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栩的声音很轻,他在观察安漾的表情。
他在明京的录音棚里有个音响技师,二十岁出头,为人内向又社恐,和女孩子打交道的办法全靠网络教学。
音响技师做过最离谱的事就是在邀请女生去家里做客时,信了网上的邪,说“我家的猫会后空翻”。
傅栩把这当玩笑,但事情落在他头上来,他才发现“去我家听我唱歌”这种话,和“我家的猫会后空翻”一样傻。
但他就是想和她单独待会儿。
前些日子在明京,他大多数时间都从工作台边醒来。被晨光刺痛双眼时,他会想起安漾。
那时候的安漾是他从十八岁记忆里拓展延伸出的想象。
回景城之前,他正在为一张专辑忙得焦头烂额,得知外婆住院的消息,带着毫无进展的工作上飞机。
他想过会再遇到安漾,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的想象力是匮乏的,傅栩想,安漾本身远胜过他的想象。
“去吗?”他问第二遍。
她听过傅栩的话,打开手机看时间,还早。于是莞尔,鬼使神差道:“好呀。”
安漾去过江奶奶家。
两家本就住得近,偶尔任姿要演出,老安忙着工作,她会去蹭饭。
但是现在,她跟在傅栩身后突然有些踌躇。
她走在小区的路上,明明平时熟悉到闭眼都不会走丢,现在却感到莫名的不安。
她刚才脑子一热就答应过来了,走到楼下才意识到,和平时去江奶奶家做客不同,她现在是要去一个异性的家里。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单元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安漾被这突兀的异响惊得一颤栗,头顶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
傅栩走在前面,循着声音回头,看见她僵在原地,愣愣的眼神像是误入狼窝的羔羊。
他牵唇,“吓到了?”
吓什么?是刚才的声音还是马上要去他家这件事,安漾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还是点头,不管是哪一件事,都可以点头。
他笑笑,按下电梯的上行键。
一楼大厅里寂静无声,灯光不久便熄灭了,只有电梯门口的红色数字在跳跃。
没事,上去坐坐而已,又不是没来过。安漾在黑暗里宽慰自己。
傅栩垂眸,黑暗里只能看清她的轮廓,直到电梯门打开,里面的灯光洒出来。
她半截身子落在光里,想进去却看到傅栩还站在原地,偏了头去问他:“不走吗?”
他回过神,和她进电梯。
“我记得阿姨也回来了,也住这里吗?”安漾突然想起这茬。
“对。”
她听了这话,面上轻松了些,多个人在就少分尴尬。虽然她不认识傅妈妈,但总好过和傅栩独处一室。
-
门锁打开,家里也一片漆黑,傅栩伸手摁亮玄关的小灯,让她进来。
“......阿姨呢?”安漾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
“我妈今晚陪床,不在。”
傅妈妈楚仪刚出门不久,空调的余温还没散去,家里尚且暖和。
傅栩重新开了空调,脱下大衣挂在落地衣架上,又伸手示意安漾。
她犹豫刹那,把外套递给他。
挂好了衣服,他带安漾去二楼。
傅栩不常回来住,卧室里只有些必要的家具,收拾得干净整洁。
空旷整齐得像样板间,落地窗外是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安漾草草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唯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是窗边的工作台。
她慢慢走近,桌上摆着电脑和五花八门的设备。
“坐。”傅栩还站在门口,指着桌边的椅子,又问:“想喝什么?”
“水就好。”
傅栩点头,下楼去了。
房间里有独属他身上的味道,安漾的紧张被逐渐驱散,好奇地打量起周围。
电脑旁立着一个相框,上面的人穿着学士服,神色淡漠地面对着镜头。
“在看什么?”他拿来水,拧开放在她面前。
“原来这是你。”安漾一只手拿过相框,举到他旁边。
是他毕业时拍的照片,外婆不常能见到他,所以特地冲印出来放在家里。
安漾来蹭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但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她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那晚在医院见到傅栩时会觉得面熟。
傅栩靠在桌沿,听见她的话后撇唇,从她手中抽出相框,扣在桌面上,语气有点别扭:“别看了。”
“为什么?”
对上安漾疑惑的眼神,他解释:“这张照片是通宵过后被拉去拍的,很丑。”
安漾被他逗笑,指指桌上的东西,问他:“这是什么?”
“声卡。”
“这个呢?”
