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骄阳似火。连日来,朝廷大军紧紧地包围着阳翟城,四个城门都驻扎着官兵。远远看去,士兵们都扛着云梯,手持盾牌、刀枪,正挥汗如雨,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攻城训练。步兵的身后,不断的有骑兵在游弋,时刻警惕地注视着城墙上的一切,攻城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官军的进攻训练不分时辰,随时随地,喊杀声也此起彼伏,有是在上午,有时在下午,有时又在晚上,黄巾军白天黑夜的不得安宁,时刻提防着官军的攻城,可是官军是光打雷,不下雨,十多天过去了,迟迟不见官军攻城。
荀彧、荀攸想到的计谋,皇甫嵩、朱隽也想到了。尽管黄巾军很弱,甚至是乌合之众,但是久经沙场的皇甫嵩、朱隽也绝对不会拿自己手上的五万人马去攻打十几万人把守的城墙,除非他们疯了。
围而不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城墙再紧固,也只能坚守一时,决不可能坚守一世。象波才这样的黄巾军,孤立无援,只能坐已待毙,根本用不着大举进攻,拖也会把他拖垮、拖死。
皇甫嵩、朱隽骑着马,来到正在训练的官军阵前。五月的阳翟,太阳已经很毒了,皇甫嵩、朱隽也有些热,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可是他们还是保持着朝廷将军的威仪,神情严肃地看着训练的将士。
“将军大人,天气越来越热了,再不攻城,将士们都快挺不住了。黄巾军已经饿了好些天,此时攻城,应该一举拿下。”
正在带领队伍训练的袁绍跑了过来,开始对皇甫嵩、朱隽抱怨。天天在太阳下面训练,作为将领的袁绍也不得不陪着,结果白净的袁绍似乎也晒黑了很多,这让他有些郁闷。
“流汗总比流血好!再过上半个月,黄巾军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到时候我们直接走到阳翟城去,岂不是更好?”
皇甫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袁绍,淡淡地说道。虽然他是左中郎将,可是他也不想得罪袁绍,在袁绍的身后,是一个显赫的家族,他可不想与这么大一个家族为敌。
“将军大人说得是,我们就等着黄巾军都饿死吧。”
袁绍不自然地笑了笑,朝皇甫嵩拱了拱手。其实他的心里却没有把皇甫嵩的话放在心里,被黄巾军围在长社这么久,他正想进攻波才一雪
心中之恨呢,他才不会关心那些士兵,反正也用不着他去冲锋陷阵。
……
阳翟的城墙上,波才和彭脱、黄邵、裴元绍正在巡查黄巾军士兵的防守情况。天气越来越热了,身着盔甲的波才虽然骑在马上,额头上也冒出了汗。他用马鞭指着对面操练的官兵,脸上露出一丝嘲笑。
“该死的官狗,故意耀武扬威,围而不攻,虚张声势,竟然想把我们困死在阳翟城中,真是白日做梦。”
然而皇甫嵩、朱隽并不是做梦,他们的战术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十几万黄巾军,每天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小小的阳翟城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人马,没用几天,城里的老鼠都已经快让黄巾军吃光了。
这才是黄巾军真正的悲哀!
就在离阳翟几百里处,黄巾军的另一大主力,南阳黄巾军张曼成部正在攻打南阳城。张曼成和波才,他们两人之中,或者是他们的主要将领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想起来为对方伸出一下援手,他们就会摆脱被各个击破的命运,历史就将重写。
然而他们的眼光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刚刚起兵,打了几个小胜仗,就自以为胜券在握,仿佛大汉朝廷已经崩溃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分赃。谁也不愿意看到其他黄巾军比自己强大,更不会主动去援助其他黄巾军。眼看着大汉朝廷的军队把他们一个个消灭,谁都没有想到要团结起来。
纵观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农民起义可谓多也,从陈胜吴广到黄巾军,从水泊粱山到李自成洪秀全之辈,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民从来没有放弃挣扎,但是却没有一个王朝是由农民起义缔造的。虽然李自成率领的起义军最终取代了明王朝,但也只是昙花一现,替他人做了嫁衣,从严格意义上说也是失败的。
农民起义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到处点火,各路起义军风起云涌,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盘散沙。虽然他们名义上打着一个旗号,实质上他们各自为战,互不统属,以至于让朝廷官军各个击破。
而义军内部通常也有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首领们势力的强弱,能力的高低,以及外部的挑拨离间大大削弱了起义的锋芒,或直接导致起义失败。更有的起义军竟然互相残杀,最后同归于尽。
历史一再的重复,历
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几乎都走入了这个怪圈。
见到将领们到来,城墙上防守的士兵强打起精神,尽量让自己的身板站的直一点。可是肚里无食,身上没劲,强撑着的身子止不住的打晃。彭脱看了看身边的黄邵,露出一丝苦笑。
“大帅,官军还真是想困死我们。城里的粮食已经被搜光了,现在士兵们每天只有一顿稀米汤,再过三天,连稀米汤也没有了。不用官军进攻,恐怕我们也要被饿死了。”
看到士兵们无精打睬的样子,波才恼怒地挥鞭就要打。可听到彭脱如此一说,扬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他狠狠
地瞪了士兵们一眼,收回了鞭子,心中却还是愤恨难平,朝那个士兵吼了起来。
“连杆枪都拿不动,你没吃饭吗?”
