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门只开了片刻。
在皓沐走进去之后, 燕祁然再次关上大门。
——他完全没有想要其他人进来的意思。
谈判专家眼睁睁的看着皓沐，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拦住他，十分震惊：“你们怎么能让普通群众进去？！”
“我们已经经过审批。”林初涯解释，“而且, 他可不算普通群众, 您想想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我就是爆炸案的幸存者。】
谈判专家一怔。
“他……”
他想起来了。
他也曾经参与过爱心孤儿院救援行动。
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孩子。
火光冲天, 孩子站立于火光之中，一身青紫伤痕, 热浪扑面而来，他就只是站在那, 默然的看着火焰，看着被火光蚕食的房梁,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 冲着他们露出乖巧的笑。
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情绪的。
当初和他一起参与救援的有两位同事, 他们都是心理学出身。
只一眼, 他们就看出了孩子笑意底下漂浮着的情绪。
兴奋、激动。
大火使他雀跃。
“皓沐？”谈判专家说出了皓沐的名字。
当时和他一块救援的两位同事——皓止千和童萱带走了这个孩子。
林初涯点头。
谈判专家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初他并不赞同童萱和皓止千领养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不正常。
全身检查中, 脑部CT显示, 这个孩子的枕骨中窝凹陷, 大脑结构和寻常人有部分差异，这种差异导致了这个孩子有部分想法注定会异于常人。
——他有与众不同的大脑, 他是一个生理结构上的“天生犯罪人”。
——所以他着迷火焰, 所以他会在那场大火之中感受到兴奋。
诚然, 犯罪与否、犯罪原因不可能推给大脑结构, 不能因此判定一个人将来是否会违法犯罪, 更不能将诸如此类的理论压力转嫁到一个孩子身上。
但是，要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养育成人, 势必要费尽心力，会影响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必要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耽误自己的时间和前途。
——当时的谈判专家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皓沐越走越远的背影。
漂亮张扬的青年，眼底依旧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情绪，可他心里却平白升起一股信任感。
皓止千和童萱，将这样一个天生的疯子教得很好。
燕祁然是个疯子。
皓沐也是一个疯子。
或许只有疯子和疯子的交锋才能碰撞出结果-
皓沐踩在孤儿院的橡胶小路上。
爱心孤儿院重新修缮过，十四年前的大火痕迹已经完全被清洗，但依旧留下了过去的装饰风格。
例如走廊尽头的那一幅画。
例如总是播放的钢琴曲。
再例如，许多孩童和燕祁然围坐的那一片草坪。
草芽枯荣又起，兴衰不变，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皓沐走到孩子们中间。
他给每个小孩都分了一些糖果，孩子们拆开外包装，甜香气味溢了出来。
没有孩子不喜欢给小零食、还有长得漂亮的大哥哥，他们开心的给皓沐匀了个位置，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
“是漂亮的大哥哥诶！”
“你和燕叔叔认识的吗？”
“缚心哥哥今天怎么没有来？”
“今天玩的是什么游戏？”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扑到皓沐怀里扬起脸，问道。
“想画画吗？”皓沐问她。
“讲个故事怎么样？”在一旁的燕祁然笑着说。
孩子们很开心，只要有人陪他们玩，他们都很开心。
“那我们或许需要换个地方。”皓沐捏了下女孩的脸颊，小孩还没张开，脸颊肉嘟嘟的手感不错，他看向燕祁然，“去图书室吧？”
图书室里有一张挺长的阅读桌，很适合围坐在一块画画。
燕祁然没有意见，他将遥控器放进口袋：“走吧。”
前往图书室要经过走廊，在尽头拐角的楼梯上二楼，孩子们有序的排成一排，白色裙子的小女孩似乎是他们之中的纪律委员，站在排头，跟着两人块走。
路上，燕祁然忽然问：“网络上的声音不太好听吧”
“是有一些。”皓沐露出沮丧的神情，“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话还挺过分的。”
“如果不抓紧时间为自己辩解，很快黄金公关时期就要过了。”燕祁然提醒，“你的经纪人应该不会帮你，你想要解约，现在你只能自己来。”
“是啊，这令我有些头疼。”皓沐说，“不过我也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方式或者什么话题来让我身败名裂。”
燕祁然轻哼一声。
皓沐也笑了笑，停下脚步：“到了。”
图书室的门是粉红色的，推门走入，内里装饰也十分童真，天花板是云朵灯，就连长桌都是弯曲的云朵状，书架粉蓝相间，还有不少充满童趣的贴画和装饰物。
孩子们乖乖巧巧坐到云朵长桌两旁，每个人都拿到了笔和纸，正在绞尽脑汁进行创作，皓沐和燕祁然各自坐在长桌两端。
走廊上的钢琴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皓沐开口：“燕祁然，我们以前见过吧？”
燕祁然也拿了一支笔，正在纸上画画，皓沐的角度看不清楚，离他近的那个孩子凑了过去，看了许久，疑惑：“为什么要画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燕祁然的画并没有用过多的技巧，一个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小巷中，他捂着嘴，缩在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垃圾桶旁。
“他在干什么？”又有一个孩子凑过去问。
“他刚从他的家里逃出来，村子里的人都在找他。”回答他们的是皓沐。
孩子们抬头看向皓沐，疑惑：“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在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皓沐用孩子们能够听得懂的话解释，“制作毒品。”
白裙小姑娘举手：“老师教过，制毒犯法的。”
“对，所以他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找他。”皓沐说，“很辛苦吧。”
“嗯。”燕祁然继续他手里的画，“翻过垃圾桶，睡在草丛里，桥底下，像一条狗，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办法，被找到就会被注射毒.品，还会被活生生打死，他只是很想活下去而已。”
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听着。
燕祁然讲的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一个出生在制.毒村庄的小男孩，从小被浸染在违法犯罪的染缸里，村里的人靠制.毒.贩.毒生活，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包括他的父母。
但这一位小男孩并没有被环境同化——他看了很多书，知道这是违法犯罪，也知道自己正在踏上一条不归路，他不愿意。
“警察叔叔会把他们抓起来的。”白裙女孩说。
“没有办法。”燕祁然耸耸肩，“这个村庄在边境线的另一边，严格来说，不属于这个国家。”
解释完，燕祁然便继续讲画纸上的小男孩的故事。
“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哪怕喝下水道的水，也想活下去，东躲西藏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跨越了边境线，偷偷搭上了运货的卡车，因为非法入境被带进派出所，又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们的孤儿院么？”
“嗯，是的。”燕祁然回答。
孤儿院之外，有材料被送到了林初涯手上，是医院送来的诊断报告，还有皓沐让他调查的一些事，看到上面的文字，林初涯沉默了。
谈判专家看到他的表情不大自然，问道：“怎么了？”
林初涯将报告递给谈判专家。
与此同时，燕祁然的故事还在继续：“他来到这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原本以为？”小孩问。
燕祁然看向皓沐，皓沐回答他这个孩子：“对，当时的院长并不像我们现在的院长，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些奇怪的癖好，会欺负孩子们。”
孩子们露出厌恶神情。
现在的爱心孤儿院在小孩们性.教育这一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用孩子们能够接受的话告诉孩子们可能会出现某些恶魔情况，教会他们判断和防备，并在聘用工作人员时，通过种种心理测试排除了可能出现这类癖好的人。
——可当时并没有。
瘦弱的小男孩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院长对他下手了。
“你本来就是个贱.人。”院长在他的耳边这样说，“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吃好穿好，怎么可能活下来？你要感恩我，可你现在付不起前，你就只能这样偿还。”
燕祁然冷笑。
在淡淡的声音中，孤儿院的一切仿佛变得斑驳，洁白的墙逐渐泛黄，就连视线都被灰色填满。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
院长睡着了。
小男孩就站在院长的床边，手里提着一柄锤子。
他在院长的水里放了安眠药，一点轻微的声响根本无法让院长醒来。
小男孩猛地抬起手——他要了结了这个禽兽。
可是，在锤子即将落下的那一刻，院长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是另一个孩子，身上穿着孤儿院统一发的睡衣，手里抱着枕头。
——他是今晚刚进来的孩子。
男孩的动作骤然顿住。
被看到了，被发现了！完蛋了……
惊惧如蚁虫一般爬上他的后背。
他僵硬的放下手，缓缓朝孩子转过去，惊慌之际，听到孩子对他说。
“你这样不对。”稚嫩的声音没有过多感情，“你会留下痕迹的，至少你应该准备一个手套，如果可以，有一场大火，那才是最干净的。”
男孩手里的锤子砸在了地面上。
院长没有醒。
孩子也没有停留很久。
等孩子走后，男孩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对孩子们说出的故事是经过润色的，小孩们只认为男孩差点干了一件坏事，想用一场大火来逃避。
“后来怎么样了？真的有一场大火吗？”
“没有。”燕祁然说，“他太想活下去了，所以选择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不仅仅只有院长。
还有不同的人。
他很痛苦，可他却攒了很多钱。
他将钱埋在后援的槐树下，可忽然有一天，这些钱不见了。
“被护士拿走了。”这会接话的是皓沐，“护士发现了他攒下来的钱，全都拿走了。”
护士还以此为借口，不停的虐.待男孩。
“居然偷钱，居然偷钱！你死了算了，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一脚又一脚的踹在男孩身上，好疼，肋骨像是要刺进肺里，无法呼吸，男孩咳出了血，他拼命的想要往前爬，想活下去，不想死——他向远处伸出手，想要抓住哪怕一样东西。
“如果能有个人救我就好了。”
他的心里这么想。
如果有个人能救他。
就好了。
于是，就在几天后，耳边一阵炸响，火焰在瞬间燃烧起来，破旧的院舍刹那被大火吞没，护士和院长被卷入火海之中，他躲在孤儿院的角落，恰恰好躲过一劫。
当时有许多家具是木制的，被烈火灼烧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滚烫的温度和如凌迟一般的声响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朝他走来。
他并没有看清来者的脸。
火焰的黑灰让他看不清面前哪怕只有一两米的人。
那道修长的身影在火海之中，只能看清扭曲的影子。
来者将他扶了起来。
他被救了。
可他什么也不会，于是，他就只能像平时一样凑了上去，可是来者却推开了他。
“你还没长大。”
“你是谁？”在被抱出孤儿院的路上，男孩问。
“我也想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回应他的声音十分年轻，像是只有十八九岁，火海外，天空有一群白鸽飞过，青年抬起头，忽然说，“叫白鸽怎么样？”
“白鸽救了他。”皓沐说，“所以他才会像崇拜神一样崇拜白鸽，哪怕想要发疯，也只是想沿袭白鸽的路。”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燕祁然耸耸肩，“他可不像你那么幸运，在大火中能遇到一对愿意带走你的父母，没有人知道他活了下来，没有人试图寻找他，他也不愿意再回到孤儿院中，为了生存，他什么工作都愿意干，只要给足够多的金钱，他遭受了太多唾弃，但是这都无所谓。”
“他不过想活下去而已。”
燕祁然嘲讽一笑。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一个太简单太简单的愿望，对当初那个男孩而言却比登天还要困难。
在他成年的那一天，他被带进了一个房间中，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邀请他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们谈起了恋爱。
