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刺杀
皇宫。
岑道风叩于阶前,受皇帝擢升的江州太守之职以及封赏。
司马淮亲自走下龙椅扶他起来,语重心长叮嘱道:“卿智勇兼达,务必为朕平定江州,朕在此深深拜谢了。
江州虽为岑道风的老家,他长期经营驻守的地方,但此番毕竟要与琅琊王氏共事,必须多加小心。
岑道风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神色间却有疲惫沮丧之意,几乎掩饰不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司马淮疑道:“卿有心事?
朝中可用的寒门人才屈指可数,岑道风算一个,司马淮不得不重视。
岑道风脑子里全是昨夜与司马玖秉烛夜谈的话,隐隐揣着一种念头,刺激着他的脑仁,道:“……陛下多虑了。
司马淮遂挥手叫他离去,江州战事吃紧,得速速回去镇守着。
“小心驶得万年船,诸事三思而后行。
岑道风怀着几分复杂心情看皇帝,皇帝年少,初践祚时为防世族迫害,装了很长时间的痴傻。后太常博士被杀,变法失败,皇帝眼中渐渐没有光了。
堂堂皇帝,被世家欺凌至此。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暗暗发誓必定要为陛下荡平朝野奸佞,驱除豪门蠹虫以及为虎作伥的九品官人法,还世道一个清明。
“末将遵命。
岑道风叩别皇帝,离开皇宫。
纵马在城里溜一圈,却没出城赶赴江州,暗戳戳来到了乌衣巷。
昨日司马玖的话,实让他心病深重。
天下不该是世族的天下,同样朝廷不该是王家的朝廷。若能除掉王姮姬,王氏和郎灵寂之间的联络便断了,二者必定倾轧内讧,甚至反目成仇,天下可救。
恰如当初董卓和吕布联合霸占朝野,司徒王允利用貂蝉离间二人一样。
乌衣巷作为王谢大族世代聚居的地方,碧瓦朱檐,飞阁流丹,高耸入云,流淌其中的秦淮河仿佛也染了富贵气象,粼粼在阳光下犹如撒着金粉。
往来出入的都是衣冠搢绅,贵戚勋臣,势倾天下,相互斗富,与建康外的贫民窟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岑道风厌恶豪门奢侈无耻的嘴脸,耻于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不屑多看一眼。
他乔装作乞丐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中,蹲守了小几日一无所获。别说刺杀琅琊王氏的小姐,连靠近富贵人家的宅院做不到,反倒平白受了许多白眼和侮辱。
乌衣巷之地,哪有平民和乞丐的半分容身之所。
王家高墙大院像铁桶一样密不透风,侍卫轮流驻守,森严以待,护在里面的人这辈子高枕无忧。若欲行刺击之事,唯有等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可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来呢?
……遥遥无期。
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江州战场告急,王戢料理完了流民即将到任,他必须赶在王戢之前回去,否则战场先机被占不说,还会遭到王戢的无端质疑。
又掐着时日咬牙蹲守两日,终于熬得王家女眷出门。并非是王姮姬,瞧那车子的幅制,是王戢的夫人襄城公主。
岑道风不愿伤及皇室中人,心意灰冷,却在这时,从高处望见九小姐王姮姬也在车子中,与公主同行。
天助他也。
虽然他从未见过九小姐,对她的容貌身形也一无所知,但能从王家正门坐六抬肩舆出去受众星拱月待遇的,唯有王姮姬一人。
王姮姬平日深居简出,缠绵于病榻,似今日这般踏春出游极其罕见。
入春了,雪化了,雾气弥漫的江南草木颖挺,春天夺眶而出,空气中有明显的泥土味,正值迎新除晦的好时节。
