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瞬息万变一刻间
    蔚安安深知茅十八的脾气,若是口中不断出言侮辱皇上,审不到三句,定要将他推出去斩首示众,无论如何得想法子救人,就算是还了当年他带自己来京城之恩。

    她向多隆大声道“我要去求见皇上,禀明内情,可别让着粗鲁的汉子冲撞了皇上。”此话也是让身处内室的苏荃和双儿知晓。

    一行人来到皇宫,康熙不着急审问茅十八,先让多隆严加看管。

    蔚安安在上书房门外求见,康熙召了进去。她跪下磕过了头,站起身来。

    康熙说道“今日在大街上骂了你,又骂了我的那人,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

    蔚安安说道“皇上明见万里,甚么事情用不着猜第二遍。”

    康熙说道“怎么?他也是天地会的?”

    蔚安安说道“他没有正式入会,不过会里的人也有不少认识他的。他很佩服陈近南。皇上的圣旨中说我杀了陈近南,他听到后气不过,因此痛骂我一场。至于皇上,他是万万不敢有半分不敬的。”

    康熙微笑道“你跟天地会已经一刀两断,从今而后,不再来往了,是不是?”

    蔚安安叹声道“是。这次去罗刹打鬼子,奴才就没带天地会的人。”

    康熙点点头,甚为满意,又问道“那以后你天地会的旧朋友再找上你来,那你怎么办?”

    蔚安安说道“奴才决计不见,免得大家不便。”

    康熙满意说道“因此我在那道诰命之中,亲笔加上陈近南、风际中、徐天川这些个名字,好在你日后免了不少麻烦。小安子,我曾告诫你,一个人不能老是脚踏两条船。你若是对我忠心,一心一意的为朝廷办事,那天地会的浑身便不能再沾了。你要是决心做天地会的香主,那便得一心一意的反我才是。”

    蔚安安急忙跪下,磕头说道“皇上是明君,善待百姓。奴才是万万也不敢造反的。奴才做事有时候糊里糊涂,不懂道理,皇上没有追究,奴才已经是感恩戴德。现在更是深明大义,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糊涂么?倒也不然,能在我和天地会只见周旋那么久,该说你是人精才是。”康熙见她脸色变了又变,甚少见她这般温顺乖巧的时候,顿觉好笑说道“既然你有如此的忠义,那很好啊。今日骂街的那个疯子,明天你亲自监斩,将他杀了罢。”

    蔚安安心中一沉,急的身上冒出了热汗,磕头说道“皇上明鉴,奴才当年能来到北京,面见皇上的圣容,全是靠了这人。奴才还没对他报过恩,此次大胆求求皇上饶了这个人,如果皇上难办的话,要不就将....就将奴才这次打罗刹鬼子的功劳收回....奴才不做鹿鼎公...在做回之前的鹿鼎侯好了。”

    康熙脸一板,说道“胡闹!朝廷的封爵,你当是儿戏吗?赏你做一等鹿鼎公,是我的恩典,你拿了爵禄封诰来跟我做买卖,讨价还价,好大的胆子!”

    蔚安安太了解康熙的脾气,连连磕头,说道“是、是。皇上说道不错,可是买卖也是可以做的,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买卖跟借钱是一个道理,如同院子里找姑娘,这个不好...还能再换两个好的。皇上也可以着地还钱,不要这个疯了的姑娘...汉子,换个更好的。要是退到鹿鼎侯不行,那么退回去做通吃伯、通吃子什么也是可以的。”

    康熙本想吓她一吓,好让她知道些朝廷的规矩,谁知这人生来就是市井小人,就算是做到一等公、大将军,其无赖下流的性子是丝毫不改,竟拿烟花柳巷的事情来讨价还价,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喝斥道“他妈的,你站起来!”

    蔚安安听得这话,便知他并未生气,于是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康熙仍是板着脸,说道“你奶奶的!既然你这么说,那老子也跟你着地还钱。你求我饶了这叛逆,就得给我更好的姑娘,那拿你的脑袋来换他的脑袋!”

    蔚安安愁眉苦脸,说道“皇上的着价太凶了些,请您升一升。”

    康熙道“升可以,那就让一步,你割了卵--蛋,真的进宫来做太监罢。”

    蔚安安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康熙也能说出这等下流话,且不说她没有,就算真有,也不可能进宫做太监,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愁声说道“请皇上再升一升。”

    康熙心中恼怒,说道“不升了。你不杀了此人,就是对我不忠。一个人忠心就是忠心,不忠就是不忠。哪有什么价钱好讲?”

    蔚安安知道康熙这次是铁了心,但还是想要一试,说道“奴才对皇上是忠,对朋友是义,对祖宗是孝,对妻子是爱....”