这位年轻的少爷对他呵护至极，他也倾其所有掏心掏肺，他原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出现了转折，他可以在他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清单中在加上小小的一条。
他想和他的恋人一起活下去。
可是那一天，他再次被叫到了当初的房间中，他的恋人带了好几个朋友进来，那个晚上痛苦至极，他被死死摁住，好几个人肆意玩弄他，在结束之际，还给他注射了毒.品。
“乖。”恋人的声音如呓语般回荡耳畔，“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燕祁然死死掐住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抓挠手臂，留下无数指痕。
“想活下去，就要戒毒。”燕祁然反问皓沐，“你知道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么？”
每一次毒.瘾犯了的时候就像是被丢入地狱，大脑之中的战栗，身体之中那种如同血管和肌肉混搅在一块的痛楚根本无法靠意志力扛过去。
他的恋人并没有放过他，他把他关到了那个房间之中——书房背后的密室，就在那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恋人，和他的父亲一块。
太痛苦了，太折磨了。
可他……还是想要活下去。
想活下去的想法是被刻在本能里的，不论身陷怎样的泥沼之中，都会扑腾着，拼了命的想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救救我。
他在心里如此祈祷。
就是在这个时候，白鸽再次出现了。
白鸽在他的面前，给他的恋人、恋人的父母亲灌下了药物。
他亲眼看着他们挣扎，跪着求他，辱骂他，看着他们逐渐无法动弹，最后以最不堪的姿态死去。
在他们的尸体面前，他再一次靠近白鸽。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他。
这一次，他也看清了白鸽的脸。
孤儿院外，看到报告上的内容，谈判专家也迟迟没有出声。
活下去——无法实现的简单愿望，和连续两次出现的白鸽。
难怪燕祁然会对白鸽产生异样的情感，难怪燕祁然会试图还原白鸽所犯下的案件，如果是这样，他对董缚心所做的事的动机也能够被推测出来。
嫉妒。
他嫉妒董缚心。
嫉妒他的幸运，嫉妒他的顺遂，更嫉妒他健康的身体。
——在接手燕氏集团之后，在人生似乎能看见光明的那一刻，燕祁然被确诊了血癌。
因为自己的过分不幸，他要靠药物操控另一个他认为十分幸运的人，将自己的痛楚转嫁到他的身上，从躯体上、从精神上彻彻底底的操控这个人。
一切仅仅只是由于嫉妒。
“没想到，燕祁然空白的十三年，居然是这种经历。”谈判专家叹了口气。
“不，这份调查报告，不属于燕祁然。”林初涯说。
图书室内，孩子们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许久，终于有个孩子问出声：“这个很可怜的小男孩叫什么名字？”
“关勋。”皓沐回答这位小孩，可他看着的却是燕祁然，“关勋，燕祁然曾经交往过的男朋友，就是你吧？”
围墙之外，一众警员和谈判专家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关勋，非法入境，无法确认身份，被转送孤儿院。”林初涯总结报告之上所写的内容，“遭遇非人待遇之后，在白鸽犯案之际，逃离孤儿院，成为燕祁然的恋爱对象，后白鸽杀害燕家三口，关勋利用当年的户籍改革和电子化改革漏洞，顶替了燕祁然的身份，以他的名义进行活动，并将燕祁然关在别墅密室中。”
“别墅密室里的那个病人——他才是真正的燕祁然！”
第62章 [VIP]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读书室中有片刻安静。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内, 只能听得到呼吸声。
燕祁然似乎对皓沐能够推测出真相并不感到奇怪，他知道这是一件必然事件，不过他还是想听皓沐说出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行为。”皓沐实话实说，“一个人的行为是永远不会欺骗。”
“你的行为逻辑不符合心理逻辑, 既然如此, 那完全可以假设创造出新的逻辑。”
“董缚心曾经说过, 燕祁然曾经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这很好查，不论过了多久, 你们总是能留下生活痕迹的，互联网真是一件太好的发明创造——我们很快就查到你了, 关勋。”
验血、翻监控、走访调查、多部门协查合作、信息交流互通……要做的工作不少，但结果出的却很快, 当事情有了具体方向和目标，警察的效率总是可以比肩火箭。
“你要代替燕祁然, 在当时并不是一件难事, 燕父觉得丢人, 在燕祁然被带回家之后, 几乎没有介绍给任何一位亲戚以及合作伙伴, 虽说后来燕祁然也算衣食无忧, 可到底是燕家的边缘人，燕父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放心过他, 知道他存在的人极少。”
“大胆假设, 合理验证。”皓沐一笑, 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灯光, “关勋, 你被找到了。”
燕祁然静静的看着皓沐，几秒后, 忽然开始笑。
哪怕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依旧是一副文雅端庄的模样，丝毫没有那种弹尽粮绝的疯狂，可渐渐的，或许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肩膀颤抖。
他抬起一只手，拇指撑着下颔，掌心挡住了一只眼睛，就这么抬起头看向皓沐：“你果然很有意思！”
一旁的小孩们表情十分茫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两人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大人间的话题融不进去很正常，只是他们也不理解燕叔叔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他们只是觉得燕祁然的状态很奇怪。
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盯着燕祁然，燕祁然收住笑意，对皓沐指了指门外：“出去聊聊？”
“当然。”皓沐欣然接受。
两人走出图书室，门外是走廊，爱心孤儿院的走廊是全包式的，上半部分装饰透明玻璃，采光很好，两边装了避光帘，白日里太阳太大时，会拉上窗帘遮光。
而在走廊的角落，放了这一层的电表箱，并不大占地方，透过箱体中的缝隙，可以看到红点灯光，正规律的闪烁着。
燕祁然——或者说，关勋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皓沐，他就那样死死的看着他，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印在脑海之中。
片刻后，他往后一仰，倚在走廊横杆，说：“难怪他当时要留下来。”
——他。
白鸽。
皓沐的表情一点点变了，对一切有关白鸽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保留什么情绪。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沉重的、用力的、近乎疯狂的撞击胸口，嘴角的弧度根本控制不住。
兴奋。
期待。
——他真的激动极了。
“你知道他是谁。”皓沐根本没有压抑语气中的亢奋。
“当然。”关勋并没有隐瞒，“我们的关系……亲密到你无法想象，我们做过，很多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是故意的，故意说出这些话。
他早就知道皓沐。
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所崇拜的、敬仰的、瞻慕的那个男人，总是会在他面前提起“皓沐”这个名字。
男人总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皓沐的照片——皓沐的照片很好找，网络上一搜就能看到，当然，当时皓沐被魏成功当成对照组，处于一种全网黑的状态，更多的是黑粉们做的黑图。
那一位在大众口中穷凶极恶的白鸽，在看到之后，会选择一条一条举报。
“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他总会这么说。
“他说，你和他是一样的人。”关勋说。
皓沐笑了，他真的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兴奋到无以复加的情绪，他根本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愤怒了，总之，情绪的源头一定是因为白鸽——他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
“你见过白鸽。”皓沐盯着关勋，“昨天？前天？你逃了，是白鸽收留的你，白鸽在H市。”
皓沐的眼睛瞳色极深，有种焦糖一样的浓稠，仿佛能在刹那看透他的内心，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关勋耳边响起了白鸽的声音。
【和他说话时，不要看他的眼睛。你会被看穿的。】男人顿了顿，【还有我，我会被你连累。】
“你嫉妒我。”皓沐观察着关勋的每一寸表情，“网络上那些爆料，不仅仅是警告，你在嫉妒，你想给我制造危机，你想夺走白鸽的视线。”
“白鸽是谁？”皓沐，“他一定认识我、不，是我一定认识他。我们是一样的人？他看过我当时的CT报告，所以呢，他是谁？孤儿院的人？医生？警察？所以他当年要蒙住我的眼睛、要捂住爸爸妈妈的嘴，他不想让我发现他。”
“嗯？你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的年纪要比你大三四岁，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你是仰视他的，你提到他的时候总是抬着头，你的脖子肌肉记忆暴露了你平时的动作，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你们昨天做过，对么，这里。”
他指了指关勋的下颔线：“你被划伤了——所以他一定不是医生和警察这类特定职业，因为昨天是工作日，除了婚戒，他们身上不能出现任何饰品。”
“关勋，你的每一点表情和动作，都能让我排除掉很多错误选项。”皓沐微笑的看着关勋，“你确定还要继续看我的眼睛么？”
【高智商配上一个不正常的脑子，关勋，你觉得会得到什么？】
“喂，关勋，摁下去吧。”皓沐看向他的手，关勋紧紧攥住遥控器，他在紧张，即使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可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启动键，“按下去，这样我就可以对你动手了，让我拷问你吧，关勋。”
关勋捏着遥控器。
明明占据上风的应该是他，他能够随时威胁这一整个孤儿院，可是皓沐浑身散发的、无法忽视的压抑氛围乌云压境一样笼罩着他。
下一刻，皓沐攥住了他的手。
拇指抵着他的拇指，像是急切的要帮他摁下去一般。
冰凉的温度在手背上蔓延。
【不要给他任何机会去审视你，你会后悔的。】
“你不会摁，你当然不会摁。”
“这里本来就不是你的计划。”
“为什么要绑架这些孩子呢？你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你的诉求是什么？你想要得到什么？你的期望又是什么？”
“仅仅只是想还原白鸽第一次作案的场景？”
皓沐凑近关勋，放轻声音：“关勋，你实在太没有格调了。”
关勋手臂一颤。
“你以为你模仿白鸽的手法就能让他正视你么？”
“不，不会的，关勋，你不敢，你不够疯。”
“从始至终，你的愿望就只有活下去而已。”
关勋瞳孔微缩。
很简短的一句话而已，像是细针一样扎进血肉之中，绵延不绝的疼痛涌了出来。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现在，他快死了。
不幸的是他。
得血癌的是他。
被用这样一双令人心悸的眼睛审视的也是他。
皓沐一点点拉上窗帘，窗帘的布料厚重，遮光性十足，轻而易举的就将光线挡在窗外，只是他的动作很慢，光线像是被吞噬一般，缓缓消散。
“你什么也不会做，你所争取的，只是时间。”
“白鸽，欢送会，你想藏起有关他的一切。所以你把这些东西放在哪？一定不会再是你家里的密室，是医院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来么？因为找出证据，也需要时间。”皓沐顿了顿，“好吧，主要是等手续，手续太麻烦了。”
私人医院外，警笛阵阵，警戒线隔开了路人和医院，病人们被紧急转移，为首的警官打开了医院地下通道的大门，防爆警察们冲进地下一层——在医院底下，竟是隐藏了一座工厂，毒.品的制作、运输、贩卖，在这藏匿在地下的工厂里有一套清晰分明的产业链！
关勋的电话响了，皓沐并没有阻止他接听，是下属告诉他工厂的情况，核心人员被控制住，数据仅仅只销毁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足够每个人在牢狱里度过下半辈子。
“怎么可能。”关勋摇头，不断后退，“你只有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不可能！”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皓沐露出不解的眼神，并严肃指正道，“请不要怀疑公安机关的工作能力。”
关旭愣住了。
皓沐便继续往下说。
“欢送会？根本和白鸽没有关系。”皓沐盯着关勋，“那只是你一意孤行借着白鸽的名义创办的组织！太没格调了，你真的太没有格调了。”
“白鸽只能是一个人，不能是一个组织——那样太没劲了！”
