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责骂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柳垂容坐在窗边,手中拿着本京中最时兴的画本子,半个时辰了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这几日,她有意无意地避着沈敬之,尽量不与他出现在同一处。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是那日家宴上周氏有意无意地撮合,老夫人也没有拒绝,反而是帮着周意姌牵线搭桥,让她感到不安,也许着院中不久之后就要来一位新夫人,而自己一个不能生育的侧室,该是如何自处。

    她自嘲几日温存,竟然就把李氏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竟然有些痴心妄想的拥有整个沈敬之。

    眼下只求,到时候沈敬之能忘在往日的情分上能休了自己,需自己出府,侯府自然是回不去了,现下自己还得早做打算。

    沈敬之这几日也过得颇为烦闷。

    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了柳垂容生气。

    他甚至开始从绿珠口中得知,柳垂容院中的丫鬟小芒口中得知,柳垂容近日忙着打听京中两进两出的院子价格,盘算着当掉些手中的首饰想在城西买一处私院。

    得知此消息的沈敬之感到一阵恐慌,怕是柳垂容想要搬出府中。

    他也不敢亲自去问柳垂容的想法,想着自己只要装作不知道,害怕自己弄巧成拙,让柳垂容更加疏远自己,他甚至都想过自己随着柳垂容一同搬出去,如果国公府让她住着实在不舒服的话。

    只是眼下,自己却连柳垂容的面都见不到,自己每日到她院中,屋内的烛火都已经被熄灭,他也不忍叫醒她,每每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书房里。

    公主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细细算来,就是那一次家宴出的问题。

    可惜那次她身子不适,不在场,也不知道小两口为何闹别扭,但是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所以她未放在心上。

    可是一连几日都不见两人和好,她也开始着急了。

    心想着也不让两人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了,碍于自己是个婆婆也不能直接去找儿媳,只能从自己儿子这里下手了。

    这日,沈敬之刚下朝回府,就被吴嬷嬷叫到公主院子里。

    他刚进到屋内,就被迎面飞来的被自己母亲手中的茶盏给砸中了额头。

    一阵剧痛传来,他却不敢闪躲。

    公主心疼地看着他额头上的红肿,没想到今日沈敬之竟真的乖乖站在那里挨她打,往日自己手中佛经飞过去,他早早就侧身躲过去了,今日竟然结结实实接住了。

    心里虽有不舍,但是语气却依然严厉。

    “你与容丫头闹别扭了,那丫头一看就不是无缘无故闹脾气的人,这错一定在你,你说说究竟是怎么惹你媳妇生气的?”

    沈敬之垂下眼睛,心中也是茫无头绪,想着那日只是回了周氏几句客套话,实在无任何举动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公主更加生气了。

    正巧绿珠端着雪梨汤站在窗外,透过窗纱往里面瞧,就见公主朝自家姑爷训话。

    自家姑娘又是个闷性子,如今二人这样避着不说话,只怕不久这刚有些的情分就散了,想到这,她弓着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谁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站在院门角落的元宝看得一清二楚。

    他猛地冒出来搭话道:“你这是……”

    绿珠也被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雪梨汤给扔出去。

    “你这呆子,躲着这扮鬼吓谁呢。”看清面前人的五官,绿珠有些没好气地骂道

    元宝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有些歉意道:“我这不是没想到嘛,你这端着东西为何不送进去?”

    绿珠盯着元宝,转念一想或许面前这个能也能借用一下。

    绿珠招手示意他低下头,附耳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对方。

    “这样真的可以吗?二郎知道定要罚我抄书了。”元宝有些犹豫地回道

    这些日子,二郎茶饭不思的,他看着也心疼,但是要让他去骗人……

    见对方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绿珠觉得靠不住,“你不去,我去,胆小鬼。”

    绿珠刚出院子没走几步,元宝也跟了出来。

    “你这孩子,自幼就一根筋,办事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你可知道朝中大臣对你已经不满许久了,可这,夫妻之间本就没有道理,无关你退一步,她进一步,这日子方可长长久久……”

    微弱的烛光照在公主的鬓边,竟然隐隐约约看到几根白发,沈敬之意识到母亲也老了许多,心中很不是滋味。

    “儿子知道了,母亲无需担忧。”沈敬之轻声应道

    “你这嘴上答应倒是快,也不知道这木头脑袋开窍了没?”公主有些埋怨道

    柳垂容躺在紫檀镂空玫瑰摇椅上,手中捏着几张院子的布局图,挑挑拣拣的也没有很满意的,便宜得太偏了,近一点的又太贵了。

    绿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

    “姑娘,不好了!”

