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这个牌子。顾峻川把避孕套丢给她:“厚。
“你事儿真多!
“吃饭。顾峻川把她拉进房间,不再提刚刚的事。蔺雨落主动给自己倒了点酒,仰头喝了。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小杯。
再倒的时候顾峻川捏住她手腕,拿走了酒瓶。
“我口渴。蔺雨落撒娇道。
“口渴喝水。
“哦。
蔺雨落的酒到底还是上了一点头,吃过饭她去冲澡。因为她来得突然,这个家里没有一样东西属于她,什么都要用顾峻川的。
顾峻川的T恤,她套在身上,及膝以上,内裤洗了,T恤之下真空,她不自在,后悔刚刚下楼没买一次性内裤;顾峻川的洗面奶,她用了,脸颊边都是他的味道;顾峻川的洗发水顾峻川的吹风机,还有顾峻川的水杯。她知道哪一只是顾峻川的,故意拿来喝水。
她洗了澡在外面磨磨蹭蹭,体验顾峻川附体的感觉,甚至学顾峻川目中无人的姿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这一折腾就到了大半夜,而顾峻川并没叫她睡觉。蔺雨落知道顾峻川还在生气。
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个德行,整个人很冷,不愿意理任何人。她等了一会儿,顾峻川还不招呼她,干脆自己推门进去。
顾峻川正靠在床头翻杂志,看到她进来只是微微抬一下眼皮,是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死样子。蔺雨落对他的房间不算陌生,此时坐在床边,整理T恤衣摆,将其一直拉到脚踝,罩住整个人,然后抱膝坐在床头,像个球。
歪着头看顾峻川很久,他也不理她。
蔺雨落心里建设很久,终于掀被子躺进去,反正顾峻川不可能把她扔地上去。这点她非常肯定,顾峻川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深色被子探出一只白嫩脚丫,盲目缓慢前进,终于触到顾峻川的腿。顾峻川缩回腿,她的脚又追上去。几次三番,蔺雨落急了。
腾地坐起身啪一声关了灯,将被子丢到顾峻川身上,人也跟着钻进了被窝。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顾峻川线条分明的身体哪怕在黑暗中亦能想象其形状,嘴唇随着手一起探索。她进攻,他随深呼吸撤退,腹部凹进去而胸腔溢满。她的味道也是他的味道,没有生疏隔阂。
蔺雨落捧着他的脸,像小猫一样用鼻尖蹭他的鼻尖,又去蹭他下巴。而顾峻川的手始终没有握拳置于身侧,当她的唇找到他的嘴唇时,他终于回吻她。
也仅仅是回吻。
然后手放在她后脑,说:“睡吧。”他还在生气,蔺雨落哄不好他了。她有些气馁。
在与顾峻川的相处中,她向来是硬碰硬,这是她第一次真心服软,然而却抓不住顾峻川命门,他压根不吃这套。
蔺雨落人窝在被子快要憋死,双手被顾峻川单手抓握制衡,腿也被他压住。折腾得出了汗,最终放弃抵抗。
“首先,你道歉的方式不对。不是说什么伤人的话最后都要以一炮来结束,这不能解决问题;其次,你买的避孕套尺码的确是不对。我刚刚在想是不是我过去发挥不好让你误以为在超市里买普码我就能用。”
“你跟苏景秋出去玩,说要炮火连天;他们都说喜欢你的女生很多,而你又野;所以我觉得离婚后你有别人也算正常,我也有,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去做检查,这是对对方负责。这个检查不是单独要你去做,是我也去。你难道就不会顾虑吗?”蔺雨落跟顾峻川平分一个枕头,起初头微微斜向他,后来索性翻身对着他:“你难道就不会顾虑蔺雨落跟别人在一起,做措施了吗?她会有问题吗?你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吗?”
“我没有顾虑。”
“但你一直在跟宁风较劲,说真的,你介意宁风。”
“我介意的是你毫无保留地爱他,而对我永远斤斤计较。哪怕你现在就在我面前,你也让我感觉很遥远。”
他们都安静下来。
蔺雨落感觉到心疼。她对顾峻川的感情不是一瞬间爆发的,是一日又一日的积累的。跟宁风分手以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什么人,也不会再想开始一段感情。可从绿春那个快把她撕碎致她崩溃的雨夜开始,她的心日甚一日地松动。
“顾峻川,那天在春野我们打水仗,你亲我额头的时候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这是喜欢你啊。”蔺雨落本质上是一个勇敢的人,她又朝顾峻川靠了靠,她看不清他的脸,就用指尖助她勾勒他的脸部轮廓:“所以你可以不生气了吗?”