“可你却没有办法和他共情，你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关勋的手臂在颤抖，他根本无法控制住骨骼肌的战栗。
皓沐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寒，冰锥一般狠狠刺进他这个将死之人的心里。
“想让他看到你？不可能。”
“你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仿佛血液倒灌，关勋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蓦地，他后背一颤，缓缓看向走廊尽头的那个画作——他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性。
无法共情白鸽，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以他的名义创办了欢送会，让警方盯上他。
怀揣某种挑衅的目的靠近皓沐，被他审视，暴露。
他对白鸽没有一点用处，甚至，是一个拖累。
他所认识的白鸽，会如何对待一个拖累？！
画作上的钟楼晃动，诡异的钢琴曲响在耳畔。
关勋的瞳孔逐渐散开。
大脑像是被浸入海水之中，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这是一种什么状态，他实在太熟悉了。
他逐渐失去自己的意志，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明白了。
他试图用暗示的方式操控他人，自己同样早已将这类暗示刻在脑海中。
他用暗示模仿白鸽。
白鸽却要用同样的暗示除去他。
关勋从口袋里取出刀片——他甚至不知道刀片是什么时候放在口袋里的，也许是一开始，不过他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没有任何意义。
刀片锋利，已经划破了他的掌心，划破动脉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刀片不能夺走他的生命，但只要暗示不解除，他就不会停下自.杀的动作。
疼。
关勋闭上眼。
怎样都好。
在过去很多时候，他总是会出现某种沮丧的情绪。
无所谓吧。
他这样想。
反正他的人生从始至终都是一场木偶戏，他从来没有办法选择。
正如月球始终围绕地球转——难道月球就有得选择么？
绝望之中，关勋放任自己沉进疼痛却不自知的黑暗里。
下一刻，耳边一声碎响。
皓沐直接砸烂了画！
他的手里是从杂物间中抽出来的铁棍，毫不犹豫的砸向画里。
钢管插在画和墙的中间，然后，他直接关掉了电闸。
钢琴音戛然而止。
皓沐的声音在这样突然寂静下来的走廊中，尤为清晰。
“有一段时间，我的愿望是一睡不醒。”
“太痛苦了。”
“我甚至已经分不清人脸，一切都是空白的。”
他总是不愿意回忆起当时那段时间。
皓止千和童萱死在他的面前。
他被捂住双眼，耳边只有大火燃烧皮肉的声音。
整个过程，皓止千和童萱因为不想被儿子听到，到死都咬紧牙关，没发出一丝声音。
皓沐走到关勋身旁。
“我和白鸽不一样，我们从来不一样。”
“这里——”皓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从来都不能当做成为一个疯子的理由。”
“你以白鸽的名义朝圣。”
“关勋，你该死。”
皓沐取出手.铐。
在今天，在这一个小时内，他拥有手.铐的使用权。
“可你不能死。”皓沐蹲在关勋身侧，语气淡然，可眼神却亮得像是泛起了光，“你还要让我找到他。”
锁扣紧锁的声音清脆。
皓沐拉开窗帘，林初涯带着警察们冲进来，孤儿院老师们也赶往图书室，抱着孩子们哭，孩子们却没有搞清楚真实情况，茫然的替老师们擦去眼泪。
关勋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面上，直到警察进来将他带走。
起身的那一刻，他的身上飘下一片白羽，和一张纸片。
“这是什么？”警员捡起。
是一张船票。
设计漂亮的船票以黑白为主色调，简单凌厉。
在最显眼的那一个部分，设计师用了笔锋凌厉的字体写了五个大字。
——海上演唱会。
第63章 [VIP]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在皓沐走进孤儿院同关勋对峙的时候, 魏成功依旧在时刻关注网络上的动态。
皓沐最近人气高，稍微有点新闻都能爬上热搜，今晚《猎线》大结局，再加上“夜店咖”、“谈恋爱”这类的关键词, 这次的塌房事件可谓是关注度爆表。
皓沐迟迟不回应, 舆论已经逐渐有要炸开的趋势。
【回应呢回应呢回应呢回应呢？】
【怎么不敢回应？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吗？】
【肯定是在编啊！还没想好怎么编罢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们家皓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在夜店里体会下个角色的心路历程！[狗头]】
【楼上, 四十米长刀差点没有收起来。】
【皓沐出来，回应已经给你写好了, 快点来抄：很抱歉占据公众资源，我前往酒吧夜店只是剧组团建活动, 根本……[点击展开]】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怎么还没有声音啊！抄都不会吗！】
舆论上的情况让魏成功十分满意，他合上专门用来看数据的电脑, 联系《猎线》剧组认识的工作人员。
接起电话时，工作人员走到角落, 根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剧组里的气氛十分严肃。
今天是《猎线》播出的最后一天, 数据至关重要, 公关组在不停想方案, 但不管哪种解决办法, 都必须要由皓沐亲自来, 至少也需要他在大众面前露个脸。
然而现在谁都无法联系上皓沐。
“打皓沐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联系了《假笑》剧组, 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组长已经急死了。”那位工作人员说, “我们还去找了路总, 但是路总一点回应都没有，说他忙, 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路惟之不打算管他么？”魏成功准确找到文化重点。
“不知道。”工作人员压低声音，回答，“路总没有明确表态，电话挂得很快。”
魏成功开的是外放，林途听到工作人员的回答，笑了，语气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路惟之这是不想管吧？后悔要签他了吗？”
魏成功想了想：“应该是想趁机再看看皓沐值不值得签吧。”
明星能不能火，能火多久，除了靠资本，还有靠运气，更看的是这个人够不够聪明。
运气够好的人才能红得长久。
够聪明的人才能走得远。
上一次——魏成功试图用两张和顾晚洲共同出入的照片抹黑皓沐炒作失败，魏成功总是这样认为皓沐背后还有其他人在助力。
否则以皓沐傻白甜的性格，怎么可能从之前那场舆论战里脱身而出？
之前魏成功一直猜测这个人是路惟之，但这一次路惟之显然不打算参与进去。
魏成功勾起一抹冷笑。
这一次还有谁能救你？
皓沐一定不会留下来，魏成功已经和皓沐撕破了脸皮，如果让皓沐真的在娱乐圈混出一席之地，再背靠一个路氏集团，那魏成功之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他必须要趁路惟之懒得插手相助皓沐的时候，彻底毁了皓沐，断了他后面东山再起的希望。
不过这一次魏成功不打算用太激进的方式，他对林途说：“之前预告了晚上9点要做直播，你去准备一下，记得在直播里提一些皓沐的事情。”
林途平时不聪明，在打压皓沐这件事上却异常敏锐，魏成功稍微提一句，还什么要求都没说，林途便连声应好。
魏成功也私底下联系了大粉，让她们去直播间及各大平台带一带节奏。
【大粉1号：收到，我们绝不可能让兔兔受委屈！】
【大粉2好：就是就是，皓沐那小瘪三，这回塌了这么大的房，看他还怎么复出。】
【大粉3号：魏老师看我们的吧！誓死守护兔兔！】
为了以防万一，魏成功还联系了水军。
晚上9点，《猎线》大结局正式播出，林途的直播间准时开始。
林途在直播间中依旧是平日里小白兔的形象，对主持人彬彬有礼，大粉们疯狂刷礼物，林途连忙：“大家不要刷礼物，千万不要刷礼物，这次的直播本来就是粉丝福利，没有想要大家刷礼物，这些礼物钱我一会会给大家全部退回去。”
【宇宙第一爱兔兔：不要退不要退，最近兔兔受委屈，这是大家给你的礼物！】
这位“宇宙第一爱兔兔”，就是大粉之一，在魏成功授意之后，就在粉丝群里大肆宣传皓沐的劣迹以及林途被皓沐打压的事迹，引发一群兔兔女孩震怒，纷纷来到直播间要安慰林途。
【宇宙第一爱兔兔：兔兔不要难过，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听到“受委屈”这三个字，林途的表情逐渐难过下来，他极力想要让自己在粉丝面前表现得阳光向下，但那种失落的情绪是镜头怎么也无法挡住的。
弹幕一片心疼。
林途在心里笑。
难过？并没有。
他现在幸灾乐祸得想笑。
不过他还是得在粉丝面前表演一番。
就这种自然的坚强却失魂落魄的情绪，他可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粉丝们拿显微镜也找不出半点破绽。
“没事的大家，不用担心我，工作嘛，有点曲折很正常。”说完，林途轻轻咬住下唇，眼眸微垂，放在镜头角落的拳头不自觉握了起来，似乎是在极度忍耐。
他这话虽然是在让粉丝们宽心，实际上，是在告诉粉丝们，他的确在工作中受到了排挤，排挤他的那个人就是皓沐，没错。
聪明机智的大粉们自然解读了林途的言下之意，弹幕里的关心担忧心疼简直要溢出屏幕。
林途趁热打铁，继续楚楚可怜：“大家不要在直播间提皓沐的事，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也不能多说，夜店和女朋友这类事……算了，我真的不知道。”
粉丝自动把林途的话解读成：【夜店和女朋友的事是真的，林途碍于同事关系以及合同的保密协议不能将皓沐的私事往外透露。】
“《假笑》当然是他自己去争取来的，当时很多人都有去试镜过，但是选上的却是皓沐，他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林途粉丝解读：【《假笑》那么多实力派都去试镜过，凭什么是一个没有代表作、没有路人缘的皓沐选上？他一定是使用了不正当手法。】
林途三两局似是而非的话，在大粉和水军的带领下，粉丝们已经完全被带偏节奏和想法，直接冲到了《猎线》的播出平台和《假笑》官微之下。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为自己解释么？都是事实心虚了是吧？】
【装什么死呢？再不出来，一会的互动问答我刷爆你们的微博！】
【皓沐你真的伤了我的心，你要不出来解释我真的白瞎了我的感情。】
【粉一个塌一个，我再也不追星了。】
席嘉致也是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动态，在皓沐电话里听到顾晚洲在医院里，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只是来的时候皓沐已经不在了，只有顾晚洲一人独自坐在病床旁，旁边的桌上摆了一颗削到一半的苹果，因为太久没有动过，外层已经氧化了。
顾晚洲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眉心轻微皱起，看上去十分苦恼。
“你在想什么？”席嘉致解读顾晚洲的表情，“魏成功又对皓沐动手了，路惟之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你要我出手对吧？”
顾晚洲摇了摇头，如是将所思所想说了出来：“他刚刚走的时候亲了我。”
席嘉致：“……”
“我在纠结这是什么意思。”顾晚洲的语气有种超乎想象的认真，“我们说好等他回来要聊聊，但我还没想清楚。”
席嘉致：“……”
“祖宗，现在是这种时候吗！”席嘉致直接将手机怼到顾晚洲面前，“你看，热搜都爆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皓沐出来公关！夜店和恋爱，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没有处理好，以后真的很难翻身！”
黄金公关时间本来就短，现在又正好处于《猎线》大结局，热度最高的时候，林途的直播间又在有意无意内涵皓沐，必须尽早让皓沐出现回应！
“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席嘉致诧异。
“你为什么那么急？”顾晚洲反问。
席嘉致：“……”
席嘉致要气笑了：“能为什么？你找了人家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双向奔赴了，能没点后来？那万一要是成了，总不能让你未来的另一半路人缘崩塌吧？那以后万一要公开我也不好做公关啊！我不为了你，我也得为未来的我减少工作量啊。”
席嘉致在内心叹了口气，身为经纪人，却操碎了当妈的心。
闻言，顾晚洲的点了点头。
席嘉致感到欣慰。
虽然顾晚洲在情感上不太开窍，但工作中的事还是一点就通的。
顾晚洲：“所以，我该思考的不应该是他是什么意思，而是我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席嘉致：“……”
在席嘉致几乎要两眼一抹黑晕过去的同时，另一条词条悄悄爬上了热搜。
有人在社交平台上上传了一组照片。
警方在爱心孤儿院和私人医院外拉了警戒线，将人群隔在警戒线外，道路交通被封，防爆警察全副武装，在两地等候命令。
【爆料路人：似乎是有人劫持了孤儿院，还在孤儿院里安了炸.弹。】
这种大规模的疏散、封锁行动是不可能将消息完全封住的，总会有人将现场情况发到网络上，而如果没有在一开始就做好解释引导工作，很容易让谣言四起，造成群众、网民的恐慌。
网安部门早就联合其他官媒做好了一系列舆论预案。
刚一监测到这条微博的发出，H市地方媒体立马让守候在爱心孤儿院的记者打开了直播。
官媒自带天然流量，一众网友涌进直播间内。
【卧槽究竟什么情况？】
【燕某？燕祁然？欢送会？等等等等，信息量大到爆炸！】
