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涛，我们能看一下你的月考小分吗？”
姜皖和谢知青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和旁边不停打着哈欠的唐齐站在一块，左边还蹲着个无精打采的乔满。
他们四人在期中考后日夜不辍地帮助万涛补习，乔满专攻语文，姜皖专注英语，唐齐会一点物理化学，谢知青负责全科的查缺补漏。
他们在诡界世界，读的全理班。
对于三个来自后世界的试炼者们来说，谢知青还算游刃有余，姜皖好歹被谢知青提前预习过，但唐齐只能边学边教。
令人绝望。
整整一个月，他们习惯了课堂上时不时的京剧变脸，学到了更多的藏手机小技巧，大家的社交水平极大提升。
谢知青甚至已经能用天赋剪辑视频了。
而姜皖的情绪感知已经升级到堪称“细致”的程度，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的条件下，完美变身成为许月的热心同学。
乔满每次给万涛上辅导班上到万念俱灰时，就会抬头看看这三个比她丧得多的同僚，瞬间顿感欣慰，从而恢复动力。
他们在这一个月里既要当学生，又要当老师，并长期担任万涛、许月两个人的专属调查员和心理测评师，每天起床一睁眼就是活。
任务强度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今天，终于到了见证第一次成果的时候。
当万涛颤颤巍巍从抽屉里拿出各科目成绩单时，四人通通两眼一亮，八只眼睛闪的和灯泡似的，照得成绩单上的数字闪闪发光。
只见万涛总分从原先的万年倒数第一变成了第29名，恰好和乔满这次的成绩同分，两人一个排名。
这已经不是一步一步进步了，这是劈叉前进。
前面还有个谢知青当牛马拉着人。
试炼者四人热泪盈眶，恨不得把万涛举起来围着他开一场篝火舞会。
万涛见众人满意的表情，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学到手脚发软，这一个月里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拉磨的驴。驴驴相苦何时了，万涛都快跪下来求着他们不要这么拼命了。
他们谁也没想起来还有一个恋爱计划，就连暗恋者万涛都歇了那一份少男心。
无他，人学起东西来就发狠了，没命了，心里哪还留着什么情情爱爱。
万涛能爱许月爱得忘乎所以纯粹是之前太闲。
但当乔满看到他的语文作文分时，脸上欣慰的笑容瞬间拉了下来，仿佛整个人老了几十岁。其他三人纷纷凑头进来看，不能说万涛的作文浅显易懂，只能说狗屁不通。
万涛好像把自己全部的语言构造能力点到了嘴上，没给脑子留一点。
偏偏万涛在所有人中最听她的话，第一次听到她名字就说她名字好听，当她有点感觉不好意思时，万涛的下一句话让她僵了脸。
万涛有点感动，目光怀念：“乔同学，你长得好像我妈。”
知道她语文不错、作文更绝后，万涛更加感叹了，他甚至泪眼汪汪：“我妈也很会写文章。”
乔满抹了一把脸。
没事的。她对自己加油鼓劲道，反正自己已经写了十版完美的“我的高中”作文，再挑一个最满意的改成万涛的名字，投上稿去，怎么不算是万涛获奖了呢？
乔满一向对自己的写作水平很满意，但她发现了自己在教书育人届的重大缺陷。
她一脸似笑非笑样，引得众人都忍不住担心她是不是疯了。
和万涛待久了，乔满的性子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就很——万涛。
唐齐经常感叹，就没见过一个人能被同化的这么像的，乔满再和万涛处久点，都快变成女版万涛了。
姜皖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把脑子里变成万涛样子的乔满甩出来，还被谢知青认为是劳累过度，担心地问候了一句。
这段时间里，除了他们这个学习帮扶（一人）小组过于引人注目外，还有一件事情尤其受人关注。
许月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