顾峻川不生气了。
不说谎才是蔺雨落,哪怕实话有时不太动听。但她说她喜欢他,这很动听。虽然这距离顾峻川要求的爱远远不够。可用来应付这一晚足够了。
“所以你不知道超市的避孕套基本都是普码对吗?所以宁…”
“顾峻川。”蔺雨落打断他:“你好奇宁风的大小?我不可能把我跟别人的细节描述给你听,我也不会要求你把你跟前女友的细节描述给我。这非常怪异,我不明白你明明看起来很
自信,为什么要纠结这个。蔺雨落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人,她能理解顾峻川介意她跟宁风的感情,但对房事的好奇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因为我排第二。顾峻川说。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还在介意。顾峻川真是个小心眼,蔺雨落想。但在她过往的经验里,他的确是排第二,因为情感可以加很多很多分。他本来可以今天晚上就证明他有排第一的能力,但他在跟她生闷气。蔺雨落觉得顾峻川真是个幼稚鬼,也觉得自己傻兮兮的。
避孕套用不了,蔺雨落觉得她再躺在这张床上就是多余,单单顾峻川带来的压迫感就能让她爆炸。
她翻了个身,无意间将身体嵌入顾峻川身体的弧线中。T恤边翻卷上去,他的睡裤不小心摩擦着她的皮肤。蔺雨落忽然不敢动,甚至不敢告诉顾峻川被子之下可能在发生什么。顾峻川又不傻,他当然知道。
被子窸窣,顾峻川手带来的热意距离她的肌肤越来越近,蔺雨落屏住呼吸。她有点说不出的紧张,这种感觉太遥远了。顾峻川的手最终没有贴上来,但将吻印在她耳后,脖颈,酥酥麻麻,百爪挠心。蔺雨落转过头去,把嘴唇递给他。
顾峻川咬住她舌头的瞬间呼吸忽然重了。
那亲吻瞬间演变成啃咬,他倾轧过去,手却在她身侧一动不动。蔺雨落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安全屋罩住,只要她身在其中,就永远都不会有危险。
她的感动从心底里流淌出来,携带着爱意,最终变成滚滚情/潮。
“顾峻川…她轻轻叫他的名字:“那个套…能将就用吗?
顾峻川停住亲吻,在黑暗中笑出了声:“不能。
他躺回原来的位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我去原来的房间睡。
只是这种感觉与平常不同,因为他们知道对方就在这间屋子里,所以都不太孤单。
“晚安。顾峻川跟蔺雨落说。
“你家里连一次性内裤都没有,我冲了澡没有内裤穿,好烦。
蔺雨落故意的。她的恶趣味导致她有点喜欢看顾峻川抓狂,那很好玩。果然,顾峻川发来一个问号。
“是的,刚刚在你房间,我只穿了一件T恤。那就晚安喽!她发完这句笑了,听到顾峻川的房间门开了,紧接着客厅的净水机有响动,她将被子蒙在脸上,笑了半天。
第二天两个人都睡过了头,匆匆洗
漱就下楼,准备在小区门口解决一顿早饭。顾峻川抓过蔺雨落的手,被她故作生气甩开:“也没谈恋爱、还吵了一架,有什么立场牵手呢?
顾峻川不搭理她,用力抓住她的手,任她挣扎几次都没放开。蔺雨落看着这个怪人的侧脸,心想他的心可真是让人看不透的无底洞呀。
吃早饭的时候顾峻川接到了康复医院的电话,说情况紧急,让他马上去一趟。他问怎么了,对方说例行检查的时候在你父亲的肺部发现了结节,因为体积大,专家会诊的结果有可能是恶性肿瘤,需要你来看医院看一眼。
顾峻川神情很严肃,却也没多问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去医院了,看到顾西岭,那种对婚姻强烈的戒备感和对父子亲情的失望又回来了。
好在这一天顾西岭没跟他犯混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好似看破了红尘,甚至还带着一点慈悲。顾峻川觉得他太陌生了。
那天顾西岭的头脑也很清醒,他给顾峻川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他说你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饭。咱家饭都是我做的。你个子之所以这么高,就是因为小时候我喂得好。你的长相也随我。
顾峻川看了他一眼,别人都说他父母相貌好,而他更是青出于蓝,挑着他们最出彩的地方长。他的眉毛浓密,眉峰硬朗;鼻子高挺若悬壶;嘴唇看起来薄情,这个最像顾西岭,也是顾西岭最引以为傲的。
顾峻川几乎没说话,听顾西岭把话说完了。
在临走前他问顾西岭:“你还记得你小儿子吗?你想不想看看你们的亲子鉴定结果?