    康熙瞧她这窝囊样,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家伙居然忠孝节义,事事俱全。好佩服、佩服。可我偏偏不要你事事俱全,明天这个时候,拿一个脑袋来见罢,不是那叛逆的脑袋,就是你自己的脑袋!我可是给你着钱的价格了,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

    蔚安安无奈,看来只能另想法子了,只得磕头退出。

    康熙见她走到门口,微微蹙眉,问道“小安子,这次你又想逃走了吗?”

    蔚安安说道“这一次是不敢了。奴才回家去,垫高了枕头,躺下来好好想想,最好是既能让皇上欢喜,又能顾得了朋友义气,报了他的恩,将奴才的这颗脑袋,保护的牢牢的。”

    康熙微笑道“很好。我跟建宁公主多日不见,十分想念她。已吩咐接来公里。”顿了一顿,又说道“你其余的六位夫人,一双儿女,也随同公主一起进宫来朝见太后。太后说你功劳不小,要好好赏你的夫人和儿女,也亲亲她老人家的外甥女。”

    蔚安安一怔,说道“多谢太后和皇上的恩典,奴才实在是粉身难报。”

    她退得两步,忍不住自嘲说道“皇上,奴才以前说过。您是如来佛,我是孙悟空,奴才知道是怎么也跳不出您的手掌心。”

    康熙微微笑道“你神通广大,那也不用客气了。”

    蔚安安出得书房门,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没想到康熙为了逼她杀茅十八,竟然将夫人和孩子都作为人质接进了皇宫,看来不能继续留在朝廷中了,冥思苦想一阵,暂时也没有好办法将茅十八救出,不由得唉声叹气,顿觉疲累。

    走到长廊,多隆迎了上前,笑道“魏兄弟,太后召见你的夫人、公子、小姐,赏赐定是不少。恭喜你啊。”

    蔚安安扯了个不好看的笑容,拱手道“托福,托福。”

    多隆知道她正为大街上骂人的罪汉伤透了脑筋,心中佩服这份义气,笑道“兄弟,朋友做到你这个份上,真的世间少有,做哥哥的佩服,你也是仁至义尽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蔚安安心中一暖,苦笑道“多大哥,能理解我,我这心里也算舒服些了。”

    多隆揽过她的肩头,笑道“兄弟,瞧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走,哥哥带你去个地方,保管能让你开心。”

    蔚安安问要去什么地方,他却不说,卖了个关子,和她并肩而行,又吩咐御前侍卫副总管在宫里值班,调派了一百名侍卫,簇拥着蔚安安出了宫,来到了郑府门前。

    “这...多大哥,这不是郑克塽那小子的府邸么?”蔚安安抬头看着大门匾额的海澄公府四字,有些吃惊,没想到多隆竟带着她来到此处。

    郑克塽自投降之后,也被封为公爵,但和蔚安安这个公爵相比,那就是天差地远了。

    一个是归降叛逆的藩王,一个是皇帝驾前的大红人、大功臣。同为公爵府,大小、派头却也大不相同,大门匾额上的海澄公府四字乃是黑字,更是不如蔚安安鹿鼎公府那四个字是金字。

    “兄弟,这小子的门口的招牌,可是不及你那金字的招牌了。”多隆嘿嘿一笑“兄弟,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呢。你这回带兵出征之前,吩咐我给你讨债,讨到现在,也有五六成了。二百六十几万两银子的银票,回头我给你送去府上。”

    蔚安安笑道“大哥本事不小,居然榨了这个王八蛋这么多。”

    多隆看着海澄公府的大门,讥讽说道“不瞒兄弟说,朝中大臣和八旗都看不惯这臭小子。之前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想必也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哥哥瞧你老是闷闷不乐,心中着急,带你来这好好出口恶气!”

    想起大哥、大嫂的死,还有阿珂受到的欺辱,一切种种皆因郑克塽这个小人,蔚安安眼神阴沉,越发的愤恨,冷笑道“大哥说的不错,今日必须出口恶气,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众侍卫来海澄公府讨债,三日两头来得惯了的,也不等门公通报,径自闯进府去。

    蔚安安往大厅上居中一坐,多隆坐在一旁。

    郑克塽听得抚远大将军魏安到来,那可是他当世最不愿见、最为惧怕的一人,不由得慌了手脚,却又不敢不见,只得急忙换上公服,战战兢兢的出迎,上前拱手行礼,叫了声“魏大人!”

    蔚安安并未站起,不去看他,反而侧过头跟一旁的多隆说道“多大哥,郑克塽这小子可真是无礼的很啊,他不理不睬,让咱们在这大厅等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瞧不起人?”

    多隆笑道“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老是一辈子做缩头乌龟,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郑克塽怒极,只是自己再也不是之前在台湾呼风唤雨的小王爷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前的二人,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御前侍卫总管,自己无权无势,身当嫌疑之地,虽说爵位尊荣,其实处境比一个寻常百姓还要不如,想来真是后悔万分,不该归降清廷,为时晚矣,只得强忍怒气,轻咳一声,说道“魏大人,多总管,您两位好!”