【我真的点进了官媒的直播？！我天，这说的是什么？劫持孤儿院？这真的不是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记者在镜头前，像公众介绍孤儿院内的情况。
“燕某劫持爱心孤儿院幼儿，警方已经派人进入谈判，目前谈判的情况……行动了！警方在另一家私人医院发现地下工厂！现在，爱心孤儿院的救援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只见镜头对准了孤儿院大门，警方在指挥下一丝不乱的冲进孤儿院，孩子和老师被有秩序的救出，警笛长鸣，很快，那位始作俑者——燕祁然，也出现在了画面里。
他双手被铐上手.铐，外面被衣物包裹一层挡住，两名警察押着燕祁然的肩膀，不允许他有任何可能会挣脱的动作，红.蓝.相间的警灯映在他惨白的脸上。
皓沐跟在不远处走出来，摘下用于记录现场情况的隐藏式耳机和摄像头，交还给林初涯。
那张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的、清秀漂亮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所有观看官媒直播的人一滞。
【？？？？？？】
【我没有看错吧？这是谁？】
【卧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点懵逼，不对劲，关掉，再看一眼……】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记者似乎看到了直播里的震惊和茫然，但她拥有作为官媒记者的职业素养，不慌不忙给大家介绍：“刚刚走出来的呢，就是北城公安请来的刑侦顾问，皓沐。”
“之前，就是他只身一人，深入前往同欢送会有关的会.所，获得关键性线索，帮助本案侦查取得重大突破。”
记者的声音温婉好听。
直播间整个炸了。
第64章 [VIP]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
【我只想说卧槽？】
【真的假的？我没看错吧！这是谁？皓沐？】
【各位兄弟姐妹帮我看看我的耳朵和眼睛有没有出问题！皓沐？刑侦顾问？主持人说什么？皓沐只身前往会所？每个字都认得, 怎么凑在一块反而听不懂了？】
【有没有课代表帮我想想，我是该震惊燕祁然和欢送会有关系，还是该震惊皓沐是刑侦顾问？】
【等等等等、皓沐去会所？是不是就是那张照片？所以他是为了去找线索，不是夜店咖？】
不远处, 皓沐也看到了记者的摄像头, 对镜头挥了挥手——他的额角还缠了绷带, 那是之前在燕祁然家的密室中伤到的。
直播间的网友精准捕捉到这个伤口。
【嘤，前面的姐妹, 你的推测应该是对的，皓沐都受伤了！昨天《假笑》路透还没有这个伤口的！】
【我震惊了, 我真的震惊了！】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某个社会事件博主的直播间里看到过皓沐！戳论坛戳论坛，我把链接发出来！】
很快, 论坛里的某个新帖飘上了首页。
【楼主：[链接]大家戳这个链接，之前是有群众在北城公安局门口闹事, 就是被皓沐劝走的, 我当时就以为他是热心群众, 还在想警察的事, 他掺和什么呢, 没想到, 皓沐就是公安的人啊！】
【原来皓沐不回应，是因为不能说。】
【呜呜呜, 我果然没有爱错人！！】
【刑侦顾问诶！太帅了吧！】
【官方辟谣, 我看看谁还要抹黑我们崽崽！】
某个正在抹黑皓沐的人还在直播间中暗戳戳内涵皓沐。
“是的。”林途软软的说, “之前高原的拍摄是我一个人去的, 因为当时收入并不多, 还累，总有人不愿意去的。”
这话落在粉丝耳朵里, 就成了：皓沐嫌钱少还累，把脏活累活推给林途。
“上一次画展吗？创意策划是我，不过我把创意让出去了，毕竟他比我更需要那次的曝光，帮一帮人家是应该的嘛。”
——皓沐抢了我的创意才能够得到曝光，他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我们之前住在一块，他总是回来得很晚，应该是在准备第二天的工作吧。”
——他每天都打扰人休息，回来那么晚？是去夜店玩了吧，毕竟人家是夜店咖呢。
弹幕里一片同仇敌忾，看着弹幕，林途心里总算有种落到实处的安心感。
——皓沐就该是他的对照组，就该为他背锅，就该被他踩在脚底下。
最近皓沐的人气飙升让他感到十分不安，让他有种自己守了多年的领地被占领的不适感。更何况，皓沐明明就是他的垫脚石，居然能够被路惟之看上，还要解约，要被签走？！谁都可以，凭什么是皓沐？
前些日子，林途真的苦恼极了，本来就在思考应该找个什么借口黑皓沐一波，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去了夜店，还被拍了？
这不是送上嘴的黑料么？
林途的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直播间里出现了一些评论。
【……建议不要再提皓沐去夜店的事情啦。】
【不对，建议不要再继续在直播间里提皓沐了。】
【对啊，再提你会后悔的。】
【林途，你可长点心吧……】
这几则评论和直播间里的护崽气氛格格不入，粉丝们立马冲了这几位评论者。
【为什么不能说？】
【谁架子这么高啊，有问题还不让说么？】
【你算什么啊？你难道是皓沐的腿毛吗？】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语尽于此。】
系统提示这位路人离开了直播间。
林途长舒一口气，暗暗引导粉丝们，遇到这种人直接开冲，不要留手——毕竟皓沐的腿毛和皓沐一样讨厌。
他这一口气还没舒完，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瞬间飙升，涌进来一堆网友。
【哪来的小绿茶？！】
【瞧瞧这直播间里都说的什么话？】
【还同期出道呢？人家为社会做贡献，你却在这里颠倒黑白内涵人家？】
【好心人来提醒你，还引导粉丝把人骂走？】
【粉丝年纪不大被你带着走，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
林途被弹幕说懵了，这才想起来要求助魏成功，一点开手机才看到魏成功几分钟前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点开语音，跳出的事魏成功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要再说皓沐的话题了！”
林途这才顺着魏成功发的链接点进官媒直播间。
直播已经结束了。
由于案件的审理到侦破还需要很多过程，问讯、笔录、整理成案卷、还需要递送给检察院，许多与案件有关的细节在案件彻底结束之前不能透露太多，这次的直播也是为了及时解答公众疑惑，通报基本情况，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舆情危机。
林途用二倍速看完了正常报道回放。
在听到记者说出皓沐的顾问身份时，整个人像是被骤然冻住的冰雕，整个人怔怔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怎么会……
*
范阳华走进罗从连的茶室里。
由于主演出事，这两天，《假笑》也是受到了舆论的影响，不少吃瓜网友冲进官博底下，质问导演和编剧选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做好背调。
范阳华坐在茶几旁，手里捧着茶杯，里面是上好的茶叶，茶香四溢，可他却喝不进去一口茶。
他的情绪很不好——他本来就是爆脾气，这些年也都强势惯了，懒得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非常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剧组此刻正在承受的舆论攻击，更因为自己和皓沐的通讯被偷偷拍摄了放到网络上。
虽然拍摄者已经被找出来，但是流传出去的视频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明明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而已，却能被无数人曲解成无数种不同意思，甚至还成为了皓沐塌房的直接证据。
这完全偏离了范阳华当初那通电话的用意。
比起范阳华的怫然大怒，罗从连要淡定许多。
他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也是淡淡的：“都提醒你多少次改改语气，改改语气，人家皓沐没耽误拍摄，照片里到底有什么事也没有问清楚，你急匆匆的质问人家做什么？而且咱们也背调过，他的人是不错的，演技在线，是经纪人拿他当对照组，又恰好这段时间在解约期间，肯定是会发生点什么，你看看，还是那么急，被人捏住恶意揣测了吧？”
范阳华叹一口气：“也怪我。”他顿了顿，“你都知道会出事怎么还要他？”
要知道，一位主角足以影响一部电影后续的进程。
经常有电影、电视剧因为主角出事而无法上线。
罗从连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网络上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会影响到电影的，得是一个人的人品。”
罗从连放下茶杯，点开了之前皓沐试镜的视频。
神色状态瞬间的变化不会骗人。
临场发挥的姿态和实力不会骗人。
罗从连放大画面，最终定格在皓沐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切换状态的那一瞬间。
“以前有两位朋友总和我讲，动作，永远不会骗人。”
直到现在，罗从连时常会想起自己那两位朋友，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清楚二人的职业，他们是在旅行途中碰到的。
那是一对气质不凡的夫妻，有思想有自我。
他们结伴走了一段路，那对夫妻告诉他：“动作，永远不会欺骗。”
当时他正好遇到一些难题，是夫妻两人给了他建议，同样，他也倾听了这对夫妻的烦恼。
有个孩子，他们很想带回去，那一定是个不好教的孩子，他们没有把握能将这个孩子培养好，也很担心由于自己的冲动，导致那个孩子没有得到更专业、更具有引导性的教育。
“你把这想法放脑中一周。”当时的罗从连建议，“如果第三天起来还有这样的想法就去把他带回家吧，没必要想太远，总是想太远的人生一点也不幸福。”
茶针在茶水中上下悬浮着，氤氲雾气缓缓升腾，罗从连将视频发了出去：“既然咱们选择了这位主角，那就是相信他这个人，怎么可能让我们的主角受委屈？”
五分钟后，#假笑试镜#的词条冲上热搜。
《假笑》剧组将当初的试镜视频发了出去。
试镜视频最考验一个人的演技，完全没有任何后期加工，没有配乐，摄像头又藏在暗处，连角度都不一定合适，哪怕有一点刻意训练过的痕迹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镜头，只有真正有实力的演员才能够把握住。
视频一发，立马登上热搜前排。
《假笑》剧组趁热打铁，剪了一波片花，为电影做宣传。
【电影假笑V：让我看看是谁的小眼睛没有看到我们有爱的两位主演？[视频]】
【啊啊啊啊啊！我太期待了！】
【妈耶！之前一直担心皓沐接不住顾老师的戏，现在我放心了！Ps.他们真的好有cp感！】
【是谁说皓沐的演技不好的啊！】
【嘤，皓沐真的是宝藏吧！】
第65章 [VIP]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假笑》官博发的片花并不长, 只有十几秒。
阴暗密闭的房间之中，皓沐饰演的角色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光影落下，地面斜投出长影, 他的双肘撑在膝盖上, 十指交叉抵住下颔, 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镜头一转，门被打开了, 阳光切割阴暗，顾晚洲饰演的角色走了进来。
皓沐抬起头。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画面就在这里静止, 屏幕缓缓变黑，最终渐显出水墨般的“假笑”片名。
在试镜片段和片花微博之后, 范阳华也发了澄清微博。
【范阳华V：之前我的视频被传得到处都是，还被以语气来作为恶意揣测的证据, 因为一直在寻找是谁泄露视频, 所以未曾在微博上进行回应。我在此郑重声明, 不论我私底下如何同我的主角们交流, 我都不允许网络上的无聊者, 以此为武器攻击我的主角们！】
【泄露视频者已经找到, 法务组正在追究其法律责任，希望由我引起的恶意揣测能够平息。】
对于视频泄露者, 范阳华没有透露太多, 但万能的依旧扒出了偷拍者的身份——燕祁然投资过《假笑》剧组, 这个人就是燕氏集团的员工！
【卧槽细思极恐啊, 燕祁然的员工去偷拍范阳华和皓沐的通话？】
【已知燕祁然可能违法犯罪, 皓沐是刑侦顾问，在范阳华和皓沐通话被偷拍并被发上微博的半天后, 皓沐帮助警方逮捕了燕祁然……】
【我是不是能猜测，这则视频能被放出来，是因为燕祁然想要警告皓沐，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太可怕了吧……如果最后燕祁然没有成功被抓捕，皓沐岂不是要被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搞得身败名裂了？】
这一位被扒出来的偷拍者就像一滴水，溅进油锅之中，本来就热闹的互联网舆论似乎又被推上了更高峰，皓沐热度指数直线飙升，连带着《假笑》、《猎线》的讨论度也一块爆表。
当然，此刻的皓沐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网络动态。
他正在审讯室中。
审讯室的氛围总是低沉且压抑的，皓沐的对面是关勋，他的双手被手/铐锁住，刺眼的灯光直直照射他的眼睛，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无力又苍白。
——经过上级申请，审讯的前十分钟时间，留给皓沐。
皓沐熄灭那盏亮的过头的灯，又在关勋面前关掉了摄像头和耳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说：“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监听设备，只有我们两个人，聊聊？”
关勋冷笑一声，动了动手腕，手铐铁链碰到桌面，在空旷的房间中十分刺耳：“都到这里了，还聊什么？我的犯罪动机？”
