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宝剑十
    “啊!”

    一道短促又恐惧的惊叫冲破喉咙,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猛然睁开。

    失神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下一瞬,滚烫的触觉抚上她,令她又一阵惊惧的颤抖。

    “怎么?哪里难受?告诉我。”

    尼格紧绷的声线响起。

    阮灵的眼神终于找回一些焦距。

    “我的脚...”

    “脚好痛。”

    大掌摸至脚踝,尼格一把掀开绒毯。

    绒毯下,一双脚晶莹如玉,脚趾小巧玲珑,一颗颗微微蜷缩起来,尖尖透着粉,看不到任何伤痕。

    尼格轻轻握住她的脚底,收拢进掌心,冰凉的。指腹快速辗转抚触过筋骨,他拧眉细看,没有外力引起的伤痕。

    “还有哪里难受?我去请渊婆过来。”他话方落,手中纤足嗖地溜走了。

    阮灵坐起了身,抱着膝,惊魂未定地垂目去看自己的脚,她此时已渐渐从梦境中脱离,只是那种犹如被彻骨的寒意钳住的感觉还在身体内钻。

    她双手盖住脚踝,从膝头抬起一张脸,对着尼格可怜巴巴地说道:“没事了,是做梦。”

    “真的?不舒服要告诉我。”尼格挪近,将她整个圈进怀里,干涩的唇印在阮灵泛着湿意的额间。

    他将手探进阮灵背心,果然有些汗意,拉住毯子将她裹好,“身上不发热了,出了点汗,要不要擦擦?”

    “我想沐浴。”

    “不行,身体还虚着,只能擦一擦。”

    “好吧。”

    尼格去烧水。

    阮灵转着眼懒懒看了一圈,天已经亮了,后日就是婚期了,她回过头眼神呆呆地看着尼格生火,架起石锅,添水。

    “部落附近有沼泽地吗?”不自觉的便问出了口。

    尼格抬头:“沼泽地?”

    “就是人踏上去便会陷进去的泥土地。”

    尼格手上动作慢了,一双鹰目凝神看过来,“幽林迷沼?你怎会知?”

    阮灵原本托在膝盖上的头也慢慢抬了起来,与尼格隔着距离对望。

    她浅色的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她竟又梦到了真实存在的地方。

    在她本以为,这片森林的轮廓已经大概清晰之时。

    “那是...什么地方?”阮灵不答反问。

    “是黑泽森林的死亡禁地,没有族人会前往那里,如你所说,人踏上去便会被泥沼下的幽灵拽着,陷下去。”

    阮灵睁大眼,“幽灵?”

    “部落流传的说法。”尼格并不在意。

    他更在意,阮灵怎会提到此地。

    阮灵抓在绒毯上的手紧了紧,再也坐不住,她从榻上下地,毯子从身上滑落也顾不上,径直走到箱盒那里,拿出地图。

    尼格在看到她赤脚下地时,已大步走了过来,捡起绒毯上前将她裹住打横抱起,人在他怀中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他顺势坐在榻沿,将阮灵抱在腿上。

    摸着她微凉的脚,拧着眉看她:“病还没好全,瞎跑什么?”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起过这个地方?”阮灵问。

    尼格撇了一眼她手中的地图,道:“不会去的地,也就无人提起。”

    “你说的,幽林迷沼,在哪?”

    阮灵将布卷摊开在腿上,手按在上面,头也不抬的问。

    半晌,没听到回应,她正要抬头看尼格,下巴已经被捏住抬起,唇上被用力啄了一下。

    “在神隐谷背后,一直延伸至洞穴,整片都是。”尼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指刮蹭着她细嫩的皮肤。

    阮灵急忙低头去看图,手指划过那片区域,喃喃道:“整片都是...岂不是将部落整个围在后方,像个,天然的屏障。”

    将部落、神隐谷、洞穴连线,形成一个钝角三角形,部落便处于那处钝角,而沼泽地覆盖了钝角正对的长边之后的区域,阮灵手触在那块。

    尼格将她的秀发撩至一边,吻细细密密地落在阮灵肩颈那块细嫩的皮肤上,间隙时问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梦到了...”

    “等下!”

    阮灵双眼凝住,手指反复抚触确认,这处的的确确有被什么尖锐之物反复划过的痕迹。

    “这里,被人标记过。”

    阮灵惊道:“是雷拓恩!”

    尼格动作微顿,直起身看向她所指之处,就是她方才指出的幽林迷沼所在之地,他抿紧唇,敛眉凝目,狼人的视觉要比智人强大许多,细看之下,那处的纤维纹理确实有异。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他沉思,又抬眸看向阮灵,无论代表什么,他都不想再因旁人,而占据阮灵心绪,如有,去了便是。

    “你方才说,梦到什么?”

    阮灵意外于这一发现,从毫无头绪的苦思中回神,“我梦到,自己进了一片雾林,四处都看不清路,然后,突然脚被抓住...”

    说到这,她心有余悸的停顿。

    “我低头一看,四周全是陷进泥地里的死人,一只死人的手紧紧拽住我的脚,然后,我就吓醒了。”

    “我有种直觉,那就是你说的这片幽林迷沼。”阮灵忧心忡忡说到。

    如果又是预知梦...

