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川刚睡着,就被宁易从被窝里揪起来。
听宁易说敌人可能夜袭,樊川摸不到头脑。
“你怎么知道鞑子会偷袭东城?”
宁易随口道“因为我刚才巡视的时候,看到东城外鸟雀惊飞。”
天这么黑,你能看到鸟雀?
眼看樊川不信,宁易有些着急。
“樊旅帅,我平时虽然不着调,可有时却对战事异常敏感,请你信我一次!”
老实说,樊川不是很信他。
要是没有今天下午的事,樊川早就把他赶走了。
可现在,樊川还真点拿不准。
万一这家伙真有些特别之处呢!
见樊川不说话,宁易又说
“无论如何,请樊旅帅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敌人来袭,那就救下了全城人的性命。”
“如果敌人不来,无非就是多折腾一番。”
“将士们要有怨言,你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们怪我好了!”
樊川终于重视了起来。
“那倒不必!宁参军也是为了端州城,谁敢有怨言,我收拾谁!”
他叫来一个亲兵。
“去查一下,有没有东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亲兵急急忙忙赶回来。
“禀旅帅,自从一个时辰前,就再也没有斥候的消息传回来。”
“什么?”
樊川赤脚从床上跳下来。
“如此说来,东边真的出事啦?”
“不仅仅是东边,”亲兵纠正他,“是所有方向的斥候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樊川和宁易对视了一眼。
这意味着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樊川彻底慌了。
“快给我披甲!快传令四城将士!不,直接吹号角,全城戒备,快去!”
亲兵被樊川支使得团团转。
“旅帅别急!”
宁易叫住去传令的亲兵,然后对樊川说“鞑子只是偷袭东城,不用四城戒备。这样大张旗鼓,惊扰全城,反而不好。
樊川脸上犹疑不定。
“你确定鞑子只进攻东城?”
宁易严肃地点头“我确定!”
见樊川还是犹豫,他上前一步,小声说
“实不相瞒,小弟眼力不同寻常,夜里也能看出很远。”
“其他三门外全都开阔平坦,一览无余。”
“唯有东门外这处树林,不仅鸟雀惊飞,还有人影刀光。”
“小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鞑子必攻此处!”
樊川看了他一会,最后咬牙道“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半个时辰后,宁易和樊川站在了东城墙后面的阴影里。
他们身边还有乙旅三个营的指挥,身后则是成群的楚军。
樊川和三个指挥全身披挂。
就连宁易,都穿上了一副细鳞甲,头戴二翅兜鍪。
以前他从来不穿这些玩意,嫌重。
但现在,经过系统的两次强化之后,这几十斤对他来说,就跟玩似的。
他看得出来,其他人都很紧张。
尤其是樊川。
为了这次伏击,樊川从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军中,抽调了不少精锐。
要是现在敌人攻击其他地方,端州城可就真的危险了。
“鞑子怎么会从东边偷袭?他们从西边来,应该攻击西城才对!”
樊川看似喃喃自语,但宁易还是回答
“正因为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东城的守卫是最松懈,最薄弱的。”
“东门外还有片树林,正好适合潜藏。”
“现在后半夜月亮偏西,鞑子攀爬东墙时,也最不容易被发现。”
樊川听得不住点头。
“宁参军大才,兄弟我甘拜下风!”
这有什么呀!
先知道了答案,然后再倒推解题思路,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几个指挥也心悦诚服。
“宁参军说得有道理,我若是鞑子,也会选东城”
“以后谁要再说宁参军不通军略,我跟他急!”
“说起来,还要感谢宁参军下午慧眼如炬,识破了北梁狗的奸计。”
然后,话题不知不觉就偏了。
……
“那钱夫人长相虽然只是中上,但身材好啊,而且风骚得紧,宁参军是懂女人的。”
“现在叫钱寡妇了,眼下还关押着,宁参军有没有兴趣让她去暖床?”
“宁参军怎么会看上那种货色?人家在京城勾搭的都是王府郡主、公府千金!”
宁易满头黑线,板着脸不说话。
不过胡扯一通后,大家都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樊川突然举起手“噤声!”
大家都不再说话,全都盯着城墙。
此时城墙上传来一阵轻微细响。
那是敌人的抓钩勾住墙头的声音。
片刻之后,几个突竭斯人露出了头。
接着更多的敌人攀爬了上来。
不一会,城墙上的突竭斯人就超过了百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樊川右手握拳,往下一挥。
一声鼓响,城墙下摆放的一排火盆被点燃,照耀得整段城墙都亮如白昼。
城墙上的突竭斯人只懵了几秒钟。
他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埋伏。
他们没有惊慌,也没有撤退,而是顺着城墙,朝着城门方向冲去。
可等着他们的,是如林的长枪。
一声梆子响,又有无数弩箭朝他们射来。
成片的突竭斯人中箭倒下。
但剩下的突竭斯人仍呐喊着,挥舞弯刀冲向枪阵。
然而,早有准备的楚军没有丝毫漏洞。
这些突竭斯人一个个被捅翻在地。
再加上楚军弩箭的持续打击,城墙上敌人变得稀疏起来。
两声鼓响,城墙上的楚军开始齐头并进,从两边挤压突竭斯人。
宁易等人都松了口气。
尽管突竭斯人仍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但除了送人头,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远处传来一身号角声。
城墙上的突竭斯人不再反击,而是迅速缘着绳索滑下去。
敌人撤退了,大局已定!
宁易随着樊川登上城楼,看着成群的突竭斯人退回黑暗之中。
“今夜挫败鞑子的夜袭,宁参军居功至伟!”樊川诚恳地说。
刚才不过半个时辰,突竭斯人就留下了几百具尸体,而楚军的伤亡微乎其微,可谓大获全胜。
但突竭斯人的悍不畏死,也使他大为震撼。
要不是在宁易的提醒下做好了准备,楚军肯定无法抵挡鞑子的偷袭。
“是啊!宁参军又一次拯救了端州城。”
“宁参军真是鞑子的克星。”
其他几位营指挥也纷纷夸赞宁易。
宁易自己心里也很得意。
可惜,樊川看不上他手下的那帮散兵游勇,没让他们参战。
否则,他现在又能收获一波忠诚值。
他正要谦虚几句,旷野里突然又响起悠长的号角声。
随着这声号角,几点晃动的火光出现。
好像是几个突竭斯骑兵点燃了火把。
接着,更多的火光出现。
“鞑子这是示威吗?”一个指挥问。
另一个指挥回答“不是示威是什么?难道真要靠这些骑兵攻城?有本事他们骑马跳到城墙上来!”
其他人一听,都笑了。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在持续不断的号角声中,越来越多的火把被点燃。
这些火光先是一片一片,然后渐渐连在一起。
当号角声停止时,火光已经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整片大地,无穷无尽。
从城墙上看过去,火光就像跳动着的红色海
洋。
小小的端州城像是火海里的一叶孤舟。
渺小而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