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二月底了,路上的积雪早已经看不到踪迹,可是洛阳仍然听不到春天的脚步。连绵的阴雨吹打着路边的树木,没有一点春天的气息。阴沉沉的天空中迷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那厚厚的云层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洛阳皇宫里的正德大殿上,大汉朝廷皇上、汉灵帝刘宏正要召集大臣们召开殿前会议,高高的皇帝宝座上,个子不高,身体已经开始发胖的汉灵帝刘宏端坐在皇帝宝座上,紧张的眼睛急切地注视着大殿里的大臣们。
“众位大臣,自张角弟子唐周上书告发张角谋反,廷尉逮捕马元义,车裂于雒阳,诏三公、司隶按验宫省、直卫及百姓信奉、追随张角太平道者,诛杀千余人,并令冀州逐捕张角等人。谁知张角等人知道事情败露,晨夜驰敕各州、郡,一时俱起,纷纷起兵,皆著黄巾以为标帜,谓之黄巾贼。如今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角二弟张宝自称地公将军,张角三弟张梁自称人公将军,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安平国和甘陵国的百姓甚至生擒了安平王和甘陵王,响应黄巾贼。众位大臣可有何良策平定张角的黄巾之乱?”
汉灵帝刘宏虽然说完了,可是殿下大臣却鸦雀无声。这个时候,谁说话都须格外小心,那张角的黄巾军犹如风卷残云,汉灵帝刘宏正急着呢,谁要是触了霉头,还不是自己吃亏?
然而也有不怕事的,太尉杨赐就是一个。这个出身于大儒之家,少传家学,笃志博闻的正义之士就是以敢说闻名。见众人没有说话,又是他第一个跳了出来。
“皇上,去年秋天,臣就上书言道,张角欺骗百姓,妖言惑众,信徒遍于天下,日久心生祸端。虽受到免除罪责的赦令,仍不思悔改,反而逐渐蔓延扩张。现在,如果命州、郡进行镇压,恐怕会加重局势的混乱,促使其提前叛乱。应该命令刺史、郡守清查流民,将他们分别护送回本郡,以削弱张角党徒的力量,然后再诛杀那些首领。这样,不必劳师动众,就可以平息事态。然而州郡官员怕如实呈报会受到朝廷的处分,不愿上奏,只是私下相互间通知,不肯用公文的形式来通报。结果没有人重视我的建议,致使如今
天下大乱,一发不可收拾。”
太尉杨赐说了半天,也仅仅只是发了通牢骚。当时如果汉灵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也许就没有后来的黄巾起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先见之明当中,根本没有去想现在该如何面对。
“皇上,臣以为当先固守洛阳,然后再剿灭黄巾贼寇。”
刚刚被任命为大将军、封为慎侯的何进走上前来,提出了自己的战略构想。正是因为黄巾起义,这个本为屠户出身,因妹妹被立为皇后而发迹,时任河南尹的何进,突然间就成了全国剿灭黄巾军的总指挥。
“皇上,臣欲统率左、右羽林军以及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五营将士,驻扎在都亭,整修军械,守卫京城洛阳。同时还设置函谷关、太谷关、广成关、伊阙关、辕关、旋门关、孟津关、小平津关等八关都尉,以固守洛阳。”
这不失为一个上策,只要保住了洛阳,皇上还是皇上,大臣还是大臣,朝廷还是朝廷,至于各州郡的官吏、百姓,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他们去剿灭黄巾军去吧。
“皇上,臣有话说。”
郎中张钧走上前来,那瘦弱的身子此时却异常的精神,他向汉灵帝刘宏拜了一拜,神色异常的严肃。他看了看站在汉灵帝身旁的张让等人,眸子里似乎燃烧起火焰来。
“皇上,臣以为,张角所以能够兴兵作乱,百姓之所以乐于归附张角,原因都在于十常侍多放任自己的父兄、子弟、亲戚及其投靠者充任州郡长官,搜刮财富,掠夺百姓。地方官府向百姓征收的赋税极重,役使他们,残酷地鞭打,超过对待奴隶。还有人为交纳赋税被迫卖妻卖子,甚至有人因不堪忍受而刎颈自杀。尽管他们曾到州、郡官府去陈诉冤情,但州、郡长官既不处理,又不向上奏报。路途遥遥,无法到京城直接向陛下喊冤,满含怨气地向苍天呼喊,仍是投诉无门。百姓有冤无处申诉,这才聚集起来进行反抗,打算与朝廷对抗,聚集起来成为盗贼。他们完全是迫于无奈,并无建立朝廷的野心。如今,应该斩杀十常侍,将他们的头悬挂在京城南郊,向百姓谢罪,并派使者向全国宣布此事。只要任命清廉能干的官员去担任州、郡长官,动乱自然就会平定,无须调军征伐。看似庞大的