顾西岭神情很茫然: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啊。
“不,你还有一个假儿子。
医生跟顾峻川说:超过8不管是不是恶性都要手术。你爸这个情况术后恢复也成问题。这个决定到底谁来做?
“他清醒了,让他为自己做主吧。
顾峻川从医院出来以后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坐了很久。他意识到或许顾西岭真的命不久矣。从前他觉得他能放下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但当他真的要完蛋的时候,他心里仍旧有说不出的难过。
顾西岭有一些事没说错,家里的饭的确是他做的,所以顾峻川和蔺书雪都不会做饭。
顾峻川在想,这也是一辈子了。他把顾西岭的情况如实跟蔺书雪说了,过了很久蔺书雪才回他: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这其中的感慨自是不必说,总
归是相携过大半生的人,哪怕是蔺娘子,都无法云淡风轻。
蔺雨落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还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顾峻川回她。
“没什么。”蔺雨落对他说:“顾峻川我想拿一点东西到你家里去,方便吗?”
“方便。我没有别的女朋友。”
蔺雨落发来一个表情。
她知道顾峻川去医院心情一定会不好,所以她的安慰多少带着一点没话找话的笨拙。顾峻川知道蔺雨落尽力了,毕竟她这个没心的不气死他已经是他好福气了。
晚上他抽空带蔺雨落去逛街,买一些她用得上的小东西。顾峻川清楚地记得从前逛街蔺雨落买袜子的事,所以对她逛街并没抱什么幻想。
然而两年过去了,蔺雨落买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了,她也会买一点点别的东西,比如一对好看的玻璃水杯、一个花瓶。顾峻川故意问她杯子买给谁的,她说买给她男朋友。顾峻川又逗她我记得你单身,此刻的她非常骄傲:追我的男人从瑜伽馆门口排到东安商场门口。
我想有男朋友马上就能有。
说完故意拿出手机来翻通讯录,嘴里念叨着:这个不错,年轻有为,可惜头发不太多;这个不错…算了,还是孔律好。顾峻川起初还能看她表演,听到“孔律”两个字炸了毛,拿过她的手机丢进自己口袋里:“你给我断了孔青阳的念想。你男朋友只能是我。”
“可是你不跟我谈恋爱啊。”蔺雨落故作委屈地说。
“我宣布你现在不是单身了。”
在家居店里,两个人目光撞到一起,都带着得逞的得意。顾峻川觉得,不管蔺雨落爱或者不爱他,她主动走向他的这个动作就足够令人动心了。
蔺雨落微微红了脸,咳了一声,把手塞进他掌心里。
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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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适应真正谈恋爱的状态,就连对视都很别扭。顾峻川在开车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操,怎么搞得跟纯情少年一样!
蔺雨落也看着车窗外,脑海里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偶尔一次想起她跟顾峻川的某一次亲吻,手指无意识地触摸自己的嘴唇。随欲/望其后到来的,是心动。
红灯的时候顾峻川的手找到她的握着,时而握紧时而搔她掌心,又或者拉到他嘴边咬一口。蔺雨落哧哧地笑,眼一直不敢看他。
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家里。
顾峻川在进门后原形毕露,蔺雨落低头找鞋的瞬间人就被他抱起来放
到鞋柜上。
蔺雨落惊呼一声,闪躲顾峻川的目光,被他追杀几个来回,终于跟他对视。
“爱我吗?哪怕一点。顾峻川问她。
“比一点多一点、多两点、多三点。
“现在跟我做/爱是在应付或者演戏吗?
