李斯琳坐在后座上一边吃早饭一边问蔺雨落:“落落,有一件衣服,有两个颜色,你要不要穿一件陪我一起拍?这样我就少换一件。冰天雪地的换衣服忒冷。
蔺雨落想都没想就说:“行。
“我的意思是拍完了挂到网页上…行吗?
高沛文转过脸来看着她,蔺雨落非常适合她的衣服,她很想让蔺雨落穿,但她不想勉强她。
“好啊。蔺雨落说:“抵我的旅行费用好不好啊?
李斯琳在后座鼓掌“耶耶耶!”三个人齐齐笑出声。
出了北京就感觉到车外温度越来越冷蔺雨落拍了路边一闪而过的枯树发给宁风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看到。高沛文见她望着窗外发呆就播放歌曲。
“它的头即使在没有太阳的时候
也依然闪耀着光芒
…”
蔺雨落听到“攥出血来”那句一激灵终于说了一句:“瘆人但是好听啊。”
正在跟唱的高沛文噗一声笑了对蔺雨落说:“燥起来落落!”
“这样吗?”蔺雨落学她扭动身体:“够燥吗?”
她太可爱了高沛文甚至忍不住狠狠捏了她脸一把她说:“怎么这么可爱啊?那些狗男人知不知道你这么可爱啊?”
蔺雨落轻声笑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那种人自己并没有什么鲜明的性格特征跟快乐的人在一起就快乐、跟安静的人在一起就安静、跟可爱的人在一起就可爱追她的异性挺多但她真正的熟悉的几乎没有。
越向北走越冷过了承德路边就开始见霜。她们去服务区休息下车的时候裹紧了衣服却还是打了个激灵。高沛文抽出一根细细的女士烟夹在戴着皮手套的指尖。蔺雨落拿过打火机帮她点烟李斯琳也吵闹着要抽一根。
“蔺雨舟不抽烟
“绕口令啊?蔺雨舟姐姐还在这呢。”高沛文说。
“没事。这又不丢人人这一辈子总会爱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吧?跌倒一次才知道爬起来多可贵才知道被爱比爱人更幸福。”
李斯琳的爱情哲学有几分道理三个姑娘吐着烟圈和哈气在寒冷的地方驻足了很久。
性格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凑到一个旅途中倒也不会冷场说说笑笑一路向北。越向北天气越冷车窗结起了窗花而外面的树木都挂着白霜。
蔺雨落没见过这样的奇景额头抵在车窗上看不够似的。
“比起海来怎么样?”高沛文问她。
“我有点感激昨天堵车加刮风了。”蔺雨落有点察觉到了生活的乐趣这里失去那里得到像从前的每一次老天爷不会把人逼到绝路上。如果真到绝路了那就再等等早晚有能下脚的地方。蔺雨落以为自己对生活麻木了却仍旧在看到这辽
阔的天地后动容。
她在最后一次休息的时候站在冰天雪地里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拉住高沛文的手说:“高沛文啊我真的不太会交朋友。所以我很感谢你不嫌弃我…”
“说什么屁话呢?”高沛文揽住她肩膀整个人拽酷拽酷的:“咱俩有缘。这个时候就要感谢顾峻川了别管他平时说话多操蛋也还是干了一点正事的。”
“顾峻川多冤啊咱们天天偷偷骂他。”蔺雨落说:“好在顾峻川不跟咱们计较。”
“顾峻川有时候也计较分事分人。比如他跟我们不计较跟有些人是斤斤计较。”
蔺雨落频频点头双手抱拳:“感谢顾峻川不杀之恩。”
傍晚终于到了终点。
她们住的民宿在村子里土路上有野狗野猫还有来觅食的麻雀。蔺雨落拿着民宿老板给她的饭盆蹲那喂狗高沛文和李斯琳在摄影师的指导下用竹筐扣麻雀。村子里好多人去县城过冬里里外外不过三两户有炊烟。残阳带血挂在天边这下蔺雨落又不觉得那句“攥出血来”吓人了这分明是好看。
手机被冻得电量很快要没她哆哆嗦嗦拍了张夕阳照片发给宁风跟他说:我到了别担心。然后手机关机了与世隔绝了。
高沛文套到一只麻雀
她们仰头看着它飞走脚下不由自主跟了几步一直跟到村头。眼前道雪一望无际雪原上有一棵年老的枯树再远处就是层叠的林。
蔺雨落蹲在雪地上写字学别人写心上的名字拍给对方看但她手机关机了又不好意思叫别人帮忙拍于是写完了抹去了。
顾峻川在上飞机前给高沛文打电话问她到没到蔺雨落并不知情她擦掉那个名字像小鸭子一样在雪地上踩脚印招呼高沛文:“高沛文你来啊!”
