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
办公室中。
以茶几为中界限，对面两个会客沙发上坐了四个人。
皓沐和文永逸坐在一边，魏成功和头上捆了绷带的林途坐在他们对面。
两拨人处于某种对峙中的状态，谁也没有先开口。
文永逸握住皓沐的手腕，拇指轻轻按动，是一个安抚性的动作。
皓沐的性格太软了，又总有一种没经历过社会的天真。
魏成功就是吃准他这一点，轻而易举的拿捏他，总是给皓沐买反向热搜，泼脏水——文永逸老早就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这次魏成功竟是直接下药要把皓沐送上别人的床？！
不论魏成功想要用什么借口糊弄过去，他都不能让自家舍友吃亏！
原则性的问题他不可能让步！
文永逸在心中疯狂打着腹稿，同时注意气势，时刻保持一种怒目直视的眼神。
对面的魏成功丝毫不惧前来找麻烦的两人。
一个性格软，一个地位低好欺负，凑一块能闹出什么风浪？
昨晚饭局的事，的确有些理亏，但那又怎么样，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在皓沐面前糊弄过去。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手下的艺人。
——皓沐，天真到令人觉得智商不太高的地步。
魏成功露出一抹不屑的笑，赤/裸/裸的将不以为然的情绪摆在脸上，文永逸顿时怒火中烧，就在文永逸准备打破沉默率先开口时，皓沐先一步站了起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页报告放在桌上。
皓沐：“早上我去医院抽血了，这是血检报告，丙酸睾酮、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呈阳性。”
魏成功脸色微滞。
皓沐又将一份优盘放在文件上方：“魏哥，我保存了所有与饭局有关的记录和语音通话，也拿到了昨晚会所的监控。”
“如果我选择报警，我可以拿到更多证据，你们昨天根本没有想要掩饰，不是么？”
皓沐倚在皮质沙发上。
办公室的沙发很软很舒服，有时候他喜欢在这里午休，也很适合这样一次对峙。
但他的姿势并不轻松，反而有种僵硬——像是这些从容都是他强撑出似的。
魏成功的脸色顺了些。
皓沐继续道：“我并不能理解，你们在计划类似的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不想掩饰的想法，魏哥，你认为我不会反抗，还是我真的傻到不会保护我自己？”
“我们的合同上似乎没有关于违法行为的免责条款？嗯，的确，昨晚的事对我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哪怕去报警去上诉依旧是以调解为主。”
“但我的选择依旧有很多，比如，曝光这件事，我、你、陈导一起完蛋，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或者……”
皓沐看了一眼林途，深吸一口气：“伤口疼么？听说是因为你在酒吧和女人乱.搞，被老妈拿酒瓶揍的？还是要好好养好伤口的，身为爱豆，这种事被粉丝知道，她们会伤心的。”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点到为止，接着就起身，慢条斯理的收起报告和优盘，带着文永逸一同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两人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半晌，林途讷讷的转向魏成功：“魏哥，他是什么意思？”
魏成功看到林途头上的绷带，心中猛地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妈的，没想到兔子逼急了也会变聪明。”
他咬下后槽牙：“他在威胁我们，不过……”
魏成功话音一顿，神情骤然放松了下来，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装出来的威胁，可不是真正的威胁。”
“叮。”
电梯门渐渐合上。
文永逸勾上皓沐的肩膀，很是欣慰：“皓沐！你长大了！你终于懂得保护自己了！”
“摆证据不废话，扬言要曝光，直接给了魏成功好大一个下马威！他不得不给你资源，代言、综艺、剧本！”
“你肯定后面都计划好了吧！嗯？有没有看上的目标，就特么应该用这件事狠狠坑一波魏成功！谁让他之前老欺负你！！快快快，你告诉我，后面还有什么想法？”
皓沐眨眨眼，在文永逸期待的眼神中，认真道：“完全没有。”
文永逸：“……”
电梯运作，快速向下，片刻的失重让大脑有一瞬间虚浮。
在这样片刻的虚浮感中，皓沐垂眸缓缓开口，自言自语似的。
“封口费应该是有的，不过魏哥一直认为我的智商不高，刚才的强势也都是装出来的，大概只会给我一个看起来是大制作大投资，实际上不会有一点水花的剧本吧？”
-
“《猎线》，听过吧，大制作！”
两天后，魏成功果真带着剧本来到皓沐住处。
皓沐的住处比较偏，没有电梯，魏成功常年没有运动，爬了八层楼整个人已经虚脱，气喘吁吁，却还努力保持语气上的体面。
“投资，这个数。”魏成功比了个手势，“金主爸爸是路氏集团二少爷，绝对不会出现资金短缺的情况。为你争取到这个角色也不太容易，主要是运气比较好，剧组已经开拍了，这个男二吧，前几天犯事曝光，被抓了，现在正好空出这一个位置。”
“皓沐啊，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接吧，魏哥的确很想帮你，可你也知道，你的咖位还是小啊，能给你拿个男二的大制作，戏份占比还重的角色，我也是废了老鼻子劲，你仔细看看，片酬也写在这了，其他地方我也帮你看过，你本身要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签了。”