蔺雨落摇头:“原来也不尽然是…原来…
顾峻川堵住了她的嘴没让她把话说完。他的吻来势汹汹,新生的胡茬扎着蔺雨落脸颊,片刻后就红了。可那种痒痛的感觉又令人着迷,她微闭着眼偏头去蹭他的脸,唇离开他,又贴上去,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脖子,感受血液的流动。
而他的手掌猛然用力,她就彻底迎向他。又下意识远离他,被他拉回来,如此反复,推拒演变成含义不明的拉扯。
他手掌所经之处,是细软的丝帛和涓涓的细流;而她手掌所经之处,是钢筋铁骨和滚烫的火柱。
他上前,她后退;他上前,她后退;他后退,她追上来。
像一场游戏。
转眼又都急了。
呼吸绞在一起显然不够,人也要绞在一起才好。
蔺雨落意识到她对这场情/爱的期待远超她自己的想象,关于记忆深处埋葬的顾峻川的一切都齐齐苏醒。她是记得的,那些要死要活的时候。
当顾峻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的时候,当他的牙齿撕扯包装的时候,当他扯着她的手让她为他披上战服的时候,她指尖经过涌动的热望和躲不过的命运,这一切助她完成身体的自我重塑。
蔺雨落有说不出的紧张。
她的脸全然红了,贴着他的脸。
“我是谁?顾峻川问她。
“顾峻川。蔺雨落答他。
他看着她,看到她眼底微微的湿意。他好像不用问她跟他这般是因为爱么,这一次她是爱着他的。这爱情的列车刚刚开始出站,还没有走很远,但注定要去远方。
他一直看着她,看到她眉头皱了,一声压抑着的轻啼自她喉间吐出,而她攀在他肩膀的指尖微微颤抖。
顾峻川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抱着她轻声说:“放松,蔺雨落,放松。
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的列车停在一条狭小的隧道里,黑暗和光明同时存在。
当他终于决定重新出发,隧道之外是一条金色的河流。从这里,流淌到那里,所经之处尽是狼狈的水渍。
跌倒在沙发里的瞬间,顾峻川甚至妄图用手去堵那河流的源头。
而蔺雨落,被各种奇怪
的感觉撕咬着,她想下车,又觉得风景太美。当她想去更远的地方,列车停下了。
顾峻川问她:“我第几?”
他是一定要排第一的,这口气憋了两年,今天终于有机会自证。他强忍着暴戾的念头、停下一切疯狂的举动,执着地问她:“我第几?”
她不肯说话,他给她一点甜头又急急刹车。触手可得而不得最磨人,蔺雨落被他逼得哭出了声音,她不肯进行这样的攀比,而顾峻川必须要一个答案。
他要她彻底跟过去决裂,跟他在一起,他就是她的爱人、战友、伙伴。他要做她任何时候的第一,要她在这特殊的时刻跟过去彻底决裂。
她只要说出答案,列车就会驶向她要去的地方。
她看着他的眼,拍打着他:“顾峻川你干嘛呀!你非要这样吗?”
“对,我第几?”
蔺雨落拉着他的手,带他去触摸真相,那一片汪洋不是一直都在的。只有顾峻川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有。
又仰起脖颈吻他,声音颤颤的、细细的:“顾峻川,我要你。”
我要你用你的方式把我撕碎,就现在。
列车轰鸣,驶向远方。或是绿春的夏日、或是蔚蓝的海岸、或是极寒的冰雪,只要想去,他们就能到达。
蔺雨落在这一次旅程中听到自己骨骼生长的声音,听到她的生命之树汲取养分拔节生长,听到曾困惑她的问题的答案:
她真的爱上顾峻川了。
列车出发了。
而所经之处尽是泥泞。
顾峻川没有骗人,一旦开始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禽兽。蔺雨落要他怜香惜玉,他说:
我在用我修炼两年多的精华灌溉你。
蔺雨落又说:来日方长。
他说:先把欠的债补了吧。
可我明天还要上班。蔺雨落抱怨。
你明天会精神抖擞的。顾峻川给她画饼。
停下的时候已经晨曦初露,蔺雨落好像真的像顾峻川说的那样:毫无困意、精神抖擞。
她甚至从顾峻川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要求抽一根事后烟,赛过活神仙。顾峻川要被她笑死了,帮她点烟,看她不熟练地嘬一口,咳半天,才拿回烟掐灭。
“很多事不让你做跟我要害你似的。你自己试一次,不好受,自然就放弃了。”顾峻川说,他看起来像是会囚//禁别人的人,但在处理这种事上是有智慧的。
蔺雨落枕在他胸口,笑得很甜。
“要搬过来一起住吗?”顾峻川问她。
“不。”
我们还有很多问题。
他们两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