    蔚安安这才扭过头来,只见眼前站着个弓腰曲背的老头儿,头发已然花白,容色憔悴不堪,仔细一看,这人年纪也不怎么苍老,只是一副愁眉苦脸的倒霉像,眼角嘴角全是皱纹,下巴留了短须,也已经花白。

    她凝神一看,这人不是郑克塽还能是谁,数年不见,竟然老了二三十岁一样。

    蔚安安觉得惊奇,见他这般样子,甚为舒快,看来这几年来,他没少受御前侍卫的折磨,所以才会年纪轻轻陡然衰老,想到大哥、大嫂和阿珂所受一切,怒气涌上心头,冷声说道“你是哪位?”

    郑克塽暗暗叫苦,恭敬说道“在下郑克塽,魏大人怎么不认识了?”

    蔚安安冷哼道“郑克塽?他可是台湾的延平郡王啊,怎么会在北京?”

    郑克塽急忙说道“在下已经归顺了大清,蒙皇上恩典,赏了爵禄。”

    蔚安安笑道“哦?是吗?还记得当年在杀龟大会上,小王爷大放厥词,说要坐上武林盟主,集结反清之士,先杀吴三桂,再打朝廷。小王爷还记得罢?”

    郑克塽背上冷汗直流,没想到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演讲,他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倘若要是说给了皇上听,那自己岂不是更要罪加一等,不仅爵位保不住,恐怕自己的一颗项上人头,也得落了地。

    自从多隆率领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军士前来不断的骚扰,郑克塽当真是度日如年,从台湾带来的大笔家产,十之八九已经被他们勒索搜刮了去,为了凑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巨款,早已将府中所有之前的珠宝首饰、花瓶古董变卖殆尽。

    他心中不知几千几百遍的懊悔,当日应当听大哥的,收服了施琅,就算是收服不了施琅,哪怕是率兵死战,也未必失败,若是不胜,拼上性命,也对得起祖父和父亲的在天之灵,不至于投降之后,还受这等无穷无尽的困苦羞辱,此刻听蔚安安这几句话,更是懊丧欲死。

    蔚安安说道“多大哥,这位郑王爷,当年可是威风的很。手下投诚之士,数也数不清。我估计私下里没少跟郑王爷联络,心有二意,对皇上和朝廷不轨。郑王爷,您做盟主的时候,那些个英雄好汉都拥立你,你们都是怎么联络啊?说出来,也好将功补过,皇上会从轻发落,说不定还会夸奖你举报有功呢。”

    郑克塽颤声道“魏大人,请你高抬贵手。您说的事,完....完全没有....”

    蔚安安嘲讽说道“咦?这倒是奇了。多大哥,昨儿不是在街上抓了一个罪人么?他当街辱骂皇上,又辱骂兄弟。听说这人是郑王爷的旧部下,也是天地会的,要来报仇的,还说什么杀尽满清鞑子甚么的。”

    多隆见她出气,神色欢喜,沉声说道“兄弟说的不错,咱们这些个弟兄们,听的是真真切切。”

    郑克塽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屈,跪倒在地,颤声道“魏大人饶命!小人过去罪该万死,得罪您老人家。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老天爷保您公侯万代。”

    蔚安安俯身凑近,目露冷光,有些杀意的说道“当日你欺辱珂儿的时候,与大哥内斗的时候,杀陈近南的时候,可没想到今日么?”

    郑克塽打了个冷战,双目通红,浑身哆嗦,就要瘫倒在地,忽然间后堂快步走出一人,身材瘦长,但是一副痨病鬼的模样,竟是一剑无血冯锡范。

    他走到郑克塽身旁,伸手将他拉起,转头向蔚安安说道“当年杀陈近南,反抗世子,全是我的主意,与郑公爷无关。你要是想要报仇,尽管冲我来好了。”

    蔚安安看他脚步虚浮,喘息急促,可见当年废他武功让他身子受了不小的伤,至今还未痊愈,当即随意的靠在椅中,讥笑道“哎哟哟,师徒情深啊?那珂儿受辱怎么办?她是我老婆,受了侮辱,老子可不能像你们一样,当缩头乌龟,让别人戳我的脊梁骨。”

    冯锡范怒不可遏,将郑克塽护在身后,他明知这是蔚安安故意激怒他所说,却忍不住回嘴说道“是那女子爱慕虚荣,纠缠我家公子....本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还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冯锡范的脸颊上已有一个重重的手掌印。

    蔚安安坐在椅中,阴冷说道“你再胡言乱语一句,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泡酒!”她速度之快,在场众人都未看清她是何时起身,又何时坐下的。

    郑克塽双腿一软,躲在冯锡范的身后,对蔚安安是心惊胆战,避而远极。

    “你...”冯锡范白白吃一耳光,涨红了脸,又惊又怒,这么多年,这臭小子的功夫竟然深不见底,当即恼火说道“你竟公然殴打朝廷官员,我要告御状!请皇上主持公道!”