“我对和你有关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那是林初涯要负责的事。”皓沐身体前倾，一只手撑着下颔，这是一个相当轻松的姿势，他也希望他和关勋之间的氛围能够轻松一点，这样或许关勋能多和他说一些话。
“关勋，我只想知道——白鸽，到底是谁。”皓沐简洁明了的说出了他的诉求。
关勋沉默了两秒，笑了，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他掌握了有关白鸽的线索，只要皓沐不放弃寻找白鸽，那他就永远占据主动权。
关勋靠上椅背，即使这张椅子硬得不行，舒适度几乎为零。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白鸽。”关勋问，“因为你的正义感吗？”
皓沐的表情没有过多变化，只是眼神在某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他杀了我的父母。”
——不，皓沐想，童萱和皓止千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父母那么简单。
是支柱。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不算正常。
孤儿院的护士会打骂孩子们，当护士的对他动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兴奋——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心情。
他找到理由对护士下手了！
不论是用刀子，还是偷偷放一些无伤大雅的药，他都不会是过错方，他还能欣赏到护士哀嚎的神情。
孤儿院燃烧起大火的时候也是如此。
火焰带给他的是兴奋，他甚至想将手臂伸进火焰之中，想要切身感受被火焰灼烧的疼痛。
但是皓止千阻止了他。
男人将他搂进怀中，用未平复呼吸的、心有余悸的声音对他说：“会疼。”
认知还没完全建立的小疯子根本无法理解“疼”这一个概念。
他亲眼看着皓止千在他的面前，咬住牙，将手臂往火里伸。
人的皮肤是扛不住火焰的温度的，只是一瞬间而已，皮肤便被灼烧，汗毛卷了起来，血液和皮肉混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因为过于疼痛，忍得过于痛苦而布上了红血丝，抽出手时，皓止千的声音都带着颤：“真的很疼，你会受伤，就像这样。”
他似乎还做过许多难以令人理解的事情。
比如他喜欢一刀又一刀的在手上割出伤口，皮肉被撕裂的疼痛能够极大的刺激到他的神经，童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打碎了手中的玻璃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半跪在小疯子面前，一边掉眼泪，一边静静的帮他抹药，仿佛那些骇人的伤口是在她的身上。
童萱和皓止千带给他的太多了。
他被治好了——他本来就没有病，大脑的结构只是偏激想法和行为的诱发因素。
但一个人自身，本身就是大脑的主宰者。
极端想法是会被改变的。
皓止千和童萱带他去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大好河川和地域辽阔，见识到了风土人情，也看到太多奇形怪状的人和各有所异的性格，见得足够多了，思维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三寸之地，许多想法自然而然会产生变化。
比如把刀子往自己身上割，以此来寻找兴奋的方式是最傻的。
在一步一步找到案件真相，并将真相展现在嫌犯面前时，嫌犯那瞬间变化的表情，带给他的愉悦要比疼痛所带来的多得多。
皓沐实在是太清楚了，皓止千和童萱的存在就像是他全新的思想和思维的地基，他们在支撑他。
可就在一年前，他的支柱，消失了。
关勋同样在注意皓沐的表情。
皓沐的眼睛看着他，瞳孔却似乎并没有聚焦，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泥潭一样身陷其中。
关勋的目光越来越沉，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皓沐。”他叫了皓沐的名字，“白鸽，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皓沐的睫毛一颤，像是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他抬起眼睛，落在燕祁然身上的目光竟是多了几分玩味。
“我意想不到的人？你知道这句话能透露出多大的信息量么？”
“他和我的关系一定很近——至少是能经常碰面或是有工作交接的人。”
“他的伪装一定很完美，不会让人看出一点端倪——这说明生活中他看起来并没有过多烦恼，负面情绪不多，可能会充当人生导师的角色。”
“他在生活之中应该有不同的身份，所以当他切换身份或是状态的时候，能达到某种自然的、足以瞒天过海的状态。”
“他……”皓沐一怔，放在桌底下的手一点点蜷了起来。
对面的关勋因为皓沐的几句话表情再一次变化。
短短一个“意想不到”这几个字，皓沐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
关勋不再说话。
皓沐也没再开口。
审讯室中一片寂静，最后的几分钟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
皓沐离开审讯室。
欢送会、暗示自杀案件、非法监.禁、对董缚心投.毒等事件已经有了明确线索，警方必定能从燕祁然嘴里撬出剩余答案，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皓沐这个顾问有权限插手的了。
心中那抹压抑的情绪在走出公安局，呼吸到蓝天底下的空气时，才稍微有些许缓解。
皓沐打开了手机——先前他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会一开机，皓沐才发现，消息和信息都已经爆了。
文永逸不停的在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吴小沙知道皓沐是警方顾问时，整个人近乎凝固，疯狂表达对皓沐的膜拜，并为之前在综艺里所做的事情诚挚道歉；
路惟之给他发来消息，路氏集团法务部也加了他，和他讨论之后的签约事宜；
林初涯的信息两分钟前才发出来，在最上方。
【林初涯：对面马路。】
【林初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皓沐看向对面。
顾晚洲倚在车旁，静静的注视着他。
于是皓沐快步向顾晚洲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扑进顾晚洲的怀里。
男人的手搂住他的腰，体温避无可避的传了过来，清新的、属于顾晚洲身上的气息环绕鼻端。
——他发了疯的迷恋面前这个男人-
魏成功看到网络上的舆论时，整个人呈现出的是一种极其茫然的状态。？
警方顾问？
屡破案件？
就皓沐这个智商？
他当然不会忘记当年皓沐几乎看也没看的就签了满是陷阱的合约，被他当做对照组，被抹黑，成为林途的垫脚石。
魏成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那种想法一闪而过，他只不过抓住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尾巴。
人在无意间触碰到真相的时候，总是会陷入恍惚和迷茫之中的。
那一刻，魏成功想的就只是——
以皓沐的智商……居然能成为警方的顾问么？
“太危险了。”对于皓沐今天的行动，顾晚洲如实评价道。
“哪里危险？亲您为什么会危险？顾老师想对我做些什么吗？你知道，我是很乐意的。”皓沐笑着回应。
顾晚洲看向皓沐。
可他在开车，因此并不能看得太久，所以他很快又扭回了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晚洲说。
“可您来接我，想聊的不就是应该是这个话题么？”皓沐选择戳穿顾晚洲。
顾晚洲叹了一口气：“但你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他指的是魏成功和林途的事。
这位心胸并不宽广的经纪人，一定会有最后的一波反扑。
……好吧。
顾晚洲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想用其他话题再多给自己一些缓冲的时间罢了。
“林途啊……”皓沐当然看出来了顾晚洲的想法。
顾老师还需要时间，那他总能等得下去。
等到一切事情都解决完了，等到不用开车，等到回到剧组，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和魏成功一定会想尽办法黑我吧？会将过去他们往我身上泼的脏水重新放出来。”
微博还有各大娱乐圈相关的社交软件上，许久之前的帖子被重新点了起来，里面罗列出了皓沐各项黑点，还有之前林途粉丝为皓沐做的十大罪状。
【娱乐圈小鱼V（楼主）：你确定这样的人值得喜欢？怎么当上顾问的，难道不该好好查一查吗？】
“但是很快，就会有人为我平反，毕竟……我真的很优秀。”
【楼主是营销号吧？】
【耍大牌？别逗了，当时皓沐不火，没人为他说话，现在你们还想用同样的方式黑他？大家，我的朋友就是当时摄像组的工作人员，什么耍大牌全都是胡编乱造的，皓沐真的很有礼貌！】
【感谢楼主提醒，我去查了皓沐，感谢楼主让我发现了宝藏男孩！】
【皓沐真的参与过不少刑事案件，318碎尸惨案，619贩.毒案，728无名女尸案，都是他找到的关键性线索！这些完全可以查得到，在华国案件公开网上就能查到！】
“嗯……我想，他可能还会给我造一些别的谣吧？比如，学历？或者，抓住女朋友这个关键词——顾老师。”皓沐一顿，忽的唤顾晚洲。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耐心等下去。
他们的确还有很长的时间，可自己的耐心却小得可怜。
他甚至不愿意再将魏成功和林途的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他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顾晚洲没有一点准备，猝然就对上了那双弯成月牙的、漂亮得无法忽视的眸子。
“你喜欢我吗？”
第66章 [VIP]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车内空间并不算狭小, 这款车型能够让每一个坐在车里的人都拥有极为舒适的社交距离。
可此刻，顾晚洲只觉得逼仄到不行。
面前的男生——皓沐。
他的目光实在太炙热，眼神中的情绪太浓烈，皓沐这样看着他, 顾晚洲觉得自己仿佛要烧起来。
他踩下刹车, 车辆缓缓停在路边。
这条街上的人很多, 车窗内和车窗外仿佛两个世界，隔开了属于城市夜晚的繁杂与喧嚣, 余下杂乱的、期待的、热切的呼吸声。
顾晚洲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几乎无法控制的心跳。
顾晚洲缓缓开口：“抱歉。”
皓沐等了一会, 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打断您后面的话么？”
抱歉开头的谈话，往往结局都不是太好的样子。
“不需要。”顾晚洲回答, “我想说的是，很抱歉, 现在才给出回应。”
说完, 顾晚洲皱了皱眉头。
他想说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些。
心里的情绪很乱, 像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 怎样也找不到线头。
很抱歉一开始没有认出你, 说了一些相当打脸的话；很抱歉一直没有找到你；很抱歉, 我总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整理我的情绪……
也许是想说这一些话吧？
顾晚洲自己也不知道。
很多情绪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分泌细胞分泌的的荷尔蒙激素, 带给大脑和细胞集群的感受只有自己才能体验到。
他想了想, 最后说：“我们……试试吧。”
皓沐：“！”
此刻的顾晚洲实在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 耳根是烫的, 修养仿佛消散不见, 极力克制才让自己的眼神没有挪开。
“试试？”皓沐重复了最重要的两个字。
“嗯。”
皓沐一笑，又凑得更近了一些：“那就试试。”
他点了点唇角。
皓沐的唇形很好看, 唇角有一些自然的上翘。
顾晚洲的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皓沐没有再说什么，就用一双弯得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笑。
“咔嚓。”顾晚洲解开了安全带，抬起手，轻轻抚上皓沐的脸。
皓沐自然而然的靠了上去，脸颊贴着掌心，感受传递而来的温热，蹭了蹭，很安静，很乖。
皓沐的皮肤白，透着光似的，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有种被细细勾勒似的精致。
顾晚洲只觉得手心过分烫了，每一缕触感都在刺激他的神经末梢——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纯情了，某种不知所措的情绪在胸膛叫嚣着。
他起身，半个身子侧了过去，就这么俯下去。
呼吸在片刻的交缠间变得混乱、急促，在唇与唇的触碰中，皓沐的睫毛似乎轻轻颤了一下，距离太近了，近到睫毛和睫毛仿佛要缠绕在一起，车内的香水味，和身上的味道都像是在片刻间燃烧起来。
医院里他们也亲吻过，不过当时是皓沐主动，当时环绕着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气味，也是记忆的一种。
整个过程，顾晚洲都是小心翼翼的——其实他已经完全懵了，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就这么唇贴着唇，纯情到不行。
皓沐看出来了，他咬住顾晚洲的唇角，用齿尖磨了磨，吮住不放开，挑着漂亮的眉眼，狡黠的看着顾晚洲。
