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天你找我来, 其实是想说这个吧?”苏观抬眼。
顾青微微勾唇,语气似是而非:“我要说的,已经说了……是,这个很重要, 所以我要告诉你。”
“好, 我知道了。”苏观点点头, 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苏观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留恋之情。
颀长的人影消失的时候,顾青忽而觉得心里面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一直以来,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到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人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捧着她呵护她的时候,她的心冷下来了。
其实刚才苏观问她“是想说这个吗”时,她很想回答一句“不是”。
不是只想告诉苏观, 文周沁这个人来路不明。一开始她所说的想要挽留苏观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苏观并不把她的真
心实意当成一回事, 就像她曾经年少轻狂不懂事, 狠心地践踏了苏观亲手捧上来的一颗真心一样。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
晶莹的泪珠落到手上,微热的触感传来时, 顾青才知道自己的心空落落的那一块地方到底是什么。
要是能够有挽回一次的机会就好了。她这么想。
其实她今天晚上故意约苏观出来见面,的确是为了这事。
……可是苏观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家店虽然不是顶级的高档,但也排得上名号。最关键的是, 这个地方, 还是她和苏观第一次外出用餐时的选地。
可是苏观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她满心欢喜的筹备, 如今全部换成了一滩泡影。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青悔恨地咬着唇,那些美好的日子就像走马灯一样从她的面前, 一点一点地闪过。
人就是这样,到了没有回头的紧要关头才想起来要珍惜。
不知不觉间,长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肉里面,心的绞痛和指甲嵌入痛,一时之间让顾青难以分辨。
再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是空无一人。
苏观不会再回来了。
***
苏观把顾奕西的发热期时间记得很准确,甚至比记忆她自己的易感期都要准确——没办法,毕竟她自己只是闻不到信息素,而顾奕西那是真的身体有问题。
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妻子有事?至少苏观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今天晚上苏观却没有发现顾奕西有什么异样,准确来说,没有任何发热期将要来临的征兆。
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面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顾奕西尴尬地开口:“……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呃?”苏观还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紧接着顾奕西又借机发挥开了:“所以,怎么了?以前你可没有这个习惯。”
心里面立刻警铃大作。
苏观这些天也没怎么出去社交,要是和她的那几个原本的朋友见面,也会告诉她去处。
前段时间不像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人,好半天都一句话不说。
谁影响她了?
只有一个答案。
还不等苏观说话,顾奕西便抱臂,往后面倾斜,眼睛里面闪烁着精明的光:“今天晚上,才从别人那里学的吗?”
苏观:!
她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嘟囔道:“我那里敢从别人那里学东西,而且就算我有这么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用在你身上。”
“哦!我就知道你不会。”顾奕西眉目倏然一灿,笑得开怀,“那你一直望着我不说话做什么?”
顾奕西尤其是这点好。
性格方面没有那么倔强,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哪怕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刁难”,一两句话就可以带过去了。
在经历过那样艰难的生活后,竟然还能保持这样的性格,实属不易。苏观想。
“我是说……”苏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今天不是你的发热期吗?”
这话说出来怎么怪怪的。话一出口,苏观都觉得不好意思,接下来眼神也发烫,黏连着不敢看顾奕西。
然而说话时要看着人的眼睛是一种基本礼貌,可是顾奕西的视线却漂移得发颤,白皙的脸颊上也渐渐漫上了霞晕。
“嗯,我的发热期。”顾奕西相当艰难地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带着困惑和不好意思。
苏观表现得迟钝:“啊,对啊,前两个月你的发热期不就是今天吗?”
等到脸色霞晕越来越多的时候,苏观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蠢的一件事。
她想急急解释不是自己如狼似虎,然而顾奕西似乎已经会错了她的意。
顾奕西叹了口气,佯装大气,两只手竟然叠在一起,不安地上下搅动,口中念念有词:“好,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这样。”
起身时,脸红得像一只蒸熟的螃蟹。
说完她站起身,看她去的动向,苏观就知道她准确去浴室了。
“喂!西……”苏观“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廊道干净的砖面锃亮,一道人影也没有。
苏观懊恼地抱住自己的头。
她决定向顾奕西解释一下事情真的不是这样。
她只是记住了她的发热期,对她很关心而已。可是她今晚的表现,外加上顾奕西会错了意,会显得她是一个……
嗯,很传统的Alpha?
苏观猛猛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好像能够听见水滴声音。
哈,按理说浴室放水的声音她应该听不见的。
苏观扶额,忽然发现自己的脸颊也烫得厉害。
***
如果没有到发热期的话,两人间的事完全就是妻妻情.趣。
顾奕西毕竟不是耗费体力的那一方。
她坐起,幽蓝的光照在脸上。
……这里是她的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她对家中的布局相当清楚了解,自然也包括药剂放在什么地方。
起身,走出卧室,来到贮藏室。
她熟练地从冰柜中取出药剂,往小臂的方向扎去。
血液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翻腾、燃烧。这是她记事以来就会忍受的痛苦——别人都是分化之后,遇上易感期发热期才会有这种症状,可惜她不是。
她从一开始就有,从小就有。
在那个弥漫着咸湿海风的地方,在她还完完整整拥有两位妈妈的时候,她就会忍受这种难忍的痛苦。
一次不行,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了。
闭上眼,等到针剂进入的那一刻,她仿佛还能看到滋滋作响的灯泡旁边飞舞的小虫、感受到咸湿的海风、听见作响的窗棂声音……
她还有个妹妹。
除此之外,让顾奕西记忆犹新的,还有在某个夏日来到她们镇上的一个女孩。
针剂的效果就是这样,会改变痛楚,痛得就像是和她小时候感受的一样,再佐以成百上千的回忆。
其实还是很痛,但是顾奕西现在不会这么觉得。她上辈子没这针剂,现在早就躺在ICU了。
还好,还好有一个人。她默念着两个字,眸光最后落到手指上的闪闪发光的戒指上。
以前因为隐婚,为了保密,为了瞒住家里人,顾奕西并没有堂而皇之地戴上戒指。一旦这层纸被戳破,顾奕西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她想怎么展示就这么展示。
等她回床上去的时候,还能听见苏观平稳的呼吸声音。
一瞬间,海风拍打摇摇欲坠的窗棂声音,再度涌入顾奕西的脑海。
自从她离开之后,妈妈们和妹妹的生活一定好起来了。
奶奶就是这样的人。
顾奕西都可以猜到,奶奶一定不会让她们这一家人进入江北,说不定还会让她们永远地留在海边。
她突然很想念她们,特别是和她最亲近的那位,文凡。
妈妈毕竟是个普通人,以前从来没有什么波澜壮阔、惊天动地的经历,但是养育了她。这份恩情顾奕西上辈子没顾上还,这辈子不想再错过。
***
苏家最近的氛围奇怪,也可以说是方今越再也不惯着苏雅瑛和文周沁了。
梅姨这些天嘱咐厨房做饭,都让厨师把饭菜分成两份,一份给苏雅瑛和文周沁,另一位则是送给文周沁。
一厨娘煎炒时,恰巧梅姨在旁边叮嘱,旁边的人忙碌,有了说话的机会,那厨娘就问:“梅姨啊,你说我们这家之后怎么办?”
梅姨很快明白厨娘的意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说实话,她在苏家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放在别的豪门里,这事也要遭笑。
哪有小三孩子直接进门来的?好在夫人这些天开窍了。
厨师停了手中的动作,盖上锅,回过头说:“梅姨,以后小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呀?”
她还是很想苏观的,在她心目中,苏家当然就只有这一个小姐。
至于那个文周沁,迟早被扫地出门!
这个人为人跋扈张扬,总得有个人来收拾收拾她!
“嗯,多半吧。”梅姨叹了口气,似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闲话,梅姨
低头看手机的一瞬,发现了一条新消息。
是太太发过来的。
【梅姨,在家吗?】
【你去药剂贮藏室看看。】
梅姨还没反应过来,太太就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第82章
“太太, 我在。”梅姨立刻严肃下来,接起电话,“您……”
不料她的话没有说完,苏雅瑛就相当焦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在家里面吧?”
这个点, 梅姨应当是在家的。
梅姨哽了哽, 答道:“是。”
她在苏家这么多年了, 还从来没有见过太太这么焦急的样子。哪怕是那一天,她们一家人吵架的时候,太太表现得都像是风轻云淡的,哪里像今天这一个电话这样?
“好,现在就去药剂贮藏室。”苏雅瑛指使道, “我告诉你密码。”
听到“药剂贮藏室”五个字, 梅姨就已经自觉地走出了厨房,不让还在偷闲的厨师听到自己说话。
因为这五个字份量很重。
苏家虽然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但本质上还是靠着制药起家——苏家旗下控股的公司, 有一半都是生物制药相关。这一点梅姨也很清楚。
梅姨尽管不会主动关心太太的事业, 但是她明白, 苏家就是一整个建立在医疗上的家族。
不过她倒是有一点奇怪,那为什么太太当初会选择名不见经传的方家呢?
——这个想法对她来说过于冒犯了。她不应该这么想的, 或许夫人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
梅姨拿着电话,一边往药剂贮藏室走。她知道地方所在,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
药剂贮藏室单独在庄园里面辟了一栋出来, 光是进门就需要双重确认。
苏雅瑛通过移动端给门解了一道锁, 又让梅姨自己输入了一个密码。
“进去之后,往楼上走, 找到一个编号‘F1’的冰柜……”太太的声音现在总算平静了下来,没有之前的焦虑了。
梅姨“嗯嗯”答应着, 终于打开了大门。
厚重的大门一推开,梅姨就差点被里面的景象震惊:
明明还是大白天,这栋楼里面的灯光开得却异常明亮,如白昼之白昼,还有间或闪进眼瞳里面的光,刺得梅姨根本睁不开眼睛。
“喂?喂?”苏雅瑛看梅姨不说话,又焦急起来。
梅姨咕哝:“太太,我在,只是这里面的光太亮了。”
“哦,我想起来了。进门的右手边摆放有一个展柜,你从里面取一副眼镜出来。”
能缓解自己的眼睛受刺情况就好!梅姨立刻照做,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副眼镜戴上,整个世界都正常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栋楼内部陈设的恐怖。
气温低、极度明亮,不像什么私家的药剂贮藏室——现代ABO社会,家家有专门储备生理药剂的地方多了去了——更像是为实验室提供的补充站。
梅姨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药剂,全部被冰冷地封住冻住,心也跳得怦怦快。
这并不是能用苏家家大业大就可以解释的藏品数量。这并不是合法合规的。
联邦对私人贮藏药剂的数量有明确规定,一个人可以贮藏多少药剂,如果想要超过标准数量,就得出示相关的病症证明,经过检查后由医院配给。
……但是苏家只有这么多人,就算是把所有的用人,哪怕是算上定期请来外面打扫卫生的家政,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药剂储量。
“是不是觉得冷?”苏雅瑛还在电话那头说话,“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不要东张西望,上到三楼,找到一个标号‘F1’的冰柜,把里面的药剂取出来,接着给我送过来就行。”
“不要漏掉外面的盒子。”苏雅瑛说。
梅姨无意识地点头:“我知道了,太太。”
这栋楼内部同外部截然不同,初进来时,只觉纵深极大,让人如觉深陷。梅姨年纪大了,胆子又小,经不起吓,很快坐了电梯上了二楼,
太太这会儿的语气竟然有点轻松:“为了保存药剂,房子里面的温度有点低,你把盒子取出来之后,就快点出来吧。”
正常情况下,进入这个贮藏室,都会配备专业的服装。只不过这次实在是事出紧急,梅姨不是最好的人选,却是最合适的。
苏雅瑛一边探手握着文周沁的手,让电话呼叫等待了下,一边笑着安抚:“没事的,沁沁,很快就好了。”
消毒水的味道弥散在空中。
文周沁如今住在VIP病房,盖着厚厚的被子,脸红得不行。
“是吗?妈妈,我真的会没事吗?”文周沁声音哽咽,相当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我怎么这么倒霉,才刚刚见到您多久,就……”
“别说傻话。”苏雅瑛眉头一皱,不经意间握紧了文周沁的手,“你不会有事的。”
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母女好不容易才团聚,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呢?
苏雅瑛垂眸,看向文周沁漏在被子外面惨白的手臂,瘦得青筋都凸了出来。
生病的确摧毁一个人,生理、心理,方方面面都如此。沁沁的手臂上有一块楔形的胎记,现在因为生病都有淡去的征兆了。
苏雅瑛继续同梅姨打电话:“这个柜子的密码是NJ2PL9。拿出来了之后,去另外一个地方,E5……”
“那个柜子的密码是……”苏雅瑛松开了握住文周沁的手,双手操作手机想要调出密码栏。她有一个专门备份的文件。
然而,梅姨的话让她惊讶:“太太,E5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是空的。”
苏雅瑛愣住:“是空的?”
再三确认,也还是空的。
奇怪的感觉在心头涌现。
苏雅瑛:“空的就空的吧。刚刚的盒子里面东西在吧?拿着就过来。”
梅姨连连点头,“好的太太,我这就过来。”
这里面实在是太冷了,而且光也过于明亮,再加上这一个个冰冻尘封的样子很是慑人,梅姨一刻都不想多待、不愿多看。
但是这偌大的贮藏室都放着药剂,再怎么有意不看,也会无意识地瞟到。
转角时,梅姨瞧见了一个深绿色的药剂瓶。
她觉得眼熟,可是她想不起来。像是在什么新闻报道上面见过的熟悉感。
梅姨是一个健康发育的“纯天然”Beta,从小到大都没有用过药剂。
尽管过去的新闻经常爆出有什么Alpha、Omega因为药剂过量、错误用药造成了身体上的不可逆损伤,但这事从来没在梅姨身上发生过。
那些A、O或者有些Beta,都是冒险服用功能不同的药剂,成功了还好,不成功的下场……
梅姨脑海里面闪过了很多自己看到的新闻报道。
严重的,有分化当天就命丧黄泉的。
梅姨甩甩脑袋,不去细想这个绿色瓶子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苏家,这是太太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如今只是在履行太太的命令罢了。
***
“观观,你对上次去我家有什么想法?还想不想再去?”
顾奕西拿手无意识蹭人的时候,她腕骨上的佛珠硌得人发痒。
比起佛珠,她更喜欢莹润的指尖点在背上的感觉。
但都让人心里面发痒。
苏观撇过头,“你家里人挺热情的。”
她家里面人是很热情,待客相当周到。哪怕是心怀恶意的人,比如顾青一家子人,都对她挺“热情”的。
“你觉得她们热情啊?”顾奕西挑眉,纠缠苏观的手顿了顿,改为向上抚摸圈住手指,双指在指缝间摩挲,
“谁最热情?嗯?”
说话时,连她自己都不能意识到这句话的危险之处。
谁最热情?苏观大脑正常运转了一秒,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顾奕西的意思。
这个问题……当然是不能回答的。
因为顾奕西知道那天顾青堵截她的事情。除了顾青之外,别人也没做什么,只是较为周到热情的待客之道。
“大家都热情,才会给我留下这种印象嘛!”苏观转移话题。
顾奕西:“哦,这样的话,那你每个人都很有印象咯?”
