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栩看着男孩那张和现在镇长大差不差的脸,想起了拥抱笑笑那天。
他比起自己单独出行的次数,可以说是很少和其他人一同行动。
诡界里,所有诡怪面对试炼者们时会消减难度,尽量露出无害的一面。只有后期试炼次数难度提高了,诡怪们才会不留余地地攻击试炼者。
这都是曙光众多天赋者多年如一日对诡界试炼进行改造的结果。
如果不让试炼难度难度递增,现如今怕不是大多数人都活不下来。
但是陶思栩,这个假试炼者,在没有真试炼者陪伴下,总会见到诡怪的真面目。
比如眼前这个双目血泪,浑身血洞,周围好似有多人嘶吼怒骂声环绕的镇长。
彼时的陶思栩恰好在镇长坐镇办公室时进了门。
刹那间,整齐干净的办公室逐渐流化成一片废墟:木屑横飞,血迹满墙,文件上布满杂乱的脚印。
镇长已经随着这间房间一同诡异化,正双目圆瞪,死死看着进门的陶思栩。
“下午好,蒋镇长。”
陶思栩循着地上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走,挑剔地找到一个红木沙发椅坐下,翘起腿双手放置于膝上,看着镇长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
蒋家齐没有回话,但也没有攻击他。他沉默地摸到了躺椅的扶手,颤颤巍巍坐下,像一座肉山。
两人在这篇废墟里遥遥对望,即使有一方的眼球被尖锐物品刺破,剩下的玻璃体要掉不掉挂在眼眶里,远看像是在流泪。
一股携带着黄沙的风透过大开的窗户,门口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
蒋家齐张了张嘴,里面只有碎碎的几颗牙。
他的语气很疲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风越来越大,把桌子上一张纸吹到陶思栩怀里。陶思栩拿起看了一眼,是一张落款为“蒋家宁”的儿童安全倡议书。他把那张纸方方正正叠好,放进口袋里。
然后他拒绝:“还差你们了。”
“……什么?”
镇长没听懂他的话。但陶思栩摇摇头,不打算给出解释。
两人便继续沉默。
吵闹人声愈演愈烈,像是一把大火,终于烧到了最烈的时候。
数十个人涌进这间小过头的办公室,每个人脸上是悲愤交加的,是正义凛然的。
他们把镇长用人架住,挥起手上的棍棒,刀尖,铁棍。
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怒吼:“都怪你!要不是你引入那个该死的加工厂,我的孩子也不会……!!”
失去了工作的工人们大吼:“都是你!凭什么好好的加工厂说不干就不干,我们的车贷谁来还?!”
镇长的眼睛被铁棍穿过,头上被棍棒打出的血洞正淅淅沥沥流着温热的血。他眼球被刺穿前,还看着门口那一些畏畏缩缩的人——他一手提拔的、给予莫大信任的助手。
此时却把责任全部扔到他头上,装扮成沉默的羔羊。
视觉消失了,他的听觉变得灵敏。
在吵吵嚷嚷中,他听到一道尖锐悲戚的女声:“住手——!!你们住手——!!!”
蒋家齐闭上了眼。
陶思栩从始至终坐在那张红木椅上,像在欣赏一场闹剧。
但过多接触黄沙镇诡异的人,会以同一种死法被处刑。
手拿刑具的一行行刑手,好似突然看到了他。他们一把把镇长破烂的身体扔到地上,向着他冲过来。
他们齐声道:“蒋家齐,你个骗子!!!”
当陶思栩也闭上眼时,那道女声,也始终没有赶上。
陶思栩眨了眨眼,退出回忆,看到眼前的蒋家宁紧紧握着弟弟的手,即使双手血肉模糊也坚定不放开。
园长突然从众试炼者身后走出来,猝不及防吓了大家一大跳。她走到姐弟俩面前看了他们一会,幽幽叹了口气。
她看起来比往前任何一天都疲惫。
不一会儿,她转身背对着孩子们,面朝试炼者们重重鞠躬。
她说:“谢谢你们,你们…非常尽责,孩子们都很喜欢你们。”
试炼者们想要避开她这一庄重的感谢,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被诡怪定在原地,不是为了伤害,却是为了感谢。
园长站直身子,把凌乱的额发捋到耳后,认真温柔像是以前。
她突然笑了一下,语气中加了一点俏皮:“可惜我没有工资付给你们……之前的加班费算是一个谎言。诡界的「谎言」,我这是最友善的吧?”
她认认真真扫了所有人一眼,在俞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最后向陶思栩伸出手:“我知道,就差我了吧?”
陶思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刚握上园长的手——触感并不好,毕竟血肉上参杂了许多泥沙,看起来脏兮兮的。突然间,俞霄把自己的手附在他手上,朝他露出坚定的神情。
俞霄抿着嘴角,双眸发亮:“陶哥,痛我也不怕,我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陶思栩略吃惊地回望他一眼,就双双被拉进园长的经历之中。
那是平常的一个周末,自由托管,孩子们照常入园。
黄沙一如既往的大,太阳实在是红过头了。
蒋家宁抬起手挡住太阳,转头想要提醒孩子们不要直视它。接着她就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长鸣声。
她看到了从西方出现的两个太阳。
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
她拼尽全力,压缩肺部的所有空气,想要发出此生最大的声音,对33个孩子们说:
“快跑啊——!!!”