襄城公主劝王姮姬多出去走走,有利于舒畅心情,别总闷在卧房里。
郊外竹影细细,秦淮河岸汀白花丛生,冈翠环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一听鹤鸣。如此春光,焉忍辜负。
王姮姬淡淡苍白笑颜,道:“嫂嫂倒是悠闲,半点不担心江州局势。”
一个月过去了,江州没传来任何捷报,反而王昀被贬谪,北府军节节败退。
襄城公主与她一同走在春风淰淰的淮水岸边,清风吹拂衣裳轻微拂动。浅色襦裙轻似雾,玉鞋罗袜步生尘。
襄城公主附在她耳畔,“听夫君说,陛下迫于压力已赐了援军和军粮,流民基本被镇压住,胜利指日可待。”
王姮姬卷曲如浪的目睫顿时眨了眨,“当真?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不知道。”
襄城公主捂嘴而笑,“他没回来,这消息是他用家书秘传给本宫的。”
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已有孕三月,即将诞下血脉,喜为人母。
王姮姬亦去抚襄城公主的小腹,二哥没偷偷回来她才不信,否则这半年他一直在外征战,公主的孕事从何而来。
夫妻恩爱,宜室宜家,幸福和满,她不自觉沾了些羡慕,故作拈酸道:“当真是亲疏有别,二哥跑回来不与我这亲妹妹见面,单单探望公主一人
。
襄城公主被说得几分羞赧,脸上团团红晕,道:“他也就回来一两次而已,漏夜前来,黎明便走,神出鬼没的。
王姮姬道:“公主和二哥是一对璧人,心心相印,难能可贵。
仰望蓝天,白云中渐渐浮现一个温润书生模样的公子来,若当日她和文砚之结为连理,或许也骑马追风很恣睢。
襄城公主知王姮姬终生有憾,微微顿了顿,不再炫耀自己的幸福,转而挽了她的手道:“这块草地正绵软,一会儿我们铺块布,在上面试春盘。
王姮姬信然答应,饶是只有她们二人,小宴富丽奢华,各种精细食材摆放于盘中,炉火高高驾起,烤肉滋滋流油。
螃蟹待深秋才膏满黄肥,此刻初春时节却有黄如蒸栗的成色。浇上杏酪的烤嫩羊,配上枸杞和菊花茶,好吃而不腻,蘸春风而食,绽放在味蕾,使人心旷神怡。
襄城公主有孕格外忌口,事事挑剔得很。王姮姬陪她缓缓享受春光,枝头鸟儿啁啾而鸣,淮水滔滔,万事万物仿佛到了一种澄澈虚妄的境地。
姊妹俩正松松垮垮横躺着,却在此时,一支冷箭“嗖地挂着尖鸣从暗处飞射而出——
对准王姮姬背心。
既白守在王姮姬身旁,霎时目眦欲裂,兔起鹘落之际将她疾速推开,自己手臂血淋淋剐了道口子。
场面顿时混乱,未及卫兵高喊“有刺客——三支冷箭又流星般激射而出,道道狠辣指向王姮姬,显然取她性命来的。
王姮姬被既白匆匆拉到了一棵粗大的树干之后,狼狈倒伏在地,罗裙沾满了烂泥,手肘之处也擦破了。
三支冷箭尾随而至,齐刷刷钉到了树干之上,发出砰砰砰的刺耳声,入木三分,箭羽犹微微颤抖,劲道不卸,若钉在人身上必死无疑。
襄城公主在混乱之中摔倒在地,腹部受到剧烈挤压,顿时疼痛无比,啊地哀然鸣声,上气不接下气道,“本宫的肚子,肚子……姮姮,救本宫!
场面大乱,侍卫高喊:“有刺客!快抓刺客!保护家主,保护公主!
今日本是春日小宴,襄城公主和王姮姬抱着放松的态度,踏春游青,周围并未随侍太多侍卫。且姊妹俩为了能说悄悄话,还刻意将侍卫屏远了些。
王姮姬闷哼了声,抚着火辣辣的手肘,快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快,快!别管我,先掩护公主离开!
襄城公主被冯嬷嬷和桃枝搀起,率先送入马车之中。襄城公主才刚刚坐稳这一胎,脸色蜡黄似纸,汗如雨下
。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武艺卓绝顺着郊野小路逃之夭夭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脚印都没留下。
既白见王姮姬衣裳凌乱沾满血污心疼道:“小姐莫以身犯险先回去清洗上药吧!奴会一直保护小姐!”