    蔚安安哼道“谁看到我打人了?多大哥,你瞧见没有?”

    多隆连忙摇头说道“没有。”他转身问道“弟兄们,你们看见了?”

    众侍卫齐声说道“没有。”

    蔚安安说道“冯锡范,你想诽谤啊?我记得诽谤之罪,可是不清啊。你可要想清楚,别连累了你家郑公爷。”

    冯锡范看了眼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郑克塽,只得将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说道“我们归降朝廷,皇上封郑公爷为海澄公,封我为忠诚伯。皇上金口玉言,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绝不计较。魏大人,你想假公济私,冤枉好人,咱们只好去皇上面前分剖明白。”

    蔚安安冷笑道“一剑无血冯锡范是好人,这是天大的笑话。好,其他的事先放一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郑王爷,你欠的我钱,到底几时才能还清?”

    冯锡范原本还欲辩白,没想到这小子将话头转到了钱财上,脸憋得红紫,一口气是上不去,也下不来,如同吃了只苍蝇一样。

    郑克塽听她不追究当年自己在杀龟大会上的所言,急忙连声说道“我还钱,我还钱!”踉跄了几步,急着走进内堂,捧了一叠银票出来,另外还有两名家丁捧着托盘,装着些金银首饰。

    郑克塽说道“魏大人,卑职翻箱倒笼,张罗了三四万两银子,实在是再也拿不出了。”

    蔚安安嗤笑道“再也拿不出了?郑王爷未免也太小气了,欠条是你自己写的,既然写了,那就必须得还清才是。”

    “这....这....”郑克塽瑟瑟发抖,冯锡范暗自叹气,竟被这黄口小儿整治的毫无办法。

    蔚安安对多隆说道“多大哥,你点点,这一共是多少钱?”

    多隆和两名侍卫点数银票,说道“银票一共是三万四千三百两银子,还有些不值钱的首饰,不知是什么价格。”

    蔚安安叹道“还是多大哥厉害,一出手就讨回了二百多万两,我怕是不成了,才讨得三四万两,这不是瞧不起我么?”

    郑克塽害怕她迁怒自己,连来呢冲她躬身作揖,说道“魏大人,一切请你不与卑职计较。卑职求您了。实在是卑职家里没有钱了,决不敢...不敢赖债不还的。”

    蔚安安站起身,掸了掸衣服,说道“咱们走罢,过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再来要债。郑公爷,你可得快些凑钱,总不能老是拖着不还钱呢。”

    郑克塽抬手擦了擦脑袋的汗,连连称是。

    冯锡范则是一脸怒气的瞧着蔚安安,一时间有些头晕,就要昏倒,郑克塽在一旁扶着他。

    蔚安安笑道“我听闻,郑公爷和冯大人曾向皇上污蔑我与前朝郡主交好,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们算的,时间还长着呢。”

    此言一出,两人神色巨变,心中大为惊骇,没想到皇上如此宠爱这人,让他知道了此事,以后他们二人怕是没有好日子过,虽然他们说的是事情,可毫无人证物证,皇帝又这般偏爱他,日后....所受屈辱,恐怕比现在更胜几倍。

    郑克塽更是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如同老人,紧接着地上出现一滩水渍。

    冯锡范使劲想扶他起来,不仅没将他扶起,自己也险些摔倒。

    众人仔细瞧去,这海澄公郑克塽光天化日竟然吓尿了,当即哈哈大笑,拥簇着蔚安安和多隆,扬长出了郑府。

    蔚安安回到府中,当即开处酒筵,请众侍卫喝酒。

    多隆命手下侍卫取过四只箱子,打开了来,都是金银珠宝以及一叠叠的银票,笑道“讨了几个月的债,郑克塽那小子的家产,一大半都在这里了,魏兄弟,你点收罢。”

    蔚安安现在是体会到了,当钱多到一定境界,你看它们就如同纸张一样,随手拿了一叠银票,约有几十万两,说道“哼,这狗贼害死了我不少朋友,偏是皇上封了他爵位,仇嘛是报不了了。不过恶气倒是出了一口,心中舒快乐些。这下请大哥和众位兄弟分了罢。”

    多隆连连摇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郑克塽欠兄弟的钱。你只消差上几名清兵,每日里上门讨债,也不怕他不还。我们给你办一件小小的差使,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能要了你的钱呢?”