苏观:……
倒也不用这么歪曲她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观否认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双指还卡在指缝间,贴合的肌肤,很轻易地就能渗出温热的水液。
顾奕西总算等到了自己想要问的,道:“你怕我问?你去我家一趟,我还不能问了?要是我问别人的话,是不是你根本就不会回答……”
苏观扶额:“不是这样,没这个意思。”
掐指一算,她和顾奕西结婚都快七个月了。
已经可以想象顾奕西要说什么了。七年之痒在她这里只有七个月,她又不喜欢她了。
为了防止再生事端,苏观决定接下来无论顾奕西说什么她都答应。
毕竟这人私底下最爱得寸进尺——比如现在,物理意义上的,竟会蛮横地将腿压上来。白皙的大腿微弯,上面有着未曾褪去的暧昧红痕。
她的发热期真的没有来吗?苏观想。
可发热期没有来,也不妨碍Omega大胆放肆的引.诱挑.逗,她两手挂上了苏观的脖子,硬生生地将她的头掰低下来。
苏观闷哼一声,好容易才将视线从突然而至的雪色山岳堪堪移开,呼在她面上的热气丝缕勾人,撩拨得苏观又开始胡思乱想,昨晚湿热的行进仍旧让她思绪棼乱。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顾奕西贴耳,“观观是不喜欢我给你找的理由?”
“……我没有找理由。”苏观表现得义正词严,呼吸却越来越乱。
下颌上早就渗出汗液。
顾奕西是不在发热期,但是苏观却发热了。
仅仅是被她撩拨到发热而已。
精致的眼尾上挑,黑色的瞳眸将苏观面上的一切表情都尽收眼底,顾奕西相当满意这种感觉。
她带着苏观的手,将她的手往自己的腰部上圈,接着又在她身上停留,想要挑起她压抑的躁动。
苏观闭上了眼睛,气息乱作一团,好不容易稳住的理智之弦也霎时绷断,变成了Omega的胴.体。
她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温热软韧的舌撬开欲迎还拒的嘴,舔.弄.吮.吸着里面的柔嫩。
光是触碰,就会怦然心动;唇齿交缠,会有密着之感。
没有发热期,开始和停止都只是最原始的驱动而已。
“……嗯,这么一看,我家里面人,是不是还是我对你最热情?”
顾奕西笑的时候,还有空捏起苏观的手,将她的手指屈折下来,然后用她的手,擦去自己晶莹粉润的唇边沾湿的水液。
苏观“嗯”声,“没有异议。”
也不知道顾奕西想的是什么,总之顺着她的意思来准没错。
谁知道这个想一出是一处的小暴君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种事讲究你来我往……”顾奕西声音压得低,暧昧的气声里面似有未完的余韵。
苏观却听得心头警铃一响。
什么才能叫作“你来我往”?顾奕西她想做什么?
只要不太过分她都会接受的。苏观想。
顾奕西的手指仍然在她的腕骨处划着圈,一笔一划,愈发让人难耐,甚至有点恐怖。
“你想要做什么?先说好,要做好准备才行。”苏观说话时声音都略带颤音。
一次而已;而且不是太过分都行。
“既然我都带你去我家了,那你也应该带我去你家一趟吧?”顾奕西觉得自己这个相当正当合理,然而苏观的表现似乎不这么觉得。
她脸红得很。
“啊?你说什么?”苏观怔住,“你说,要去我家?”
顾奕西狐疑地看她一眼,说道:“对啊,让你带我去你家啊。这个要求不可以吗?”
苏观家里面情况特殊,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受气了也不会告诉她,喜欢隐瞒。
想要帮她撑腰,也是一回事。
但是苏观这是想到了什么东西?顾奕西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礼尚往来还能发散到什么地方?
这人可真是奇怪。算了,苏观也不是第一次让她觉得奇怪了。
苏观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哦,可,可以啊。只是我家最近……”
一想到那个奇葩和自己的极品母亲,苏观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自己都不想回去,上次还和苏雅瑛相处得剑拔弩张,这会儿还要带着顾奕西回去。
“不行吗?你就这么不愿意带我回去见家长吗?”可怜巴巴又理直气壮,叫人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苏观只能答应。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选个日子,我要先联系一下。”
听到苏观答应下来,顾奕西这才满意:“嗯,这才差不多。”
毕竟见家长这种事情,只见一方家长本来就很奇怪,尽管她同自己家人关系淡薄,但形式上该有的也不能少。
何况她还想去苏家看看情况。
“不过,我刚刚跟你说的时候,你想到什么了?”顾奕西慢吞吞将手和腿放下来时,还是不免狐疑地多问了苏观一句。
“……没有想歪!”
***
方今越坐在房间里面喝特调的洋酒。
女儿竟然要回来了,这让她很是激动。
激动之外,还有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那就是苏观说,她的妻子也要跟着她一起回来。
她的妻子,亦即是说,顾奕西。
那位顾家横空出世的继承人——顾家的人为了继承人之位斗得头破血流,一向多疑的顾老太也狠心,没有阻止孩子们之间的争斗。
后来顾奕珊一家人总算杀出了一条血路,以为自己可以顺利拿到接班人的位置时,却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了一个刚过十岁多一点的妹妹。
和她的女儿也差不了几岁。
顾奕珊起初没有把这小女孩当作一回事,但是后来她就为自己当初的有眼无珠犯下了错误。
方今越当初也没注意过这个小女孩,那会儿她还更看重顾奕珊和她的女儿顾青多一点。
可是生活的发展总是没有征兆、毫无逻辑。
于是她顺水推舟就好了。
想到这里,方今越重新拿起手机,给“乖乖女儿”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乖乖,什么时候回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方今越嘴角漾起笑:“好,那妈妈就在家里面等候你回来,还有顾总的大驾光临了。”
“啊,好,妈妈,母亲在家吗?那个人在家吗?”苏观问。
对于文周沁,苏观现在都觉得她的名字让人觉得嫌恶,没有提起的必要。
“母亲不在家。”方今越说,“文周沁也不在家。怎么,你不想回来看妈妈吗?”
说到最后,方今越竟然还笑了起来,试图活跃气氛。
苏观连忙否认,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妈妈都有闲心打趣逗乐,看来她今天的心情的确不错。也是,那对现在知道情深意笃的母女不在家,谁来都高兴。
“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们来了。对了,把顾总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都告诉我吧,我叫厨房好好准备。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千万不能怠慢了。”
苏观答应了。
方今越挂断了电话,脑仁忽然有些疼。
苏雅瑛和文周沁不在家,她们现在应该在医院里面吧。
就文周沁那个身板,来了她们家之后,仗着苏雅瑛给的钱到处挥霍,又去招
惹了一堆狐朋狗友,接二连三地夜店流连,误食用了多少东西,把身体毁坏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方今越默念着,又给苏雅瑛打了一个电话。
她给苏雅瑛的备注很亲密,她的确深深地爱着她。
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理想中的回馈,但是她也喜欢合理化这种没有回馈。
“莹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电话那头的苏雅瑛语气疲惫且不耐烦,听到方今越的声音,似乎加剧了这种怨气,直接问她打她的电话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方今越还是表现得很淡定:“我就是想要问问你在什么地方。女儿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她要带着她的老婆过来看我们两个家长。”
一向喜欢回怼的苏雅瑛,这会儿也没话说了。
多年来的婚姻生活,早就让苏雅瑛养成了每逢方今越说话,她就要回怼过去的乖戾脾气。其实苏雅瑛也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毕竟总不会有人每天都在反驳别人吧?
而且她在工作上面也不会这样。只是回到家里面,只是和方今越相处,她就看不惯她那逆来顺受惯了的样子。
谁让这个Alpha从来都听她的话呢?
“嗯,好,这几天我有事,你等我给你回电话吧。”苏雅瑛沉默了几秒,回复道。
方今越那边还是像往常一样,寒暄关心了几句,不会干涉她的私生活,只是让她注意。
挂断电话后,文周沁颤着苍白的嘴唇,小声地问:“妈妈,你要去哪里啊?你不要沁沁了吗?”
光是听苏雅瑛打电话的古音,文周沁就可以猜到,她是在跟方今越打电话。她的这位富豪妈妈,只对方今越一个人这样。
对苏观的妈妈就这种态度,对苏观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她这次顺利地“度过”这次鬼门关,文周沁相信自己在苏雅瑛心目中的地位会再上升一个台阶。
她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沁沁啊,你放心,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妈妈为了找到你费了那么大的劲,不会让你有事的。”苏雅瑛心疼地安抚着文周沁,“你现在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说话了,多休息休息吧。”
文周沁嘴唇苍白,表现得相当可怜。
她长得酷肖她——那个再也不想搭理她的女人。一想到这里,苏雅瑛的心里面就一阵抽疼。
谁让她是一个Omega呢?尽管她们当时都使用了那个药剂,尽管她们有了一个孩子,却还是受到了阻碍。
“不,妈妈,我不困,我不想睡觉,”文周沁声音喑哑,“我……我想要跟你说说话。”
苏雅瑛眼圈都红了:“傻孩子,你不困,那你就闭着眼睛休息,说话很累人的。”
“不,妈妈,就让沁沁跟你说说话吧。”文周沁吸了吸鼻子,无意识地从口中冒出几个“疼”字,让苏雅瑛反复站起又坐下。
“好,好,那你说,你想要跟妈妈说什么?”
“妈妈,我想跟你说,我在海边,被带大的经历……”
文周沁深知自己的生母的重要性。
果不其然,苏雅瑛眉目倏然一凝,“你是说,文,文凡吗?”
文周沁艰难地点点头,“妈妈不想听吗?”
“想,当然想。”苏雅瑛如是说。
文周沁扯出一个笑来。
“她现在过得还好吧?”苏雅瑛试探着问。
文周沁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面又有了别的主意。
这位富豪妈妈对自己的前任充满了愧疚——她们两个同是Omega,但是做了手术使得文凡怀孕。起初苏雅瑛还大有一个人对抗世界的决心……
但是起初就仅仅是起初。二十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听海边的妈妈提起过苏雅瑛。
她一点都不想她,文凡一点也不想见到苏雅瑛。
可惜文周沁想,她做梦都想离开海边。母亲不想,她想,正好有人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个机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她记事起,她的那个姐姐明明过着和她一样的生活,要是她们一家人都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也没问题,可是那一天来了一队黑衣人。
那些人西装革履,言谈是文周沁从未听过见过的,她们带走了姐姐,还给了她们补偿。那个时候的文周沁年纪很小,并不知道补偿的数额有多大。
她只知道,自从姐姐走了之后,她们家一跃成为海边鲜见的富裕家庭。
但是话到了文周沁的嘴边,涌出来的却是别的:“是啊,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母亲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表情,喜欢看着远处发呆,她还说她以前登上过一艘大航船,是她一生中相当珍贵的记忆。”
文周沁本来还在“生病”,但这一段话对她来说,必须要表达,而且至关重要,她哪怕病得再严重,也要把这句话说出去。
果不其然,苏雅瑛本来就柔和下来的眼睛,霎时间充盈满了盈盈的泪珠,她吸了吸鼻子,喜悦之至:“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说那段回忆是她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
是不是母亲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不知道,但是一定是富豪妈妈人生中最珍贵难得的回忆。
文周沁知道自己已经得手了一半:这段经历,也是她从大老板那里得到的消息。苏家的掌权人,以前在上流社会因为过去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受到不少非议。
“是啊,那一定是母亲人生中很难得的回忆了,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呢。但是,有一次她就这望着大海,怎么看都很感动。”她解释道。
苏雅瑛此时已经将头埋低了下来,哽咽道:“真好,真好。没想到现在我还能听到她的消息,还能知道她的反应。”
“妈妈,怎么了?您不要哭,沁沁会没事的……”文周沁张口,安慰苏雅瑛。
“没事,妈妈不是伤心,妈妈是欣慰。”转瞬间苏雅瑛就泣不成声了,“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以后你不会再受苦了。”
文周沁按下心里面的得意之情,还挣扎着伸出手去拉苏雅瑛:“受苦没什么,只要能跟您在一起就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面暗暗抱怨母亲。为什么放着这么大一个冤大头不用,偏偏要一直住在海边呢?
她文凡不愿意见到苏雅瑛,可不代表她文周沁不愿意。要是可以的话,她也可以把姓氏改掉。
***
梅姨拿着药出了门,来到医院时还有专人带路。
病房的门关上后,梅姨才恭恭敬敬地开口:“太太。”
太太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不会是二小姐身体有大问题吧?梅姨不安地想。
苏雅瑛回过头来,说:“梅姨,你来了。把盒子给我吧。”
说完,她就起身去接。
梅姨按照她的吩咐,还用了一个包装袋封好了这个盒子——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个东西。
苏雅瑛将盒子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包装,露出里面的方盒,输入了密码后打开箱子。
里面规规矩矩地码着六支药剂。
太太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药剂,没有在乎她。
梅姨杵在旁边,自觉自己应该回避,可是又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那就只好继续干站着了。
那四支药剂是什么东西?梅姨不认识。
她自己也有两个女儿,说来有趣,一个分化成了Alpha、一个分化成了Omega,她也为她们选择过抑制剂,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太太手中的这种。
太太检查过六支药剂后,取出了其中一支,又问梅姨:“我第二次让你拿的那个盒子,是空的吗?”
“是,太太,是空的……柜子里面就是空的。”
因为柜子都空了,梅姨都没有听苏雅瑛说密码。
“我知道了。”苏雅瑛略略蹙眉,小声抱怨道:“那我是什么时候把它取出来了么?真是的,不过没有也没有关系。”
那个不是最主要的药剂。有她手上这六支就可以了。
“好了,沁沁,你得忍受一下。”苏雅瑛拿起其中一支药剂,俯身看向文周沁。
文周沁唇色依然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嗫嚅着说:“妈妈,这是什么?医院不是说了要给我打针吗?而且这里还有点滴。”
“不管用的,这些药效不强。”苏雅瑛展颜而笑,笑容相当自信:“你用了我手上这支药剂,就知道了。”
她重新找回自己的富豪妈妈已经很久了,知道她是驰骋商界的超级强人,也从未见过她现在这种表情。
嘴巴已经咧到耳后,完全没有平时持重沉稳的样子。
似乎是在炫耀、展示自己的成就一般,拿着手里面的药剂。
她说,她要给她注射药剂。
文周沁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啊?”
“没事的,沁沁,我们母女三个人,会好好的。”苏雅瑛依然笑得温柔,站起身来,将那药剂紧紧地攥握住。
文周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谁知道妈妈手里面拿的是什么药?
她咬咬牙,很快嗷嗷叫唤起来,说自己疼。
苏雅瑛怔住:“疼?哪里不舒服吗?”
“是的,有点不舒服。”文周沁找托词很快:“也许是刚刚说话太多了。”
苏雅瑛面色沉静:“好,也有道理。那你现在就不要说话了,先用这支药吧,你躺着就行,我会为你注射的。”
文周沁当然不愿意,摇着头:“一定要今天吗,妈妈。我现在不是很舒服……要不明天?”
