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和离真难
    可惜,她怎么也没想到,那金和尚倒是乖乖巧巧一动不动,可那柳云湄竟然不敢捉!光从动作看,她比那金和尚还老实呢,连手都不敢伸一把。

    “该死。怕蛐蛐还出来捉什么蛐蛐啊!”温鸾被气了个倒仰。再这样下去,一会金和尚可就真跑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喊:“捉啊,捉啊。”

    可惜,柳云湄看着那长长的触须,早已吓得傻了。

    没法子,总不能真的放跑金和尚吧。温鸾见柳云湄迟迟没有动静,只得从藏身的树下跑出来,假装刚发现蛐蛐的模样。“哎呀,这不是金和尚么。”

    柳云湄见她出现,顿时一急。“我找到的,你别动。”

    我不动?我不动你倒是动啊。温鸾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摸出炒熟的麦麸悄悄撒在地上用作引诱,而后从怀中摸出一柄小网,对准金和尚那肥硕的身体盖去。

    这样的动作自然是要向前的,她已看准了脚边没有绊脚石。可是就在整个人去捉蛐蛐的那一瞬,她的小腿竟然被狠狠绊了一跤。

    “糟了。”温鸾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却没忘了松开小网。小网咯噔一声落在地上,恰好罩住了那金和尚。而她自己,却以不堪如狗啃泥似的姿势向前。

    只是,意料之中的摔倒并没有到来,因为她跌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那人用双臂恰到好处地接住了他,带着一阵清冽的香气。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了,因为柳云湄娇柔却又抓狂的声音已在耳边炸开。

    温鸾忙着从顾景曜的怀里挣脱出来,根本没听清柳云湄在说什么,不过从那张扭曲的脸庞来看,她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呢?”柳云湄咬咬牙,看着温鸾挤出一个笑容。

    温鸾冷冷看了一眼柳云湄那沾染污泥的裙裾,哼出一声冷笑,而后漠然将网里的金和尚一点点收回笼子里,最后才一字字道:“是,是我太不小心了。那我先把金和尚送回去了,你们自便吧。”

    “我们陪你一块过去吧。”柳云湄赶紧道。说着话,她扯动唇角,露出温婉笑意。

    “不用……”温鸾的话没等说完,顾景曜已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笼子。

    “我帮你拿过去。”顾景曜说着话,淡淡看了温鸾的胳膊一眼。

    痛感传来,温鸾点点头。“也好。”

    柳云湄在旁边早已看得呆了。所以,她呢?没人管她了吗?她不肯罢休,赶紧上前唤道:“景曜,我……”

    “你不必过去。”顾景曜语如斩钉。

    尴尬,恼怒,羞愧,嫉妒……数种情绪杂糅在柳云湄的脸上,让她的耳根烧得通红。炒熟麦麸的香气传来,让她鼻中一片温热,她愈发烦躁,忍不住用脚将那些麸皮狠狠踩进泥里。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温鸾其实并未与顾景曜多走几步。大约是因为看透了柳云湄这个人,所以对顾景曜也失了最后一丝敬服。余下的,便只有避而远之的嫌恶。

    “也好。”顾景曜原地站定,声音却淡淡传来。“方才的事,我替云湄向你道歉。”

    原来他看见了?温鸾心里忽然一阵惊慌。她可不想让顾景曜生柳云湄的气,那样,只怕会耽误和离。

    她赶紧笑了笑,摇头道:“夫君说什么呢,分明是我自己没站稳,您别是看错了吧。虽然我不喜欢柳姑娘,可也不能冤枉了人家呢。”

    顾景曜闻言,不由得微微敛目。他确定,自己看见了柳云湄伸出腿来。可温鸾为何……他一时想不明白。

    “我先走了。夫君回去吧。”温鸾咬咬嘴唇,掩住心头慌张。却不知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何等俏皮旖艳。

    “你说她腿划伤了?”半个时辰后,温鸾看着眼前的丫鬟雪珠,轻声问道。

    “是啊。”雪珠紧紧拧着眉头道。“医士说了,那伤口不浅呢,只怕会留疤。我心里惦记得很,偏偏姑娘说给您道歉要紧,让奴婢先过来。我们姑娘说了,若不是被那刺篱划伤,她也不会骤然抬腿,自然也就绊不到您了。奴婢在这替姑娘给您赔不是了。”

    温鸾哦了一声,慢慢说道:“不要紧,我终究也没怎么样。就请柳姑娘好好养着吧。”

    “是要养着的,只怕要在侯府住些日子,不宜挪动了。”雪珠笑笑道:“对了,我们姑娘毕竟是为了给老侯爷捉蛐蛐才受伤的,所以世子爷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几日只怕都得陪着我们姑娘,不能再过来瞧您了呢。”