    蔚安安笑道“不瞒大哥说,兄弟的家产已经使不完,好朋友有钱大家一起花,又分什么彼此。”

    多隆说甚么都不肯收,两人争得是面红耳赤,最后众侍卫终于收发了一百万两银子的讨债费,另外三十万两,去交给骁骑营的兄弟分分派,余下的多隆亲自捧了,送入魏府内堂。

    众侍卫连着在宫里值班的,大家每人一分,都有好几千两的银子。

    人人兴高采烈,酒足饭饱之余,便在公爵府上掷骰子,推牌九,大堵特堵了起来。

    蔚安安在一旁瞧着多隆赌钱,见他手气正旺,心情大佳,开口问道“多大哥,兄弟还有一件事...想...”

    多隆眼睛直叮叮着牌九,笑道“兄弟,你客气了,有事直说,只要哥哥做得到,你吩咐便是。”但随即想起一件事,停下手中的牌,说道“只有一件不成!那个骂街的疯子,皇上可是吩咐了我严加看管,明天一早由你监斩!倘若我寻死释放,皇上可是要砍我的头了。”

    蔚安安原本就想让多隆释放茅十八,可没想到康熙早已下了严旨,就算是花一百万两银子都买不了茅十八的一条性命,着实无奈,心念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冯锡范身上,说道“多大哥,那冯锡范可是傲的很啊,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柄?好整治整治他!”

    几个侍卫在一旁听着,都随声附和,破口大骂郑克塽和冯锡范这两王八蛋。

    多隆嘿嘿一笑道“兄弟,你可算是问着了。冯锡范这个老小子,虽然到了北京深居不出,但还是让咱们手下弟兄们发现,他最近几月,每天早上都会去甜水井胡同的一家院子,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哥哥觉得不对劲,派人盯着他,没成想发现这老小子色心不减,竟然跟前锋营泰都统的老娘勾搭上了。”

    众侍卫哄堂大笑,嗤骂冯锡范下流猥琐,连快入土的婆娘都下得去手,做了泰都统的便宜老爹。

    原先前锋营的统领本是阿赤济,虽然御前侍卫和前锋营的官兵不合,好在他管教颇严,两方一直没有撕破脸皮,后来蔚安安挟持他,逃离了火炮口之下,康熙斥责他办事不利,先是关入了大牢,后又被放了出来,降职得了个闲差,吃喝不愁。

    眼下前锋营的都统姓泰,自他上位之后,御前侍卫、骁骑营和前锋营就愈发的不和,关系甚为恶劣,碰上了就常常打架,多隆和泰都统明争暗斗,已经闹了许久,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蔚安安摸着下巴,心中有了主意,问道“多大哥,这个消息可真?”

    多隆心花怒放的说道“那可是比真金还真啊。你是不知道啊兄弟,我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惊讶,也不怎么相信,后来我亲自去盯梢,没想到正让我瞧见冯锡范从院子里出来,泰都统的老娘还依依不舍的送出门,两人你侬我侬呢。”

    蔚安安盘算着计划,发问道“冯锡范是台湾降将,按理说朝中都不怎么待见他们,那这老小子是怎么跟泰都统的老娘勾搭上了?”

    多隆笑道“兄弟,你是不知道,这老泰是个功夫迷,他听闻冯锡范外号一剑无血,十分的厉害,想拜他为师,学习武功,还曾邀请他参加自己老娘的寿宴。冯锡范和郑克塽这俩王八蛋,在京城屡屡受挫,好不容易有个都统伸出橄榄枝,可不得抓紧了顺杆爬么。”

    蔚安安蹙起眉头,难道多大哥和泰都统不知道冯锡范的武功全废了?她急忙问道

    “多大哥,那泰都统从冯锡范那学到功夫了?”

    多隆嗤笑道“学个屁,他说老泰外家功夫不到位,先让他练好外家功夫,才能教徒。”

    其他侍卫叫嚣说道“什么破一剑无血,在京城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呆着。”

    多隆见蔚安安思虑,还以为她害怕冯锡范,当即说道“兄弟,你放心,就算那冯锡范在江湖上杀人不见血,到了京城,他若是敢对你动手,咱们弟兄们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在京城,这两个王八蛋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如此看来,朝廷中人都不知道冯锡范武功已经被废。蔚安安想了个办法救茅十八,只是有些冒险,自己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可眼下时间紧迫,其他的也已然顾不得了。

    蔚安安又和多隆以及众侍卫赌了一会,她便连连呵欠,多隆见状急忙说道“瞧我赌的兴起,全然忘了兄弟明天还有旨意在身。”

    他起身叫众侍卫离开,蔚安安也起身,打着呵欠,搂着多隆的肩头,笑骂道“多大哥不必气闷,待明日之后,咱们想个法子,让泰都统不敢跟咱们御前侍卫作对!反正,咱们现在都知道了冯锡范是他的便宜老爹,此事张扬出去,看看他还敢不敢对多大哥无礼!”