文周沁虽然声音小,但是态度强硬,苏雅瑛本着尊重孩子意愿的原则,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没问题。”她说。
正好辅助用药没有了,她得再找点备用品过来,这样的话,孩子恢复状况会更好。
苏雅瑛本来想留下,奈何文周沁说什么都困了,又不希望麻烦她,苏雅瑛没辙,只好叮嘱了些事,和梅姨一起走了。
等到病房的门一关上,文周沁就跟完全丢了魂一样躺在床上,心开始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
那个药剂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妈妈家里面就是开医药公司的,她手里面一定有很多方便的药吧?
要是给她治好了怎么办?文周沁苦恼地想要摸头,却因为吊瓶还吊着,针狠狠地扎了自己一下。
“我靠!”她憋不住大骂了一句。
这些天装作乖乖女真是太累了,确实得发泄一下。
***
苏观这几天难得有事要做。
是她的老朋友温时锦拜托她的,要在电脑上面处理一些事情。
正聚精会神呢,苏观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清晰的脚步声音。
苏观诧异地回头,却瞧见顾奕西手里面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上面还垂挂着晶莹的水珠。
她人生得高挑,而现在又在家里面,穿着家居服,薄绸覆身,掐出盈盈腰身。
瑰姿艳逸,花雪堆树。
然而这等绝色美人却没有顾上苏观,而是直接看向了她的电脑屏幕,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嗯,当红小花温寒酥……哦,这是在做什么?”顾奕西我将盘子放下,手支撑着,饶有兴味地看着电脑屏幕,再将视线移到苏观身上。
顾奕西挑眉,嘴角含着一丝淡然的哂笑:“开始对朋友的妹妹感兴趣了?”
苏观无语,只能从实招来。
原来那次她和温时锦约了下午茶回来之后,温时锦便对那家店念念不忘,说什么都想要自己开一家,这几天就在忙选址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真的想要养活我们家了。”顾奕西说得煞有介事,“这样吧,看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奖励你吃。”
说完,顾奕西便拈起了一个葡萄,不由分说地送进了苏观的口中。
“……嗯,啊?”苏观猝不及防地吞下一枚葡萄,虽然差点被哽到,但脸上还是蔓上了幸福的红晕颜色。
“好了,吃好了吗?尊敬的苏观女士?”顾奕西一脸真诚地望着她,甚至还用手圈住苏观的脖颈。
苏观躲避不及,脸上绯红更甚:“满意,满意,你要做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顾奕西为什么这么主动?
“过两天你不是要带我去你家吗?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依靠,不认识苏家的人,这难道不是药好好地抓住身边唯一一位大佬么?”顾奕西说话时,将头深深地埋进苏观的颈窝,笑得越来越开怀。
温热的吐息喷洒,灼得人心流汹涌。
“怎么,还不准我仰赖你一回?”
苏观抬手,将手埋进顾奕西的乌浓的长发,口中喃喃自语道:“哪有。”
顾奕西都愿意借一辈子的势给她,那她还有什么说不的道理呢?
“那我们就是后天去你家,是不是?”
蜜里调油的妻妻生活就是如此,刚刚还是站着,自然而然地就攀上了脖颈……
“是。”
苏观掌心同时也冒出湿汗。
顾奕西对去她家这事看得相当重,每隔两天就会换个花样来问问。
当然,如果真要说起的话,顾奕西其实并不是来问她去不去,而是享受换个花样的过程。
苏观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学习一番。
***
病房里面,文周沁已经不用打吊瓶了,她有空打电话了。
“妈妈现在让我打一针药剂,我不知道那个行不行。老板,您觉得呢?”她压低了声音。
对面的人颐指气使:“什么?打什么药剂?你不是跟我汇报了吗?说吊瓶今天就会打完啊?”
文周沁:“是这样没错。吊瓶已经打完了,但是妈妈还想让我打别的,是她自己的药剂。”
“什么药剂你倒是说说啊。你难道在跟我视频聊天吗?”
文周沁的表情一瞬间发生了变形,气的。
她讨厌大老板。等她彻底改姓了,继承了苏家的产业,看她还听不听这个人的吧。
“不是的,老板,这个药剂不在我身边。”文周沁耐着性子解释。
她一边解释,一边形容那几支药剂的样子还有外盒模样。
包装得很严实,妈妈拆开药剂的时候也很小心,生怕别人看了去了。
“那个药剂应该还是她从家里面带出来的,因为她找不到人送过来了,所以她找的就是家里面的管家梅姨。那个梅姨,我之前也是对您说过的……”
自从大老板资助了她一大笔资金,让她和妈妈相认之后,大老板的猜忌心就没有一天停下来过,总是要求她定期汇报很多消息。
“哦,是她啊。”
电话那头似乎有了松口的迹象,文周沁心头的火气这才慢慢平息。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妈妈还要给我用那个药剂的话,怎么办?”她问。
大老板说了,妈妈对她一直都心怀愧疚之情,只要她装出自己体弱多病、很受伤的样子,这样就会博取到妈妈更多的同情心。
到时候,夺得苏家的产业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也是文周沁努力的目标。
她改了姓,跟着妈妈之后,就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注射啊,她让你注射的话,你就注射吧。”
文周沁捏着手机愣住了:“同意……吗?”
“不同意的话,你想做什么?我感觉你生这个病,完全就是把脑子给生坏了……”电话那头滔滔不绝,数算文周沁这些天的“反常”。
凭什么还骂我?
文周沁忿忿不已。她现在已经被苏雅瑛认回来了,哪怕没有改姓,之后的日子也是无忧无虑、一帆风顺的!
这个大老板凭什么还对她的态度这样!
“够了,够了,还请您……”
然而话没说到一半,门边传来了声音。
有人来了。
第83章
门口只是象征性地敲了几下, 接着门就打开了。
文周沁慌乱间把手机关掉,但是已经来不及藏好手机,只好就势放在身后。
进来的是苏雅瑛。
她手
中依然拿着那个盒子,走到文周沁的身边, 嘴里念念有词:“沁沁, 这几天身体情况有没有变好?”
手机还没有藏好, 文周沁怎么都觉得别扭,答道:“还行、还行……”
“还行啊?还行可不是什么好事。”苏雅瑛站在沙发旁边,这才发觉到文周沁的不对,“你哪里不舒服?真的没问题吗?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文周沁连忙否认,又问妈妈过来是要做什么事。
她已经看到了妈妈手中拿的盒子——就是那天的药剂盒子, 她拖延了一天又一天, 结果还是逃不掉要打这个针剂的命运。
——所有人都让她用。
不过自己好歹也是苏雅瑛的女儿,这个药对她肯定没有危害。文周沁现在只是害怕自己之前注射过的药剂有问题。
“没事啊?没事就好。”苏雅瑛点点头,“我听医生说, 这些天你已经好多了, 连吊瓶也不用打了。她还告诉我说, 可以准备出院了。”
文周沁露出一个笑来:“是啊,我也就是想着要出院了。”
她巴不得出院了!再待在这里, 她快被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逼死了。
苏雅瑛再次点头,又说:“正好,你出院之后, 你的妹妹也要来家里面一趟……哦, 她还会带她的妻子来。你们可以认识一下,这对你也有好处。”
苏观结婚了她知道, 但是苏观的妻子具体是谁,文周沁就不知道了。
按照她在苏家这么多天以来的经历来看, 她觉得苏观的妻子估计也就是个一般人,毕竟苏观又没得到苏雅瑛的承认,拿去和别人利益置换的婚姻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妈妈这一句“对你也有好处”就让文周沁迷惑了。
她吞咽了口唾沫,问道:“妈妈,您的意思是说,让我去认识妹媳吗?”
“是。”苏雅瑛的表情竟然一瞬间变得认真起来,“到时候见面了,可得认真对待。”
文周沁还在病中,流淌脊背的寒意相当明显。
认真对待?自从她回家之后,妈妈对她的态度就是相当溺爱,既没叫她对方今越怎么样,也没有让她对苏观要好好的……现在倒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媳,要态度好一点了。
文周沁吸了吸鼻涕,转移话题:“知道了,妈妈。那您过来是……接我出院吗?”
苏雅瑛:“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可以出院了吗?我来的时候还没有问医生,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出院吧。”
文周沁笑了:“我觉得我现在身体情况很好,完全可以出院。”
“可以出院就好。”苏雅瑛也笑了,“但是,在出院之前,先把这个注射了。”
说完,她打开了手中的盒子。盒子里面和上一次所见的一样,整整齐齐地码着六支药剂。
文周沁看得脊背更加发冷。
“出院也不是一时之间定下的,妈妈,要不然现在就去联系医生?”她说。
苏雅瑛没动,“是,的确不是一时之间。但是身体好的话,今天下午出去也没什么。”
“而且在医院设备齐全一些,环境也好,就在这里抓紧注射了吧。”苏雅瑛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
文周沁彻底没了声气,知道挨针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是她还是想要知道这针剂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苏雅瑛忙碌的时候问:“妈妈,您要给我用的这是什么啊?”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的。你是Alpha,这药剂就是专门做出来给Alpha用的。”苏雅瑛莞尔,“你知道你妹妹身体不好么?”
“啊?妹妹身体不好?”文周沁故作迷惑。
苏雅瑛此时已经将针管拿了过来,说:“是啊,她不能分辨信息素的味道。她闻不见,除了她现在这个妻子的信息素味道。”
这种病症文周沁也不是没有听过。
“其实我就有这个毛病。”苏雅瑛叹了口气,“症状就是让人会显得像Beta一样,这是遗传。我当时就猜想苏观也会有这个问题。正好我一直都有叫人研制药剂……”、
类Beta的病症吗?完全闻不到信息素吗?文周沁仍旧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在她的一生中,很少遇到这种时候。
咸湿的海风、摇摇欲坠的人影、醉醺醺的酒气和浓烈混杂的信息素味道构成了她的感官记忆。
是很少遇到吗?似乎从来没有。
苏雅瑛已经拿着针管,示意文周沁把手臂露出来了。
“你妹妹分化后病情应该更严重了……不过那个时候给她用的药效果并不好,现在已经是完成品了。”苏雅瑛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她在这事上面没有任何一点过错。
苏雅瑛说:“你也是Alpha。”
文周沁“嗯”了声,将光滑的裸.露手臂递了过去,心里面却直打鼓。
她,她是Alpha没错。
苏雅瑛的语气依旧温柔,还历数了文周沁这些天表现出来的不适的地方,说打完这六支针剂,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哈哈,妈妈您可真厉害。我到医院里面来都还得输液、上手术台呢……”
***
第一次带妻子回家是什么感受?
苏观此前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但是从还在家里面准备的时候,她就觉得相当幸福了。
两人出发,抵达苏家。
这次苏家的人似乎都是接到了提前通知一样,自从苏观驱车进入,每个人都表现得恭敬。
至于上次见到的那个泊车员,苏观似乎没瞧见。
“没想到苏大小姐在家里面都是这种排场啊?”顾奕西凝眸,目光流连在窗外的欧式大建筑:“这么看来,还是我高攀了啊。”
还不等苏观回答,顾奕西就自顾自地接上了下一句话:“我以后还得想办法多多努力,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她自然而然地转头过来,衔上苏观的视线。
语气戏谑带点玩味,但眼神却相当认真,丝毫不似作伪。
见苏观没有反应,顾奕西不自知地耷拉下眼角,嘴巴微撅,叹了口气。
苏观生怕她再说什么,连连道:“我努力,我努力。”
“你努力做什么?”
苏观歪歪头,绞尽脑汁打算想一个积极向上的答案:“我努力到值得高攀……?”
“像这样?”
下一刻,顾奕西已然攀上了她的胳膊,下巴轻轻触碰。
“嗯,目标完成,”顾奕西轻笑,慧黠的表情像只得逞猫,“你就不用努力了。”
***
“妈。”
进门后苏观先看到了方今越,于是先给妈妈打招呼。
除非妈妈不在家,否则她永远是第一个见到苏观的人。
方今越笑着点点头:“终于回来了,唉……这位就是顾总吗?”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奕西本人。后者虽然厉害,但是极为低调,网上她的相关信息都搜索不到,线下见面也只有高管、亲戚才能见到。
一袭手工剪裁合身的旗袍,浸润着不属于网上盛传的“凛然杀气”,却依旧清冷出尘。
来了凡世,来了她们家。
这已经是她心中能想到最大的程度的夸赞了。
她又单独问候了一下顾奕西,便没再多说话。
顾奕西予以得体的回应。
在来的路上,苏观就告诉她了,她的妈妈为人略显得淡,平时很少说话。
她理解。
越过妈妈的肩头,苏观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不远处的客厅沙发有坐着一个人。
装扮年轻,不是苏雅瑛。
那就是文周沁了。
听到铃声和说话声音时,文周沁已经无端紧张起来了。
苏观来了,苏观和她的老婆一起来了。
那天妈妈让她注意苏观的妻子来时要礼貌对待,她就按捺不住了。
回去之后还是厚着脸皮问了苏雅瑛她这位妹媳是何方神圣,然后在搜索引擎输入她名字时吓了一跳。
手机都摔碎了屏。
震惊归震惊,文周沁很快就安慰自己这反倒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苏观现在已经和别人结婚了,顾家的实力还在苏家之上,不管是入赘还是联姻,苏观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妈妈一定会更偏爱她,为她补偿更多的。
文周沁站了起来。
既然妈妈让她态度好一点
,那她现在就过去主动打招呼好了。
“哇,妹妹,还有这位……顾总,您好。”文周沁让自己的表情尽量安稳,走到三人的面前打招呼。
方今越瞧见她过来,便向顾奕西介绍:“这位是观观的姐姐。”
这话一出,苏观和文周沁都吃了一惊。
苏观诧异妈妈今天怎么这么好了——当然,妈妈一直是个好人。
说不定那天她因为她的爆发才是意外呢。情理之中。
文周沁也惊讶,这些天她都和方今越相处得井水不犯河水,自从她从医院回来,也不和方今越一起吃饭,今天她居然会主动介绍她?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84章
一路走进来, 苏观和顾奕西两个人就看见了忙碌的苏家上下——用人、厨师、管事、保安等,都在准备什么。
连本来就是苏家人的苏观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她还没有注意到过苏家有这么多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忙得这么不可开交。
而这一切, 仅仅是因为她今天要和顾奕西一起回家。
想到这里, 苏观也觉得文周沁直接过来笑着打招呼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这一次的见面, 大家就是很看重。
文周沁脸上露出了促狭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什么地方,看起来尴尬。
这就是苏观的妻子吗?这就是她妹妹的妻子吗?看起来端庄沉稳、大气冷静。
怪不得妈妈会让她好好打招呼,不要怠慢了。网上的传言说得也是真的。
顾奕西本来没有怎么留意, 而苏观也没有提前告诉她什么, 这会儿有人主动过来自我介绍,她便微微点头:“你好,我是顾奕西。”
“她的妻子。”说完, 亲昵且自然地搭上了苏观的胳臂, 完全没有半点演戏的成分。
文周沁抿嘴, 继续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您和我妹妹的关系真是亲密。”
其实顾奕西应该比她大。文周沁猜测。
听到这句话后, 面前两人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顾奕西诧异地挑眉,目光打量过文周沁的脸。上位者的气度,使得她在行驶这种事情时理所当然、动作迅速。
“哦, 这样啊, ”她笑了笑,“以前没听我妻子说过您。您是才到苏家不久吗?”