“MIDI键盘。”他随手打开电脑,又一次性给她介绍完其他的设备。
虽然傅栩没直接挑明了他的工作,但安漾看见这些,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捡起扔在桌上的眼药水,在他面前晃悠了一下,恍然大悟般:“所以你每天就在这里加班?”
傅栩耸肩承认,一只手撑在桌面,整个人调转个方向面对工作台,另一只手落在鼠标上。
安漾被圈在他和工作台之间,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烟花引线被点燃时的丝丝细响,悬在她的头顶,“给你听听。”
下一秒,引线烧完,烟花在安漾的脑海中炸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尖也被烟火灼得滚烫发红。
她默默把耳后的头发放下来,盖住那片可疑的红。
傅栩双击鼠标,平和温柔的旋律从音响缓缓流出,像夜晚的海水拍打礁石,让人平静又心安。
但这段旋律很短,安漾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她仰起头,嘴角的梨涡漾起,眼里含着期待,“还有吗?”
“没写完。”
傅栩垂下眼睛,视线交错间,她的笑容凝在脸上,触电般低头,把目光移向电脑屏幕。
没了音乐,房间里显得有些冷清,但随之被放大的是身后傅栩的呼吸声。
她感觉到脸热,用冰凉的掌心贴在脸上,强装镇定,“什么时候可以听到完整版?”
傅栩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笑了,“过两天。”
“但这个还没有发布,是不是应该暂时保密?提前给我听没关系吗?”
他站直,又继续靠在桌边。
刚才还铺天盖地的薄荷气息被新鲜空气稀释,安漾别过头假装看风景,手还贴在双颊。
她在等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没关系。”傅栩说,“这是写给你的。”
这下好了,安漾脸上的温度彻底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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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了。
她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没有说话。
良久,安漾听见脚步声,傅栩去角落取来吉他,“还听吗?《玄兔》。”
她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听。”早听早回家。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安漾特地搜索过歌名的含义:“玄兔,月也。月中有兔象,故以名焉。”
她讨厌文言文,但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吉他版本的《玄兔》和原版有着很大的不同。
原版采用了蒸汽波的处理方式,梦幻轻柔,像周身缭绕着云雾的月亮,遥远又不真切;
而用吉他演奏听来更具穿透力。
这是出现在傅栩眼前的月亮。
她撑着下巴,眼神在房间里胡乱飞,最后落在窗外,不敢看他。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傅栩望向她的侧脸,一句一句地唱起。
他选择留在景城是有私心的。
十八岁以前,傅栩的人生一帆风顺。
他从小就显现出了过人的音乐天赋,加之后天的系统学习,年纪轻轻就写下了许多叫好又叫座的歌曲。
收到音乐学院的offer是在一个无比烦躁的午后。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修改同一段音乐,第一次产生了江郎才尽的恐惧。
楚仪看着整日闷在房间里的儿子,问他:“想不想回景城陪陪外婆?”
彼时外公刚过世不久,傅栩看着刚到手的offer,又想到那个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的老人,没有思虑太久,当天就订好了机票。
他在闻景的剧场里第一次见到安漾。
她穿着藕粉色的戏服,唱完后深深一鞠躬,笑得狡黠又俏皮,直直撞进他的视线。
皎月似的眼睛起初只落在他杠掉的歌词旁边,后来干脆被他写进歌里。
在安漾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傅栩就已经为她写了无数的旋律,足以战胜他对伤仲永的恐惧。
他留在景城不全是为了帮她,也为了他电脑里那些被自己唾弃为垃圾的demo。
他自己也无法说清安漾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玄兔落在我眼前/愿得一刻安眠。”
唱到最后一句,吉他的声音在空寂的屋子里回荡,直至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傅栩唱完了,把吉他放在桌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安漾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她抿唇,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来,“傅栩,你是不是唱错歌词了?”
他不语,等她的后话。
“最后一句歌词,你唱错了。”安漾说。
傅栩薄唇微微勾起,“是吗?”
他若有似无的笑被安漾解读成了质疑,她想了一会儿,打开手机里的音乐APP找歌词,“应该是‘玄兔远隔云层/愿得一刻安眠’。”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到底,安漾找到那句词,给他看。
傅栩敷衍地扫了一眼屏幕,“我没有唱错。”
手机上的歌词突然跳转到了最前面,开始自动播放。
安漾按下暂停,正要抬头和他争辩,突然瞥见词曲栏上写着的F。
她想起傅栩的微信名,以及刚才那段和《玄兔》风格相近的旋律。
“安漾,我没有唱错。”他又说一遍,无比确定:
“我见到玄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