    多隆和众侍卫纷纷叫好,摇摇晃晃的离开鹿鼎公府,待众人离开后,蔚安安吩咐府中人严闭大门,又吩咐下人自己要睡觉,不准打扰,否则重重处罚。

    府中下人连连诺声答应,虽然自家老爷脾气甚好,如要真是惹他生气,却犹如雷霆之怒。

    见下人们退了下去,蔚安安熄了房内烛火,翻窗跳了出去,轻易的跃上墙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鹿鼎公府。

    她来到魏少顷的住处,跃了进去,站在院中,他们房间烛火未熄,传来欢声笑语,顿觉有些惭愧,轻轻咳嗽了几声。

    “什么人!”房内魏少顷大惊失色,向她掷出几柄飞刀,利刃穿透房门,夹着破风之声。

    蔚安安脚步几转,出手将飞刀的力道卸下,全部拿在手中,轻声道“深夜叨扰,还请少顷不要见怪。”

    房门唰的一下被打开,魏少顷身着白色寝衣,手持长剑,原本如临大敌的神色,变得缓和,他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被在身后,向前快走了几步,惊讶道“公子?我竟然没觉察到公子到来,公子的功夫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蔚安安歉疚说道“对不起少顷,事出突然,我没有差人通报,就擅自前来。可现在没有时间了。”

    魏少顷一愣,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否则以公子的性子,不会深夜前来,急忙说道“走,公子,咱们进屋说话。”

    此时柳燕站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问道“是公子来了么?”

    蔚安安微笑道“柳燕姐,打扰你休息了。我有急事与少顷商议,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他有任何危险的。”

    柳燕心事被知晓,脸上一红,公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大恩人,自己这番倒是有些自私了,当即说道“公子严重了,什么事情,只要您吩咐,我们自会上刀山,下油锅,给您办到。”

    蔚安安笑道“没那么严重,你且放心好了。”

    魏少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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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说道“燕儿,你去休息罢,我和公子议事。”

    柳燕这才安心,将房门轻轻关闭。

    二人快步进入书房,蔚安安说道“今日长街上,有个骂人的疯子,你可知?”

    魏少顷沉声说道“我曾听闻,那人口中不断咒骂公子,附近的老百姓谁人不知。公子,你是为了救他?”

    蔚安安点点头说道“那人脾气虽说又臭又硬,但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当年就是他带我来的京城,虽然他将我强掳来了北京,但一路之上对我也是照顾有加,我当时误杀了一个官员,有不少人目睹了,若是官府追究起来,定要砍头的。也多亏了他,我才能脱罪,他是个好人。此番情谊,总归是要还的。”

    魏少顷点头说道“公子所说不错。不过他当街出言不逊,辱骂皇帝,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他看了眼蔚安安,猜测了几分,沉声问道“公子...您难道要劫法场?”

    蔚安安笑道“知我者,少顷也。”

    魏少顷大为惊骇,说道“公子,他公然强调为陈近南报仇,皇帝肯定是派遣官兵重重包围,严密守卫之下,能不能成功,都不知道。”

    蔚安安吸了口气,神色凝重说道“所以,我要你调派门人中的功夫精深的高手,此事凶险万分,需要死士...冒充天地会和冯锡范!若是失手被擒,要么自尽,要么一口咬死是冯锡范联络天地会旧部劫掠法场。”

    魏少顷明白她要拿冯锡范当替死鬼,郑重颔首说道“我现在就去调取人手,公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蔚安安说道“少顷,冯锡范明天早上会去甜水井胡同,把他绑了,先关起来。他武功全废,不足为惧。找个身形武功与他相仿的,假扮成他,明日监斩之时,让他用剑尖点人死穴,不能出血。务必让他救了茅十八之后,成功逃脱。还有挑选其他的死士,不要强迫他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将他们身后之事,还有家人朋友给予厚待,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至于冯锡范,等人救出来再说。”

    魏少顷沉声说道“我知道,公子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绝不会有纰漏。”

    回到鹿鼎公府之后,已经是深更半夜,蔚安安和衣躺在床上,少有的忐忑不安,一想到劫法场,心中突突的狂跳,有些七上八下的,箭在弦上,她只能出此釜底抽薪之计。

    没过多久,天便亮了,蔚安安毫无困意,从床上跳了下来,洗漱完毕后,一直担忧少顷是否都已经安排妥当,一时间在房中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到了辰时左右,宫里传出旨来:江洋大盗茅十八大逆不道,辱骂大臣,着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以震天威。命抚远大将军、一等鹿鼎公魏安监斩。

    蔚安安接了上谕,在府门外点齐了亲兵,只见多隆率领数十名御前侍卫,押着茅十八而来。

    茅十八鼻青脸肿,满脸的血迹,显是受了苦刑。他一见蔚安安便破口大骂“魏安,你这不要脸的小汉--奸,今日你做老子的监斩官,老子死的一点都不冤。谁叫我当时瞎了狗眼,从扬州的婊--子窝里,把你这小汉--奸带到北京来!”