文周沁面色有一瞬的发青。
看来这家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接纳她。方今越以前对她和善是不把她当作一回事, 苏观就更加直接了,也不回家。
现在更好, 她带了一个老婆回来,根本不认识她!
但是文周沁也只能承认道:“是。我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才从医院回来。”
苏观很明显地撇了撇嘴。
顾奕西当然问的不是这个。
“哦,这样啊。”顾奕西仍旧保持礼貌的微笑,又问文周沁的病情如何。
文周沁含糊其辞,顾奕西并没有追问。
“哎呀,这个毛病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以前小时候都没有的,现在就犯了。妈妈带我去医院,住院了一段时间,现在出来了好多了。”
顾奕西听的时候,不住地点头。
她没有仔细去听文周沁说话的内容,而是在听文周沁说话时的音质和音色。
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顾奕西总觉得心里面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什么呢?她形容不出来。但是她莫名会将这与此以前的记忆联系起来。
咸湿的海风、滋滋作响的电灯泡、被风呼得歪扭的窗棂……
婴儿的啼哭声音,婴儿长大后的口齿不清。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在苏家想起那段日子?
同文周沁的寒暄很快结束,顾奕西又对方今越说:“岳母,奕西第一次来,给你们二位准备了见面礼。”
见面礼?苏观忽然警觉起来。
说的是,顾奕西下车之后便自己拿了个盒子,也没有让她代持,结果是带的礼物啊。
这个人还真是的。苏观去顾家的时候,也没嘱咐她带什么东西;自己来,却不会忘记。
而且……似乎还准备得颇有心意?
顾奕西把那个包装精美的靛蓝色盒子递给方今越,“聊表心意,还希望二老能够喜欢。”
方今越愣了愣,看见盒子包装后不禁一愣,然后才是接过道谢:“啊!您真是有心了。”
东西有点沉。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方今越虽然感觉不到包装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她还能认出来外壳的牌子,镌刻了一个深深的"L"形状。
这是在江北诞生的一个知名品牌,专制作包装盒,以其手工精湛、技艺高超、费用昂贵还有独一无二的定制闻名海内外。
多的是人购买了奢侈大牌后再套上这一家的包装。
文周沁瞥了一眼那个盒子,心里七上八下。
……什么“一手缔造商业帝国”的大总裁?见面礼就送个这个破盒子么?也不嫌自己穷酸掉牙了!
苏家上上下下可是前两天就开始忙碌接待她们的事情了!
妈妈还没有回来,要是妈妈回来了,看到顾奕西送的东西的包装就是这么个破盒子,估计心里面也会大打折扣的吧?
方今越慎重地将盒子放在桌面上,又热情介绍她们几个人出去打球。
“今天天气不错,时间也早,奕西来得正好。你更喜欢打高尔夫还是网球?”方今越问道。
苏观和文周沁都保持沉默。
其实今天也就只有她一个客人,的确应该顾奕西选择。
“网球吧。”
文周沁看她们商量好了,咳嗽了两声的,说道:“啊,网球啊?我本来以为你们会选择高尔夫的呢……既然是打网球的话,那真对不起。”
苏观撇撇嘴,差点不可自抑地翻个白眼。
然而自从那事之后,方今越几乎是一点不会惯着文周沁了,她别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文周沁,说:“你对不起什么?”
文周沁被方今越这么一噎,尴尬地说:“今天顾总第一天来,你们要玩网球,我陪不了嘛,感觉脚有些不舒服……所以失陪,道个歉嘛。”
“不见得打高尔夫你就会来了。”方今越淡淡地甩下这句话,又勾起嘴角的弧度,看向苏观:“走吧,先去换衣服。”
这一对齐心的母女儿媳走得开心了,留下文周沁一个人咬牙切齿。
她压抑心中的怒火,不停地安慰自己说快了快了。
“看你们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她喃喃自语。
***
换人休息的间隙,顾奕西和方今越坐在一块,看苏观和家里面的一个管事打球。
顾奕西喝水,一边接方今越的话。
“奕西很有运动细胞嘛。”方今越并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之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一般啊,我就和家里面的一些人玩。”
顾奕西谦虚地说了几句话,又说:“哦,您平时在家也只和家里面的人打?”
“是啊。”方今越叹了口气,“谁让我现在没什么朋友?想打球的时候,也不知道找谁过来打球了。”
没什么朋友?
顾奕西诧异:“没有人吗?”
“是啊,没有人。”方今越苦笑着摇头,“不过我也只是为了解闷才打网球,现在有很多爱好都放下了。以前我还喜欢烘焙呢。”
寒暄很
快过去,到了苏观身上。
“顾总,当时苏观回来告诉我和她母亲,要和您结婚的时候,可把我们老两口吓了一跳。”
“为什么吓了一跳?”
方今越顿了顿,又说:“啊呀,可能是把莹莹,就是苏观她母亲吓了一跳吧。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惊讶,毕竟之前有所预料。”
顾奕西好奇地转过头来,“有所预料?”
“对,有所预料。苏观她从小身体就有问题,信息素识别不了,怎么治都治不好,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回我带着苏观去医院里面做检查,报告显示她虽然患病,但要是找到合适的Omega还是有救的。”
顾奕西点了点头:“那会儿苏观多大?”
“还在中学呢。因为怕被人认出来,而且也怕她的母亲知道,我就和苏观两个人去了医院,拿到报告后医生还安慰我说,‘你家这孩子哪怕治不好,也能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个Omega’。”
“……就那一次的体检报告,我都好好保存着。我不怎么喜欢交际,觉得这种事情很劳人心神,我也相信那个医生,就没带苏观去做过第二次检查了。”
“之前一段时间我还担心苏观呢,没想到到头来那个医生说的话还是实现了。”
方今越说话时声音温和而沉稳,很多细节都能回忆起来。
……可是她在说谎。
顾奕西听得很认真,眼前闪过的却是两份信息素匹配报告单。
一份是中学同学的顾青和苏观;另一份则是她之前拉着苏观去做的报告。
两份报告的共同特征,两位匹配者都体现了高匹配度。
她能拿到苏观和顾青报告单的副本并不容易。
“是啊,能够帮到观观,我也很欣慰。因为我自身也有些毛病,如果不是苏观的信息素,我自己的身体也很难支撑下去。”顾奕西淡笑,“我们当初也是因为阴差阳错的机会认识。一段时间相处后,还能磨合。”
“是呀,你们年轻人就是要多磨合。对了,顾总,要是你对苏观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话,说了她又不改不听,大可直接来告诉我。从她小时候到长大,我没少教育她作为一个Alpha应该做什么事情,如果她这一点还做的不够好的话,我还会教育她的。”
这种套话说说也就得了。顾奕西还是不希望除了她之外的人教训苏观的。
接下来她都顺着方今越的话说,真真假假,听听就得了。
方今越也并没有完全不说真话,或者说,除了带着苏观去做检查的那一回,她所说的关于苏观的事情都是真话。
——甚至还有带着几岁的苏观去海边暂住了一个假期。
“那是个小地方,住得不怎么样,那个时候我带了钱去都没地方花,好在那边的人热情好客,而观观也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好朋友。”
听到这里,顾奕西的心猛然一动,她挑眉,“哦,她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啊?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方今越不由得哈哈大笑:“顾总,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有这一段经历的事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更别提联系什么好朋友了。”
到底还没有结婚很久,对妻子的亲密关系敏感也是人之常情。
顾奕西微微一笑:“还让您看出我别的意思来了。”
她就这样顺着方今越的话说。她并不确定方今越瞒着她胡说八道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和苏观匹配度很高的人是她,也是顾青。但是从中学时代就做了匹配的人,只是顾青。
还是方今越带着她们去的。
将两人削减为一人,究竟有别的什么用意?
***
文周沁将目光从红土地上面收回来,移到手机上面。
她刚刚给苏雅瑛打了一个电话,问妈妈走到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人都蹬鼻子上脸了,妈妈再不回来给她撑腰的话,那还玩什么玩?
得到了妈妈说很快回来的答复,文周沁心里面舒坦多了。
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放心。这次会面暂且没有危险了,可是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她左顾右盼,再次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文周沁打了那个电话三次,终于由一个秘书接起,然后才转给了本人。
“啊,是的,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您,今天苏观和顾奕西都来我家了。”
“是的,来家里面了。妈妈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我刚刚给她打电话了,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她们态度不好,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无非就是仗着我妈不在家罢了,至于那个顾奕西,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对我态度稍微好点。”
“……是,她们现在在网球场打球。”文周沁说,“看样子她们马上就不打了。”
电话那头只是听她汇报,并没有给出建设性的意见,这让文周沁很苦恼。她捏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问:“老大,您觉得我要不要继续用药?”
老大给了她增强剂和弱化剂。这两种东西分开各有各的用处,要是合在一起使用,就能伪造出来上次在病房的症状——看起来生病了,却没有性命安危。
她就是打算用这个招数骗来苏雅瑛的同情,然后看能不能改姓。
可是医院的治疗条件太好,或者是说苏雅瑛给她拿来的那个药剂管用,文周沁并没有病到那种程度。
“用啊,怎么不用?你要是不用的话,还想不想要苏家的财产了?苏观现在有顾奕西一半的财产,你有什么?”房琼冷笑一声,掸去手上的烟灰,“你难不成想说,你有苏雅瑛一半的血脉吗?”
老板的话委实刺痛人。
文周沁嗫嚅着答应了:“是,这一点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有一个问题。”
她的身体问题。在这之前,她服用药剂,或多或少都有点副反应。而且她这次“痊愈”,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她本来就没生病,可是她使用了妈妈给她的药。
“您说,妈妈给我的药会不会有影响?我还能用之前的方法吗?”
房琼对文周沁的耐心耗尽了,说:“用啊,怎么不用?如果不用药也可以,她们不是在打网球吗?你跳下去摔个断腿什么的,也能派上同样的用场。”
真是刻薄。
可是文周沁没办法反驳。
“我知道了。谢谢您。”
几乎就在一瞬间,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板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了。
那她到底要不要继续呢?文周沁从一个保险柜里慎重地取出那些密封好的药剂,陷入了沉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既然选择了要做,就做到底吧。
顾奕西明显是给苏观撑腰来的——当时她就拿出了一个破盒子,为什么方今越会露出那种表情?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样的筹码,待会儿还要给苏雅瑛过目。
顾奕西就是苏观的筹码。那她自己呢?她只有自己。
文周沁拆开了包装袋,拿出药剂。
今天也不难捱的,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以后也不会难捱的,她会是苏家的继承人。
***
苏雅瑛回来时便正好碰见她们回屋子里面。
她和方今越不一样,她不是第一次见顾奕西。
一瞬间,苏雅瑛竟然失神了片刻。
同样是以雷霆手腕闻名商界的Omega,两人自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有好事的媒体,早在顾奕西刚刚做执行官时就将苏雅瑛拉了出来做比较——起初还有人称呼她是“小莹莹”,但没过多久,这种声音就消失了。
顾奕西比她优秀,而且比她年轻。
现在竟然还站在了她非常不喜欢的女儿的身边。
苏雅瑛只觉心里面的感觉难以言喻。
顾奕西看着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礼貌打招呼:“苏总,您好。这是我们在私人场合第一次见面。”
苏雅瑛可以不理会苏观,但是不能不理会顾奕西。
她僵硬地点点头,
说:“顾总,你也好……”
婆媳关系并不管用,并不能压制她。这是苏雅瑛的想法,她也没必要充这个婆婆。
更何况她并不愿意充这个婆婆。
——在从前非常短暂的时间内,面前这个横空出世Omega取得了了上流社会乃至全体社会所有人的目光,那个时候她们说顾奕西身上有她的影子。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顾奕西不是谁的影子,事业也大得多。
她更年轻,更有才华……
苏雅瑛无端地瞥到了顾奕西身边的苏观。
也更爱她。她默默地想着。
还好顾奕西没有叫自己岳母,心里面早就种下了一颗酸涩的种子,要是顾奕西叫了的话,那滋味不知道有多让人难受。
“就你们仨吗?”
在场的几个人全部听懂了苏雅瑛的言外之意。
这次竟然是方今越先开口:“是,就我们仨,现在你加入了,莹莹。”
文周沁能在家里面作威作福,当然是拜苏雅瑛所赐。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会为她多留一份。
不管是多余还是唯一,她总会惦念她失散多年的孩子。
苏雅瑛眸色果然一变,“噢,那我们准备去吃饭吧。厨房的单子准备好几天了,就是等着你们回来呢。”
她招呼剩下两个人,“正好今天中午我们五个人吃饭。”
她才不会忘记自己的长女。以前辜负了她的,现在全部都要补偿。
***
几人一同回去的路上,苏雅瑛还听顾奕西说了见面礼的事。
苏雅瑛知道凭顾奕西的实力,送出价格不菲的东西相当常见,可是在她看清那个靛蓝盒子上深陷的精致纹路时,面色还是不由得一变。
这家店是高级定制,可是定制中也要分等级。
再仔细看,那靛蓝色的方盒上竟然还有一个特别的标志——这个她见过,是创始人的真迹。
当年的创始人为了再扩大品牌影响力,公开拍卖过这个标志的“书写权”,价格相当昂贵。
定制贵价包装、经常购买该品牌只不过是一个基础,然后还要付高昂的拍卖费用。
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价格昂贵,竟然有人买单,当时苏雅瑛也有听说,是三位买家,来自不同国家。
……居然有一位在这里。
这个时候,她都没什么心思拆开盒子了。
顾奕西显然就是为了给苏观撑腰来的,盒子都如此展示财力,那里面的东西呢?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妈妈,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文周沁不解。
那盒子上面还有些钻石点缀,但是那些小碎钻也不是什么很昂贵的东西吧?为什么妈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和方今越一样。
“没什么,先吃饭。”苏雅瑛放下了盒子,并没有打开。
***
山珍海味、名贵肴馔如流水一般上。
不过苏雅瑛心里面有事,再美味的东西,吃到肚子里面去的时候都觉得没什么味道。
苏雅瑛以前还和顾奕西有过一面之缘,差一点就达成合作了,所以这会儿她显得健谈一些,从工作上面的事情谈起。
但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真实目的,很快就问到了顾奕西和苏观在一起的这些天什么感觉。
她已经知道了顾奕西对苏观很好。
这个不受宠的女儿,要是真的能够俘获这个Omega的心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让她的面子颇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苏雅瑛还记得自己和苏观吵架的时候,气愤地指出她和顾奕西一定没有好结果。
可是现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顾奕西——以前还还被称作为“小莹莹”的商界强人——居然很享受地在和苏观互相夹菜?
这里是家,好像有这种温馨局面也很正常。毕竟方今越以前一直这么对她。可是苏雅瑛一直觉得方今越很烦,后来让她停止了这种行为。
她不需要她这种关心,多余且无用。
可是看见自己的女儿和另外一个Omega高兴地做着她认为“多余且无用”的事时,苏雅瑛心里面还是抽疼。
没有谄媚的刻意讨好,完完全全发自内心。
她莫名看向邻座的方今越,后者只是安静地吃东西,没看她一眼。
说是邻座,但是她们人少,空隙隔得特别大,苏雅瑛心里面也空落落的。
苏雅瑛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生活上的话题了。
“说起来,我知道顾总带苏观拜访了你家,是见了你的妈妈吗?”苏雅瑛问。
餐桌上和睦的气氛忽而有一瞬的凝滞。
顾奕西知道苏雅瑛的意思。
是说她的亲生A妈。
“没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顾奕西回答时脸颊上仍旧挂着留给苏观的笑,“说不定她也已经去世了。”
文周沁是餐桌上面唯一一个不理解的人。她睁大了眼睛。
苏雅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很久没有见过了吗?有可能已经去世了?”
