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现在市面上有些辅导资料质量水平不行，错漏百出，我给你推荐几个我用起来特别好的资料……”
宋宏宇对着那道题看了又看，还是解不出来，另辟蹊径解一下好为人师的瘾。
华风夏也发现了这人就是也写不出来还要装，轻扯了下嘴角，说了句没有感情的“那谢谢你了”，伸手要将习题册拿回来。
“你别急啊我再看看。”宋宏宇往后撤了手，竟然还不愿意物归原主。
有这个时间说不定华风夏自己再想想也想出来了呢，华风夏现在就是很后悔理了这个人。
“宋宏宇，你是真无聊啊，菜就不要耽误别人时间。”
华风夏正组织措辞，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拿回习题册，帮其他老师改卷子的一位女生站起来，劈手夺回差点被宋宏宇头皮屑污染的可怜习题册，看了两眼。
不夸张地说，她站起身的那一刹那，整个办公室都被她的美貌点亮了。
恃才傲物的宋宏宇还对着她赔笑脸，甘拜下风。
因为这姑娘是宋凡清。
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川中，并持续性地在每一次月考中保持第一，九门课无短板的天才少女。
据说，宋凡清还在校园活动被同学原相机拍的一小段视频发在短视频平台后爆火，好几家国内的金牌娱乐公司都像她伸出了橄榄枝。
华风夏被典型女主角的气场镇得不敢说话。
宋凡清的实力名不虚传，也就简单瞟了眼，瞬间找到了对应的解法，刚把习题册递到华风夏手上，便忍不住讲：
“其实这道题，华同学你可以把a+2b看作是一个整体设成z，把z放到不等式中再去证明，会发现能直接和题干上要求的值对应上。”
“谢谢你，”这就是校园剧女主角的实力吧，华风夏被秒得生不起来嫉妒，只有佩服，“你好厉害啊，我想了很久呢，不愧是年级第一。”
宋凡清坦然接受，点头道：“客气了。你多看看这类题型，会发现不等式证明都有套路的。敢下手，敢把那乱七八糟一大串设值，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啦，加油。”
仪态很好，肩颈曲线优美，放到古代的背景里绝对是备受宠爱的一国公主。
光大方接受赞美就够华风夏学习的了，华风夏想到，她以前被别人夸奖，总是窘迫地摆手说“没有”，换到了第三方视角畏畏缩缩的姿态一定不够好看。
没关系，现在的她有勇气去朝着阳光生长。
华风夏道谢，卡住她好几次的题型不再可怕，她脚步轻快地踩着上课铃声回教室。
在任课老师来之前，抓紧时间跟方盈嘀嘀咕咕：“我刚才在办公室看到宋凡清了，她还主动帮我解答问题，长得好看人也好。”
方盈轻哼：“呵，女人，你不会要变心了吧。”
“……没有的事，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啊。”
“哦，人家要是看得上你，你就变心是吧。”
“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啊娘娘！”
华风夏非常配合方盈的戏瘾，表了一番衷心。虽然友谊中也有排他性和吃醋，但是方盈的内核很稳，不会纠结这些事，类似的说笑打闹算是朋友间的“仪式感”，需要朋友的在乎便坦然讲出来，不给自己私下内耗的渠道。
不在一个班，本以为和宋凡清是没有太多交集的，宋凡清却在课后主动在微信上找华风夏聊天，说是数学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其他科目也行。
华风夏猛发“谢谢”的表情包。
宋凡清又温和道：【华同学，你是你们班班长吧，方不方便推我一下楚归镝同学的联系方式呢？我们互帮互助哦。】
全锦赛迎来一波热度后楚归镝清了一大波好友列表，关了大部分加微信的渠道，只留下他认识的人。
可惜的是，他不认识大多数同校同学……开学加了他联系方式的，除了华风夏和方盈这两个在他生活中高频出现的人，其他同学他都当陌生人清了。
宋凡清之前想暗戳戳秀一下和楚归镝的关系，编辑了非常有文采的文案恭喜他拿冠军，没料想收到的是红色感叹号。
