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贵女王姮姬与寒门子弟荒郊野岭独处之事不胫而走人人均揣测王小姐被寒门子弟玷污了清白。
王小姐原本的未婚夫乃琅琊王兼当朝帝师位高权重宜室宜家她骤然被迫下嫁给一介寒门想必宛若从云巅跌落谷底欲哭无泪。
这些谣言亦传到了王章耳中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比谁都焦急几日来咳血加剧连朝堂都去不了了。
王姮姬日夜相伴侍疾王章老眼愈加昏黄生了数缕白发。
王章料得自己大限将至悬着数件大事放不下家族子弟除了王戢外均资质平庸下一代家主尚且没有着落。
如今陛下明睿难治迟早爆发一场皇族与门阀的大决战。琅琊王氏之大业成立之难如登天覆坠之易如燎毛。若家族后继无人他死也无颜到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王章握住王姮姬的手道:“爹爹此生富贵荣华已极尽便是此刻闭眼又有何憾唯独放不下的你们这些儿女们尤其是你姮姮。”
王姮姬心中酸痛喉咙发软。
前世父女俩走到最后时刻时王章也曾这般问她的答案是嫁给郎灵寂辅佐他位极人臣夫妻和睦共挽鹿车。
而今她道:“我只愿爹爹福寿绵长哪怕拿我自己的寿数来换。”
王章啐了声怪她胡言其实他早为女儿选定了庇护终生女婿此人也绝对有能力保王氏冠冕不绝只是姮姮不愿意。
他支撑着孱弱的身体“姮姮你实话告诉爹爹为什么不嫁郎灵寂了?”
王姮姬抿抿唇该如何解释她重生了这件事前世那些看似虚无缥缈的过往爹爹会相信吗?
从小与她最亲的二哥都不相信。
王章喃喃道:“不瞒你说爹爹昨夜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你小时候又梦到你二十几岁就垂垂老矣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吐血外面下着好大好大的雪……”
父女连心竟一瞬间通感了。爹爹所描述的正是前世她临死前的画面那时她挣扎着唤爹爹的名字说女儿想你女儿错了。
仿佛两世的心酸齐聚嗓子眼儿王姮姬道:“爹爹女儿也梦见了而且比您看到的更多。”
王章瞠目身子剧震“正因如此你才坚决要退婚的?”
她点头。
王章悲哀莫名
医者的诊断结果铁证如山若在昨日姮姮说有人毒害她他也会以为她胡闹是决计不会相信。
可经历了这个梦后……
原来,某些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原来,上天已地赐予了一次宝贵的重生机会。
幸而为时尚早,姮姮还不曾出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姮姮,心安。
王章攒了会儿力气,才拍拍王姮姬的手,“万事都有爹爹在。
他的女儿是琅琊王氏最尊贵的嫡女,只要她本人不愿意,没人能逼她。
……
王绍等几个子孙闻得老家主重病,纷纷前来侍疾病,王姮姬的叔父王慎之亦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良药,请来数名圣手,专门为王章治病。
好在王章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未出什么大事,卧床修养几日,身子骨渐渐好起来了。
卧病期间父女俩交心不少,王章认为即便她不嫁郎灵寂,也决不能按谣言那般下嫁给一个六品下才的寒门,婚后受尽耻笑。
况且,文砚之便是梅骨先生,此人乃陈辅的徒弟,深深效忠于陛下,当初公然反对九品官人法,与琅琊王氏为敌。
王姮姬没有异议,她和梅骨先生只是朋友,医者和患者的关系,远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外面的流言蜚语仍在发酵,人人都说寒门文砚之和王小姐有私情,王小姐水性杨花,婚前不洁。
五哥王绍亦急得心焦,寻了几个嚼舌根的杖责,杀鸡儆猴,公开处刑。另外几个哥哥也纷纷出力献策,维护九妹。
奇怪的是,处于谣言暴风眼的郎灵寂平静得宛若一滩死水。
有人猜测郎灵寂会义愤填膺,因此与王氏小姐退婚,但连日来郎灵寂的反应没半点迹象。
他如常探望卧病的王章,禀告朝廷公事,问家长里短,尽职尽责当一个好女婿,却独独不问王姮姬与文砚之的谣言。
王章在病榻上谈起,“江州一带有流民帅作乱,小儿王戢很快过去平叛。但他没经过大阵势,恐怕折兵损将。
郎灵寂道:“伯父放心,在下已就布防图和江州舆图和仲衍商议过,此番更会随行左右,辅佐仲衍凯旋功成。
王章点点头,“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多,小女与那寒门传出这等丑事来,老夫实在颜面扫地,愧为人父。
郎灵寂沉吟片刻,道:“您思虑过重才致病,合该放下心事,颐养天年。
王章欲试探他的意思,“怕只怕给雪堂你带到困扰,近日那些流言蜚语着实难堪,影响到你们的婚事。莫如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
“我已委婉请求过姮姮不要
结交那些朋友,姮姮不听,我亦无法,”
郎灵寂砚台般漆黑瞳仁深不见底,“而今,唯有不去听信那些风言风语,防止事情进一步酿大。如伯父确实忧虑此事,我愿将与姮姮的婚期提前。”
王章本想利用此事劝他退婚,没料到适得其反,当下立即道:“不了,姮姮还小,此事不急。”
郎灵寂颔首诺之,状貌如常。
王章心事重重,临走前终于忍不住摊牌,稍稍提高了声线,“姮姮已明说想取消这桩婚事,我王家女儿个个贤淑殊丽,雪堂当真不能考虑一下别人?”