徐莱已经死了?还是说顾奕西一点都不关心?
“我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顾奕西耸耸肩,笑道:“或许没死吧。”
谁知道她死没死呢?
徐莱好赌,没钱了就来找她。后来还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也不知道这辈子的徐莱活得怎么样。
常人的生活都有规律,沿着轨迹就可以向前。但是徐莱这种人不行——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朝赌输了所有的钱想不开自尽或者被仇家找上?
她的生死与她无关。
苏雅瑛听出来了顾奕西不是很愿意提起徐莱的事,便自觉跳过了。
几番闲谈下来,顾奕西竟然又主动说了见面礼,苏雅瑛说自己还没打开时,顾奕西便说:“那二位可要打开看看,是奕西专程准备的,聊表心意。”
文周沁坐在座位上面不自在了好久,每次都要自己去解读这几个人说话背后的意思,顾奕西让苏雅瑛记得看那个盒子,她也同样要解读。
那个破盒子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好东西?顾奕西居然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
而且顾奕西对苏观真的很好,反过来也一样。
吃到最后,文周沁都懒得看这两个人在饭桌上面跟早恋一样的幼稚动作了,这么爱炫耀,也不怕折了!
尽管文周沁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的心里面就是酸溜溜的。
苏观和顾奕西的关系越好,她心里面的不快就越来越浓重。
想要争夺家产,每个人都要自己的筹码。苏家没有传说豪门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网,免于了见血的凶狠事。
可尽管没有那么复杂,但人都要用到自己的筹码。
……苏观的筹码就是顾奕西。
文周沁忿忿地想。
这一顿饭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餐,更像混着胆汁,苦得要命。
危机、危机。
***
顾奕西在苏雅瑛面前提了很多次见面礼,趁着这俩饭后散步的空隙,苏雅瑛决定还是要一探究竟。
她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她拆开了那个盒子。
苏雅瑛自认已经见过各种奇珍异宝,但是瞧见盒子里面这精贵物件时,还是不由得怔住了。
黑色丝绒顺滑得如流淌一般,而玄色幽潭上竟然还能有一泓幽潭。
是一对成色质地极佳的翡翠镯子。
——她什么没见过?翡翠见过,镯子也见过,翡翠镯子也见过,可是这等品质的镯子委实没见过。
没见过一只,而她现在打开这个盒子,一下子就瞧见了两只。
它们还是一对,在碎光下,泛着异样的光华水色。
这并不是单纯财力、地位可以达到的。
文周沁在旁边早就看了许久了,她就是想要知道这个顾奕西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过来,看见妈妈拆开盒子后,早就摩拳擦掌准备过来一探究竟了。
她并不懂翡翠,只觉得那幽绿的两只镯子美得格外摄魂夺魄,喃喃间都把自己的话改了:“妈妈,这翡翠镯子,是什么级别的东西啊?”
苏雅瑛没说话,面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文周沁心里面只有大骇。
她妈妈是何许人?全身奢牌傍身的人,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文周沁心里面越来越沉,转而小声说:“啊,看来顾总真的很厉害啊。妹妹的生
活也太幸福了吧。从小幸福到大。”
做人不能太贪心,这个道理文周沁也知道。
她现在别无办法,只能牢牢地抓住她的母亲,让她同情自己、可怜自己。
苏雅瑛收好了那对镯子,又摸了摸文周沁的头,笑着说:“会的。”
文周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好像不谙世事。
苏雅瑛又说她要出去,毕竟人家来了,她是东道主,也得陪一下。
文周沁找了借口推辞后,就一溜烟地又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她喜欢她在苏家的房间。
在这个房间里面,她能够将苏家的建筑群一览无余——比如现在在石子路上散步的四个人。
她们背对着她,文周沁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
总之有两个人应该很开心。文周沁暗暗想。
薄暮黄昏、夕照降临。
文周沁的心情越来越不好,她直接拉上了窗帘,坐下来,继续思考自己的将来。
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除了妈妈。
她不可能同苏观平分家产的——哪怕苏观不愿意争,那个顾奕西能是个省油的灯么?
是的,她得用,她得继续用下去。
加大剂量。
上次都住进ICU了,这次可以更过火一些。也不知道妈妈的那个破药还有没有剩的?
可不能阻止她继续装病。
文周沁继续用药的时候,脑子里面都还在想苏雅瑛那天带来的六支药剂。
听她打电话,还是从家里面带来的。
从家里面的什么地方带来的呢?
第85章
苏家占地广阔, 一家人饭后散步。
四处都是苏雅瑛喜欢的欧式建筑风格,顾奕西瞄过,偶有夸赞。
苏观并不觉得顾奕西的态度有什么不妥,毕竟她家里面的装修风格不长这样。
庭院深深, 树荫吊影……
差别太大了, 顾奕西不置可否也是正常的事。
然而苏雅瑛却不这么想, 顾奕西不冷不热的回应只让她更加拿不定主意。
这个比她年轻、比她优秀的人,选择了她不要的女儿。
而她现在却要为了她的真正心肝,反过来讨好她们,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顾奕西一路上都表现得寡言少语,没什么话说。而苏雅瑛却不辞辛劳, 几乎路过一处就会介绍。
客房、仓库、车库, 她都会说一遍。
但独独漏了一栋。
“那个房子里面是什么?”
在苏雅瑛走到前面后,顾奕西偏过头来靠近苏观,指了一下她们刚刚路过的一栋建筑。这栋建筑看起来和别的客房没什么两样。
但是苏雅瑛却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这间房。
苏观摇摇头, 说她也不知道。
“噢, 好吧。”顾奕西颔首, 似在思索。
苏观不知道,苏雅瑛跳过, 那这房子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呢?
……倒是很有可能是她想要找的证据。
苏家靠生物制药起家。
妻妻二人走在末尾掉队,吸引了方今越的注意。
在顾奕西将目光折转回前方的时候,撞上了方今越的目光。
那一瞬间, 顾奕西觉得这人同她想象中大有不同——方今越应该是个温和耐心的人, 那一刻的目光却带着深深的考量。
好像是抓捕到了她的小心思一样。
“啊,你们俩刚刚在说什么小话呢?”方今越笑眯眯地问后来才跟上的两个人, “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这个老年人听一听?”
苏观便说:“您也知道您是长辈啊。”
“哈哈哈,有了媳妇忘记妈就是这样的, 算了。我知道我老了,那你们不告诉就是了。”说完,方今越还爽朗地大笑起来,让她们两个人跟上,苏雅瑛还在前面等她们。
母女间的对话自然,似乎完全没什么毛病;而且方今越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顾奕西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在苏观的描述中,方今越也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人么?
有些时候正是“违背常理”,人才会反复不停地去说服自己。可是,事情也确实发生过。
何况方今越还有“前科”,她刻意隐瞒,或者说是刻意歪曲了事实。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是怎么样的?
***
“顾总,您和苏观现在是住在顾园吗?”介绍完了自己家的情况,苏雅瑛自然要关心关心顾家的情况了。
顾家世代名门,豪门斗争相当严重,用血与肉堆叠出来的地方,自然又大又宽广,还舒适。
“没有,我和苏观现在是两个人住在一块,我比较喜欢安静的环境。”顾奕西答道,“家里面人有点多。”
“啊?没有住在顾园啊?您也没有住在顾园么?”苏雅瑛的惊讶溢于言表。
能否住在顾园与否,这可是评判顾家继承人的一个重要标准。
原因无它,那顾老太婆年轻的时候极其独断专横,把和自己争权的人全部赶出了顾园,后来局势稳定下来了,她又想要子孙后代和睦——尽管孩子们都被她间接害得所剩无几——就把这些零星的小孩接回顾园住着。
顾奕西点点头,语气浅淡:“我原本是住在顾园的,奶奶她希望和我住在一块。”
苏观诧异地看了眼顾奕西。
是吗?她之前是住在顾园的吗?可是自从她有记忆开始,顾奕西就一个人住了。
苏雅瑛同样不解。
顾奕西眼眸微凝,轻轻偏过头看了眼苏观,脸不红心不跳,说道:“只是为了观观才出来居住的。毕竟是婚后生活,二人世界,总归要没有人打扰,这才是最好的。”
苏观刚刚的困惑忽然化作了喜悦与快意。
果不其然,苏雅瑛的脸色僵了下,说道:“啊,竟然是这样呀。”
她干笑了两声,心头不适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苏雅瑛还去看了一眼方今越,后者还保持着惯常的微笑,一句话没说,甚至也没有看她。
以往的方今越绝对不会像这样忽视她,不管她再怎么不搭理她,方今越都会一直关心她的。
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苏雅瑛心头那股不适越来越厚重了。
她下意识地叫道:“方今越。”
方今越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转过头来,露出了她标志性的笑容:“怎么了,莹莹?”
莹莹,她还叫她莹莹。
可是她还是她的莹莹吗?
心底有一种恐惧之情蔓延,但是更多的是焦躁、不安。
阈值已经到了,苏雅瑛知道自己必须要发泄一下。
她看向走在面前的两个孩子:她们生得多配呀,身形颀长高挑,迎着漫卷的霞色日光,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再长,也没有到她和方今越的身上来。
她们之间已经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了。
“走吧,莹莹,她们走那么快了。”方今越说了这句话,便跟了上去。
三个人都走在她的前面,像是将她抛下了。
***
苏雅瑛知道自己会爆发。
从本应沉稳的顾奕西特别明显地为苏观撑腰开始,从一向关心她的方今越不再关心她开始。
这个家本来就是应该围绕她的,本来就是应该以她为中心的。
但是一切都被打破了。
一向受她掌控掣肘的女儿苏观走了。永远唯她马首是瞻的配偶方今越也不上心了。
情理之中,她爆发了。
“方今越,你是不是对我不满很久了?”苏雅瑛不安焦虑地踱步。
与之相反,方今越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面,一句话都不说,不管苏雅瑛说什么,她都只安抚苏雅瑛:“莹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是身体有问题!我说你,你和你的女儿,是不是心理有问题了?”苏雅瑛现在跟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方今越微笑道:“莹莹,你真的生病了。我不知道观观什么情况,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好得很。”
她的身体一向健康。
这简直就是太诡异了。苏雅瑛只觉怒火攻心,竟然抄起了一个靠枕扔向方今越:“好,你健康,那你就走,你没事!去把你的好女儿叫来!”
方今越被靠枕打了一下也不恼,反倒是将它放好,“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现在叫她过来做……”
“你别管,赶紧把你的好女儿叫过来。
你从小就把她带大,我叫她不过来,你去叫!”
方今越艰难地起身,眼底掠过一丝难言的情绪,她还想说什么,但是苏雅瑛并不给她机会。
她只让她把苏观带过来。
“好。”她答应道。
门关上的一瞬间,苏雅瑛觉得时间好像停滞了。
但她的难受还没有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
苏观叩开了会客室的门,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在这里和她见面。
“母亲?”苏观叫站在窗台前的苏雅瑛。
苏雅瑛转过头来,冷眼望着她,说:“你来了。”
“呃,是。我来了。”苏观表现得一头雾水。
也不知道母亲想要做什么,不过苏观现在表现得倒是一点都不怕苏雅瑛。
于是她表现得淡定、大气和沉稳。
她越是不惧怕她,苏雅瑛就觉得心里面的那根刺梗得愈深。
文周沁这一生都过得不好,她的妈妈为了自尊,和自己断联,宁愿一个人过非常艰苦的生活都不愿意过来找……
苏雅瑛不喜欢方今越,自然而然地也不喜欢苏观。
她不喜欢她们身上那种共同的气质,那种惯会听话的感觉,没有意思。
和这样的妈妈待在一起,当然不会幸福。这是苏雅瑛的判断。
“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吗?”她突然发问。
苏观几乎想也没想,迎上苏雅瑛的目光:“是啊。”
目光深深,几乎刺痛了苏雅瑛。
“你说谎!你这个骗子!你和你妈妈一样,都喜欢装!”苏雅瑛竟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发出一声又一声不可置信的低吼声音。
她把苏观轰出去了。
夜间的凉风打在面上,终于让苏雅瑛平静下来,冷静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
方今越把苏观带大,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人连结婚对象都相似。
可是苏观刚刚的回答完全就是中气十足,没有半点作伪的成分。
问题在哪里呢?
哪怕苏雅瑛自己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顾奕西是顾奕西,而她是她。
这就是问题所在。
但是她还没有完全失败。她还有一个女儿呢。
凉风习习,灯影阵阵。
***
苏观今天晚上没有走,她和顾奕西后来被方今越留下了。
毕竟很久没有见面,方今越还是不舍得放女儿走。
用人单独为两人收拾了一层楼出来。
今天晚上顾奕西似乎有事要忙,要打电话还是做什么。为了给顾奕西一个清净的环境,苏观一个人在外面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她本来想跟妈妈开诚布公,奈何方今越在晚饭之后也不知道人去什么地方了。
苏观后来只能和梅姨聊天。
从梅姨那里,苏观知道了文周沁也是最近才回家。
“她怎么了?”
梅姨歪歪头,说:“她生病了。前段日子还住进了ICU,太太亲自照顾。”
让她去那栋神秘的贮藏室拿药的事情,梅姨忍住了,还是没有说。
这事总归不应该说出去,她只是含混不清地告诉苏观,文周沁似乎有什么毛病。
“噢。”
苏观并没有放在心上,要是没有毛病,她才会觉得文周沁奇怪呢。
她不可能闲下来的。
和梅姨谈话结束,时候也不早了,苏观便准备回去。
她并不确定顾奕西打完电话没有,便只在连通的露台上面转悠。
暖色光调晕染。
要是没有通话声音的话,顾奕西可能已经忙完了;但是如果还有通话声音,那事情肯定还没完。
黑夜静悄悄,声音都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
是洒水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音……但都不属于苏观所在的地方。
没有通话声音,也没别的声音,人呢?
已经忙完了么?那也应该有点娱乐的声音传出来。
人呢?声音没听到,却是扑鼻过来的甜香解答了苏观的困惑。
“你终于知道回来找我了?”
撞面而来的绵软袭击了苏观。
她怔然,看向顾奕西。
后者已经换上了无垢白色的吊带睡裙,方寸之间,竟使得那条深壑更加明显。
“眼熟吗?”顾奕西低声笑着说。
苏观不好意思,又确实不能别开眼,便支支吾吾:“谁让你穿这衣服的?”
“你的衣服,我不能穿吗?”
“这是在你家,要是你的都不给我,我找谁去?”语气自然含嗔带怪。
苏观早就妥协了。
不知何时顾奕西低头下来,咬在苏观的脖颈处,后颈依旧散发着疯狂的甜香。
不是细雪中若有若无的丝缕,而是像这无边夜色一样的稠浓。
苦橙香气和性感的甜香混杂,挑动着二人一切的官能,极致煽情。
气息和心跳一样,都越来越重。
她握住了她的手,指缝交缠。
“苏观,那我找谁去?”顾奕西还在质问,“如果我不穿你的衣服,我今天晚上应该穿谁的?”
