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卫慕幽羽
    牢房里光线幽暗,西夏女子脸上的神情晦暗而复杂。

    她的面相看起来极为老实和善,但眼底的眸光却凌厉无比,有着与她的年纪并不相符的老成和世故。

    她抿了抿唇,决然的不肯开口。

    李叙白实在懒得再跟这个装神弄鬼的女子废话了。

    听不懂大虞话?骗鬼呢!

    她要是听不懂大虞话?这半个月是怎么跟谭金龙还有曹和勇勾搭的?

    “你呢,也不用在这跟我们死鸭子嘴硬,我们跟你无仇无怨的,你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的是人想让你死。”

    “李元昊、曹和勇、谭金龙的老婆孩子、哦,对,还有谭金龙的冤魂。”

    “诶对了,你们西夏人怕不怕冤魂索命?我们大虞人有个说法,这冤魂索命是靠闻味儿的,能闻出谁跟谁是一家子,要是让着冤魂闻出来了,就得给人一窝端了。”

    “诶,你知道什么叫一窝端吗,就是十族消消乐啊,你说谭金龙那冤魂能飘那么远,飘到西夏去灭你满门吗?”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叫拓跋清溪?”李叙白拧着眉,面无表情的戳穿西夏女子的伪装:“不,堂堂西夏太后卫慕幽羽,怎么能更名改姓呢?多丢人啊。”

    此言一出,卫慕幽羽倏然抬起头,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的盯着李叙白。

    宋时雨错愕而不解的望着李叙白。

    他是从哪看出来这长着一张二八少女脸的女子是西夏那年过四十的太后的?

    李叙白挑了挑眉:“很奇怪是吗?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这个聪明脑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他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可说出的话却杀人诛心:“诶,你是怎么养出那么个不孝子的,连亲妈都杀?诶,你还有别的儿子吗?不行就把这个换了吧,被亲儿子逼得跟丧家之犬一样,够闹心的。”

    眼看着卫慕幽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叙白越说越来劲:“你别是就这一个儿子吧?那可就废了,那你还真得死一次了。”

    “你放肆!”卫慕幽羽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了久为上位者的那高高在上,狂傲不可一世的真面目。

    “我这叫放肆吗?我这明明是嚣张!”李叙白满不在乎道:“可惜的,我可以放肆嚣张,你却不能。”

    被揭穿了身份,卫慕幽羽反倒平静了下来。

    躲躲藏藏的逃亡了数月之久,她身边的人早就被损耗一空了,她身边强敌环伺,时至今日,对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敌国的监牢。

    这何其可笑!

    卫慕幽羽坦然的提起了要求:“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吾的身份,那么,就给吾另外安排个地方吧,”她抬头环顾了这牢房一圈:“这里又脏又臭,吾无法安睡。”

    “啥?”李叙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瞪着双眼,诧异道:“你嫌这又脏又臭?曹和勇的床上又香又软,哦,对,那个死鬼谭金龙的床也又香又软,你想去哪?我送你去?”

    卫慕幽羽流落大虞,委身于谭金龙,困于曹和勇之手,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

    听到李叙白这样说,卫慕幽羽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恼羞成怒了。

    “你一个武德司的无名小卒,不配与吾说话,让盛衍明来,”卫慕幽羽正襟危坐着,连看都不屑多看李叙白一眼,淡声道。

    李叙白挑眉:“那可不行,你是我抓的,那这功劳必须是我的。”

    卫慕幽羽眼见李叙白露出了急功近利的真面目,不由得会心一笑,悠然道:“想要功劳,就得拿出足够的筹码来换,否则,吾凭什么把这泼天的功劳送给你?”

    李叙白当真思忖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骤然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身份?你不是早就说过吗,你是武德司探事司的副指挥使,一个无名小辈而已,能有什么身份?”卫慕幽羽轻视的撇着李叙白。

    李叙白微微自得:“我可是官家的亲表弟!正经的皇亲国戚,他盛衍明算个屁啊!”

    “景帝?赵益祯?”卫慕幽羽饶有兴致道:“你这个身份,倒是有跟吾谈条件的资格了。”

    “那就谈谈?”

    “可。”不知不觉间,形势便有了变化,居上位者的卫慕幽羽竟然被李叙白牵着鼻子走了。

    宋时雨心头一动,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叙白。

    这个假货,还真有点真本事。

    卫慕幽羽思忖一瞬,淡声开口:“西夏的变故,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吾就说些你们不知道的,李元昊这个孽障!”一想到她自己亲生的畜生,她就恨得咬牙切齿的:“他灭了卫慕氏一族,赐了吾一杯毒酒,幸而吾养了一队死士,拼死护着吾逃了出来。”

    李叙白听明白了,这就是史书上用斑斑血迹写成的四个字,兔死狗烹。

    完整的事实应该是李元昊利用卫慕氏一族弑父篡位,大权在握后,又看这个功高震主的卫慕氏一族不顺眼了。

    这才不惜背上杀母这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也要灭了卫慕氏满门。

    反正他已经杀过爹了,再杀个娘也一样顺手。

    他又不用考虑处理尸体这种棘手的问题。

    “你还有别的儿子吗?”李叙白继续扎心。

    卫慕幽羽摇头:“庶子倒是有很多。”

    李叙白哼笑:“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都能给自己下毒,从别人肚皮里爬出来的,那刀磨得不就更快了吗?”

    卫慕幽羽倏然一笑:“这话说得,倒是有趣,不错,吾自己亲生的尚且靠不住,吾是疯了吗,要去扶持别人的儿子?”

    “那,你的打算是?”李叙白偏着头,漫不经心道:“把他拉下马,自己干?”

    “有何不可吗?”这个念头显然盘踞在卫慕幽羽的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别人提起过,今日在这个牢房内外,突然被李叙白这个异国人这么一提,她那蠢蠢欲动的心弦霎时剧烈震动起来。

    听到这话,宋时雨大感意外,和李叙白对视了一眼。

    李叙白却丝毫不意外卫慕幽羽会有这样的野心。

    史书上记载的有画像的女帝,摄政太后,大多都是卫慕幽羽这种野心勃勃的面相。

    “当然可以了,这是你们西夏的内政,谁想干都可以。”李叙白道。

    卫慕幽羽很诧异李叙白没有用看异类的眼神看待她,戒备之心稍稍消减了些许,淡声道:“吾所谋之事,你办不到,吾要见你们大虞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