华风夏头皮发麻。
握着的手机成了烫手山芋。
于情，她要是不推，显得受宋凡清解题之恩的她很白眼狼，光知道享受好处。
于理，她也没有理由阻止宋凡清去认识楚归镝吧……
尽管有一点小小的不甘愿。
更不想承认她会对同学口中磕到飞起的“宋楚CP”心有芥蒂。
手一抖还没问过楚归镝的意思，就把他的联系人名片发了过去。
宋凡清道谢后，给华风夏发了PDF版的数学经典例题合集，类似题目的解题套路还做了总结，华风夏一边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一边感觉到了心脏的隐痛。
方盈指责她：【夏夏，你这是为了提高数学成绩卖夫求荣！】
华风夏心虚地辩解：【也不算是‘夫’吧……】
方盈：【那他要是跟宋校花跑了你就慢慢后悔自己找个地方哭去吧！】
华风夏跳出了以往钻牛角尖的思维模式，思路清爽了一回：
【不是这样的，他和男生女生交朋友都是他的自由，我会介意会不安，这些是我自己需要处理好的情绪。他在国家队还要接触女队员，和女队员配混双呢，即便不让他和宋凡清认识，我能让他这辈子都不接触异性吗？所以，更多的事情，看缘分吧。】
方盈感慨：【我们夏夏真是长大了呀。哦对了，你还得小心他跟女队友跑了。】
会……吗？
连日以来在数学上花的功夫显著地提升了华风夏的逻辑能力，她想了一下，人与人相处能否碰撞出火花要看天时地利，楚归镝光是一张冷漠脸就能直接屏蔽成片的少女心，哪怕是对人表达善意也会别扭小心地隐藏装漫不经心，除了她这种善解人意百折不挠的小天使谁还会持之以恒地去温暖这块坚冰啊。
脑补出楚归镝在国家队并没有特别合群，靠着竹马池野送往迎来帮忙收拾社交烂摊子的画面，华风夏靠着椅背笑抽。
最重要的是，她确信她很好，未来会更好，没有人会推拒恰当的阳光。
如她所料，池野在他们的群聊中时不时地分享国家队趣事，说他们意外地和荀白羽成为了室友，因此“招惹”上了与其同步刷新的岳琛。
岳琛比他们大的两岁都不知道长在哪儿了，还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小孩子心态，总是被楚归镝面无表情的两句话逗得跳脚。
他们拜在李予琼门下，有缘又成了同门师兄弟——不过谁是师兄谁是师弟他们没有商量好，准备挑个黄道吉日石头剪刀布决定。
池野还提了楚归镝有些不妙的社交状况，着急到发语音说：
“真情侣不打混双的，队里有对真情侣就拆队了，正闹着别扭，女方还暂时没人再组队。圆圆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又趟这淌浑水和女方配，这不就得罪了她的男朋友了么？万一闹了起来，女孩子肯定也是偏向自家男朋友的，还能站你？”
楚归镝淡淡辩解：“戚雨扬说要和我配混双，我说行啊那就配呗。其他的我没想那么多。”
池野不解：“那还有别的女队友喊你组混双，你为啥不和别人配？季远辞有多心高气傲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擅长拒绝别人啊，其他女队友问的是‘考虑跟我配混双吧’，我真的在考虑了。戚雨扬直接说‘楚归镝我们配混双吧’，我就同意了。”
刻板得像智能机器人，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不会拒绝人到这种程度让华风夏警铃大作，追问了一句：“那万一有人让你做她男朋友你会不会也因为不擅长拒绝而同意？”
“这种事虽然拒绝起来很麻烦，我还是会好好想拒绝的理由的。”
好在没傻到家，华风夏稍微可以放心。
还是太做贼心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华风夏便做了噩梦。
梦里是在古代背景，楚归镝是她的童养夫，她却为了筹集考科举的盘缠把楚归镝给卖给了庄上的宋员外……夜里楚归镝偷摸跑了回来满面怒容翻回院墙找她算账……
华风夏被吓醒，给楚归镝买了零食大礼包还有秋冬的护理用品赔罪，再诚恳道歉：【宋凡清有你的微信是我推的，对不起，下次我会先问你的意思。】