明明就是很轻、很微小的动作，顾晚洲却是浑身一僵，酥麻感至唇角蔓延至心尖。
——顾大影帝，终于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稍显正式的亲吻的滋味。
虽然这个亲吻纯洁得像是小学鸡谈恋爱。
皓沐主动松开了，笑着后退，肩膀还在微微颤，显然忍笑忍得很痛苦。
顾晚洲也仿佛脱力一般，靠在椅背上。
“顾老师太纯了。”皓沐如实点评。
“没什么经验。”顾晚洲如实回应。
“反感吗？”皓沐问。
毕竟这一次是顾晚洲主动，之前他主动的时候，根本没给顾晚洲反应的机会。
“不会。”顾晚洲说完，有种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心情大概一时半会也无法平静了，顾晚洲选择放音乐，放了一首音乐，爵士乐，鼓点打在二模的那一瞬间，有种极其治愈的感觉。
换了一种身份，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顾晚洲认为，自己或许应该多扯点话题。
“事情办好了么？“顾晚洲这么问。
“并没有。”皓沐陷阱座椅中，后腰处有个靠垫，恰好能撑起腰，很舒服，皓沐就这么靠着，转过头看向顾晚洲，“我想再逃避一会。”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顾老师，再亲一下。”
——皓沐式逃避。
顾晚洲一怔，十分耿直的打了转向灯，向路边停靠。
皓沐笑了：“我开玩笑的，顾老师。”
顾晚洲再次一怔，保持了两秒直行，目视前方，像是在认真思考，最后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这次顾晚洲没有任何踌躇，靠近皓沐，吻上他，有了第一次之后，后面的主动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事。
再次靠近了，他才能去仔细感受呼吸。
皓沐的呼吸有些乱，却始终很轻，唇畔厮磨的感觉很诱人，那一点浅浅的、薄薄的、软软的触感像是小钩子一样往里钻。
他们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至极的距离。
“我好像被骗了。”皓沐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
顾晚洲没有问皓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很多事情，他没有权限知道，公安机关人员需要保守的秘密很多。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想。”顾晚洲说，“找到欺骗你的那个人，让他来告诉你。”
“嗯。”皓沐额心抵额心的蹭了蹭顾晚洲。
一丝凉风透过窗户缝隙挤了进来。
今晚的气温有些低，风冷得刺骨。
顾晚洲的手机在此刻响了。
他接起，很快便谈完，又挂断了。
皓沐没听清顾晚洲在电话中说了什么，只见顾晚洲眉心微微皱了皱，说：“我收到一个邀请。”
车窗外的天气变了，一阵风之后，阴阴沉沉的云压了过来，厚重的挡住月光，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几乎就在下一刻，雷声轰鸣。
一场没被天气预报的雷雨突兀而至。
“海上演唱会。”顾晚洲说。
这一场演唱会的举办者是一位知名歌唱家，他已经退居幕后，但每隔三年，便会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
这一次的举办地点，在亚洲一号游轮。
顾晚洲并不想参与。
演唱会举办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要回馈粉丝或者是带着某种情怀色彩的活动，更是一个社交场，有许多娱乐圈知名人物会前往这场演唱会，是认识大佬，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可偏偏演唱会不是想去就能去，需要主办方经过重重筛选，才会发来邀请函，不少明星都会想尽办法要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但顾晚洲不想去。
他并不喜欢社交，更不喜欢参加社交聚会，尤其是这种功利性很强的聚会活动。
他想回绝，正要给席嘉致发回绝的消息。
在听到“海上演唱会”这几个字的时候，皓沐眼神骤然一沉。
他点开手机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不久前在爱心孤儿院刚拍的，透明的物证袋里装了一张邀请函和白羽。
——海上演唱会。
白羽，这个特征实在太明显了。
这是白鸽送给皓沐的邀请函。
顾晚洲看了一眼，没有太大反应。
雷声之后，便是瓢泼大雨，细针一样的雨滴沉重的砸在车顶上，雨水密集得像是在车窗外蒙上了薄雾。
“先走吧。”顾晚洲启动车子。
发动机预热需要时间，顾晚洲将打好的回绝话语通通删除，快速打了新的一句话。
——【嗯，我要去。】
雨越下越大，道路边行人在匆匆往能避雨的地方赶，车辆驶动，卷起路面上的水花。
道路另一头，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朝下，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颔线。
男人静静的看着载着顾晚洲和皓沐的车子驶离的方向，直到车辆在视线中彻底消失。
他微微抬起伞，大滴大滴的水珠顺着伞骨滑落，他转身，朝着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脸。
——贺南。
第67章 [VIP]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网络上的舆论仍在发酵, 并且不停的往魏成功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曾经故意抹黑皓沐的黑料被再次扒了出来，奇怪的是，当时他明明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如今再被扒出来竟是漏洞百出。
许多蛛丝马迹被网友被串了起来。
【这个角度？是故意拍的吧？谁工作的时候会挑这种角度？显然就是有目的的要黑皓沐, 才把镜头固定的吧？】
【我问了当时作为工作人员的朋友, 根本没有这回事！什么抢创意？这个创意皓沐从没有说过是他的，更不是林途想出来的！林途有什么脸！】
【已离职的工作人员在此, 当初拍摄周年短片的时候，明明是林途甩脸色先走, 结果几张照片，怎么被扭曲成皓沐耍大牌了？当时我就在微博上解释过, 结果被林途粉丝骂到销号，现在总能让我□□了吧？！】
林途的直播还没结束, 直播间里的风向骤变, 观看人数飙升, 铺天盖地的言论压过来, 直接将试图掌控直播间话语权的粉丝们给淹没了。
【姐妹们来看热闹！】
【哈哈哈哈哈名场面来了大家快来看绿茶翻车啊！】
【别停啊别停啊, 继续往下说, 不说不就是心虚吗！】
【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往下圆！】
【我来啦！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打脸现场！】
林途不敢关直播间，连忙打电话问魏成功, 究竟应该怎么办。
“不要慌。”魏成功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也平静下来, “当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把锅甩给我, 我不需要路人缘, 你不一样。”
魏成功这话刚说完，林途都还没来得及问应该怎么把锅甩给他, 立马就有弹幕戳穿了他。
【这么久没出现在镜头里，是去找外援了吧！】
【我都能猜出来，他接下来要甩锅给经纪人了！】
网友嘲讽不会迟并一定会到。
林途无措的看向镜头，打算使出以前常用的技能——装无辜。
他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眼眶隐隐发红。
——平日里只要他一露出这样的表情，粉丝就会心疼得立刻化身战士，替他冲锋陷阵，并且不停的安慰他。
但这次不同，粉丝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前来看热闹的网友们，粉丝们回复一句，网友们能喷回去几十句。
【最烦你们这些拉帮结派的了。】
【装什么啊，哭哭啼啼的，不觉得恶心吗，也就骗骗这些小妹妹了。】
【来了来了，绿茶惯用招数！】
【妹妹们多看点书吧，眼界开阔了，就不会再喜欢这种小绿茶了——皓沐就很优秀啊！爬墙吧姐妹们！】
一分钟后，林途不顾魏成功劝阻直接关了直播。
“你为什么要关直播？！”魏成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语气听起来十分暴躁，舆论反噬已经让他很心累了，林途还偏偏要给他添堵，“你现在关了，不就是告诉全网网友你心虚，你就是绿茶，你就是装的？！”
林途也很不爽：“不关我能怎么办？等着被骂吗？！舆论没处理好是魏哥你的事！我才不要被骂！！”
魏成功气笑了：“我的事？你的意思是你完全不需要露面？”
林途撇撇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放软语气：“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魏哥你再想想办法吧！”
魏成功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不要做任何回应，我再想想，看看再黑一波能不能扭转一点吧。”
不对劲。
放下电话，魏成功揉了揉眉心。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依旧在心头徘徊。
就好像，他的每一步都被预判到了——换种更确切的形容，那就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他会做哪些事，并且早早就留下了一连串线索和证据，就为了今天能够全部放出来。
他应该收手。
这种时候不做任何回应，装死是最好的选择，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让舆论热度冷却下来，减少对他和林途的影响。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必须要继续做。
否则皓沐翻身，拍拍屁股解约走人，到时候皓沐要是想要报复回来，最后不得好果的则会变成他。
“继续找他的黑点，学历，还有他的女朋友，不管编什么料，都给我放大！能怎么拱火就怎么拱火！”魏成功气急败坏的给合作的水军打电话。
水军劝阻：“现在说这些……不好吧？万一被反转呢？”
他们合作也挺长时间了，深知魏成功把皓沐当成对照组的角色，之前也帮他带过节奏操控过舆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谁都知道冷处理最好，他实在不理解魏成功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不就是纯纯给人添热度么？！
“不用管。”魏成功已经被气红了眼，咬牙切齿，“现在不继续，就让他风风光光的解约？快点，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成果！”
“好吧。”水军头子没有再说什么，给钱的就是金主爸爸，按吩咐做事就对了。
半小时后，各大论坛、社交媒体的舆论板块又有新帖被顶了起来。
【皓沐凭什么当顾问？现在警方顾问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了么？半路退学也能破案？那我本科毕业岂不是可以直接当局长？】
林途的粉丝也趁此机会来给自家哥哥洗白。
【就是啊，强烈要求对皓沐展开调查！随随便便请人做警方顾问，那不就是公安局内部机密随便给外人看？凭什么？】
【大家不知道皓沐是什么学历吧，给路人们科普一下，半路退学，你看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读书了，可不是连大学都没毕业，连本科学历都没有么？】
【什么？一个高中学历做警方顾问？有没有开玩笑，就这学历还想洗白？各位吃个瓜路人们可长点心吧！】
网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学历攻击整迷糊了。
林途粉丝后援会看到网络上的情况，纷纷喊话：【姐妹们快继续冲，有用！就针对这一点冲皓沐！保护我们最好的兔兔！】
然而下一秒，京大官微转发了这条微博。
【京大官微：？提前毕业，放弃保研=半路退学，高中学历？】
众网友：？？？京大？！
网友们顺着这一条微博扒出了皓沐的学历信息。
皓沐，京大心理专业高材生，入学两年修完学分，完成毕业论文提前毕业，并拒绝了保研。
Top1高校顶尖专业，提前毕业，被林途的粉丝扭曲成了半路退学？！
这是什么为黑而黑？！
网友乐了。
魏成功傻了。
京大？！
皓沐怎么可能是京大高材生？！
还是心理学专业？！
他的眼前闪过皓沐的脸，漂亮的脸蛋，说什么都会相信的表情，不论他用什么理由糊弄都用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总会有那种天真的、近乎莽撞的相信他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谢谢魏哥！”
“黑红也是红嘛！懂啦！”
“魏哥肯定不会骗我，我跟着魏哥就好了！”
魏成功曾经觉得这样的人最好骗，最好利用，可是为什么……
他的太阳穴突突往外跳，某种事态失控的感觉洪水猛兽一般撕咬着他。
手机震动。
是软件的推送消息，《猎线》大结局播放完毕，三分钟之后就要进行直播互动问答，推送末尾还附带了直播间链接。
魏成功打开小号，点进直播间里。
直播还没正式开始，主演们似乎都在不同地方，几个直播窗口整整齐齐，女主和男主正在和弹幕互动，皓沐是最后一个进入直播间的，属于他的窗口一亮起来，直播间疯狂了。
——皓沐的头上还带着伤。
在先前官媒记者的报道直播中，网友们也注意到了这个伤口，但是离得实在太远了，看得并不真切，此刻的摄像头几乎就明晃晃的对准了这个伤口。
他似乎也没有再想对粉丝和网友隐瞒的意思，只是有很多信息不能透露，只能一句带过。
在网友和粉丝们发了疯一样的询问弹幕之中，皓沐笑着回答。
“很多事要保密，现在不能说太多哦。”