    众亲兵大声吆喝、训斥,他却越骂越凶。

    蔚安安对他置之不理,向多隆嘿嘿一笑道“多大哥,我是越想越气,他妈的冯锡范凭什么这么傲气!对咱们御前侍卫吹胡子瞪眼,咱们好好整治他如何?”

    多隆笑问道“兄弟,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蔚安安笑道“泰都统跟大哥不对付。咱们知道了冯锡范是他的便宜老爹,他可是不知道。咱们把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那泰都统的脸往哪搁?日后见着大哥,还不是灰溜溜的避开。”

    多隆眼前一亮,翘起大拇指,说道“兄弟,高啊。”随即对身边的御前侍卫细细叮嘱几句,那侍卫也是嘿嘿一笑,立即退了下去,将这个消息传给各个营听。

    两人押着茅十八,往菜市口法场而去。

    多隆骑马,蔚安安与他并肩骑行,茅十八则是坐在开顶的牛车之中,双手反绑,颈中插了一块木牌,写着:斩首钦犯茅十八一名。

    牛车自骡马市大街向西,众百姓纷纷聚现。

    茅十八沿途是又叫又唱,大喊“老子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名叫茅十八,早就知道要杀头的!”

    街边的百姓大声喝彩,赞他“有种!”

    “是个硬汉子!”

    “佩服,好走!”

    来到骡马市大街和宣武门大街的交叉十字路口的菜市口法场,此处早已搭好了硕大的法场台,法场台的中央还有个硕大的席棚,挡住了后面百姓和官兵的视线,前前后后守卫得极为严密。

    多隆奉了康熙的嘱咐,生怕天地会要劫法场,已知会九门提督,派了两千名官兵在法场四周把守。

    其场面浩浩荡荡,诸多百姓围在法场周围,人挤着人,朝法场内张望。

    茅十八凛然站在法场中心,大叫道“咱们都是大汉的百姓,花花江山却给鞑子占了,总有一日,要把鞑子杀的干干净净!”

    蔚安安跳下了马,手心已经冒出了汗,十分紧张,四周瞧着有没有手下的门人在百姓之中,只盼等着到了午时三刻,法场被劫,一片混乱,将茅十八救下。

    蔚安安升座,请多隆坐在一旁。

    多隆皱眉道“这犯人尽说大逆不道的言语,在这里煽动人心,来人,把他的嘴堵上!”

    御前侍卫得令,将他口中绑上了布条,令他说不出话来,还要将他按住跪倒,茅十八却说甚么都不肯跪。

    蔚安安说道“不用跪了。”

    多隆说道“兄弟,你对他真是够可以的了。到了午时三刻,你可要下令斩首啊。”

    蔚安安含笑点头,望着昂然挺胸的茅十八,紧张的心脏咚咚直跳,原本凉爽的气候,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下,额头也冒出了细汗。

    时辰刚过午时,忽然左侧一阵骚动,只听见有官兵喝斥“什么人!胆敢靠近法场,不想活了么!”

    蔚安安一惊,侧眸瞧了过去,心中大为惊骇,有五六名身着薄纱的女子被官兵拦住,最前面的一人面带白纱,眼波流转,妖媚十足,不是苏荃还能是谁,她此时不应该是在宫里么?怎么会在这?

    多隆瞧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苏荃娇声道“回大人,是这位大人,早晨的时候来院子里命令奴家和姐妹们前来法场,说是等待砍头的时间无聊,命奴家等姐妹前来给二位大人助兴。”

    多隆瞧着她们各个娇羞似艳,身着暴露,顿时大感兴趣,用胳膊碰了碰蔚安安,笑道“行啊,兄弟,还有这手呢?”

    “哦....”蔚安安回过神来,笑道“是、是。让她们进来罢。”转头对多隆说“哎,我救不了朋友,心中难受,叫了几个姑娘,还能缓解一下心情,不知道此番安排大哥高不高兴?”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苏荃越走越近,心中诸多不解。

    多隆嘿嘿笑道“高兴!怎么不高兴!只要兄弟能欢乐,做哥哥的当然高兴!”

    那几名姑娘围在多隆身边,跳起了舞来,薄纱随风轻摇,引得诸多官兵注目而视,更是让老百姓大开眼界,头一次见监斩的官员如此胆大妄为的招了院子的姑娘来陪。

    蔚安安将苏荃一把揽入怀中,苏荃娇呼一声,说道“大人,这般急不可耐么?”