魏成功将剧本递给皓沐，看着皓沐兴高采烈的签下合约，并将装了证据的u盘和检验报告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车辆驶入车道，魏成功将u盘连接手机，找到文件夹。
“魏哥。”林途极为不爽的靠在后座上，语气既不甘心，又十分委屈，“《猎线》那么好的剧本也没听你给我提过，直接就给皓沐啊？他接的住么？瞧皓沐那样，你随便给个网剧不就糊弄过去了么？魏哥，你不会真要捧皓沐吧？”
魏成功删去文件夹里的图片和视频，很是不悦的敲了下林途的头：“有点眼光！你真觉得《猎线》是好项目？！”
林途：“？”
林途不懂，魏成功也懒得解释，只是不屑道：“我说了，装出来的威胁可不是真正的威胁，皓沐啊，空有一张脸，智商还是不太够用。”
魏成功删去最后一张照片，将u盘拔下，随意丢在后座上，极为惬意的倚上车座靠背。
“你也准备准备，给你联系了剧组，剧本发你邮箱了，准备准备半个月后进组。没出意外的话你之前拍的同题材刑侦剧和《猎线》应该能同期播出，到时候啊，皓沐还是得给你做对照组。”
与此同时，楼上。
文永逸怀里抱着剧本，比皓沐还要兴奋：“哇，沐沐，大制作男二！要真能拍成，你必须火啊！你就该早点强硬起来，该死的魏成功，不也是欺软怕硬！！”
皓沐正在接电话，闻言转过身，朝文永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文永逸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放下剧本，不再出声。
“《猎线》？这可不是好项目。”听筒里传来了贺南的声音，“表面上是路氏集团二少爷投资，实际上，底下还有一层内幕。剧本质量奇差，又是学习国外边拍边播模式，很容易被卡审核，项目开始前的业内评估都不大看好这个项目。为了这个本子把能搞凉林途的证据给出去，失去一次整魏成功的机会，会不会太亏？”
“嗯？男二，亏么？”
皓沐正说着话，手机忽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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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沐点进链接。
顾晚洲万年不更的微博在今晚终于有了动静。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夜景图。
北城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拔地而起，屹立于夜空之下。
灯火瑰丽，极近，极为宏伟。
皓沐朝窗外望去。
——他同样能看到这一栋建筑。
但他离得太远太远。
听筒另一边，贺南似乎也猜出了皓沐的言外之意。
“所以，你绕了一圈，不仅仅为了让顾晚洲记住你，也想要这么个角色吧？”
“是的。”皓沐对贺南一向十分坦诚，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和贺南一块长大，“因为我真的很想红，贺南。”
“想红嘛，不可能只是碰运气。不过还有一个原因——”皓沐顿了顿，问贺南，“你不觉得这个角色和我很像么？”
贺南并没有立马给出回应，而是短暂的停顿了两三秒，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
“天生犯罪人？”
席嘉致翻开桌面上的剧本，一眼就看到被着重标记的某个角色。
“这个角色设定不错啊？大脑结构异于常人，枕骨中窝有明显凹陷，结构差异导致他酷爱狂欢，对恶意有不可遏制的欲望。”
“嗯。”顾晚洲正在认真的给每一位角色进行分析，并没有停下笔，边写边说道，“这个角色不大好表现，角色本身有犯罪的欲望，但是他并没有实施任何犯罪行为，在镜头前，心理层面和行为层面的矛盾要通过眼神、表情和动作体现出来，很考验演员的演技。”
席嘉致就站在顾晚洲旁，今晚他来到顾晚洲家是为了核对之后的行程。
不久前，《猎线》剧组邀请顾晚洲前去片场做角色指导，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这也算应酬的一种，主要就是刷刷脸，哪怕只是过去站一站走个过场也可以。
但顾晚洲却准备得极其认真，为每一个角色都写了详尽的分析和理解。
即使剧本不怎么样，项目也不被看好，他也还是希望能让每一位新人演员都能得到更好的表演上的指导和提升。
席嘉致又继续说：“对了，你之前不是在五号公馆开了个房？谁啊？你谈恋爱了？不对啊，你不是一直在找某个人么？放弃了？真谈了你得提早和我讲啊，我好提前准备。”
顾晚洲笔尖一顿：“……”
那晚的后续说多不多。
一开始，皓沐似乎还能有意识，到后来，药物作用使得他彻底昏迷过去，最后几步已经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
滚烫的手臂贴着后颈。
在他离开房间前，皓沐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用力睁开眼，用一双氤氲朦胧的眼睛看向他，连呼吸都浸满潮湿的热意。
“我好想你。”
他摩挲的顾晚洲的耳廓，这样说。
席嘉致没有注意到顾晚洲短暂的怔愣，在话题跑偏后又再次将话语拉回《猎线》。
“诶，对了，男二，就是那个什么天生犯罪人的那个角色，演员终于有着落了，这两天急匆匆定下的，照片我看过一眼，是个挺可爱挺好看的小演员，看起来很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演好，叫什么来着……？诶，算了，反正你过两天也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