那士兵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荒乱之中手中的长枪也倒了下来,差点砸着波才。幸好波才眼疾手快,伸手就抓在手里。那个士兵更是惊恐不安,脑袋使劲在地上叩头,额头已经碰出血来。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小的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说着说着,那士兵竟然往地上一倒,昏过去不醒人世了。恼怒的波才此时却无从发泄,他无奈地摇摇头,把那士兵的长枪扔给一个小头目,再也不理睬那个士兵,打马朝前走去。
“大帅,这阳翟城实在是太小,根本无法养活十几万人,我们还是得早想办法,如果被官军长期包围,要不了多久,我们都要被饿死了。”
真是没有想到啊,十几天前,他还把官兵围困在长社城里,而官军则有吃有喝。如今风水轮流转,现在自己又被困在阳翟,却连饭也没的吃,这报应也太快了吧,老天真是不公啊。
“我已经决定了,马上准备突围,今天晚上饱餐一顿,夜里全军突围。如果官军胆敢阻拦,我们就与他们决一死战。”
彭脱、黄邵、裴元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把心中的郁闷都吐出来了,心情也畅快了许多。这波才,打了两次胜仗,就自以为了不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难得听一会劝,几个人互相望了望,相视一笑。
“大帅英明。”
……
自从为斩杀俘虏之事触怒了皇甫嵩,来到阳翟这么长时间,周永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有什么事情,皇甫嵩都是派传令兵来直接通
知,免得两人见面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可是今天晚上周永主动来到了朝廷官兵的大营,根据自己的斥侯报告,联想到荀彧、荀攸的计策,他的感觉告诉他,波才正在准备突围。虽然对皇甫嵩还有些不满,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皇甫嵩的尊敬。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辽东太守周永求见。”
皇甫嵩和朱隽刚刚巡视朝廷官军回到大帐,正准备与朱隽商量攻时之事,却突然听到卫兵报告。他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听说周永求见,估计是为攻城大事,马上传令让周永进了他的大帐。
“见过将军大人。”
周永恭恭敬敬地朝皇甫嵩、朱隽行了一礼,心说不管你们对我如何,反正我已经做到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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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尽。再说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对你恭敬些我也不吃亏。皇甫嵩见周永态度谦逊,便淡淡地点了点头。
“周永大人有何要事?”
对于黄巾军的异动,周永也只是感觉。虽然他认同荀彧、荀攸想到的计谋,可是他也无法准确断定黄巾军突围的时间,根据陈仓、刘枝的报告,他确定黄巾军就要突围。
“将军大人,我这几日一直在观察城墙上的黄巾士兵,见其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可见城中已无粮食。根据斥侯报告,今天傍晚城墙上的士兵突然减少,城内虽然非常安静,然而却冒出了大股炊烟。我估计波才准备让黄巾军饱餐一顿,要在今天晚上突围,特来报告。”
皇甫嵩的嘴角动了一下,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早已看出波才军中无粮,坚持不到多少时间了,也估计波才就在这几天要逃跑,只是没有周永如此确定的时间。他看着周永,露出了笑容。
“周永大人真是个将才,观察得这么仔细,判断得也很准确。不过周永大人,根据你的观察,你看波才会往哪个方向逃跑?”
周永抬头看了看皇甫嵩,不会吧,你也要考考我?怎么是个人都想考考我呢?不过看皇甫嵩的样子倒是非常认真,并不是考究的意思,看得出他对周永已经有了些许欣赏。
“将军大人,我认为波才有两个方向逃跑,一是逃往汝南方向,二是逃往往嵩山方向。汝南人口众多,且比较富裕,有利于波才迅速发展,而嵩山方向山高林密,波才的十几万人马一旦进入大山,
则如鱼得水,如鸟归林,要想再剿灭他们恐怕难上加难。”
皇甫嵩沉吟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等于肯定了周永的判断,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和缓多了,周永也感到了这老头的可爱之处,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周永大人,目前黄巾势大,朝廷兵力紧张,张角占领了巨鹿,南阳黄巾张曼成攻破了宛城,杀害了南阳太守褚贡,其他各地的黄巾也是越闹越凶。朝廷已经下诏,命令我们即日率领大军即日开赴南阳讨伐张曼成。”
原来汉灵帝刘宏真的着了急,颖川的黄巾军还没有消灭,他又派太监送来了新的讨伐令。南阳太守褚贡被杀,让汉灵帝惊恐不安,命令皇甫嵩、朱隽赶紧消灭波才,然后兵发南阳,剿灭张曼成。
“至于波才黄巾,我和朱隽大人也认为他会今晚突围。至于他突围的方向,恐怕只有逃往汝南、或者逃往嵩山两个方向。周永大人,我和朱隽大人刚刚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我们朝廷大军负责堵住东门,你们辽东骑兵则负责堵住西门。波才黄巾军突围以后,不管他们逃往哪里,都由辽东骑兵负责追击波才余部,而我们朝廷大军则开
赴南阳攻打张曼成。等你们消灭波才之后,再到南阳与我们会合,如何?”
皇甫嵩这么安排,让周永心中一喜。看样子皇甫嵩已经没把黄巾军放在眼里,竟然不要周永的骑兵配合,由朝廷大军单独面对黄巾军。他是不是觉得波才黄巾饿得没有力气了,想捡个便宜?不过皇甫嵩把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了周永,说明这老头也想通了,周永双手抱拳,大声回答。
“遵命。”
等周永离开了帐篷,已经打马离去,皇甫嵩还望着大帐的门口发呆,大脑里一片空白。以至于朱隽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他怔怔地望着大帐的门口,若有所思地问朱隽。
“我们刚才还在猜测波才是否会在今晚突围,谁知周永竟然言之凿凿地肯定波才今晚会突围。你怎么看?”
自从周永走进皇甫嵩的帐篷,朱隽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周永,听到皇甫嵩发问,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望着周永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喃喃地对皇甫嵩发出感慨。
“此人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