“解约的事情吗？还在洽谈中，大家等消息吧。”
“学历？嗯，我的确是京大毕业的，当年因为一些事情，选择了直接毕业，没有继续提升学历，以后还有机会的话，还是想继续往上走的。”
“厉害啊皓沐！”女主郑盈忍不住夸赞，并且适时抛出网友同样关注的问题，“对了对了，你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我也看到照片啦，真的很漂亮！”
郑盈一如既往的会做人——由他们来问出这个问题的效果比回应网友疑问的效果更好，这样不管皓沐怎么回答，都不会被有心人恶意曲解，带偏节奏。
皓沐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女朋友？”
他似乎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当着网友的面打开了被称为“女朋友”的照片。
皓沐：“？”
【这个脑子一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的表情，我想知道真相！】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我都要疯了！！】
皓沐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他……”
“他是我的小叔。”皓沐对直播间的网友们解释。
【？？？？？？】
【小叔？？】
【男的？女装大佬？？？】
【握草？那我之前心碎了个寂寞？】
【我宣布！从此小叔就是我的老婆二号！】
弹幕展开激烈讨论，也有许多网友试图问出有关小叔的其他信息。
皓沐看着几乎要覆盖整个屏幕的弹幕，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良久，才开口道。
“贺南，他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H市港口。
作为华国北部最大的港口片区，这里是唯一一个符合亚洲一号游轮停靠标准的港口，同时也是H市标志性景观点。
夜晚的港口灯火通明，远远望去，集装箱堆叠仿佛构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城市。
将要举办海上演唱会的亚洲一号就停靠在这里。
女人只戴了一边的蓝牙耳机，哼着歌，她的手上提着一柄消防斧，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港口中异常尖锐且清晰。
她来到了控电室。
闪烁的指示灯显示着这里的一切仪器正在正常运作着。
她一笑，红唇勾起，摘下耳机，收好，高高举起手中的消防斧。
下一秒——
“砰！”消防斧劈开仪器控制台，电光四溅，“滋滋”电流音爬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响彻耳畔。
中枢控制器被强行破坏，港口的灯光瞬间熄灭，原本明亮的港口普通乌云骤然坠落，陷入一片沉寂的阴暗之中。
刺耳的警报声疯狂作响。
安保人员迅速赶到被破坏控制台，他们看到了女人——确切的说，是装扮成女人的男人。
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贺南依旧不慌不忙。
他慢条斯理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扔下消防斧。
沉重的斧子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同样沉沉砸在耳畔。
“别弄脏了我的礼服。”他这么说着，取出一瓶喷雾，忽的朝其中一个安保人员喷去。
诡异的香味弥漫空气。
那名安保人员的眼神逐渐空白，随后，表情大变，仿佛看到什么极其可怕之物一样，猛然转身，将手中的防爆叉对准身后的队友。
他同队友们撕打了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警保声，闪烁的电火花，已经完全乱序的指示灯，还有不分敌我发了疯一样撕打的安保工作人员——一切都不受控制。
在这样一片失序之中，贺南收起喷雾。
他登上了亚洲一号。
第68章 [VIP]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直播终于结束了。
整场直播, 皓沐回答最多的只是与《猎线》相关的问题，其他有关他本人的事情，并没有聊太多。
毕竟舆论这种东西，说得越多, 被揣测得也就越多, 现在的节奏明显偏向他, 魏成功和林途不论如何挣扎，都只会引起反噬。
接下来, 他只要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就好。
例如，他真的很需要好好谈一场恋爱。
皓沐合上电脑。
房间里十分安静, 皓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揉了揉眼睛。
总是盯着屏幕，眼睛实在太酸了。
顾晚洲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他正在看剧本。
明天顾晚洲要拍摄的戏份同样不少, 有冲突戏和心理戏。
这部分戏份剧本只有几句话概括, 想要深刻挖掘角色的情绪还需要多下点功夫。
更何况, 拍内心戏时并不仅仅只是角色同角色的对话, 更是演员和摄影师的对话。
摄影师会用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把摄像头怼在面前, 这样实在很需要提前做好功课。
顾晚洲正在共情角色的情绪，直到沙发往旁陷下去一点, 才恍然意识到皓沐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已经洗过澡了, 身上泛着热气, 还有股淡淡的、属于沐浴露的柠檬香味儿, 充满垂感的丝质睡衣贴在他的身上, 显得整个人格外轻盈漂亮。
他像没骨头似的直接趴在顾晚洲怀里——明明是第一次，也是“试试”的第一天, 皓沐却十分熟练似的，坐在顾晚洲腿上，环住他的脖颈。
顾晚洲微怔。
他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
皓沐看出来了，握住顾晚洲，微凉的掌心贴在他的腕骨上。
“可以放在我的腰上。”皓沐说。
顾晚洲：“！”
皓沐轻轻笑了一声，憋着坏不再说话，顾晚洲的手指僵了僵，还是放了上去。
男生的身子硬，腰也不软，但是细，隔着薄薄的布料，甚至能够感受到完美的腰肌线条。
顾晚洲有些无措的放了一会，直到掌心发烫，才像是放弃挣扎似的，低头，额心蹭了蹭皓沐的头发，搂住他，放任自己去感受面前这一个人的体温。
就在这时候，皓沐的电话响了。
皓沐接了起来，就那样趴在顾晚洲的怀里，电话里的人说一句，他便懒怏怏的“嗯”一声，尾音往下坠，软绵绵的。
“你在做什么？”听筒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有些耳熟，顾晚洲认出，这是林初涯的声音。
“我在谈恋爱阿。”皓沐故意将最后几个字拖长，深刻表达了对于林初涯在原本应该尽情享受恋爱关系的晚上打来工作电话的不爽之情。
林初涯：“……”
皓沐理直气壮：“马上就要睡了，如果时机得当，我很快就会脱离处的行列，你现在打电话来真的很讨厌。”
林初涯：“……”
顾晚洲：“……”
在皓沐撂下电话之前，林初涯说了三个字：“人跑了。”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皓沐手指一紧，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贺南在H市住的地方已经完全空了，就在不久前，H市警方接到报案，一号港口处发生暴力伤害事件，监控拍到的身影，就是女装的贺南。”林初涯顿了顿，“并且，案发现场，留下了一片白羽。”
轻飘飘的白羽如同千钧之石，沉甸甸砸在H市警方头上，H市公安机关迅速响应，抽调警力，成立专案小组，同北城警方联合侦查白鸽案件——林初涯和皓沐，来自北城警方的警察和顾问，也被编入了此次专案小组里。
林初涯的语气同样沉重。
他当然认识贺南，也知道贺南和皓沐之间的羁绊有多深，但他更清楚明了的知道，在港口案发现场留下的白羽究竟代表什么。
——皓沐和关勋谈完话之后，立马让他们去寻找贺南，林初涯当时便觉得不对劲。
后来他反复查阅皓沐和关勋的谈话录像。
“他和我的关系一定很近……”
“他在生活中有不同的身份……”
“意想不到……”
即使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林初涯也不得不将这个人同贺南链接起来。
更何况在贺南此次来H市完全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身影消失的地方，发生了恶性案件，还留下一片白羽。
或许应该好好安慰一下皓沐。
即使可能有转圜之地，贺南此刻背上的嫌疑，足够让皓沐难过至极。
——他们的关系那么好。
林初涯这么想着，正要开口，皓沐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过来：“我知道了。”
“现在我要继续谈恋爱了。”皓沐语气没有过多起伏，“不准让工作影响我的夜晚。”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林初涯：“？”
没有了林初涯的声音，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就连暖气机的嗡鸣都悦耳了许多。
顾晚洲当然能够感受到皓沐的情绪变化——他们贴得那么近，皓沐稍微沉一下肩膀，或是稍微颤两下后背，都能被他清晰的感知到。
“你不开心。”顾晚洲说。
“嗯，我非常不开心。”皓沐没有对顾晚洲隐瞒自己的情绪，他趴在顾晚洲的肩上，“我和贺南认识10年了。”
“他骗我。”
他的眼里是悲伤——浓厚的悲伤。
顾晚洲头一次看到皓沐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能问太多，即使问了皓沐也没有办法告诉他。
既然电话是林初涯打来的，那大概涉及到了案件，在有结果之前，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顾晚洲轻轻拍了拍皓沐的后背。
这些事他无法置身其中，但至少他能够陪伴——恋爱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明明只隔了几个小时，明明只是一种身份的转变，可那种浓烈的、炙热的情绪却如波涛涌现般淹没着他。
他不想再看到皓沐这样悲伤的眼神。
顾晚洲明确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低下头，亲吻皓沐的额心。
他感受到他怀里的人正在颤，于是他捧起皓沐的脸。
他——
顾晚洲有一瞬间的愣神。
皓沐竟是在笑。
浓烈的悲伤之后，是无法克制的笑意，那双弧度饱满的眸子，眼尾上翘，漂亮的脸上全是令人无法忽视的、近乎要浸透心灵的疯劲。
“他竟然骗我。”
“他不能骗我，我不允许。”
皓沐的嗓音是颤的，那种兴奋得无法控制语调的颤。
那一刻，仿佛有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将整颗心脏都托举而起的情绪如同凌风烈烈般撞击胸膛。
那种强烈的撞击感踩着心跳，汹涌澎湃的融入骨血之中，在那一刹那唤醒了被藏在心底里的、连自己都无法琢磨透的情愫。
漆黑仓库中的少年，立于火光之中的少年，手臂鲜血淋漓的少年——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对这样的疯劲着迷得不行！
吻来得实在很突然。
明确的、毫无克制的。
他一下又一下的吮咬那张柔软的嘴唇。
到后来吻的意味变了。
不仅仅是安慰，更像是某种掠夺，心里压抑不住的疯劲在澎湃中尽数被勾了出来——无所顾忌时所带来的感受是最直接也最刺激的，甚至能让人失神。
许久之后，像是清醒过来的顾晚洲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他们的姿势也变了。
皓沐躺在沙发上，他支在皓沐身上。
皓沐的头发透着微微的潮湿，漂亮的唇被吮得通红，泛着水光，丝质睡衣领口半落，喉结、锁骨、肩线上的那点粉几乎晃眼。
眼睛——浩浩荡荡的、生理性的雾气蒙上他的眼睛，皓沐就这样潋滟的看着顾晚洲，勾着他的脖颈，呼吸还未平复，声音带着意犹未尽的喘。
“顾老师，今晚要抱我么？”
第69章 [VIP]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另一边, 魏成功和林途根本静不下来。
林途的黑料越扒越多。
除了绿茶，抹黑皓沐，还有网友扒出了林途是个妈宝，女友无数, 粉丝大规模脱粉。
之前林途暗搓搓内涵皓沐的直播视频也被剪辑出来, 成为网友的快乐源泉。
林途在一旁哭得抽抽搭搭, 眼眶红肿，不停的让魏成功想想办法。
“别吵了, 安静点行不行。”魏成功整个人被林途哭得烦躁，“你朝我哭有什么用？！”
“那我能怎么办？”魏成功重重砸响桌面, “人家皓沐能够攀上大佬，有人帮, 我能做什么？！”
“大佬？他攀上谁了？”林途气急，“路惟之？路惟之不是不出手么？！”
魏成功顿了一下。
路惟之不出手, 那究竟是谁在帮皓沐？
不对劲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最近是怎么了？
直到静下来, 魏成功才发现, 每每遇上皓沐的事, 自己总会变得冲动又极端。
这些急躁在以网络舆论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时候更加明显。
他几乎是烦躁的、没有条理的、报复一般的在用舆论给皓沐施压。
当一个人的情绪、或是某种想法被勾起来时, 本人是根本无法意识到的。
哪怕到了现在, 魏成功也只是模模糊糊的问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
仅仅是因为皓沐不听话么？
可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人听话？
魏成功不断思考这个问题，思绪却回到第一次见到皓沐的时候。
那是一家快要倒闭的小娱乐公司, 签了不少男孩, 皓沐就是其中一个。
在那一片垂头丧气的男孩中, 皓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光影斑驳,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微微弯着, 像攒了一弯月牙那样夺目。