“如果你今晚不回来的话,那我一个人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度过?”
夜风凉爽,却抚平不了二人之间汹涌澎湃的情.潮。
苏观没有说话,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顾奕西的说的话。
会出现同样的句式,同样的疑问。
像是甜蜜的、嗔怪的、永恒的回响。
苏观张口想要解释的时候,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免去了她的解释。
“听我的。”
“……听你的。”苏观在心里面想。
她只能偏过头,看埋在她颈窝处的,绯色蔓延的脸颊。
露台外浇灌的水声更加激烈。
第86章
自从苏观和顾奕西那天回来之后, 文周沁的危机意识就越来越严重。
她只能依靠她自己,而她自己也就只有苏雅瑛这一个靠山,她必须牢牢地抓住自己这一个且仅有一个的靠山。
她还在用药,这次把增强剂和弱化剂全部注射进了自己的血管, 这样见效更快——以往她还会用口服类型的, 但是这次时间紧迫, 她也是没办法了。
虽然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但是在提供的用药上,从来没有出错过。该有的效果,没有一次出了问题。
这次也不例外。
文周沁躺在病床上面,听着点滴的声音, 心情相当愉悦。
这次她还是进了ICU, 转出来后,恢复情况却不如上次好了。
苏雅瑛如法炮制,还是给文周沁带来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药, 并且还有了辅助用药, 这些文周沁全部用了。
之前文周沁还会担心苏雅瑛拿来的东西会不会真的“治好”她的毛病, 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现在一点不害怕了。
那个辅助用药, 文周沁确认过只是帮助吸收作用,也觉得没什么,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危险。
那现在呢?
私人带出来的药用了, 病情却不见好转;天天在医院看着, 治疗却始终不见进展……文周沁有一次竟然偷听到了医生说要给她下病危通知书的事。
尽管她现在的身体的确不好——持续不间断地注射大剂量的下场,身体自然不会好,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有性命安危,可是机器上面的每一个异常的数字都不是假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文周沁安慰自己,偏头,继续靠着枕头,思绪浮动。
妈妈这些天一直在为自己的病情奔波。有些时候,文周沁心里面浮起的都不是得意,而是货真价实
的感动。
因为她有时候呼吸都周转不过来了,还需要供氧。身体也完全地干瘪下来,哪哪都有问题。
医生还说她年纪轻轻,就烟酒成瘾,本身自己身体就有问题,现在病情急剧恶化。
上次医生去通知妈妈她的病情,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文周沁没听清楚两个。
不过她记住了一个,那就是医生说她之后作为Alpha的生理功能100%会受到损毁,轻则识别功能变弱,重则完全丧失。
一直保持自己完美严肃形象的母亲,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竟然仆倒在她的床边抽抽噎噎了起来:“沁沁,你怎么也得了这个毛病?”
是啊,她怎么也得了这个毛病?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个毛病的。
不都是遗传的么?刚刚分化的时候,人就会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识别障碍了。
文周沁听到苏雅瑛的哭泣声音,很想安慰她,但是奈何自己身体情况实在不允许,只能勉强地发出几个音节凑数。
苏雅瑛抬起头来,握了握她的手,告诉文周沁说:“沁沁,你放心,妈妈会给你想办法的。”
文周沁眼底含着泪珠,答应了苏雅瑛。
感动归感动,她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期待。
文周沁躺在病床上面,看着窗外的流云,思绪万千。和她相伴没有多久、被接走的那个姐姐,现在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呢?
说不定早就破产了。文周沁不无恶意地想,前些年经济大萧条,倒闭了不少公司。
也该轮到她享福了。
***
文周沁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苏雅瑛的确做到了她承诺的那样,一边给她找国内外各种专家大师不说,一边也没有落下求神拜佛。
文周沁起初还担心那些专家会破坏她的好事,但是还是她注射的药剂过强了,那些人都来看了她,甚至还商讨了很多手术方案,不过都不能根治她的毛病。
其中最难以治愈的就是她作为Alpha的生理功能毁坏。
如果只是生理功能毁坏,文周沁还可以做一个Beta,或是先切除腺体之后再通过技术更换……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
具体的情况文周沁不知道。她头脑昏昏沉沉的,只知道那专家说自己的腺体出了大问题,不能切除,已经快要坏掉了。
彻底坏掉的时候,她也就没有活路了。
文周沁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了——以往她也不是没有使用过这两个混合药剂,这次只是换做了注射,有那么大的威力么?
她觉得应该没问题,便继续等待,接受治疗、等苏雅瑛看望。
她才不会轻易死去,她还要回去跟自己的两位母亲报个信,不管怎么说,她们养大了她们。
这个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文周沁这会儿才刚刚从手术台下来没几天,苏雅瑛就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沁沁啊,你知道吗?妈妈这次终于找到了办法……”
文周沁现在还不能说话,只能僵硬地躺着,用眼睛示意妈妈说下去。
原来苏雅瑛早在之前就动了找大师看看的想法,怎么会有人这么接二连三地生病呢?她用了文周沁的生辰八字。
说来晦气,她第一次找到的国内有名的大师,竟然用沁沁的生辰八字算出来了一个不可能的结局——那大师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哪个病人的家长愿意听见这种回答?苏雅瑛当场就走了,后来还吩咐了手下去深挖这个大师的黑料,把此人算得不准的事例全部找了出来,在网上扩散。
人本来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个大师徒有虚名,她的女儿虽然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但人至少健在,这破大师居然好意思收她那么多钱,给她一个这种结局?
其实苏雅瑛也不是没有给那大师机会。毕竟她拿着文周沁的生辰八字去找大师算命,只是为了图一个好彩头。
她让这大师改口,大师不改,那她就没有办法了。前途和声誉,是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大师”自己找的。
白白拿钱的事都不愿意,这不找死么?
之后苏雅瑛的运气还是不太好,后来怎么算都对不上,正当她苦恼的时候,有个人问她孩子的全名,便建议她将孩子改名。
苏雅瑛一拍脑门,觉得正是这个道理。沁沁以前吃了不少的苦,现在重新回到她身边,改名也无可厚非。
“沁沁,妈妈这就是去给你办相应的手续,你会好起来的。”苏雅瑛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最近有没有想要告诉妈妈的?”
生病确实让人难过,但是能够跟着苏雅瑛姓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文周沁忍着骨髓化掉一般的疼痛起来,只说了一句话:“沁沁想今后一直陪在妈妈的身边。”
苏雅瑛对这句话相当受用。
文周沁害怕苏雅瑛如果不亲自去给她更名,她的名字就不会换掉——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小人在背后做手脚呢?
总之,苏雅瑛最后答应了亲自出马帮文周沁更名,还额外增派了人手守着病房、医院,害怕文周沁有个三长两短的。
一切安排妥当后,苏雅瑛去办事了。
文周沁却开心惨了,要不是手上被扎得动都动不了,她一定要昭告世界,告诉她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
她现在是发上加发了。
……不过她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自己还在病床上面躺着呢。
其他人她可以不炫耀、可以无视,但是有一个人,文周沁说什么都不会忘记。
缓了两天后,她打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仍旧是秘书接的电话。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秘书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很是礼貌且官方。
文周沁虽大病还未恢复,气势上面却有十成十的健全:“叫你老板接电话。”
房琼心情还不错,听到是文周沁给她打电话过来,便拿过来接了:“嗯?”
她本想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装病情况,听说苏雅瑛最近为了她花了大力气——按道理,就她拥有的那些药来说,很难造成现在的情况吧?
房琼其实还是有几分好奇,不料文周沁却把她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老女人,你玩弄利用我够了没?”
“我告诉你,从今天之后我就不是这个名字了!”
房琼一句话没回,那边的病人一口气骂了她不少,将这些年的恶气全部撒了出来。
然后电话挂断了。
秘书呆呆地站在一边,相当羞窘,看着房董一句话都不敢说。
天哪,她刚刚听到了什么?那个人居然开头就骂房董是老女人?!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人骂得虽然有点难听,但是却是实话。
这位董事从来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人在幕后,收着最多的钱,干最为人所耻的事情。
那是因为她家背后的势力。房家的历史很长,据说国内以源远流长的家族史闻名的好几个家族都没有房家的长。
秘书有一次听房董说起过,说足足有一千五百年。
家规森严,外人不可窥视其中。
这样条件下的房董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了,有钱是有钱,但是她有别的办法欺压员工。秘书还算是其中待遇比较好的人,刚刚听见电话里面骂人,都一阵暗爽。
暗爽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给那个叫作文周沁的人捏一把冷汗,她这么搞,房董不弄死她?
然而,房琼却只低着头笑了几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你看看,她应该忍了我很久了吧?”
秘书不敢说话。
“她呀,
被骗了都不知道。”房琼把玩着自己拇指上面的绿色扳指,“你说,我这些天又没管她,她就觉得脱离了我的控制。”
秘书不明所以:“啊?”
她不明白董事长的意思。
“我猜是她干的,那个离开本家的……嗯,她的老婆就是这个叛徒的妈妈,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房琼一边笑,一边抬起眼,和秘书对视。
秘书尴尬地扯出了一个笑来。
她不懂。
她只知道房董这些年爱玩是真的,想要在江北站稳脚跟也是真的,大概又是她想到的一个手段吧。
豪门斗争,哪能不见血呢?她只求不要波及到自己。
至于房董口中说的什么“离开本家”的人,她也一概不认识。
***
方今越已经和医院的人通了气。
她一项又一项地检查相应的表单,确认内容有无异常。
血常规、凝血、甲状腺……
她最关心的还是信息素分泌。
看来苏雅瑛还是没有忘记用她的那些药。
管用么?管用,把她的观观害得这么惨,十几年二十年过去了,好处全部给这个文周沁用了。
她的妻子总是这样:对血亲苛刻,对外人宽厚。
方今越自认和苏雅瑛没有血缘关系,她对她不好、看不上她,也就罢了。但是她并不能接受苏雅瑛对苏观的态度。
要是都是血亲,只是偏心问题。可是这个叫作“文周沁”的人,根本就不是苏雅瑛想要找的人。
方今越沉着脸,将那些报告全部合上。
是谁费这么大劲伪造了这一切?人选有很多,但是和她有关的,唯有她的那位所谓“本家”。
想要在江北站稳脚跟,这个人所做的努力太多。
方今越垂下头,心里面五味杂陈。自己再也不能伤害孩子了。
***
上次顾奕西说的“很快就会解决”,苏观只是以为顾奕西说来玩玩,或者只是某个特定时刻下的情.趣罢了,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坐在副驾驶上面,看着窗外不停流逝过去的景色的时候,苏观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要到了吗?”苏观问。
自驾出去玩,但是准备的东西却几乎没有,完全就像是从了顾奕西的性子,想起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
或者说,不知羞一些,像她上次说过的,关于发热期的话。
“是,要到了。”顾奕西目光直视前方。
导航上面提示距离目的地不到五公里了。
苏观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她对这个世界大多地方都抱有警惕之心,要不是为了和顾奕西一起,她绝不会出来。
她和顾奕西来的地方是海边。
早在接近之前了,苏观便能感受到海风的潮湿,越近,咸湿的感觉便越触动人。
海边停泊有大大小小的邮轮、小船,还有上上下下的群众。或许是游客,也有可能是工人。
太阳还悬挂在天际,蒸得海面一片淡金的红,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幅景象有些熟悉呢?
苏观不解。她自己当然是没有来过这地方的,但是她熟悉,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这地方,原主来过。
可是还没有等苏观细想,顾奕西便叫了她:“走吧。”
要去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了。出发之前,顾奕西有告诉过她,她们要去找一对妇人。
那会儿苏观看顾奕西不愿意详细介绍这对妇人是谁,她就没有问。但是现在她们俩人都到海边了,问问自然没有问题。
“我们待会儿要见的人是谁呀?”
“嗯,你之前不是好奇我的身世吗?”顾奕西撇撇嘴,语气不满,“这都想不到吗?”
苏观语塞,辩解道:“我也不知道嘛。”
“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怪你。”
苏观:……
这人也真是的。
***
“谁在楼下?”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喊破了周遭的宁谧。
游客不少,但是这里的人少,周围的大家都表现得安静,导致这声音格外大。
苏观和顾奕西现在站在一处三层小楼前。
这里的建筑大都低矮,而且一路走来,若非想做住宿生意,很少有人修高楼。眼前的楼房附近又没有人提供任何住宿信息,想来是私家住宅。
若是私家住宅的话,苏观一路上走来,还没看见几个有这么大规模的。
这家人在当地的条件应该算是不错了——但是顾奕西以前跟她说过,她小时候的居住环境。
养母们还得辛勤劳动抚养她长大呢。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环境也的确可以改变……
她默默地想,忽然心头一咯噔。
苏观其实私底下搜索过不少顾家的豪门秘辛,里面就有一篇跟瞎编似的,说顾奕西当初被接回家的时候,顾家掌门人还找来了小镇镇长,奖励了全镇的人,最后让镇长妥善安排收养顾奕西的那家人。
这么一想,倒是也想得通。
“是我呀,润润。”顾奕西抬头,寻觅着二楼的声源。
周霞鲤的手猛然一抖,明明有栏杆支撑,她都要站不稳了。
“润润?”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楼下。
顾奕西带着笑:“是啊,是我。妈妈,润润回来了。您还记得我么?润润现在长这么大了。”
苏观心头大骇。她还是第一次从顾奕西的口中听到“妈妈”两个字。
在这之前,她对顾奕西的关照多多少少有几分多的……嗯,看她没家长的关心。
“哎呀?!”二楼的人尖叫了一声,很快消失,然后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刚刚在楼上看不清,等这个人下来了,苏观才看清楚她的长相。
皮肤晒得黧黑,一看就是在这海边的土生土长的居民。不知为何,苏观还从那两道眉毛下认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她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一路上见到的都是陌生人,怎么会认识人呢?
还是那句话,除非原主以前见过这个人。
“润润,真的是润润?”周霞鲤眼泪水很快就落了下来,她快步走近,毫无顾虑地握住了顾奕西的手,哽咽道:“孩子呀,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呐!没想到我们母女俩还能见面,呜呜呜……”
顾奕西并没有表现得那么热情,但是周霞鲤相当热情,径直将人拥入怀中,说了好多想念的话。
苏观杵在原地,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在寻找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周霞鲤果然和她表现得一样热情,拥抱之后,她就马上猜测苏观的身份。
“果然,我猜对了哈!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周霞鲤哈哈大笑,“快进来,快进来。你的O妈还没回来呢,润润今天选的日期还真是巧妙。”
顾奕西笑道:“是啊,以往在家里面的人,可不是妈妈您。”
周霞鲤那张脸,脸红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从她的尴尬的声音中窥知一二。
“咳咳,是这样,但是我们母女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人总是会变的,妈妈也是会成长的嘛!”周霞鲤将人引入,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你那妹妹离家好几年,最近半年连个消息也不回。”
“不过这死丫头也是不顾我们老两口的,反正她还活着呢……虽然我也希望她回来,沁娃这孩子也真是,从小就这样!”