黄巾军就会自行解散。”
还没等张钧说完,张让等人全都吓得摘下帽子,除去鞋袜,下跪叩头。等到张钧一说完,张让等人立即在大殿里痛哭起来,特别是张让,更是哭得伤心欲绝,就是死了他的亲爹,他也不会如此伤心。
“皇上,奴仆们冤枉啊。唔……奴仆们忠心为皇上办差,得罪了一些大臣,他们这是借机报复啊。唔……皇上,奴仆们请求皇上允许我们到诏狱里去,奴仆们愿意将家产献出,用以补助军费,以表奴仆们的忠心啊。唔……”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全都穿好衣帽鞋袜,继续担任原职。”
汉灵帝刘宏摆了摆手,厌恶地瞪了张钧一眼,心中已经是非常恼怒。真
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仅仅杀了十常侍,黄巾军就会自行解散?真是痴人说梦!不由得气呼呼地说道。
“你真是个狂人!难道十常侍中本不该有一个好人!你有何把握,杀了十常侍,黄巾军必然自行解散?”
“皇上,臣并不是妄语。”
张钧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对太监们的仇恨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阶段,他甚至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只要能搬倒太监,他就是与那些太监们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皇上,中常侍张让、赵忠等人都被封为侯爵,身份贵宠,本应该对皇上忠心耿耿吧,可是封谞,徐奉却与张角勾结,图谋洛阳。如今他们已经招供,这该不会有假吧?”
提起这几个勾结张角做内应的太监,汉灵帝刘宏也是一肚子的火气。自己对他们可谓是恩重如山,可是他们竟然还与张角勾结!他不由得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张让等人一眼。
“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将他们全都禁锢起来,有人甚至遭到诛杀。现在党人倒是在为国家出力,你们反与张角勾结,该不该处斩?”
张让等人再次跪了下来,叩头犹如捣蒜,一边叩头,还一边哭了起来:“皇上,我们冤枉啊,这些都是封谞,徐奉、王甫、侯览他们背着我们干的。我们确实不知情啊。要是我们知道他们私下谋反,早就报与皇上,将他们五马分尸!”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张让、赵忠等人嚎啕大哭,汉灵帝刘宏的心就软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大汉天下四百年的江山,就该败在
汉灵帝刘宏和这帮太监手里。
“罢了,朕就不追究你们了。不过从今往后你们可得收敛退避,赶快各自将你们在各地担任州、郡官员的亲属及子弟召回,各自回家反省去吧。”
“谢皇上天恩。”
张让、赵忠等人连忙叩头谢恩,心里不由得暗喜。如今天下倡乱,各地州、郡官吏性命难保,留在任上凶多吉少,私自逃了又是失地之罪。现在可好了,皇上命令他们离开,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躲避黄巾军去了。
最生气地要数张钧了,自己告了半天状,不仅没有把张让、赵忠等人告倒,反而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让他们的家人、亲戚安全地离开了各地州、郡官府,带着他们搜刮来的钱财,回家享受去了,不由得怒火中烧,不顾一切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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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皇上,十常侍不除,天下不宁,张角不灭啊!”
