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阿狸眨了眨眼睛,舌尖灵活得缠上去,卷曲着吮吸起来。

    季李这才意识到,对方似乎不害怕被如此对待,反而乐不可支的模样像舔着棒棒糖。

    季李索性抽回指节,水迹似蚕丝泛着银光,拉长凝结垂落成透明水晶吊坠。

    "好了……"季李眼前绽开纯白的光团,他眼皮轻颤,手臂无意识抬起掩在额前。

    再睁开眼睛时,周遭已经是熟悉的房间,暖和的被褥。

    季李翻了个身,还有些不清醒,窗户关着上面时不时落下暗色的影,窸窸窣窣的雨声响动,混着枝干摇晃的动静。

    他披上外衣,推开窗一看,寒冽的风刮着碎雨迎面而来,庭中的玉兰树开得正好。

    粉红花苞掩在黄绿的树叶里,有一朵已经开了,正垂在最里侧的枝桠,歪歪斜斜的像是要掉下来。

    竟然下雨了。季李感叹一声,简单收拾一下往正院的方向走。

    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王七,他恭敬行了礼,埋头道:“大人,先生已经在厅堂里了。”

    季李便转了方向,踏入屋内时,暖烘烘的热意依然袭了上来,角落里放着近十个火炉,冯裕之坐在正上方。

    披着厚实的外袍,颈边围着橘红色的毛领,称着人削瘦略带病容的脸都添了几分血色,冯裕之垂眸端着冒热气的瓷杯,不知是在喝什么,把素白的唇染上艳红的水色。

    遥遥一看,竟像只饮人热血的赤狐。

    季李觉得这想法时都吓了一跳,忙在心里反驳,他这是在想什么呢,不要乱想,大白天的一个好生生的活人怎么又成了狐妖。

    可能是一大早就在心里编排起来顶头上司,季李心虚的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埋着头用完餐。

    照例等冯裕之发话。

    少年只露出毛绒绒的脑袋,耳尖热得燥红,连带着瓷白的颈绷得很紧,淡粉色的暖光盈着肌理上似有浮光流动,鼻尖已经嗅到了幽甜的冷香。

    冯裕之适时掩眸,指节压在封薄薄的信封上,有些用力了,松开手时上面留了个沁润的印子。

    他抬手将信放在桌沿,喉间涌上一股难耐的痒意,拂袖压在唇肉上,声音低哑:“文意又送来封信,你看看吧。”

    季李一听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冯裕之慌乱躲闪,几乎是逃一般站起身,转身带走了满屋过分的热意。

    ……

    季李早就习惯了冯裕之来去匆匆的模式,他拆开信封,这次只有一页纸,一大段内容全是让他照顾好自己,天寒了多穿衣,要多吃些食。

    不要等他回来时,见不到圆润的季明礼了,讲什么冬天就要养膘。

    再就是,说他此时已经在江南了,一切很顺利。嘱咐在宫中行事更要谨慎,凡事多想想。

    季李很快看完,想着,怎么这次不叫他凡事以自己为先了。

    说起来这都是宗文意给他的第二封信了,而他一封信都没有回,等晚上的时候还是回一封吧。

    季李一边想着,收好信纸,再一抬头看到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姑娘。

    五六岁的模样,胖嘟嘟的脸蛋上蹭着道黑乎乎的划痕,她长得也圆滚滚的,裹着毛绒衣袍看起来像个白汤圆,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眼睛又大又亮,只是眼尾微微垂下,偏向双下垂的狗狗眼,孤零零的蹲在花坛边,在细密的雨下如同一只流浪的狗崽。

    看着真是太可怜了,让人心软

    季李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伞支在上方,柔声问:“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爹爹!”那知小孩猛地站起,软乎乎的手一把捏到衣角,细声细气的咬字却极为清晰:“长乐总算找到你啦,你快、快和我回家。这样父亲很快就回来啦!”

    爹爹!?父亲?

    这说得都是什么呀?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季李脸上的笑容一僵,故作镇定的摸了摸小孩的头,转身望向王七,“你去问问宫里的守卫,是不是有小孩走丢了。”

    季李伸手轻轻把她拉了起来,小声问:“妹妹叫什么名字呀,等会儿就送你回家,你爹爹肯定也在家等着你呢。”

    “爹爹。我叫时乐。父亲一般都唤我长乐。”时乐小小一团,身高只到季李膝盖上面一点,她扑上去,双臂紧紧抱住他的双腿,眼睛亮亮的喊:“爹爹你快和长乐回家,只要你回来了父亲肯定会回来的。”

    季李当然不可能把小孩甩开,索性弯下腰将人抱起,正微微低头要问。

    突然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

    只见一众侍女提着木桶跑过,几人恭敬行礼神情很是焦急。

    季李拦住末尾的女人,开口问:“怎么了?”

