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持之以恒的话倒像是故意说给谢梧听的。
谢梧嘴角含笑，迎上少年的目光，“这个嘛，因人而异，也不一定。”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公孙冽邀请道。
谢梧转而招呼了身后的小崽子们，“嗯，天气确实不错，咱们该去山地看看啦。”
他故意忽略掉窗外的少年，带着阿云他们一路向着山石坡上去。
身后，公孙冽并未气馁，姿势悠哉地跟着。
开垦的山地就在秃树旁，两大四小一同步入梯田内，冷清的田地里转眼就热闹起来。
阿云领着弟妹和白起在另两块梯田，四小只弯着身子，齐齐盯着土壤，阿云伸出手指轻轻拨开，“还得等等，种子才裂了壳儿。”
谢梧去检查了种下去的菜苗，已经高出了一大截儿，菜叶长势不错，再过十天半月就可以采摘了。
望着这片生机，谢梧不自觉嘴角上翘，显然心情不错。
公孙冽就在他身后，“几棵菜就让哥哥这么开心呀。”
谢梧站立起身，“只守着一方安宁，确实值得开心。公孙公子来此是为石牛村的病症？”
“也不全然是。”
谢梧没有接着问，怕问出不想要的答案，“那什么时候离开呢？”
公孙冽双手负背，挺拔的身姿笼罩住身前的男子，眸色闪着不悦，带着委屈道：“竟这么迫切让我离开，很伤人心的。”
谢梧看着温和，却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个性，“如果是为了我逗留，实在没什么必要，公子所图之事，在下并不感兴趣！”
他思来想去，应该是在质子府相遇时，暴露了冷兵器抽卡技能，所以才招来少年的青眼。
谢梧只想咸鱼度日，直接断了别人的心思才行。
“哥哥当真…”谢梧的话让公孙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怎么就那么确定对我所图之事不感兴趣？”
“身为公孙氏家的公子会甘于屈居人下？”
公孙冽笑了，“就像哥哥说的，因人而异，或许有些人就值得我屈居之下。”
谢梧：“……”
此话略有歧义，自己的态度已表明，也就没必要争辩。
风扬起他们的衣袍，二人立于田埂间，胜过山间秋色。
不远处，阿云的目光落在菜地里的两人身上，见他们靠得近不禁皱着眉，悄悄在林雀耳边嘀咕了一阵。
就见小丫头如鸟雀飞了过去，拉上谢梧的手，仰着脑袋，“小五哥哥，我给你画画吧。”
说着，将人拉回土窑前，成功分开了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公孙冽被几个小崽子隔开，落了单。
望着一群离去的背影，少年眼底一抹黯然，却又很快散去。
等林雀捡起树枝一本正经想要作画时，谢梧实在不敢恭维，见人连起码得构图都没有，不得不提点两句。
林雀一脸惊诧，“原来是这样的！”
谢梧又给她讲解了最基础的入门步骤，如此一晃几日过去。
石牛村的病症彻底解决，又听到了孩子们欢快声。田兴旺想着药草难寻，特意前来，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
谢梧看出他的来意，“不建议你去，那里很危险。”
回想起来，若是没有公孙冽跟着，他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要是被蛇蜂钻进体内，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山神不能被打扰。”
所以想了想，还是借助鬼神之说打消他的念头。
这一日，谢梧再次来到村里，他终于能跟里正开口建房子的事情。
话刚落，里正花白胡渣笑得颤，“小五啊，这事儿不难，你放心回去吧！”
当日下午来了不少村民，推着牛车，带着一应工具赶到土窑来，谢梧还没开口，当初那个黑脸的汉子指着不远的地方，“就挨着土窑建吗？”
谢梧刚点头，村民们便开始划地清理石渣打地基。小半日的功夫，山道又来了一批人。
公孙冽带来的人马本来都准备撤走了，不知从哪儿听到谢梧要建房子的风声，又被勒令前来帮忙。
阿泗：“主子说咱们可以去砍树。”
谢梧略显犹豫，道：“大可不必。”
他做好半夜召唤卡牌人物做苦力的准备，人手确实够了。
阿泗满是为难，想到自家主子在外办事还惦记这儿，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呢，他若没办成，还不得挨板子！
没等谢梧拒绝的彻底，赶紧指挥手下的人，“还不快去！”
谢梧：“……”
天气渐渐转凉，尤其山里的夜。
已经不合适在户外生活，不过谢梧的那棵秃树还是不同的，他倚在上面并不受天气的干扰，但树下的人就凄惨了。
