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山位于豫州南部的谯郡境内,方圆三百多里。这里万山矗立,神态各异,峰峦陡立,峥嵘险峻,群山重叠,层峰累累。既有高山的雄伟,又有河流的清奇;既有森林的秀丽,又有山峰的峻峭。
凤凰山就是小洪山中一座险峻的大山,四面苍峰翠岳,两旁岗峦耸立,满山树木碧绿。山虽不甚高,但是也是峻崖峭壁,兀突石骨,特别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柏和浓荫中常见的清涧流水,更有一股神秘。
周家大院就座落在凤凰山上,几乎占据了整座大山,半山坡上修建着高高的院墙,把整座大山围了起来,院墙内大约有三千多亩地,远远看去,在云海苍茫之间,院墙和绿树相映成趣,就象是一张山中城堡名信片。
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小洪山龙脉彼起此伏,象舞龙般一直舞到凤凰山,弯弯曲曲的小沙河,象玉带那样轻飘流过凤凰山,然后缓缓东流,呈现环抱形状,真正是一块山环水抱的风水地理宝地。
周家的袓先是一位将军,曾经被朝廷派到交州平定蛮夷的叛乱,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这位将军是个很有心机的将领,听说澜沧江流域的蛮夷部落盛产黄金,便以追剿蛮夷首领为名,带领手下士兵深入澜沧江流域的蛮夷部落,结果既抓到了蛮夷首领,又缴获了大量黄金。
得胜还朝的周家将军得到了皇上的大量赏赐,却以染病为由谢绝了皇上封赏的官职,立即就告老还乡了。他看中了这块山青水秀的地方,才开始在这里买田置地,筑墙建房,经过三代人的努力,凤凰山已经成为一座坚固的堡垒。
在凤凰山的周围,有五十多个村落,零零落落地散布在群山之中。周老将军习惯于军队的生活,五十多个村子按照军队扎营的规距,呈辐射状向外扩展,紧紧地围绕在周家大院的周围,象众星捧月般把周家大院供在当中。
离凤凰山最远的村子差不多有近百里地。这些村落里住着五千多户人家,三万多人口。这些村子里的土地几乎全部属于周家大院,而这里的农户基本上都是周家大院的佃农。
这个地方就被称为周家山庄,这里的人家几乎全部都姓周,农忙的时候,就在家种地,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打猎。其实好多人原来并不姓周,只不过住到这里来了,
为了种上周家大院的土地,就改姓周了。不过是跟周家大院套个近乎,好让周家大院少收点租子,然而这么多年了,周家大院该收多少还是收多少,一点也不给他们面子。
那些村子的名字都是周大老爷起的,不是周家冲,就是周家台,或者是周家谷、周家湾、周家畈,反正随时提醒你,这是周大老爷的地盘。要想在这里混口饭吃,你就得听周大老爷的。
今日的周家大院,一反往日的平静,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拨人。周家大院要卖土地的消息已经传出好几天了,那些有钱的财主们当然看到了这个机会。周家唯一的儿子被土匪绑票了,赎金高达五千万钱,纵然富裕如周家大院者,也难以一时凑集如此巨款,不得不变卖部分土地,以凑集赎金。
“各位老爷,周家的土地,经历三代人经营,都是些肥沃的熟田。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一亩地少说也得二千钱。如今我们周家急着用钱,可以适当便宜一些,每亩地一千八百钱。哪位老爷想买的,可以跟我谈。”
接待这些财主们的,就是周家大院的大管家周发。象根竹竿一般纤瘦的他站在众位肥头大耳的财主们中间,显得异常瘦弱。这么多年来,他帮助周家不断地买地,而象今天这样卖地还是头一回。
“周大管家,你说的市面价格倒是不假。可如今灾害连年,再好的土地也不打粮食,收成不及常年的三成,土地价格早就该降了哟。”
一个黑胖黑胖的财主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还一边向其他财主们使着眼色。其实不用他鼓动,那帮财主们就象是见了血的蚂蝗,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卯足了劲,准备到周家大院里来狠狠地宰一刀的。
“是啊,早该降了。”
又是一个财主站了起来,他眯着他那三角眼,不屑地看了周发一眼。他似乎不愿意跟周发说话,回过身去,朝那些财主们翻了翻他那死鱼般的眼珠,嘴角边露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这都什么年月了,还值一千八百钱?大管家,你没有看到路上的那些流民吗?要是种田还能糊口,他们至于流离失所吗?”
这样的场面周发也是见得多了,不同的是,以前是他在降别人的价,没想到今天轮到别人来砍自己的价。他不动身色的听着,等他们说得差不多
了,他才淡淡地说道。
“郭老爷,我漫天要价,你们就地还钱。不管土地还值不值钱,你们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土地来的。爽快点吧,如果你们想要,就开个价吧。”
这些买地的财主们立即安静下来,刚才说了那么多废话,还不是为了此刻的砍价?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大约过了一刻钟,还是那个黑胖黑胖的财主再一次站了起来。
“我成心想买,每亩地五百钱。”
“啊……”
周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不认识似地盯着那黑胖黑胖的财主。人要是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就是有点贪心也是可能理解的,可要是有了黑心,那就让人恶心了。
“陈大老爷,还是留着你的钱财吧。五百钱一亩地,你也不怕凉了牙齿!”
周发有些气愤了,说话也不留情面。要是放在平日,他还真敢指着他的鼻子教训他一顿。不管怎么说,周家大院也是谯郡有名的大户、豪门,容得着你这么欺负么?