按理来说，姜皖已经遏制了那次惨案的发生，并夜夜关注她，许月本该按部就班当一个不受人欢迎的普通高中女生。但在这一个月里，她的肚子像是一个气球，肉眼可见一天天鼓胀了起来。
姜皖想到了圣母玛利亚——处女怀胎，在西方宗教中贞洁和谦卑的象征。
但这不可能。
比起圣母玛丽亚，许月更像是恶魔的母亲，孕育着崩坏的降临。
虽说众人对许月投入诸多关注，但比起万涛还是略输一筹。
许月其人，过于敏感，又总以自己为中心，堪称己所不欲就施于人。
姜皖和她相处过几次后发现了她的性格缺陷，渐渐没这么热情起来了。
许月时不时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一眼姜皖，让她有点头皮发麻。好在李同学注意到，总是会自个过来搭讪，把仇恨拉到自己一人身上。
姜皖倒是很喜欢李同学的性子。但她一想到404里那只发卡，就忍不住心里一抽。
当试炼者，最忌讳的就是对诡界里的NPC动感情。
在学习的同时，谢知青他们也对陶思栩所说的万涛是“二把手”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他们刚进这个试炼时，万涛和许月齐齐诡化，场面瞬间失控。但随着万涛在他们的陪伴下逐渐阳光，场面也就诡异化得少了。
就拿今天的放榜日来说，班主任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苛刻。
她表扬万涛时，还是一派正常人的模样。但看到许月的成绩后，急速变成一张嘴就要大开嗓门。
谢知青突然的站起止住了她的唾沫横飞。
班主任闭上了嘴，这位成绩优异办事利索的班长深得她心。
万涛坐在教室左后边为谢知青感到骄傲，许月坐教室右中间陷入崩溃的情绪。
谢知青面对左脸是人右脸是嘴的超级嵌合体老师，有点绷不住表情。
唐齐勾着他同桌的肩膀乐呵呵，姜皖忍着拔同桌眼睫毛的冲动，别过脸去不看这一只超级大眼。
陶思栩思索地歪头看乔满。
她真的快变成另一个万涛了，正撑着手一脸自豪，神情和万涛一模一样。
诡界的争夺在两个主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逐渐火热化。一边是万涛对班级和自己欣欣向荣的期许，一边是许月对自己自怨自艾的恼怒失落。
随着万涛对自己的认知愈发清晰，这个学校反而变得愈加诡异。
陶思栩嘴角勾起，想到了一句话：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真是再合适不过。
况且.....时间也不多了。
陶思栩转头看许月，她瘦弱的身形上套着个圆鼓鼓的肚子，饶是学校宽厚的冬装也无法遮掩。她旁边的同学嘴上聊着万涛的巨大进步，脖子上却是一只眼睛弯起，轻蔑环视着许月。
这是她的[被害妄想症]。
许月咬着指甲，神经兮兮地低着头自言自语，过长的额发遮住她半张脸，让人看不到表情。
突然间，整个教室一静，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教室钟表的指针全部被定格在原地。
陶思栩眨了眨眼。
许月慢慢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一圈后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最后才回望陶思栩的注视。
“我终于在白天见到了你呢。”
陶思栩说着久别重逢的话，语气却是淡淡的，但他的表情十分欣喜。
他咧嘴一笑：“喜欢这一次的改变吗？”
许月瞥了他一眼没回话，反倒是拿出圆规刺向了自己的肚子。
她顺着一条线连续刺下一个又一个洞，看起来像是在刻一条虚线。然后她把圆规一扔，双手捅进肚子里，像撕纸一样把肚子撕成了两半。
一个布娃娃被她抓着脚掏出来，那娃娃笑嘻嘻的，从许月手臂爬上，坐到她肩膀上讨好似蹭蹭她的脸。
许月毫不留情，把它甩到讲台上。
它的脐带还没有剪，长长一大条不科学地套了沿路同学一头，血溅的到处都是。
娃娃还想攀着脐带回去，但许月干脆利落用手工剪刀磨断那根肉肠。
娃娃哇哇大哭。