    雪珠的炫耀之意溢于言表,温鸾却并不十分在意。她只是浅浅笑笑,又道了句应当的,便叫鹿儿送走了雪珠。

    鹿儿扭头回来,气得满脸通红。“那雪珠姑娘非说您脸色不好,问您是不是不高兴了。她是哪只眼睛看见您脸色不好了,我看她就故意在这气您呢。”

    “她说的话你也信。”温鸾笑盈盈伸了个懒腰,雪肤若凝脂,美背似惊鸿。

    “我才不信呢,我一个字都不信。我更不信那柳姑娘是被刺篱划伤的。依我看,怕是她自己想办法弄伤的才是,就为了哄世子爷别再生气。”

    “奏效了就比不奏效好。”温鸾轻松道。“方才我送金和尚的时候特意给父亲说了,那金和尚是我弄丢的,却是她柳姑娘找回来的。父亲一向视那金和尚如珍宝,自然往后对柳氏也就刮目相看了。对了,若是能跟雪珠说上话,你得让她明白,给父亲送礼不能送那些琴棋书画,得送他喜欢的东西才行。”

    “这……人家柳姑娘一心维护才女之名,怎么会拉下颜面送那些惑乱心志之物呢。”

    “从前不会,以后就会了。”温鸾笃定说道。

    果然,不出三日,柳云湄终于意识到了投其所好的重要性,开始一股脑地往萱若阁送蛐蛐公鸡。温鸾越听越满意,直觉得老侯爷点头同意和离之日应该不远。却不想,世事难料,半月后,萱若阁传来消息,说是老侯爷同意世子迎娶柳云湄为平妻,只是要仍以温鸾为尊才行。

    彼时的温鸾听得脸色都要绿了。“我到底是给老侯爷烧了什么高香啊,这未免也太偏向我了吧!”她一肚子苦水没处说。想想平煦来的信都要堆成山了,可她却只能守在侯府动弹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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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顾景曜呢?他怎么说?”温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世子爷那,什么都没说。”鹿儿回答。

    “什么都没说是何意思啊?”温鸾愈发犯愁了。“怎么我想和离就这么难呢?”

    “您别着急啊,那柳姑娘这会比您还着急呢。听说摔碎了一整套青瓷茶盏呢。只不过人家说了,是腿伤没恢复好,这才不小心碰碎的。”

    这,这倒是挺解气。

    “再想想办法吧。这侯府我必是要走出去的。”温鸾双手抱肘,轻轻咬住嘴唇,忽然莞尔一笑道:“听说,萱若阁前两日丢了一支百合花金簪?”

    “啊?是,是呀。”鹿儿点头答着,浑然不解世子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

    其实萱若阁一向是侯府里很低调的存在。纵使韩氏年轻又得宠,却并不骄矜张狂。这也是老侯爷很喜欢她的理由。可是这一日,韩氏却实在坐不住,亲自来到宣平侯夫人的院子,求她替自己做主。

    彼时宣平侯夫人正举着柳云湄亲自绣的一顶风帽与秦筝一道端详,听见这话,不由得眼珠一转。“怎么,你萱若阁也有求到我头上的时候吗?”

    韩氏穿着绣白色梅花的裙衫,不急不忙道:“侯夫人是当家主母,一向公正严明。妾身有事自然要求到您身上。何况这偷盗之事若不早早料理,一则于阖府无益,二则传出去也丢人呀。”

    “你说府里有人偷东西?”宣平侯夫人坐不住了。

    “是,妾身嫁妆单薄,拢共没有多少值钱玩意,比不得主母家世显赫,所以难免焦急。几日前,妾身先丢了一支百合花金簪,昨儿前又丢了一对点翠耳环,今儿丢的则是玛瑙镶金胸针。来之前,妾身现在萱若阁一一查了,确定不是我那院子里的人偷的,所以才来求主母做主。”

    “这,府里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呢?”宣平侯夫人不大满意地看向秦筝。柳云湄便笑笑道:“侯府辉煌富丽,有人一时鬼迷心窍也是有的。二夫人管家理事,事多如麻,定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是这个理。”秦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那柳姑娘可有什么法子抓人?”

    “这也不难。那金簪和耳环许是被人发卖了。可那胸针是今儿才丢的,偷盗之人定然还未来得及发卖。所以只需要把四处府门都关了,逐个院子搜一搜,定然能找到那胸针。”

    “这个主意不错。那儿媳这就去照着办吧。儿媳也很想知道,这府里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行偷盗之举。”

    “好。你把那人拿来,晚膳的时候当着大伙的面,我们发落了便是。”宣平侯夫人掷地有声道。

    虽然温鸾对这侯府已经无所留恋,可她毕竟花了两年的时光在这里。这两年里,她虽自认无能,却也对宣平侯夫人竭力尊重,与秦筝谦和相处,更尽心地做了身为妻子该做的所有事。所以她觉得自己在侯府众人的眼里应该还不至于一无是处,更不应该半点都不值得挽留。

    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无可救药。譬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