“周大管家,五百钱不少了。你要是不信,我把话撂在这,超过五百钱,你一亩地也卖不出去。”
那黑胖黑胖的陈大老爷冷冷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周发一眼,重新坐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而那个死鱼眼郭老爷又站了起来,接过黑胖子的话题,对着大家说道。
“各位老爷,我们到这里来,本来就是想帮周家大院一把,想办法凑集点钱,把周家大院的公子赎回来。谁知到了这个时候,周家大院为了几个钱,置周家公子安危于不顾,在土地价格上斤斤计较,一点也不让步。也不知你们还想不想求你家公子!”
“哼,谢郭老爷美意。”
周发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笑。他心里清楚的很,就这帮财主,巴不得别人倒霉呢,还帮你凑集钱?嘴上说得比抹了蜜还甜,心里却比碳还黑。指望他们发善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各位老爷的善心,周发在这里一并谢过了。周家大院卖田凑钱,不是向各位乞讨,也不用大家发善心。周家的土地,该值多少钱,我们自己心里有数,谁也别想趁火打劫。谁要是真的想买,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一亩地究竟该值多少钱。”
周发不坑不卑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起水来。以他的经验,现在这些财主们该涨一点价了,然
后再是新一轮的争论。最后的价格就是在这不断地争论、妥协之中慢慢谈成了。
“周大管家这是怪我们出价不凭良心啰,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不用掖着藏着,今天我们把话跟你说到明处,决不跟你讨价还价。你要是五百钱一亩,我们都买,你要是涨价,我们都不买。”
那个姓陈的财主又跳了出来,无形之间,他把所有的买家绑在了一起,共同对付周发。他这一说不打紧,那些财主们都是见钱眼开的主,谁还肯出超过五百钱的价格?
“买不买随你,卖不卖随我。有谁真心想买的,可以单独来找我,我现在有点事到后院去一趟。”
周发站了起来,朝着众位财主们拱了拱手,径直走了出去。有了姓陈的、姓郭的两个家伙捣乱,要想卖出好价来,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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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能,还不如让他们等着,看他们还能挺多久。
……
周家大院正堂大厅里,两边摆放着两排条案,条案后面,则是厚厚的坐垫。在大厅的上首,摆放着一张条案,后面有一个坐垫,这是主人的位置。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习惯于跪坐,倒是节约了许多木材,只不过很费衣服。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紧皱着眉头,正在大厅里踱来踱去,满脸的惆怅。他不时地回过头来,对着大厅正上首位置上坐着的女人说着什么,既充满着气愤,又显得无奈。
那坐在大厅正上首位置上的女人,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差不多有三十六、七岁,眉清目秀,明艳端庄,然而此时忧伤已经写满了她那漂亮的脸庞,美丽的大眼睛里更是布满哀痛,低着头坐在那里,不住地哀声叹气。
“夫人,管家来了。”
站在门口的丫环推开大门,小声的朝大厅里禀报一声,垂首站立在大门边上。那被称为夫人的中年女子眉毛扬了扬,哀痛的脸色稍微有些缓解,她看了看门口,轻声吩咐道。
“让管家进来。”
不一会,一个削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就是周家大院的管家周发,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帐册,就象搬着一块重重的砖头,他躬身低头,眉眼朝地,不声不响地上前几步,恭敬地走到大厅的左侧,朝着大厅里的两个人深深地弯下腰去。
“夫人,大舅爷,那些财主们死咬住价格不松口,每亩地只出五百钱。”
“他
们这是落井下石!”
那个被称为夫人的就是周家大院的主人,大傻子周永的母亲周夫人章珏。她愤愤地站了起来,显得异常的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不由得抬起头来,以求助的眼光看向那个中年男子。
“妹子,我顶多能为你凑集二千万钱,那些土地,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吧。把周永赎回来才是大事,只要把他赎回来,以后还会有机会再买回来。如果没有了周永,这周家大院马上就会成为别人的,你就是留着这些土地,还不是为别人做嫁衣吗?”
那个被称为大舅爷的正是周夫人的亲哥哥章良,他曾经当过一任的县令,现在闲赋在家。听说周永被绑架了,连忙带着两个儿子赶了过来,可是巨额的赎金让他大吃一惊。虽然他也是个大财主,可是也拿不出如此巨款。
“土地肯定是要卖的,只是那些财主们趁火打劫,也太黑心了,把土地价格压得这么低,竟然不到平日里的三成,这也太欺负人了。”
章珏的心里气愤难平,转身走到大厅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抑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紧跟在她身边不远的大丫环周蓉连忙递
上手绢,她一把夺了过来,捂着脸哭了起来。
“唔……”
她伤心地哭着,凄历的哭声在周家大院里无尽的蔓延。自从十年前周老爷离开了人间,章珏就独自撑起了这个周家大院,想起这些年的含辛茹苦,心力憔悴的她怎么不伤心欲绝!
周家大院占据了风水宝地,汇聚了四方之财,钱财是越来越多,土地是越来越广,可是人口却没有见长,并没有象他的袓先希望的那样人丁兴旺,虽然他们有钱有势,虽然他们三妻四妾,可是三代人代代仍然还是一丁单传,都了周永这一代,竟然还是个傻子。
“妹子,别哭了,还是快拿个主意吧。土地再好,也是身外之物,儿子才是你终生的依靠,哪怕他再傻,也是周家大院的传人。等他有了儿子,定然不会还是傻子,你就有了希望,还怕买不会这些土地吗?”
“唉……那就卖吧。”
章珏慢慢地收住了哭声,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周家大院的土地有很多,而她的儿子却只有一个,哪怕他是个傻子,可也是她的儿子,而且还是周家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能放弃不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