    她俯下身,紧紧的贴着香软的身子,凑近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苏荃娇笑一声,抬手环住了她的脖颈,悄声道“你相信我,一会放心监斩。他不会有事。”

    两人紧紧相拥,在旁人看来,光天化日竟然做这种闺房中事,当真是大大的不雅、不顾廉耻。

    不光是围观的老百姓大为惊奇,就连茅十八也是瞠目结舌,更何况把守的官兵,时不时的将视线就盯在这些个姑娘身上。

    蔚安安不知道她是如何出宫,又假扮成妓--院的姑娘前来,但听她说完,一颗紧张的心便逐渐安稳下来,轻声道“我听你的。让你受委屈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还未说完,苏荃双眸一热,微微掀开面纱,吻上了她的双唇。

    下面有些人唏嘘出声,羡慕这两位官员如此淫--奢、香艳,有不少官兵呼吸加重,偷瞄了过来。

    多隆被几位姑娘围着,心中大为畅快,时不时哈哈大笑。

    忽然一人高声叫道“午时三刻已到!”

    苏荃凑近耳边说道“尽管监斩!”

    蔚安安看魏少顷还没有开始劫法场,猜到是苏荃改变了计划,当即说道“多大哥,验明正身,没错吧?”

    多隆看了眼站在底下的茅十八,说道“没错!”

    蔚安安搂着苏荃说道“验明正身,立斩钦犯茅十八一名!”说着一手提起朱笔,在木牌上画了个大圈,摔了出去。

    一名亲兵拾起木牌,将茅十八拉了出去,那亲兵身形有些眼熟。

    “啊~大人...”旁边几个姑娘挡在多隆面前,又撤开了身子,有一人倒在多隆怀里,多隆大为怜爱,低头问道“你没事罢?”

    就在这时,外面砰砰砰的连放三炮,亲兵队长进来禀告:“时辰已到,请大人监斩。”

    蔚安安看了眼怀中苏荃,只见她点头,便说道“好!”站起身来,和多隆走到棚外,只见茅十八垂头丧气的跪在法场之中,一动也不动。

    鼓手擂起鼓来,鼓声一停,披红挂彩的刽子手举起手臂,靠在下臂的鬼头刀向前一推,登时将犯人的脑袋切下,左足飞出,将脑袋踢到了一边的竹筐之中,亲兵将竹筐迅速收走。

    犯人身子向前一倒,脖子中鲜血尽喷出来。

    苏荃不愿意见血,埋在蔚安安的怀中,其他几位姑娘吓得娇声发抖,多隆哈哈大笑,柔声抚慰她们。

    蔚安安还是心中一惊,低头不去看,苏荃在看不见的地方,掏出一块姜,给蔚安安擦了下眼,一瞬间,那刺鼻的气味和辛辣的感觉,直冲鼻腔,眼底辣的通红,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

    苏荃低声道“撵我们走。”

    蔚安安这才放开苏荃,沉声道“你们这些姑娘也不管用,救不了我的朋友!走走走!别在这碍眼!”

    “是。”苏荃和那些个姑娘急忙后退,多隆有些意犹未尽。

    苏荃躬身说道“启禀大人,奴家的院子离着那么远,走着回去也不成体统,会丢了大人的颜面。”

    多隆在一旁说道“兄弟别气恼。这小女子说的不错,兄弟派个马车将她们送回去罢。”

    蔚安安心思转的飞快,立即说道“来人,牵一辆大的马车来,你们几个护送这些个姑娘回院子。”随即掏出一千两银票,交给先前那亲兵,斥声说道“把钱付了,别说出去叫姑娘再不给钱,丢了我和多大人的面子,唯你是问!”

    她和苏荃配合默契,一举一动不必明说,皆明白各自心中所想,从而能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那亲兵低着头,躬身行礼,蔚安安这才认出他是魏少顷,心中诧异又放心。

    多隆说道“差事办成了,咱们别过了罢。我得赶紧去见皇上复旨。”

    蔚安安哽咽说道“多大哥,这人跟我很有交情,实在是皇上严旨,救他不得,哎!”她被呛的眼泪直流,止也止不住。

    多隆叹声道“兄弟很够义气了,你好好收敛了他,给他安葬,那也是很对得起他了。”

    蔚安安不住的擦着眼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多隆又安慰了几句,这才翻身上马,急促的回宫复旨。

    宽阔的马车牵了来,苏荃等几女上了马车,七八名官兵围在马车旁,还有一个身形僵硬,被旁边的官兵推着走,蔚安安仔细一瞧,竟是茅十八,当下心中大喜,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胡子全部被剃光,与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荃冲她眨了下眼,蔚安安嘴角扬起,心中松了口气,还是夫人机智过人,能这般瞒天过海,救下茅十八。

    蔚安安目送马车远走,而后命众人散去,不得围观,剩下有几名官兵步伐矫健,一呼一吸间毫无生息,均是功夫好手,正是手下门人,他们有条不紊的卷起了被砍头的犯人尸首,放入了早就备在一旁的棺材,盖上棺盖钉实。

    她心中大为好奇,既然茅十八被救了,那被砍头的究竟是谁?

    观斩的百姓议论纷纷,都说茅十八临死之前还敢破口大骂,当真是英雄好汉,也有怕事的便出言苛责,说是钦犯大逆不道,决不能夸赞他,以免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