【宋凡清是谁？】
【……我们同年级的同学，开学和你一起在国旗下讲过话，昨天应该点了我推的名片加了你。】类似的对话好像从前发生过。
【哦好像是有这个人，训练太忙了，好多人的消息我用意念回的。】
宋凡清很不幸成为了被楚归镝用意念回复的人之一。
他没想过要把身边的人进行差别对待，可不用他说，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他待华风夏的特别。
像数学的公理和定理，不证自明，华风夏划拉着作业纸，一下子更喜欢数学题了。
也更喜欢楚归镝了。
就算是她突然一时兴起要检查楚归镝有没有听话认真涂润唇膏，楚归镝也会不带感情色彩地执行这个指令，在训练休息的时间拿起明显被消耗了一截的润唇膏放到恢复健康的嘴唇边拍照发过去。
目睹全程的戚雨扬被诡异的场景震撼。
这几天相处下来楚归镝给她的印象是话很少的冷面酷哥，冷面酷哥突然一下子拿出粉红粉红的润唇膏自拍，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的设定癫癫的。
戚雨扬见他是在给人发照片，鸡皮疙瘩消下去了点：“女朋友啊？”
楚归镝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
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既然先前跟凌舒说过是女朋友，要是对着别人否认，前后不一的说辞会很尴尬，显得他在凌舒面前使劲浑身解数编瞎话像小丑。
而且，青春期单身的男女队员们天天关一块儿，很容易沾染上桃色风波，不如立非单身的名头少点麻烦和桃花绝缘。况且戚雨扬等人跟华风夏又不认识，于女孩子的名声毫无损害。
楚归镝轻微颔首，就当默认了。
“你女朋友对你可真上心，你也真听她的话。要是我给男朋友买粉色外壳的润唇膏，他一定不会用的……”戚雨扬低头抠了抠球拍的胶皮。
最开始她和季远辞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很大一部分是欣赏一个少年的张扬、霸气，可以点亮一段看不到前方的岁月。
物极必反，过分的灼热也会刺痛身边的人。
在冷战的功力上戚雨扬远不及季远辞的天赋异禀，很偶尔会在大家都离开场馆后在旁边的水池边无声掉眼泪。
楚归镝撞见过两次，远远地放了一包纸巾而已，想不出安慰的言语。
“你再欣赏一匹千里马，也不能变成供养它的草料。”
交情不深，认识不久，就像池野说的那样介入一对小情侣的矛盾会变得里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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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楚归镝见她当下的黯然，到底没忍住憋了又憋的话。
职业运动员的圈子很小，在进国家队之前楚归镝就对戚雨扬这个人有印象，总是占据了各大女子青年赛的榜首，近两年倒没有特别突出。
这样的女孩总是让楚归镝联想到沈白珠的少女时代。
若没有和楚玠那一场命定的纠缠与折磨，以沈白珠的灵气，在艺术史上留名也未可知。
戚雨扬断然反驳道：“我也是一匹千里马啊！我没有就是比季远辞差！”
“好的千里马，请好好发挥千里之能吧。”
老实说，和戚雨扬组了混双后，楚归镝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太子及太子伴读们的排挤。
但他不在乎赛场以外的其他因素。
他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容得下也只在乎那么几个人，听不见其他刺耳的杂音。
到了可以拿出去磨练之日，李予琼派了楚归镝、池野等年纪小的小皮子们去打世界级商业赛的支线赛。
对手不强，积分不多，楚归镝大练兵，得了单打、双打的冠军只赚得了区区几百的积分，却有了世界排名，代表他正式站上了世界乒坛的舞台了。