郎灵寂顿了顿,心如幽深古井。
“伯父,当初你我两家交换的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姮姮。”
“所以,无论发生任何变故,在下都只要姮姮,今生今世磐石无转移,还请伯父不要为难。”
……
因着这次风波,冯嬷嬷和桃根桃枝等人都担心姑爷偏听谣言,误以为小姐与寒门有染,一怒之下与小姐退婚。
几日来,沉静无波。
这点事,怎么能逼他退婚。
傍晚,室内,王姮姬正缩在棉被之中。
她的蛊瘾加剧了。
自从在野外郎灵寂救下了她,给她喂下一颗药后,她的依赖就更甚了。
那种宛若灵魂出窍迷失自我,一心一意只想着那人的感觉,似五指山笼罩着她,将她牢牢压住,挣脱不得。
解药就在桌上放着,几颗裹着灿金色糖纸的糖果,一伸手就能拿到,可她就是强忍着不吃,越吃会越上瘾。
冯嬷嬷按之前文婆婆给的药方端来了药,她还没喝便摔在地上。
不管用了,现在根本不管用了。
她辛辛苦苦地断药一个月,克制情蛊之瘾,没想到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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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加大了剂量,便使她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王姮姬忍无可忍,哑着嗓子对冯嬷嬷道,“郎灵寂呢,我要见他。”
冯嬷嬷一拍大腿,“姑爷和二公子要往江州,此刻正收拾了行囊要走呢,小姐要去送行得快些!”
王姮姬披上了外袍,素面朝天地去了。她不想吃糖当解药,只好去看一看他的脸,以稍缓相思之苦。
隔着老远,小厮凌霄便瞧见了,雀跃地喊道,“小姐来了!二哥儿你看,九小姐来送您来了!”
王戢回头还真看到了一抹秀丽的丹雘色,隐隐心跳,前些日因为验毒的事与九妹有了些隔阂,今日不想她还前来相送。
“九妹!”王戢惊喜地喊道。
随即又想到她未婚夫在此,她来自是和未婚夫冰释前嫌的,并不是为他。
王戢有些失落,第一声九妹叫得极大声,第二声就弱了下去。
郎灵寂亦微微侧过头。
江州一带被流民占据,兵荒马乱事态繁杂,短时间内无法处理妥当,琅琊王氏的富贵,是子弟们亲冒矢石拼杀来的。
王姮姬来到面前,观二人行囊装得严严实实,似此去时日甚久。
她心思流转,蓦然动了别的主意。
“二哥,爹爹病中很是挂怀于你,你此去一定要珍重自身,小心谨慎,”
她话说到一半,转头看向郎灵寂,眼睫轻颤,“……琅琊王殿下也是。”
郎灵寂道:“谢谢姮姮。”
他一身蓝蒙蒙白不透的衣裳,风清月白,如一杯冰浸的淡色青酒。
只悄然与她面对面静立着,什么都不做,便医好了她心上的伤痕。
她体内情蛊舒适淋漓地舒展开了,人长长舒了口气,舒服地展开了。
王戢知他们未婚夫妇之间一直有些过节没说开,主动避到了旁边。
春光中剩下她与郎灵寂两人,却没有像普通眷侣那般临别拥抱,或依依难分地牵手。他们之间,空白而冷漠。
郎灵寂道:“没想到你会来送我。”
王姮姬没什么情绪,“你毕竟是为我家卖命,送送是应该的。”
他笑,心照不宣,“是因为这个?”
王姮姬一怔,这还是头次见他笑,又淡又冷,若山巅霜雪。
她僵硬地说,“当然是。”
他道,“嗯,那好。”
余下再无话可说,相对沉默良久,夕阳日暮,启程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
毕竟之前还针锋相对,此刻她只把他当药使,也装不出相亲相爱的样子。
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离别,如果江州的事顺利,很快便能再团聚。
王戢率先上了马车。
郎灵寂也该上车了,他最后回头瞟了她一眼,冰冷而温柔的视线,似将她的灵魂看穿,
“姮姮,你要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姮姮:这不可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让我们为文案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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