    听到这话,柳垂容手中的图纸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她心猛地一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了?”慢慢说,这还不知道事情,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姑爷……姑爷他……”绿珠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元宝跟在绿珠身后,补充道:“夫人,二郎被公主责罚了,好像……好像还动了手,额头都红了一大片,您快去看看吧。”

    绿珠连忙点头,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去给公主送雪梨汤,恰巧站在窗外看到的情景,将里面的“惨状”描述得活灵活现的。

    “公主也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姑爷站在旁边,奴婢瞧着,那额头上的伤,很是吓人。”

    元宝也跟着附和:“可不不是嘛,我远远瞧见,都吓了一跳,那么大一块红印子……”

    柳垂容只觉得心跳得好快,仿佛要从胸腔中喷涌而出。

    她顾不得捡起地上的图纸,脸上看起来神色自若,其实已经慌乱无神,就连灯笼都没有拿,便匆匆地赶去。

    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公主是他亲生母亲,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会将他怎么着的,可腿上的动作却一刻都没有减慢。

    绿珠一路小跑,提着灯笼跟在后面,嘴里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沈敬之的伤势。

    元宝走在后面,感叹绿珠这张嘴可真是能说,一路上叭叭个不停。

    这到了院子门口,柳垂容的脚步却迟疑了,自己贸然进去是不是不大好,可是一想到沈敬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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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踏着小碎步走进去了。

    沈敬之站在公主侧旁,低着头乖乖听着母亲训斥。

    正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就见柳垂容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他额头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公主本来在说的口都渴,见自家儿子除了点头,就没有其它反应,眼见着就要发火了,这个时候柳垂容进来了,打破了眼前这个局势。

    公主接过吴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过了半晌才对柳垂容幽幽道:“你来干这么?”

    柳垂容闻言,向公主作揖回道:“儿媳听闻夫君早早就归府了,在院中迟迟不见夫君身影,心中有此担忧,听下人禀报说在母亲院中,所以来瞧瞧。”

    看到柳垂容这副模样,公主也是过来人,是什么寻人都是借口,她们二人都已经分开多日,如今肯出来寻人,这说明人家姑娘心中还是有自家儿子的。

    虽然心里明白这回去后只要自己儿子不是个木头都应该能和好了,悬着心也放下来,但是脸上表情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行了,既然你屋里的人出来寻你了,你就先跟着她回去吧!”公主心中了然,摆了摆手,让柳垂容将人带回去。

    沈敬之就这么跟在柳垂容的身后,进到柳垂容院中。许是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亮着灯的屋子,尽管是微弱的烛火亮光,却足以将他的那颗心重新跳动。

    走入进来,柳垂容也没说话,随即出去对着绿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绿珠点头离开了。

    柳垂容返回屋内,倒是有些磨不开脸了,望着沈敬之额头上的伤,小心翼翼地伸手摸过去,创面还有些发热,她柔声问道:“疼不疼?”

    只听见沈敬之冷哼一声,“嘶……”

    柳垂容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轻轻一碰,沈敬之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连忙起身就要让请大夫来。

    ”我让人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沈敬之却一把拉住她,虚弱地说道:“不用了,我书房里有药,让元宝去取过来涂上就好了,你去歇息吧,等涂好药我就自己回去书房歇下。”

    元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腹诽

    自家二郎身子什么时候这么弱了,以前中了毒箭,宫中的太医来取衣服外衫都湿了,也不见他哼一声,如今只不过被公主用杯子砸了一下,就如此较弱,也不知是从那里学过来的狐媚子的招数,一脸假得很。

    谁知柳垂容却当真了,“那个,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在这里歇息吧!”

    “那就麻烦夫人了,”沈敬之微眯着眼,看着十分柔弱。

    柳垂容扶着沈敬之,一步步移到床榻上。

    沈敬之偷偷地观察着柳垂容的神色,心中暗自得意。

    却没想到,柳垂容抱着一床棉被放到里面。

    “夫人你这是?”沈敬之望着床榻上的楚汉之界,一脸不解问道

    柳垂容指了指被子,问道:“你是说这个?”

    沈敬之点头,眼神满是不解。

    “妾身睡姿不雅,恐怕碰到二郎的伤处,如今分开也是为二郎好,如果二郎觉得不方便,妾身也可以去书房歇息,将这里留给二郎。”

    闻言,沈敬之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这到手的机会,自己可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