做完这一切后，许月才仿佛看到陶思栩一般，抬了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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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只敢逃进404的孬种。”
“谢谢你的夸赞，白天出不来小姐。”
陶思栩真切实意地笑了一下，一手撑着头笑眯眯看她，一手点着桌子，整个人悠闲到十分。
娃娃重新爬到许月脚下，跳上书桌对陶思栩龇牙咧嘴。许月忽然流出泪来。
她抽抽啼啼：“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看我不顺眼呢？”
陶思栩嗤笑：“你可没有这么多观众。”
许月不搭理他，只自顾自地抹眼泪，低声咒怨自己的一切、别人的一切，娃娃被她提前刨了出来，四肢还没长好，绕着许月乱跑，细细的骨头在地上摩擦。
它想要跑回她肚子里去。
她嘴里点出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细数他们对她犯的错。
看她一眼就是偷窥，和朋友相视一笑就是对她的嘲笑，就连坐着学习，也会被认为是对她成绩的讽刺。
神经质到无可救药。
随着一个个罪名从她口中吐露，教室里的原先正常人也一个个发生了诡化。
他们有的眼球迅速膨胀，直至长出薄薄眼皮后方才停止。有的嘴角向耳边裂开，口腔中的红色软肉外翻变成新的上下嘴皮，头骨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长成了一排排牙齿。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娃娃的笑声越来越响亮。
许月坐在座位上不动，周围的人纷纷扭着身子，逐渐向陶思栩爬了过来。
许月捂着眼睛，透过指缝死死盯着他。陶思栩甚至能看到一条条蛆虫在她空旷的眼眶里爬进爬出。
她的脑袋突然爆开，红白的浆体喷溅四周一片，鬼娃娃上去舔了舔。一个新的许月的头在里面长出，她的手从原来的许月嘴中抽芽，迅速伸向陶思栩。
陶思栩纹丝不动。
他的底气来源于——万涛。
这个傻不拉叽的男生，正傻愣愣看着许月，张着嘴巴一副呆滞样。他慢慢扫视了教室一圈。
随着他的目光所及，一片片诡怪抽搐着变了——没变回去。
只是从诡怪变成“寻常”尸体的模样。
“呃……老班？”
万涛哆哆嗦嗦看向班主任，这位中年女人的眼睛被挖出来镶嵌在发顶，嘴巴被人徒手撕开又用线缝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如蜈蚣般爬满她整张脸。
许月认为这位班主任对她的态度眼高于顶，还多次狠厉批判她。
班上的女生大多被她两两三三缝成一块大饼，手脚交叠，脊梁骨被扭成直角。
男生们被挖出嘴 ，开膛剥肚，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强行爬了出来。
谢知青那位对数学老师忿忿不平的同桌，此时在椅子上瘫成一块烂肉，腹部大开，死不瞑目。苍蝇不断从他的五官里飞来飞去，他身上的皮肉在重力作用下一点点往下掉。
李同学和她另外两个室友不在教室，她们在404，和其他45个女生躯体和垃圾一样堆叠在一起，惨不忍睹。
“陶，陶哥，我这是在做梦吗？”
万涛手脚僵硬，仿佛身处冰窟，身体动弹不得。他脸色难看，求救般看向陶思栩。
陶思栩顶着他希冀的目光摇了摇头。他抬起自己骨肉断裂的手臂，脸色在万涛眼中迅速变得灰白发青。陶思栩呕出一口血，脖子被斧头砍了一半，只能歪头和他对视。
陶思栩说：“你还没醒吗？”
万涛大叫一声，猛然站起，桌子上的书被他噼里啪啦挥落在地。
他扭头看向谢知青，方才才坐下的谢知青浑身缠满铁丝，脖子被勾着挂在风扇上。姜皖趴在门口，下半身不见踪影，地上残留一条长长的血痕，她张嘴想大呼些什么，眼睛几乎瞪出来。
唐齐的头颅被卡在窗户上，脸上全是抓痕，身子被床帘卷住，流出汩汩鲜血。
万涛干呕一声，胃部极端抽搐。许月愣住了，犹豫着想过来看看他，但仍旧保持防备。
陶思栩眨了眨眼，脸贴着桌面，在万涛跌跌撞撞想要过来的同时，口中再吐出一句。
“你该醒了。”
“乔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