终究是来不及。
载满黄沙的货车轰隆从坡上倒下,一路侧翻,车灯还亮着,照亮了33个孩子惊慌的脸和她的苍白血色。
刹那间,满天红艳。
8个孩子瞬间被压成肉酱,和大地融为一块,像是另一处天际线。
腰斩、骨肉磨空、黄沙埋天、血肉剥离。
惨不忍睹。
蒋家宁站在原地如同魂飞魄散。她从喉咙里挤出好几声短促的尖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试图尖叫,试图呼喊,但声音在到达唇边之前就被无尽的恐慌所吞噬。事情就发生在几秒内,却感觉恍若隔年。
她头一次没有走在孩子们队尾,只是周末老师们都放假了,她要提前走到队头去开门,好让孩子们少吃点风沙。
怎么会这样呢?
货车如同力竭的巨兽,重重摔在她面前,扬起的尘沙扑了她满脸。她刚好对着驾驶舱里的司机。
是小安的爸爸,镇里的刘富贵。
名为富贵却家境贫寒,一家子一天勤勤恳恳累死累活却赚不到几个子。这次加工厂的开业,刘富贵一咬牙和老婆商量着买了辆货车,每天都想着多拉一点。
兴林路,是去加工厂运货的默认的近路。这个中年男人运了一晚上的泥沙,想着,就再运一趟,运完回家休息。但是禁行时间快到了,不走这条路就要多绕半小时路。
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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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哈欠,一脚油门踩到底。他被太阳刺得眯起了眼,困倦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握方向盘。
他只有一个想法: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蒋家宁想把他从车里揪出来,狠狠甩他几个巴掌。但一切已经无济于事。她只能站在地狱里,痛苦、后悔、害怕、恶心等诸多情绪挤压得她心脏几乎跳停。
突然,风吹来一阵孩子细细的哭声,仿佛刚出生的猫仔,虚弱得可怜。
蒋家宁猛然一醒,身子疯狂地飞出去,就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用双手拼命挖掘。一捧一捧泥沙被她抛在身后,她今早梳的整整齐齐的马尾乱成一团。
她只想找到那丝瘦弱的哭泣。
一个小女孩从沙子里被挖出来了,但是碎掉的玻璃片撒了她一身,有一片已经刺进了她的心脏处,她没有立即死去,只是尚弥留一息生机。
是小安。
有那么一瞬间,蒋家宁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把这个孩子挖出来过,可是已经晚了,这个孩子看到了这片地狱。
她的爸爸是杀人凶手,她的同学无一生存,甚至她自己也命不久矣。
她在一日之初看到了反方向的太阳——日落了,所有人都是。
蒋家宁紧紧抱住这个女孩,不顾自己被玻璃割出好几道伤口。
她听到了一个生命的逝去。
这个孩子,直到死亡也永无宁日。
蒋家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镇子里的,她足足好几天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镇子像往常一样里挂满了白布,但异常吵闹。
她听到众人在呼喊她弟弟的名字。
她瞬间回魂,抢着时间飞奔去弟弟身旁。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陶思栩沉默地放开手,撑住瞬间失去力气的俞霄不至于让他跪倒在地。
俞霄捂住嘴,呕吐的欲望卡在他喉咙间,共感中园长那庞大的情绪好像也压到了他身上。
但他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扶着墙壁跌坐在地。姿势算不上好看,可俞霄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陶哥。”俞霄气若游丝,“下次扶人,不要一手勾别人的腰......呕——”
陶思栩尴尬地收回了手。
园长用看后辈的慈爱眼神看着他们。很快,任务完成的电子提示音在试炼者们的脑海里响起,白光柔柔闪起,众人离去之时近在眼前。
陶思栩这一次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留下俞霄还呆坐在地,呆呆傻傻地看着一屋子的诡异。
“喂!王川那臭小子呢?老师我还欠他一个拥抱!”
半边身子的男孩愣了一下,站着犹豫不动。旁边的笑笑和小安一起把他推到俞霄面前,他看着俞霄冲他大大张开手臂,迟疑地踱步走过去。
俞霄一把把他拉进怀里,而后在白光里瞬间消失不见。
笑笑在旁边和小安偷偷笑,笑着笑着又有点落寞,她垂头丧气道:“我也想让陶老师再抱抱我哦。”
可惜陶思栩走时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
园长摇摇头,摸摸他们脑袋,转头对门外的镇长说:“他们走了。你真的不再见一面吗?”
镇长沉默片刻,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言未语。他想着试炼者中最让诡异注意的那一人,回想他开朗、礼貌待人、和蔼可亲的好形象,对着姐姐问道:
“他......真的可以吗?”
园长回答不了,思绪回到曙光找上他们姐弟的那天。
许久,她低声道:“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