周霞鲤进门之后就招呼她们两个人先坐下,她去给文凡打个电话。
这一连串的人名没有绕晕苏观,反倒让她心中的疑虑更甚,甚至有些奇怪。
等周霞鲤一走,苏观便看向了顾奕西。
然而顾奕西好像知道苏观要问什么,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在这里,姓周。”
刚刚那个皮肤黧黑的女人,苏观知道她姓周。
然后她刚刚也说了
,她要去给一个叫作文凡的人打电话。
家长双方的姓氏,再添一个字,虽然这样的组合不一定好听,但正是参与的证明。
……但是这个名字组合,却让苏观想到了一个人。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却接上了顾奕西平静的双眸。
深黑色眼瞳平静如水,就好像是早就洞察了一切一般。
“嗯,你是不是在想,你躺在床上的‘姐妹’?”顾奕西低声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惊讶?我当初,也很惊讶。”
文周沁的年纪更小,记不得她这个姐姐也正常。何况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顾奕西不知道就欠妥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活。
苏观还停在久久的震惊中,无法回复。
***
文凡得知润润回来,非常高兴,直接和正在玩牌的小姐妹说了拜拜,赶回了自己家。
她虽然也很热情,但没有周霞鲤那么外向。
她先拉着顾奕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寒暄,再看向苏观。
不过她没有像周霞鲤一样问两人的关系,目光只在二人的身上游移了一下,很快会意。
苏观被她盯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本来就尴尬——在她面前的人,不仅仅是“姐妹”的生母这一层关系。
更重要的是,她和苏雅瑛的关系。
眼前的女人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五官深邃分明,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之美。
是苏观母亲,求而不得的那个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俩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吧?”文凡和善地笑着,不乏欣慰之情。
苏观:“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爱与不爱都很明显。”文凡语气轻柔,没问苏观叫什么,只问了她的第二性别。
“A啊?”文凡点点头,“是A也好,润润分化成了Omega呢。不错,大家都会支持的。”
苏观听得如芒在背。
周霞鲤在旁边补充道:“好啦好啦,这一句不是多余的嘛。现在只要两个人相爱不就行了,说什么支持不支持的。你这样,还让人家小年轻觉得我们是怎么样的人。”
文凡撇撇嘴,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AO恋不就是更被大众支持啊?现在什么恋都支持了,那是现在。我现在总不能甩了你吧?”
苏观听得竖起耳朵。
她没听错吧。文凡居然就这么对她现任说要甩了她?关系也不好么?
……但是她会错意了。
周霞鲤立刻委屈起来:“好好好,那你甩了我,那你去追爱。这每天客流量这么大,不管你喜欢A还是B还是O,男女老少都有。”
“实在不行,你不喜欢喜欢新鲜的,去找你那个……”
文凡立刻喝止:“够了哈,除了你,别人我是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了。”
“那你还说。”周霞鲤似是得意,还向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年轻使了个眼色。
苏观这才意识到这对妻子之间的关系有多好。相当自然的相处。
她母亲当然没机会了。苏观之前还刷到了几条不知真假的讯息,说苏雅瑛满城风雨地找她的真爱情人,花了巨额金钱,没找到真人只找到一堆骗子。
苏观觉得这些小道消息可能是真的,这样就能解释苏雅瑛为什么夜不归宿、身边还总有不同的信息素味道了。
大概是会面地点的问题。
文凡和周霞鲤两人接待得周到,饭间她俩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文周沁:“你那妹妹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哄骗走了!”
“她去什么地方了?”苏观问。
周霞鲤“切”了一声,说:“谁知道……就是她认识的那些朋友吧,哄着她说要去赚大钱,让她带他们离开这里,就这样离开了。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找不到她。有些时候她还会发条消息给我们,表示她没死。”
说完,周霞鲤还苦中作乐地笑了两声。
“妹妹叫什么名字呀?”尽管心里面已经有了定论,苏观还是想自己亲口问出来。
“文周沁,”文凡说,“润润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我们当初就是这么取名的。”
原来是谁这样。
但是苏观心里面还有最后一点困惑。为什么苏雅瑛会认为文周沁是她的姐姐?
苏观对自己的出生还是记得清楚的,苏雅瑛刚刚和方今越结婚没多久,她就生下了孩子——那时候她的母亲催得紧。
小道消息还写了,“正因为苏氏继承人此前许下的海誓山盟与其光速变脸结婚生子形成的鲜明反差,与她私奔的未婚妻决心再也不理这负心女……”
其实也不是小道消息,但是能够印证年龄的报道并不止这一件。
“其实我们对不起这孩子。她还有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姐姐,也叫这个名字。”文凡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苏观震惊的事实。
苏观一时没忍住:“啊?”
周霞鲤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酒,说:“是啊,我们俩的第一个孩子,不过是个早产儿,后来镇上传染了一场流行病,那个时候我们受家庭条件所限,没把这孩子救回来。”
“再然后,我们就捡到了润润,正好是个女儿,我们就决心养大她。但后来意外嘛,又有了一个孩子……”
苏观低着头,剥虾,没说话。
又有一个孩子么。
那躺在病床上面的那个人,和她,和苏雅瑛,其实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苏观意识到这个事情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奕西,却发现顾奕西一直在看着她,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文凡和周霞鲤还请求她们在这里过夜。
躺在床上,鼻尖充盈着咸湿的舒爽气味。
“顾奕西,”苏观叫她,“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些。”
顾奕西问:“没看到什么?”
“我没看到昏黄的电灯,也没听到滋滋乱响的声音,也没有蚊子碰撞……窗户也关得好好的,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有。”
顾奕西笑了,苏观却还在指责她:“你告诉了我的我都没见到,更别提你没告诉我的了。”
“可是你现在知道了。”顾奕西说。
不得不说,宿命的交织太过离奇,卷入其中,就会被缠缚住,不可逃脱。
“……嗯,我现在知道了。”
“那你会原谅吗?”顾奕西又问。
苏观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是你的话,那有什么?”
是顾奕西的话,当然会原谅。
“我说的不是我。”沉默片刻后,顾奕西说。
一瞬间,文凡、周霞鲤两个人的脸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苏观说。
顾奕西偏过头,忽而将热气埋入苏观的颈窝,不自觉但亲昵地蹭着她。
“回去决定吧。”苏观说。
“……那可能晚了。”顾奕西压低了声音。
“什么晚了?”
顾奕西好半天没坑神,只说:“我们明天出发吧。回去就知道了。”
第87章
泰安医院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这么忙碌过, 但是这些天不一样。
医院顶层,所有人都面带惫色,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路过,去确认相关的数值。
她们在处理一个转院来的病人。
本来转院前后, 两家医院治疗Alpha腺体功能的技术可谓是旗鼓相当, 但是这位苏姓病人在上家并没有得到合适、妥善的治疗, 很快转移到了她们医院,进行治疗。
问题就在于这位患者转院前后选择的医院,论起治疗腺体这事,都在国内数一数二了,上家束手无策的事情, 她们也不一定能够治好。
好在这位病人家底厚实, 供得起各种设备高昂的使用费。
可以维持生命,但是治不好这个人。
泰安医院的医生彼此心照不宣,这位病人的后半生说不定就要在病床上面度过, 做个植物人。
她们当初将这个可能与病人家属说了, 家属反应激烈, 豪言说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女儿
救回来。
医生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
文周沁每天都在数着日子, 等着出院。
是的,尽管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她心中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不会有事。
怎么会有事呢?一切都应该在她的掌握之中才对:找到自己的亲生妈妈, 进入苏家,生病, 换姓……
一切都很顺利,不可能到了最后一步就出问题的。
但是让文周沁心里愈发冷的, 还是她无休无止地辗转:从普通病房到ICU,从手术台下来又要回病房躺着,还有数不清的大型机器等着她。
正当她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有人说要推她离开,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结果实际上是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医院,然后重复之前的那一套。
听说,她的各项检查都出了问题,身体器官的每项功能都出了问题。
衰老、最后逐渐凋零。
换了居住的地方,大机器还是没有忘记陪在她的身边,文周沁只能在间或的睁眼闭眼间有一点理智,幻想自己本该健康的未来。
有一次苏雅瑛来看她,她告诉苏雅瑛,说自己在受刑。
像西西弗斯所受的苦难那样,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妈妈,您会治好我的,对吗?”
苏雅瑛答应了她。
后来苏雅瑛去问移植器官配对的事。
“苏女士,我很能理解您对孩子的关照之情。”医生安抚情绪激动的苏雅瑛。
苏雅瑛并不能平静下来,说:“我和她是母女关系,她就不能用我的腺体么?”
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一瞬,医生戴着口罩,只余下的两只眼睛竟然弯了弯。
“女士,您是不是忘记了您是一位Omega,而您的女儿是一位Alpha?而且哪怕您是Alpha,直接更换腺体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普通人的腺体要是从身上取了下来,多半只有一个死字。何况腺体移植、配对又是另外一件事。
苏雅瑛:“我和她是血亲,血亲都不能帮上忙吗?”
医生咳嗽了两声,说道:“可以是可以,血亲可以帮上忙。”
血亲帮上忙的地方是有,但是现在这么危急的情况,只是血亲关系可能帮不上大忙。不过医生看苏雅瑛态度激烈,她还是带着苏雅瑛去做了检查。
一路上,苏雅瑛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才能救回自己的女儿,失散多年的女儿。
她本来还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孩子,风风光光地回去找那个人——尽管那个人已经不愿意见她了。
可是只要人活在世上就还有机会,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她是Omega帮不了沁沁。等等,也就是说,Alpha就能帮上了忙么?
苏雅瑛一瞬间回过神来,问医生,确认了这个问题。
医生愣住,没细想,回答道:“是啊,病人她还有一位Alpha血亲么?是Alpha直系亲属就行,您的配偶是Alpha吗?”
苏女士是Omega,她配偶多半是一位Alpha,只不过苏女士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医生以为是有特殊情况,就没有多问。
“要是是Alpha的话,那就比较方便了。”医生忽然觉得自己压力也少了一些。
嗐,是Alpha的话早说嘛。
苏雅瑛喃喃:“嗯,是Alpha,有一个Alpha……”
方今越当然不行,但是她和她的女儿可以。
苏雅瑛没想太多,直接给苏观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她以往从来没有给苏观主动打过电话。
以往也从来没有人敢不接她的电话。
可是就是这个她从来都不稀罕打的电话,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狼狈。
打不通,全是忙线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打不通。
原来不是她不稀罕,是苏观不稀罕。
***
“苏观,我养你养了那么多年,你现在能有今天,哪一点不是我给你安排的?”
想要打通苏观的电话相当困难,苏雅瑛还去找了方今越。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和苏观的连结,几乎是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把苏观交到泰安医院来,让她接受检查,看看身体情况能不能符合移植的条件。
苏观捏着电话,并没有否认:“是的,母亲,曾经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您安排的。”
既然是“曾经”,那就有一定有现在了。
“您以前的恩情,我可以还给您,十倍二十倍,只要您愿意。”苏观说得轻描淡写——她能够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有人给她兜底。
苏雅瑛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需要你为你的姐姐考虑考虑。”
“我的姐姐?”苏观反问,带着些许的嘲弄。
苏雅瑛好像被刺了一下:“不是你的姐姐还能是谁?那是我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儿,她当然是你的姐姐,你们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好好好,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苏观这种漫不经心的调子终于让苏雅瑛心头的危机意识愈发强烈了。
是啊,苏观才是那个和文周沁有血缘关系的Alpha,现在只有她才能帮上她的忙了——
尽管很不愿意,苏雅瑛的声音还是软了下来,哀求道:“不管怎么说,母亲之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姐姐走失了很多年,现在终于苦尽甘来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希望你……不计前嫌,大人不记小人过,来医院一趟。”
天知道这些低三下四的话从苏雅瑛的口中说出来有多么的难得!
苏雅瑛几乎是要把手机捏得粉碎了。
可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苏观而已。她的身上有她的血脉,是Alpha。
她完全拿捏不了苏观——她和顾奕西的关系那么好,所以才会支撑苏观说出什么偿还她十倍百倍。
……可是苏雅瑛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只想要文周沁健健康康。
“观观,”她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对母亲有很多意见,我明白你生气,但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的姐姐身体出问题了。”
然而不管苏雅瑛怎么说,苏观都不买账。
“嗯啊,原来是我的姐姐啊,这样我会考虑的。”
最后,苏观以这一番话结束了对话。
苏雅瑛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觉得苏观的态度高高在上、拿捏一切,就像她从前对她、对方今越做的那样。
苏雅瑛心头痛悔,她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现在方今越对她的态度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女儿也是。
至于曾经的爱人——她早就与她分道扬镳,更不会爱她了。
苏雅瑛摸到自己脸颊上面的泪,最后不由得恸哭起来。
***
文周沁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从手术台回来之后,她请求护士把苏雅瑛叫过来,她说有事要跟苏雅瑛说。
苏雅瑛眼底泛着红,没日没夜的哭泣早就让她形销骨立。
“沁沁,你叫妈妈过来做什么?”
文周沁张口,很费劲地说了话。
意思是她错误地用了不该用的药,那药还有剩余。
苏雅瑛立刻警觉,“什么药?谁让你用的?有什么作用?”
文周沁只觉喉骨被嵌了一排钢钉,她只能简短地说。
她说自己生病和那药有关系,是有人让她用的,说这样才会让她找到亲生母亲。
这样的话当然有破绽,只不过苏雅瑛无心追究,她从文周沁那里得知了这药剂还有剩余——放在江北的某个仓库,房间里面也有散装。
“妈妈,对不起,是我的错,当时我鬼迷心窍了……”文周沁一边说,眼泪水一边就从眼眶里面流出来。
苏雅瑛心头惶惶,她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过她仍旧不舍得对文周沁说一句重话,只是说:“好,妈妈知道了,妈妈会去看看的。你好好在这里休息。”
出去之后,苏雅瑛熟练地拨通了苏观的电话,语气也相当卑微:“观观,你今天有空么?”
如果不行,她还会去打方今越的电话,还会去打顾奕西的电话。
总之,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
她以往欠她们的,这一点她承认了。
***
不好的消息
总是缠着不幸的人——尽管在这之前,苏雅瑛几乎不会用这句话形容自己。
但是她现在相信了。
她找到了文周沁剩下的那些药剂,也送去检测了。
结局让人心寒。
不过让人唯一欣慰的事就是,苏观今天好像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
她说她会来的。
“什么时候呢?”
“还不一定。”
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回答,已经能够让苏雅瑛觉得莫大感激了。
事情已经铸成大错,苏雅瑛也没办法再指责文周沁,她现在只想安抚她。
***
文周沁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瘦得皮包骨头。
这便是Alpha的脆弱……
苏雅瑛觉得自己孩子的面貌几乎都发生了变化,全身上下,本该有的也没有了。
皮肤都在脱落,长出的新肉也惨白。
“沁沁。”她叫她。
文周沁眼泪立刻就涌出来,强忍着喉咙的不适,不住求饶,希望妈妈能够救她一命。
苏雅瑛比她想象中的爱她,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只是问:“也就是说,你本来身体是好好的,对吧?”