——想要得到他，想要控制他，想要看他摇尾乞怜还要继续对他露出讨好的笑。
这是魏成功当时的想法。
皓沐安静乖软的外表，总能最大程度的勾起一个人的凌.虐欲，不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一种控制。
魏成功毫不犹豫拟定了合约，以极其不平等的条件签下了皓沐。
事实上，他的确得到一个极为乖巧懂事的提线木偶，他能够用蹩脚的、漏洞百出的理由让他为自己做任何事。
在皓沐每一次听话的回应他的时候，魏成功总能从心底涌现出某种无法形容的征服感。
可是……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此刻的魏成功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仿佛被钉进了无数无形的丝线——被扼住喉咙的是他，被当成提线木偶的……也是他。
“操。”魏成功一把推下书桌上的东西，文件散落一地，林途看到突然发怒的魏成功，不敢说话。
魏成功不停的深呼吸，似乎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找到一丝清明，也终于将几个关键词从脑海中提取出来。
京大。
心理学。
保研。
别的不说，能够考上京大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受人摆布？！
魏成功快步走出办公室，拨通了皓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
在最后一声“嘟”声之后，皓沐才接通电话。
“魏哥？”
他的声音懒怏怏的。
像是刚结束某种极其愉悦的事情。
第70章 [VIP]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皓沐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 松松垮垮的睡袍摩擦过腰上，泛起一丝微热的痒意。
——他的身体还处于某种异常敏感的状态。
虽然并没有做到最后，但也仅仅只是差了最后一步罢了。
开了窍的顾晚洲再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沉稳严肃，反而变得莽撞滚烫, 近乎掠夺的摁压着他, 那样沉重的、清晰的、指尖几乎要掐进后背的触感肆无忌惮, 遍及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
顾晚洲，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皓沐, 他似乎想更加用力一些，但进村的理智却克制住他, 他的手指抓得很紧，紧得在皓沐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额前的发被汗浸湿了，垂下来, 落在眼前, 目光之中的那些濒临崩裂的隐忍, 真是——
太！令！人！心！动！了！
皓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能再继续回忆下去。
语调或许会在回味中变得不一样, 他可不想让电话里的魏成功知道太多事。
他关上门, 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抿了一口，问：“魏哥, 这么晚打电话, 是有什么事么？”
嗓子还是有些干。
刚才发出的声音到底还是过于多了。
幸好魏成功没有听出皓沐声音的异常, 一句又一句, 吞了火.药一样的声音不断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背后是谁在帮你！”
“你以为找到了靠山我就会害怕了吗？你觉得你自己经得起扒吗？你勾搭上顾晚洲的事情, 你就不怕我公开了你们的性取向？！拉上你一起完蛋？！”
他泄愤一般咄咄逼人，或许是过于生气了, 怒火冲昏了头，魏成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问的每一句话都毫无逻辑，几乎是想到什么便一股脑冲着话筒胡言乱语。
皓沐不紧不慢的等魏成功质问完，走到阳台，将杯子放在小茶几上，轻轻笑了一声：“魏哥，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
他的语气同方才截然不同。
魏成功并没有注意时间，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看一眼表，只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皓沐面前落了下风，硬撑着气势强硬道：“几点？怎么？”
“我以为你会再晚一点。”皓沐说。
他知道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魏成功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行为处事的不对劲，必然会打电话前来质问他。
只是……
皓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他到底还是高估了魏成功，他的这位经纪人，甚至连逻辑都没理清楚，便火急火燎了打来了电话。
——不然他还能多回味一会刚才的滋味。
魏成功被皓沐那一声叹气激起怒火：“你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或许有更加厉害点的手段，还得再折腾一会，看来是我想多了。”皓沐的声音淡淡，语气里浓浓的失望根本未曾掩饰。
皓沐还同往日一样温润礼貌，可此刻魏成功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踹了一脚，皓沐过往那些乖软的、天真的画面如同玻璃破碎般布满裂痕。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句话总算问到了重点上——勉强算是吧。
“我啊？”夜晚的风有些凉了，皓沐掖了掖睡袍的衣领，片场酒店的所在地还是比较偏的，触目远眺，高楼大厦似乎在更遥远的另一端。
和魏成功签约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布满凉意的夜晚，风很大，被窗户隔绝在玻璃之外，办公室内，魏成功向他递来合同，笑容里全是未曾掩饰过的算计。
皓沐接过了合同。
“我只是稍微利用了你一下。”皓沐笑着说。
利用。
魏成功一怔，后背泛起一阵后知后觉的凉意。
思绪倒退回签约的那一天。
在办公桌的两边，皓沐的手和他的手搭同一份合同上。
——无形的荆棘自指尖缠绕了上来。
“魏成功，34岁，入行12年，起初作为艺人，走搞笑路线，但没有干出成果，后来转战幕后，成为经纪人之后依旧一事无成，在公司中被竞争对手打压，手上的艺人歪瓜裂枣，资源也不行。再不出点成绩，公司就要开除你了，可你已经步入中年，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更不可能突然跨向一个新的行业。”
“你没有任何选择。”
“当时的你一定很需要一个机会吧？”
皓沐没有等魏成功回答，继续往下说。
“你需要两个蠢货。”
“一个能够被你捧红，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有一张还可以的脸蛋，一点与实力不相匹配的野心就够了，这种人才能成为你的赚钱工具，你选择了林途。”
“你认为他是个又傻又坏的蠢货。”
“另一个……成为你捧红林途的工具人。这个工具人只需要足够蠢，蠢到足够让你认为自己能够支配他，你能够在他的身上尝到压制、位于上位的快感，你要利用他，利用控制他这件事，来疏解你生活中的压抑。”
“精神和经济的双重释放，你太需要这样一个人了。”
皓沐完全不需要再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性格。
反正魏成功打来电话也是为了问清真相——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了。
听筒里传来两声轻笑。
魏成功手脚冰凉，只觉得凉意近乎要渗透大脑。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脑海中总觉得不对劲，却如流沙一样，总也抓不住的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支配。
他想要支配皓沐，可是——他才是被支配地位的那一个！
“魏哥，你实在太好懂了。”皓沐倚靠在柔软的阳台沙发上。
端庄。
他想这么形容自己的坐姿。
毕竟现在自己坐下来的姿势确实不太自然。
大腿内侧有些疼。
但是魏成功看不到，他只能听到皓沐懒怏怏的、近乎轻蔑的声音。
“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我。”
“我选了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这家公司会被你们收购，这件事稍微一查就能得到消息，而我们这些被签约了的艺人，会被下家挑选，解约或者续约。”
“来的人一定是你，毕竟你需要一个工具人。”
听筒里每一个字都清楚可辩，皓沐的台词功底卓越，说的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魏成功像是被拔了插销的玩偶，怔怔愣在原处没有一丝动静。
原来是这样。
所以皓沐会听信他一切蹩脚的理由和解释；
所以皓沐根本无所谓他对他所做的一切利用；
所以皓沐总是傻乎乎的掉入到他设计的圈套里；
所以，他会对皓沐的不听话，对皓沐的任何反抗行为暴跳如雷，毫无理智的对他进行舆论打压……
一个又一个真相如同丝线一样，抽丝剥茧般出现在他的眼前，又如同新织的蛛网般，将他牢牢黏在牢笼之中，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魏成功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了。
听筒里温润且慵懒的声音也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雾。
“你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把‘我极其听话，能够被你掌控’这一个观念植入你的脑海里，你就会无限放大你的支配欲，当我有反抗的行为，哪怕只有一点，你都会立刻对我出手，毫无理由的出手——魏哥。”皓沐轻笑一声，“实话实说，我真的挺想红的。”
想踩着你，让自己走红。
魏成功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与此同时，网络舆论的再次发生了变化。
有八卦博主自称公司内部人员，发出了魏成功同皓沐签订的不平等合约。
【卧槽，这个分成是认真的吗？】
【全是坑啊，魏成功存心把人往火坑里推吧！】
【而且还是强制条约，想在娱乐圈里混就必须签，不签就滚出去，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卧槽。】
【我稍微调查了下当时魏成功的处境，MD，明显是想在皓沐身上找存在感啊！他真的一直在PUA皓沐啊！】
在之后，一系列抹黑皓沐只为了捧林途的操作被整理成时间线重新扒了出来，林途在各个平台踩皓沐的言论也被网友们做起合集。
《猎线》剧组和《假笑》剧组趁热又发了花絮微博。
魏成功发了疯一样失去理智的攻击全部反噬自身，成了助燃剂，在本就热闹的网络世界里，将热度再次往上抬了一大截。
手机不停跳出实时变化的数据，讨论度不断攀升，皓沐的名字排名不停飙升，最终在某一个时刻，再一次登顶榜首。
在这个圈子里，实力是一方面，话题度更是一样重要的指标。
有实力的演员，不一定能有话题度，有话题度的演员，却一定能被看到实力。
魏成功明白这一点。
皓沐更加明白。
——从始至终，皓沐都只是将他当做往上爬的跳板。
魏成功无力的瘫坐在办公室中，凉意自头顶灌进四肢八骸，甚至没有发现电话还没挂断。
听筒里迟迟没有传出回音，皓沐也不想等了，他打了个哈欠，刚刚闹得太久，实在很困。
“晚安魏哥。”皓沐说，“希望今晚你也依旧能有个好梦。”
电话挂断。
此刻。
H市公安刑侦大队中，港口安保人员坐在审讯室里，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H市港口工作人员发生群体性斗殴，造成多人受伤，幸好及时送医，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那名工作人员说，“他拿了个喷雾，我以为是香水，或者防狼喷雾，我不知道，我没仔细注意！”
“反正我闻到了特别刺鼻的味道，接着头就开始晕，我的队友们全变成了鬼，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太恐怖了！！”
“鬼！全是鬼！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想来攻击我，我只好反击，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工作人员的情绪崩溃，问讯笔录一时也无法继续下去。
门外，负责和检验科对接的进来，将一份报告放在林初涯面前。
“H386型致幻剂？”林初涯浅浅翻阅报告的总结部分，提取出关键词。
“嗯，H386中□□二乙酰胺比重极高，且在空气中存留时间长，10微克就能影响中枢神经系统，产生幻觉。”警员回答。
林初涯点点头。
警员退出了问讯室。
问讯桌对面，工作人员的情绪依旧无法平复，负责问讯的警员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正在轻声细语同他沟通，引导他的情绪。
林初涯则是继续看报告。
他的面前，港口的监控录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
贺南来到监控器前，那张艳丽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黑暗挡住了他的左半边脸。
他对着监控器微微一笑，红唇勾起，伸手——黑暗笼罩了整个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