    女人:“回禀大人,西厢房走水了,奴婢们正赶着去灭火。”

    季李一瞬间想起来时乐额前那道火熏似的划痕,他偏头正要细看,时乐像是发觉了两条腿焦急的蹬着,藕节似的双臂紧紧攥着领口的衣角一张脸直直往胸膛里面钻。

    原本季李只是一分怀疑,现在见时乐这般反应更确信了,这个小孩和西厢房走水之事有关。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她做的、吗?

    季李盯着圆乎乎的后脑勺,决定忘了刚才恶劣的想法。

    他怎么能这样想一个小女孩呢?

    王七匆匆赶来,打断了他的思索:“大人,确实有位郡主走丢了。”

    季李点头示意他继续。

    王七:“是镇国大将军之女,长乐郡主。下人们正要禀告圣上,已经封了宫门。”

    季李一听,拍了拍时乐的后背,压低声音道:“好了,长乐郡主,快回去吧。”

    时乐探出头,眼泪汪汪的,“爹爹,长乐太生气了。长乐是乖孩子,我只是太想父亲了。爹爹不要丢下长乐。”

    说到后面,季李都怕她嚎啕大哭起来,心里一紧,环着她双腿的手都软了,急忙哄道:“我没有抛下你,长乐是乖孩子的。我也不会生气,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要哭好不好。”

    季李干巴巴哄了一阵,他着实很怕小娃娃的。软乎乎的,眼泪却很多,幸好时乐真如他所言,很快恢复了笑脸。

    笑眯眯的,要去亲季李的脸。

    季李一愣,赶忙偏头,严肃的看着她道:“不能这样做。”

    时乐瘪了嘴看着像是蓄力要大哭起来,闻言眨了眨眼睛好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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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啊,我喜欢爹爹。”

    季李将小孩放回地上,撑伞的手完全歪斜,将人遮得严实。

    王七赶忙跑过来给大人撑伞。

    季李朝他笑了一下,捏头看着时乐继续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还有,你不要亲近陌生人,是有很快坏人的。下次不要乱跑了,知道吗?”

    时乐直摇头,反驳:“不是,爹爹不是陌生人,长乐要把爹爹带回家!”

    季李叹了一口气,劝道:“我叫季明礼,你可以叫我哥哥。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哥哥要去门学院了。”

    时乐勉强同意了高兴回应:“爹、哥哥是不是新太傅!长乐也要去上学!”

    王七适时开口:“大人,将军府的下人们还在西厢房那边,要不要把小郡主送过去。”

    时乐一听大喊:“不要!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季李见她又要掉眼泪了,赶忙道:“这样,我们先去门学院,直接让那些人也跟过来。等上完课,再说。”

    就这样,时乐美滋滋趴在季李肩上,晃荡着小腿,一路上嘴巴说个不停:“爹爹。我私下里叫你爹爹好不好?”

    季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或者说,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女孩心里就涌上无尽的愧疚和思念,就好像,真如她说言,他就是时乐的爹爹。

    季李赶忙在心里唤,‘小云,原身不会真是时乐的爹爹吧?’

    「滴~抱歉呀,小云没有查询权限捏。」

    ‘好吧。好吧。’

    得到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回答,季李的心更不安了,下意识开口:“长乐,你的母亲是?”

    时乐歪头:“爹爹就是我的母亲。”

    季李:!

    “这、这样吗?”季李呛了一声,不死心的接着问:“那你父亲也在找你爹、爹爹?”

    时乐点头,忙说:“只要爹爹和我回家,父亲也会回来了!我们都很想念你。”

    季李皱着眉追问:“那你之前见过你爹爹吗?”

    时乐笑容一僵,将脑袋重新埋回肩头声音闷闷的:“都是因为长乐不乖,爹爹才会离开的。长乐不想爹爹走。”

    季李沉默了。

    极有可能时乐根本没见过她口中的‘爹爹’,只是想让他当他爹爹,而镇国大将军时山满不在京城。

    她认为时山满去寻找他爹爹了,所以不呆在家。

    只期望,时将军不会听闻这个说法,他当然不可能是时乐的爹爹。

    季李正要说话,肩头一热,烫湿的泪沁近衣袍晕开一片,他把话咽了回去,轻声哄道:“私下里,长乐可以叫我爹爹。但是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时乐眼睛红红的,小声道:“我可以让父亲知道吗?”

    季李:“暂时不可以,好不好。”

    时乐皱着眉头,似在考虑。

    很快到了书院,季李安置好了时乐的位置,转身在要走向讲台。

    听到个声音,“好。”

    季李不自觉勾了唇,想转身和她多说几句,余光一扫,触到个熟悉的身影。

    一把玉扇‘噗’的被撑开,男孩笑意盈面,声音轻凌:“学生赵文安见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