“大殿之上如此咆哮,成何体统?左右侍卫与朕将他打将出去!”
汉灵帝刘宏也火了,朝左右侍卫摆摆手,那些如虎似狼的侍卫便冲了上来,挥起棍子就朝张钧的身上乱打。可怜堂堂朝廷大臣,犹如丧家之犬,被几个侍卫打得狼狈逃窜。
一时之间,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大臣们集体哑巴了。张钧的下场惊醒了许多人,仅仅攻击了十常侍,连做人的尊严也没有了,一时半会,大概再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十常侍了。
“皇上,臣有话说。”
终于,皇甫嵩从大臣中走了出来,朝皇上深深地拜了一拜,这才招起头来。他是雁门太守皇甫节的儿子,东汉名将、度辽将军皇甫规的侄儿。少年时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被察举为孝廉、茂才,原任北地太守。为了剿灭黄巾起义,汉灵帝刘宏刚刚任命他为左中郎将。
“皇上,张角以法术和咒语等传授门徒,十余年的时间,信徒多达数十万,青州、徐州、幽州、冀州、荆州、扬州、兖州和豫州等八州之人,无不响应。有的信徒卖掉自己的家产,前往投奔张角,他们塞满道路,尚未到达而死在途中的也数以万计。张角设置三十六个方,犹如将军。大方统率一万余人,小方统率六七千人,各立首领。如此严密的组织,犹如军队一般,要想短期内剿灭黄巾,平定州郡,必不能胜。”
说到这里,皇甫嵩
停了下来,让汉灵帝有时间回味他的意思。这么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要想在短期内剿灭黄巾军,无疑比凳天还难。他必须让汉灵帝刘宏作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也让他自己有施展的机会。
“皇上,臣以为首先应该解除禁止党人作官的禁令,对党人的禁令时间已经很长了,人心怨恨愤怒,若不予以赦免,他们将轻举妄动,与张角联合起来,叛乱之势便会更趋扩大,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请先将陛下左右贪赃枉法的官员处死,大赦天下党人,已经被流放到边疆地区的党人及其家属都可以重返故乡,大赦所有追随贼人的百姓,唯有张角不在赦免范围之内。并考察各地刺史、郡守的能力。如果这样做,叛乱就容易平息了。”
“其次,请皇上拿出私人所有的中藏府钱财以及西园骥厩中的良马,赏赐给出征的将士。与此同时,征调全国各地的精兵,集中力量剿灭冀州张角、豫州波才、南阳张曼成。派遣北中郎将卢植征讨张角,臣与中郎将朱俊征讨在颍川地区活动的黄巾军。”
“三是派出使者张榜公告,号召各地州郡官府、士族乡绅招募士族、豪门的子孙及民间的有志之士应召参加郡兵、乡勇,自备马匹、弓弩和刀枪,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剿灭黄巾逆贼,安抚流民百姓。”
听完
皇甫嵩的话,汉灵帝刘宏的心如刀割。大赦党人他倒是可以接受,他也明白,如果那些党人跑去参加了黄巾军,那大汉的天下恐怕顷刻间就要崩溃。只要消灭了黄巾军,以后有的是时间跟那些党人算帐。
让那些州郡官吏招募郡兵平贼,他也是非常赞成,特别是让那些士族、豪门、乡绅、财主出钱出人来剿灭黄巾军,他更是高兴,让别人为自己打江山,他何乐而不为呢?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要他拿出他私人所有的中藏府钱财以及西园骥厩中的良马,赏赐给出征的将士,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可是他私人的钱财啊,凭什么要他拿出来?
望着皇甫嵩那坚定的目光,汉灵帝刘宏不由得有些心虚了。要是他不拿出钱来,国库里还真拿不出这么多军费。他想了想,只有将官位要涨价了,不然真的补不齐自己的亏空。他咬了咬牙,朝皇甫嵩点了点头。
“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