    尼格深情逐渐凝重,“有看清,是些什么人?”

    阮灵摇摇头,与他有着同样的担心,雪灾那次,她是明确看到了熟悉的族人,可这次,她只记住了青白发灰的皮肤,样貌之类的一概想不起了。

    “怎么办?”阮灵无措地看向尼格。

    尼格收敛了情绪,将阮灵放在榻上盖好毯子,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水好了,先擦身子。”

    说完他便去端了热水,拿着软布过来。

    “别怕,有我在。”尼格将浸了滚水的软布拧干,从绒毯下伸进去,沉声说。

    滚热的布贴上肌肤,阮灵颤了一下,人已经被尼格捞进怀里,一只大掌不由分说地圈在她后腰处,她趴在尼格肩上。

    后背被令人毛孔张开的热布覆盖,纹理粗糙的布料揉拭在细嫩的皮肤上,阮灵舒适地蜷起脚趾。

    “可是,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阮灵问。

    尼格掌着软布的手从背心擦过,流连在腰侧,阮灵怕痒,敏感地躲了下,尼格又将人掐着腰翻身搂至腿上坐着。

    阮灵后仰着身子,觉得自己像个面团被他揉在掌心,腰侧的湿布慢慢向身前探去。

    “能做什么?”尼格漆黑的眸看着她。

    柔软纤薄的里衣隆起,本是娇柔起伏的线条,取而代之的是被丁页出粗鲁的形状,隐约可见有力凸起的手背骨节。

    如波澜的湖面底下,有巨怪游过。

    “我想...去看看,唔...”一声娇媚的呻吟从檀口溢出。

    娇女敕敏.感的突出,被粗粝的布料碾磨而过。

    阮灵搭在他颈后的手,不由得指尖用力,指甲陷进他深色的皮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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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准去。”尼格嗓音暗哑。

    阮灵彻底失语,绒毯不知何时掉了一半在地上,软布换成了滚烫的大掌。

    冗长的深吻结束,尼格指腹拭去她唇边的晶莹。

    “为什么不能去?”阮灵喘息着,问。

    尼格眼中危险划过,小伴侣吻的不专心,心里竟还记着这事。

    “危险,林中非但有泥沼,还有瘴气。”尼格说。

    “可我心里总想着那个梦。”

    尼格沉吟片刻,“等完成婚仪,我去看看。”

    -

    阮灵忍不住又拿出塔罗牌占卜了一次。

    问的是,沼泽地的梦境到底代表了什么?要如何应对?

    通过数字累加游戏,她获得五张牌,阮灵手中捏着五号代表终极结果的牌-宝剑十。

    牌面中,一名年轻男子俯卧在地,红袍盖身,背部垂直插着十把利剑。

    平静的蓝色水域与山脉,远方地平线上露出曙光般的黄色天空,再往上却是占据整张牌面一半的黑色。

    这幅对立的天色景象,象征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前方世界”的光明场景代表冲突发生之前的景象,“后方世界”万事万物遽变,黑暗如裹尸布般骤然降临,也许最终将覆盖光明,也许被黎明掀开。

    宝剑十意味在新的开始之前,某一部分的终结。

    台面上,同时翻开的还有死神、高塔、审判。

    这几张牌一起出现,有个很明显的可能性显示出来。

    象征肉.体的死亡。

    再看向四号位代表解决方式的审判牌时,她第一次觉得脑中没有任何答案。

    她好像不能再通过手中这一张薄薄的纸片,来定义任何东西了,她心中有结果导向,也有障碍。

    成婚仪式迫在眉睫,她实在难以抉择。

    甚至,她尝试了逼迫自己再次入梦,但毫无所获。

    她想着梦中沼泽地里的死尸到底是什么人。

    她想着雷拓恩的用意。

    地图上没有任何指向路线能越过漫无边际的幽林迷沼,而部落再往后,便是他们曾去过的瀑布悬崖。

    布卷上咫尺之遥,若是人实地以脚程丈量,却是千里。

    如果雷拓恩想要越过幽林迷沼,不可能再朝反方向行进。

    ...

    意外发生在婚仪前夜。

    罗甘带来一个不太好的发现。

    他将蓄水的兽皮水囊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说今日在部落外围狩猎时,发现一处原本清澈的溪流变得浑浊无比,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脂和污物。

    死去的鱼类翻肚漂浮,而喜好腐烂的蝇虫聚集围绕。

    听到这,阮灵捂住口鼻,脸色难看地退后几步。

    “那景象,不太正常。”罗甘说。

    尼格让罗甘将水囊先封住,那气味确实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并且,数量不少,否则造不成这样的景象。

    屋中火光忽明忽暗地照在尼格身上,他坐在石台前,一手搭在台面,一手握拳搭在膝上,宽阔的身形从容强健。

    陷入暗影的半张轮廓显得尤其深沉,而火光中的侧脸锋利硬朗,他眸光晃动,抬眼对上阮灵忧虑的目光。

    他知晓她这两日的焦灼。

    罗甘带回的消息,仿佛再一次印证了她的梦。

    “大概,得去探一探了。”尼格说。

    尼格说,会在婚仪前赶回。

    而这一去,成了他日后,最锥心刺骨的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