已成为局内人。
华风夏经营的体育博主号“风吹过夏”格外关注楚归镝的比赛，没条件赶着看直播，她总在周末回看他的对局，关键球还拉回放一帧一帧地观察。
她在点评中写道：“初出茅庐的楚归镝选手总有超出年龄段的冷静和专注，永远屏蔽外界的干扰，聚集精力于接下来的每一板。所以即便是被特殊打法的选手折磨，他能迅速地放下之前的不利因素，推翻重来，接好眼前所见的球，成为他每每破局的关键。”
楚归镝不想被社交媒体上的言语裹挟，唯一一点例外，是会经常翻看“风吹过夏”这个账号。
怕网络上乱七八糟的评论都有，有些人走火入魔，会说些难听的叫华风夏难受。
不注册账号，游客式访问展开不了全文，也不能为博主评论区清朗的环境保驾护航。
楚归镝叹气，败给了社交媒体的设计，注册账号，空空荡荡不填写任何材料，更不会多看热搜上无意义的粉黑大战，只关注了华风夏。
且设置为“特别关注”。
偶尔赶巧当了第一个点赞的都特别开心。
后来演变为了抢沙发：【太好了，今天又是第一。】
华风夏会在电话中装模做样教育他：
“楚圆圆同学，你可别染上网瘾了。”
“我只是在检查某人有没有暗戳戳夹带私货讲我的坏话。”很难讲出想念，楚归镝维持了嘴硬，轻描淡写，掩盖意图：“最近的月考怎么样？学校的功课有没有很难？和同学相处还好吗？”
“天了噜，楚归镝居然还有担心别人社交问题的时候，我人缘可好了。这几次月考进步很快，排名放在重点班也是中上游水平了，还有好多外班的学生看到我都主动打招呼呢，果然学生时代成绩就是社交王道……”
楚归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不知何时被人弄脏的干净训练服丢进洗衣机，淡淡说那就好。
洁净衣服上的泥痕扎眼，他喉间一塞，挂断前重复：“夏夏，我们一定要，南京见。”
就当给他一点盼头了。
在这个年纪，不能说对国家队里的暗流涌动完全免疫。
楚归镝和池野的男双延续了一贯的默契，成绩斐然，和戚雨扬混双强强联合，甚至在队内训练赛中打穿了主力间的混双组合。
没有鲜花和掌声到来，爽文中的从此被重用、扶摇直上是太过单纯的妄想。
最开始楚归镝不明白为何在小将的组合获胜后，总教练郭成会浮现黑如锅底的脸色，没有前因后果地让他和戚雨扬跑一万米。
机械的跑动中，他想到别人说的，“这里有很多立场不一样的人”，笑得酸涩又释怀。
戚雨扬问：“楚归镝你还笑，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活得明白，我问你，你之后还敢赢吗？”
戚雨扬咬牙，似是豁出去了：“有什么不敢的！我偏要赢！别怪老娘挡了谁的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打不出来！”
“我也敢。”
楚归镝笑着提速，再赢，被总教练战略性地分给了季远辞当陪练。
快年底了，有重要的商业总决赛需要派出这位苦心培养的少年，而最近季远辞的状态说不上好，需要提升，也需要……刺激。
李予琼心再有不忿，在整个集体中，能决定的太少。
说来有趣，这么一支队伍，能细分出的立场又太多。
也是给季远辞当了陪练后，楚归镝才又晓得，原来人可以被物化得彻底，他不能被归为“人”的范畴，是耗材，是机械，是季远辞粉丝口中的“陪练资源”。
会有找不到位置的时候。
群体性日夜不息的争抢竞争，有时会压抑到让话痨池野都没力气讲一个字。
池野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时，会很自觉抱着被子到楚归镝的房间，分走他一半的床，靠着他的背难过。
“这种悲伤时刻要是一个人呆着会死的。”池野会这么夸张地说。
楚归镝若有所思，躺着拨打华风夏的电话：“你说的对，确实不能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你不把我当人看是吧？”在接通前的等待中，池野不满地嚷嚷。
“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