公孙冽拢了拢金线勾边的墨色外袍，望着树上的人，“哥哥真乃神人，竟不惧寒意！”
树上的男子正打开系统界面，手指不断滑动，眉眼未抬，劝说道：“还是回吧，在山头吹风可不是件明智的事。”
“都几天没见哥哥了。”
谢梧手指一顿，“公孙公子见谁都这般油嘴滑舌吗？”
公孙冽连忙表示，“只对哥哥一人。”
“是吗？那你一直等的那一位呢！”不知怎地，谢梧突然就想到公孙冽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状似无意的话，谢梧却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树下的人好像笑了一声，很淡，若不是谢梧侧耳细听，根本听不出。
等谢梧扭过头去看，却见公孙冽紧抿着唇，只一双潋滟的眸盯着自己，谢梧下意识垂了眼睑。
“哥哥也不问问我这段时日去哪儿了？”
这是公孙冽第二次岔开问题，之前在山里寻药时，谢梧问过一回，所以此刻不管少年说什么，他都不想知道。
谢梧没吭声，颇有点赌气的意味。
“难道不想知道那位县令家的状况？”树下的人又继续撒娇起来，“一直仰着，脖子都酸了。”
谢梧才懒得怜惜他，“不用猜也知道，那位县令家的情况不容乐观！”
“何止呀！为了给他一个警告，我还特意暴露了他家病况，让临阳城的主事注意到，带人封了他家！一如他封了这里！”
“所以，你这两日是带药草过去安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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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的衙门与石牛村不同，那一片人来人往，上至州府各地，下至贩夫走卒，若真传出瘟疫，只怕整个中原腹地都会动荡。
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你不是陇北送来的质子，临阳城发生动乱不该称心才是。”
少年狡黠一笑，“质子不是被哥哥杀了？”
“那应该是替身吧。”谢梧索性戳穿。
公孙冽：“是替身，而我早在陇北送人前来时就已经入了临阳城。质子被杀，我又作为陇北公孙氏的世子前来讨要一个说法，名正言顺。”
谢梧哂然一笑，他还以为自己得他相护，原来只不过早在他的算计之内。
政权这个东西，果真沾不得，没有一点人情！
谢梧打着哈欠，“困了，公子请便。”
见人突然冷了态度，公孙冽站在树下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通哪句话惹到人，难道自己故意卖惨被发现了？
他本就没打算离开，准备了柴堆，故意没点上就是想搏一搏同情，现下只得默默燃起。
噼里啪啦的火声，谢梧闭目入眠，他知道他守在这儿，也没刻意阻拦。
**
石牛村村民齐心协力，加上公孙冽带来的人，山头小院建得很快。
半月左右，谢梧理想中的院子落在眼前，期间林家老二带着沈氏出人又出力，不管村民骂什么说什么，夫妇俩只埋头做事，一心赎罪。
沈氏更是将家里的米粮什么的都搬上了土窑，带着阿云他们给大家伙做饭，又帮忙收拾打扫场地。
村民们心里窝着火，又赶又骂，林老二只厚着脸笑笑，依然帮忙做事，除了在山头帮工，回到村子里更是帮着隔壁李老汉锄地，若是遇到哪家有难事，也能低下脸主动帮忙。
眼见着他们诚心悔过，起初叫嚣着让他们赶快滚的那些话渐渐少了，只是时日尚短，村民们也并未松口让他们留下。
不过，林老二夫妇已经很开心了，能留下一日是一日，经过泉哥儿的事，他们看得明白，这里才有人情味。
更坚信，只要诚心必能打动大家。
诚心二字，除了他们，还有一人也拿出了十万分的心意，只是没甚效果。
公孙冽这段时日端得小心翼翼，说是谄媚一点也不为过。又是端水又是替人擦汗，甚至主动担下谢梧不愿干的活儿…
阿泗伺候在侧，从没觉得自家主子这般不值钱过。
瞧瞧，又去了！
公孙冽赶着一辆牛车来到谢梧跟前，笑容满面，“我可以为哥哥赶车。”
阿云突然窜了出来，拦住他。
公孙冽：“……”
他也记不得这丫头第几次坏自己的事儿了。
他瞪着眼，咬着牙，“让开！”
阿云脚底发软，明明很害怕，却一副抵死不让的表情。
对此，谢梧早就看在眼里，一直不清楚缘由，现在当着公孙冽的面，再次问出口：“你很怕他？”
阿云神色微变，就在谢梧以为她还是不愿多说时，少女略显不安的声音响起，音量很低，却足以令身边的人听清。
“他…不是人，是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