顾峻川的声音停顿一秒问道:“蔺雨落?她不是去看海?”
高沛文小声说:“落落跟海没有缘她高速堵车错过了航班改签后到机场又赶上昨天下午那莫名其妙的大风航班取消索性就不去了。所以我邀请她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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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刚刚说到哪?”
“说我马上起飞晚上的高管会我不参与了你主持吧。”
“好啊。旅途顺利。”
“谢谢。”
顾峻川挂断电话思考很久,还是决定给蔺雨落发一条消息:“破海不看就不看了,冬天就是要看雪。”
飞机起飞后飞行平稳,顾峻川在上面睡了一觉。睡梦中忽感剧烈颠簸,他的心脏顶到嗓子眼又落下,身边有人尖叫。机长广播提醒大家在位置上坐好,而行李架的门被冲开。那种感觉不像在跳伞,自信伞包会变成蘑菇,而人会安全着陆,那不一样。此刻濒死的感觉扼住了人的喉咙。
顾峻川是去云南参加蔺书雪的生日宴,他可能要死于见母亲的途中。
周围一片混乱,顾峻川紧紧靠着座椅,指尖冰冷。没有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只是一瞬间觉得这辈子想做的事情还很多,自己不该丧到今天就死。
机舱里经历近十分钟的混乱,飞机在空中被风抛来荡去,他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想的是:我死了会有人想念我吗?
哦对,那个编剧前女友写过一次,我死于飞机失事。操,真被她言中了,我真这么死的。
顾峻川开始了自嘲。有了自嘲精神,心脏就开始归位,他闭上眼睛等传说中死亡的“那道强光”,眼前却依稀一个模糊人影。强光没来,人影消失。
他命大,飞机平安落地,机舱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顾峻川坐在那看着这一切,手心里满是汗水。飞机停稳,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站起来,想尽早离开这个差点把性命带走的机舱,而顾峻川低头开机。
进来的第一个电话是高沛文。
他接起,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了?”
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蔺雨落的声音:“高沛文拨打后就去卫生间了,她以为你还关机。”
“嗯。”顾峻川的眼睛一瞬间就湿了,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深呼吸一口气后才问:“什么事?”
“她说待会儿给你打回去。”蔺雨落手按在挂断键上,但顾峻川的情绪和声音听起来实在是不对,想了想问他:“你没事吧?”
顾峻川抹了一把眼睛,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恢复如常,但新的泪水覆满眼眶:“我没事。”
“没事就好。”蔺雨落说:“谢谢你没有责备高沛文带我来坝上。谢谢。”
“不客气。你自己付旅行的费用就行。”
“好的。”
“比起大海来,坝上的雪怎么样?”顾峻川问她。
“可能是我见过的风景太少了,这里让我觉得震撼。”
“所以没看到海遗憾吗?”
“不遗憾。”
“嗯。”顾峻川嗯了声,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他说:“蔺雨落,你早晚都能看到晴天的海。除非你今天就死。人生么,就这样,死亡和顿悟,不一定哪个先来。”
蔺雨落觉得顾峻川有点奇怪,她想问他几句他究竟怎么了,但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顾峻川不太对劲。”她对高沛文说:“他说话声音有点抖,还有一点哑,很疲惫,但故作轻松。”
“?你能听出这么复杂的东西来?”
“可能是我的错觉。”蔺雨落说:“可他真的不对劲。”
“他好像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