王姮姬捂着手臂见刺客确实难以追踪深吸了口气回转王家命一队卫兵在建康附近搜索若有可疑速速来报。
……
岑道风匆匆逃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敢走偏僻小路径直入城钻进了热闹繁华的建康城街衢变换着装。
刺杀琅琊王氏家主果真不简单王姮姬身边竟有好几个阴养的死士团团包围忠心耿耿为她挡死。
饶是他号称百步穿杨箭法如神竟也没能要了这小小女子的性命甚至锋利的箭镞连她的一根发丝都没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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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道风攥紧了拳头心意慌乱暗自悔恨一举不成打草惊蛇王氏必定有所警觉以后再行刺杀之事难如登天。
他扮作跛脚的模样
刚至巷尾忽然被一左一右两个带剑武官横截住阴影沉沉。
岑道风心悸顿时握紧了匕首。
听那两人低声道:“岑将军奉陛下之命请您立即进宫一趟。”
皇宫太极殿。
司马淮屏蔽了所有人单单叫岑道风一人跪在隐蔽的耳房中龙颜震怒。
“朕之前就察觉你神不守舍没想到竟图谋着如此鲁莽之举!对琅琊王氏的家主和朕的皇姐动手你也真做得出来朕若狠心些立叛你诛九族也不为过!”
司马淮压低声线训斥着“王姮姬是无辜的你为何自作主张伤她性命?你可知整个琅琊王氏将她捧上神坛朕亦……”
——他和郑蘅亦是拜把子的兄弟。
岑道风并不知王姮姬这女子有何内情只知王姮姬是王郎之间维持关系的工具杀了此女便能斩断两家联络。
“陛下末将有罪末将……”
他当然不敢伤害公主殿下半分刺杀之时刻意把控着箭的方向只对准王姮姬一人力求不连累无辜。
他此生斩敌将、杀贼匪将利箭对准闺中妇孺却是第一次说实话他心底也背负着极大的压力。
司马淮神情痛苦而挣扎厉声打断勒令道:“若非朕看重你寒门背景向上拼搏不易便该治你的罪!无论何时你们都
不得伤害王姮姬的性命,听清楚了?”
岑道风一愣。
陛下如此袒护王姮姬,对她的态度全然不似其余王氏族人。
难道王姮姬不是王氏中人吗?
为了天下宁定,舍小爱成全大爱,杀掉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随即脑海中浮现王姮姬在河边散步时秀丽的容色,当真是洛神妃子,翩若惊鸿。陛下血气方刚,正是知慕少艾的年龄,两相难说没有暗藏的情意。
岑道风顿时明白了。
可,王姮姬已经嫁人了。
陛下要觊觎臣子的妻子吗?
……她还不是一般臣子之妻,是那位集三权于一身的中书监的妻子。
陛下若看上了她,真是糊涂。
司马淮看出岑道风的疑惑,不便多说,文砚之临死前曾恳求他照拂王姮姬,且王姮姬又是他结义兄弟,他不想将她拉到这黑暗漩涡的朝政斗争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文砚之宁死也要守护王姮姬,活活被王家逼死了。这用鲜血得来的成果,他无论如何也要替文砚之捍卫住。
“王姮姬在王氏空有家主名头却不管事,行政大权和军事大权分别落在旁人手中,她是被逼的,深有苦衷。”
“总之朕要对付的人不是她,她仅仅是一个弱质姑娘,错生在了王家而已,山河破碎的罪过不该由她来承担。”
岑道风闻言心情复杂,此番确实鲁莽了,王姮姬是不是无辜的不知道,他被司马玖当枪使是肯定的,险些酿成大错。
司马玖当真可恶,挑唆他犯下了刺杀王氏家主的重罪,自己却隐身藏起来,日后王家恨的不是司马玖,而是他岑道风。
“末将……晓得了。”
司马淮吸了口气,将岑道风扶起,右眼皮狂跳,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这次岑道风的刺杀举动犹如一鞭炮炸在琅琊王氏,招惹了大祸,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王姮姬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还有他的皇姐襄城公主,亦无辜被连累。
“朕虽爱重你,但也只宽赦你这一次。”
“日后去江州赴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忌避免和王戢正面冲突。”
王家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容忍得了旁人随意刺杀他们的家主。襄城公主动了胎气,王戢宠妻如命,性如烈火,必定想方设法手撕了凶手。
王姮姬在王家被当作女神和信仰一般的人物,更何况,她还是那人的妻子。
幸好王姮姬没受重伤也没死,否则郎灵寂……
司马淮疲然坐在龙椅上,想起王姮姬,他确实很久很久没见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君夺臣妻,朕这辈子也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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