文周沁点点头,喑哑着说自己错了。
“没事……都没事,谁给你的这个药?电话呢,有没有?见没见过这个人?”苏雅瑛耐心地问。
文周沁示意苏雅瑛拿来自己的手机。
苏雅瑛记下了这个电话号码。
她叮嘱她好好待着,她会弄清楚——但是文周沁拉着她,“妈妈,不要走。”
“没事的,这里有人保护你,你会没事的。”她说。
文周沁痛苦吞声,只能答应,绝望地听着房门带上的声音。
她真的会没事吗?她自己都不相信。
咦?怎么关门的声音才刚刚结束没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开门了?自己的病情现在恶化得多,常常出现幻觉。
文周沁没睁眼。
可是,她却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床边。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睁开眼发现当真有人时,只是痛苦地再闭眼,安慰自己别吓了。
“文小姐,你已经害怕得不敢见我了么?”
声音熟悉,是方今越的声音。
文周沁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是现实,她睁开眼睛,看清来人。
方今越淡淡地笑着:“有本事作假,没本事承担后果么?”
文周沁别过眼睛,干涩:“说、说什么……”
“我本来就是妈妈的孩子。这些本来也是我的。”她嘟囔。
然而,方今越却低下头,强硬地扭转她的下颌,使她面朝自己。
“当初和那个人签订协议的时候,她这么告诉你,你就相信了,对不对?”
“你有这么多机会和生母联系,怎么不找她求证一下,你到底是谁?”
文周沁张口结舌,眼睛瞪得滚圆,眼窝深陷。
……刚刚妈妈还说,苏观会来做检查的,她也是Alpha,她就有救了。
“实话实说吧,你第一次耍这个把戏的时候,我还给你留了情面,”方今越冷冷地睨着她,“没想到你还会想再用第二次,那完全是咎由自取。”
文周沁仍旧没说话。
“和你签订协议的人,你不认识她,对不对?”
文周沁点点头。
方今越淡笑:“但是我认识,我还知道她的名字。”
“你认识这个么?”方今越说着,一边拿出了一根淡蓝色针管,里面流淌着不明液体——这个包装文周沁记得。
是苏雅瑛第二次带来给她用的辅助用药,就长这样。
她看着方今越,又看着她手中的药剂,又想起苏雅瑛当初的抱怨,妈妈说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原来不是可有可无的药剂,而是致命的东西。
***
苏雅瑛找人查了这个电话号码,结果是一无所获,她只能采取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打过去。
她本来以为电话不会接通。
那边有个清脆的女声,和她交流了两句,便让她等候。
苏雅瑛提心吊胆地等回复,就是这个电话,就是这个人,拿着那些害人的药剂害了她的孩子!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好。先问一下,是苏雅瑛女士么?”那人竟然说出了她的全名。
苏雅瑛吃惊极了,稳住心神后开门见山,找她要解决办法。
“我是谁不重要,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枕边人……毕竟你把小三的孩子带回家,恶心的又不是我。”电话那头的人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字一句都在挑拨。
可是这也是很重要的信息。
苏雅瑛面色凝重地挂断电话后,收到了苏观的消息,她说她来泰安做检测了。
***
捏着那一份医院出具的“不构成血缘关系”报告,苏雅瑛的心情跌落谷底。
她急急忙忙回去,却发现方今越赫然站在病房里面。
“你,你怎么在这里?”苏雅瑛震惊。
小圆桌上出现了一根淡蓝色的针管。
“它怎么会在……在这里?”苏雅瑛差点把手里面的那份报告捏碎,踉踉跄跄地走到小圆桌旁边,“方今越,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方今越没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是冷笑:“我不知道。我一开始,就只知道我的女儿啊。”
苏观站在门边,还捂着手臂——刚刚抽了好多血,疼呢。
因为苏雅瑛打死不相信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荒唐地反复了三次。
“你这个骗子,背叛者!狼心狗肺!”苏雅瑛心中顽不可摧的高墙一瞬间坍圮陷落,她将手中的报告撕了个粉碎,一并扔在方今越身上,“她们说得对,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商业联姻,就是为了利益!”
“为了利益还好呢,要只是为了利益,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就是想要了我的命!”
方今越任苏雅瑛怎么发怒,岿然不动,眸色冷静:“苏雅瑛,我已经为了你奉献了很多。这次也仅仅是因为我的女儿,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我完全没有想过,你会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脉的人这么伤害我们。”
听她们的争吵,文周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破碎了。
她本来满怀期待地等待解脱。
等来的是解答,她为什么会把自己害到这种地步。
方今越一直人畜无害的表象都是假的。她在妈妈给她带来的药里做了手脚——噢,她现在也不能叫苏雅瑛妈妈了吧。
没有血缘关系。
“母亲,姐姐已经过世了……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一直沉默的苏观,终于开口了,“如果你想听的话。”
她竟然带来了一支录音笔,里面播放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她从前的青春记忆。
从文凡口中,听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早夭是什么感觉呢?
苏雅瑛头脑昏沉,脚也站不稳了,差点晕厥过去。
站不能站,那就跪着吧。
方今越下意识地叫着“莹莹”,要把她搀扶起来,但是苏雅瑛推开了她,疯狂地摇着头:“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其实她早有预料,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人总是无法接受事实。
她之前还在疑心文周沁身上应该有胎记——这是她们当时结合时所用手段限制,从而在孩子身上一定会留下的印记。
文周沁身上没有。
她绝望地跪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伴侣和唯一在世的女儿。
背叛她的枕边人,绝不原谅她的女儿。
……她还有谁呢?
她回头看向病床。
文周沁已经昏迷过去。
***
苏观下楼之后碰到了顾奕西,顾奕西听她说完了一切,轻轻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多问了一句:“那你妈妈呢?”
苏观愣住了。
她刚刚激动地说完,还没注意到自己妈妈。
方今越没有跟着自己下来。
她想了想,“还在楼上吧。”
“噢。”顾奕西点点头。
第88章
这几
天顾奕西正好休假, 苏观觉得她平时太累了,也没有主动提出去什么地方,就待在家里面陪她。
自从文周沁那事过去之后,苏观便一直等候着顾青的电话——这个人绝对不会吃亏, 上次她帮了苏观, 不可能不要报酬的。
而且在苏观心里面始终还有一根刺。
她可以确定, 原主曾经和妈妈一起,“流放”到了镇上,那个时候就认识了还叫作“润润”的顾奕西。
她们是好朋友,这并不代表后来占据这副躯体的苏观和顾奕西是好朋友。
一旦想到这里,苏观就似乎能够理解顾奕西对她的好是为什么了。
果然,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明明自己心里面也能接受这事, 但是细细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难受。
苏观想,她得坦白。
恍惚间,手机铃声响起, 是顾奕西的手机。
苏观意识回笼, 接通了电话。
是个陌生电话, 但是她打的是顾奕西的私人电话,所以苏观接了。
“奕西, 奕西?”那边的人声音听起来略显焦虑,似乎正是中年的年纪。
还叫得这么亲密?结合声音,苏观推测这是顾奕西的哪位七大姑八大姨。
现在顾奕西的事业蒸蒸日上, 在做什么辅具生意, 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联系她。
“啊,您好, 奕西她暂时不在家,您是?”苏观熟练地问。
那边的人怔了怔, 狐疑道:“你是谁?我找顾奕西。”
“我是她妻子,她现在不在家。有事的话,您可以直接对我说。”直到此时此刻,苏观还是没有发觉异样。
“啊?你就是她老婆啊?”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一下子就颐指气使起来,“这样的话,你还得叫我一声‘妈’呢!”
苏观的喉咙莫名一紧。
叫她……妈妈?
苏观那次去海边镇上,便叫了文凡和周霞鲤两个人“妈妈”,这无可厚非。但是,这个电话里面冒出来“妈妈”又是何方神圣?
苏观:“你是谁?”
“我是你老婆她妈啊!你和我女儿结婚,不认识我?奕西她是不是不在家?等会儿她在家了,你就去问问她,可以确认吧。”
苏观现在笃定这是个骗子,她一句话没说,把电话挂断了。
然而,这个骗子死缠烂打地又打了一个电话进来:“你挂我电话干嘛?”
“你是骗子,我不挂骗子的电话做什么?”
那人急了:“什么啊?谁是骗子呀?我不是说了吗?等顾奕西回来,你去问问她,你这个家伙,还说我是骗子,逗老子玩呢这不是……”
苏观终于迟疑了一下,说道:“她是由她奶奶带大的。在这之前,是在海边的镇上……她是被拐卖的。”
说到最后,苏观忽然自己都噤声了。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顾奕西的Beta妈妈经历很传奇,去世得也很早。
“你叫什么名字?”苏观问。
电话那头的人看苏观的语气松缓,立刻说:“我叫徐莱。你刚刚是不是怀疑我是谁?我的名字,就是那个徐,莱,一个草字头,一个来去的来……”
后面她夸耀自己的话苏观没有听,光是这两个字,苏观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果然是她,徐莱,抛弃影后顾言雨的Alpha。
不负责任。
“怎么样?不相信的话,你也可以上网搜搜我的名字,一会儿我女儿回来了,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就行。”徐莱很高兴:“终于找到电话,可累死我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轮到我了!”说完,徐莱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屏幕中去了。
这下可该她上分了。她最近欠了一屁股债,还都要还不上了,不过顾言雨她的旧情人这个身份就是好用,总能给她带来赌资。
但是钱总会输光,正当徐莱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个人联系上了她。
不是钱,不是财务,只是一串数字,却已经让徐莱欣喜若狂了。
是她女儿的电话号码。
徐莱早就动过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想联系顾家人了。但是她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网上搜她的名字,出来的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穿插在顾言雨的桃色绯闻里面,她是那个心怀叵测的片场工作人员;
二是各种法院宣判的官司,她次次被判偿还大额数目……
和顾言雨分开时拿到的那些钱早就被她用光了。
徐莱倒是想找自己的女儿,但是她已经打听不到她女儿的任何消息了。而且顾家那死太老婆为人刻板得很,几乎是给她下达了驱逐令。
徐莱后来再没有从顾家拿到过一分钱,全靠她自己还有几分才华姿色,东躲西藏、聊以度日。
最近她又迷上了一种新玩意儿,手指一划拉,几千上万的流水就从手下过去,给大脑带来的多巴胺不可想象。
但是钱禁不住花。还好有高人指点,给她带来了顾奕西的电话号码。
竟然是真的。
挂断电话之后,徐莱幸福地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
苏观把这事告诉给了顾奕西。
“你说,我的妈妈?”顾奕西蹙眉,“她怎么了?”
这对话并不在苏观的意料之内。
她说的是她怎么了,而不是疑惑她妈妈是谁。
“徐莱,她说她叫徐莱。”苏观一边说,一边观察顾奕西的表情。
顾奕西竟然毫不吃惊,“你接到了她的电话?”
苏观点头。
“她是不是来找我要钱?”顾奕西说得相当直白。
苏观差点就打了个寒颤,看来顾奕西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关于自己这唯一在世的生母的消息全都知道。
也是,徐莱的个人资料网上都能搜索到那么多,顾奕西这么谨慎的人,知道也正常。
“不是,她没有问你要钱,她只是说,等你回来之后,给她回个电话。”
顾奕西挑眉,冷哼一声:“不回。”
懒得回。
然而徐莱到底是急于用钱的那个人,顾奕西不回电话,她会主动贴上来的。
顾奕西看到那个陌生电话时,没有接。
然而徐莱相当不甘,她顽强地打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第15遍的时候,顾奕西接通了电话。
还不等顾奕西说话,徐莱就立刻套近乎:“奕西啊,是我,是妈妈啊!还记得妈妈吧?小时候我们在一起呢,是妈妈带着你……嗯,那个时候妈妈带着你住在北安,就我们两个人……”
顾奕西冷淡地听着。
“噢,还有什么呢?你出去打牌,把我一个人落在家里面?最后找你的牌友回来照顾我么?”
徐莱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想要带过这个话题,“过去都过去了嘛,之后我们俩不是没有住在北安了,我们往别的地方去了……”
她说得轻巧,可顾奕西偏要追究。
“那不能不追究。你不是还喜欢对你的牌友夸耀,我学着你说的脏话,一边骂你吗?”记忆刻骨铭心,顾奕西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怜,“到别的地方去了之后呢?你还能继续说下去吗?”
“呃……”徐莱结结巴巴,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当然说不出来了,因为之后你就把我卖掉了。”顾奕西冷笑,“对了,以后不要再打我这个电话。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徐莱的人品就是败坏到了如此地步。
苏观坐在顾奕西的身边,震惊地睁大眼睛,明明顾奕西的语气轻缓,她却从里面听出来不小的分量。
明明知道她的身世悲惨,但是从顾奕西本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风味了。
头顶上的吊灯闪着黯紫色的光。顾奕西的脸就这样,和着微凉,一起浸润在夜风里面。
不经意间,苏观的手被握住了,十指紧扣,耳边传来冰凉的触感。
顾奕西在低声笑:“你全部都听到了,听懂了吗?”
苏观答得
含糊不清。
听到和听懂是两回事。
“你没有说实话,”顾奕西气声如缕,热气呼在苏观的脖颈处,“你难道就对我一点不好奇吗,苏观?”
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你难道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或者是说,没有喜欢到那种程度吗?没有到想要通过别的渠道了解我的程度吗?
“我听到了,听懂了。”苏观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向顾奕西。
现在是晚间,两人都穿着休闲的家居服。
骨肉停匀、珠圆玉润,冷白的肌肤上晃动着细碎的光。
顾奕西得到了苏观的答复,似乎是满意了,抬起头,衔上她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靡颜腻理,浸润在光里和风里,说不清的生动与昳丽。
“真好,你听懂了,”顾奕西垂首,“只有你听懂了。”
所以才没有离开。
***
尽管顾奕西做好了被徐莱无止境纠缠的准备,但是她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现在她在顾园,和奶奶坐在一起,一大家子人开会。
今天她没有坐在主座,而是奶奶坐在主座。
这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是一个信号。往日召开家族会议,都是顾奕西坐在主座,但是这次不一样。
顾奶奶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她现在还得拄一根玉石拐杖才能出行,可是她却又坐回了主座。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死一般沉寂。
“顾奕西,”顾奶奶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叫她,“我相信你最近有看到你自己的事情。”
顾奕西垂眸,还在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上的珠串,“嗯”了一声。
“认真一点,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顾奶奶正色。
顾青坐在自己妈妈旁边,看奶奶“教训”自己小姑,心中暗爽。
是的,奶奶教训小姑,就是因为社交媒体上一条博文火了。
是一个记者发的,说顾氏集团的掌权人对亲妈不管不顾,罔顾亲情,小时候被妈妈辛苦带着,后来回到顾家之后,就翻脸不认人。
这个记者写了一篇很长很长的报道,从徐莱的角度,详尽地介绍了她的不容易,在影后顾言雨去世后,是怎样含辛茹苦地养育顾奕西的——
但是好景不长,毕竟单身妈妈带孩子不容易,徐莱就在“忙碌的工作”间隙,不小心和顾奕西走丢了。
接着中途就是徐莱单人的辛苦史,她是如何一个人努力找了顾奕西很久,最后无功而返。到了现在,她总算联系上了顾奕西,结果顾奕西不理会。
“她联系你了?”顾奶奶问。
顾奕西点点头,说:“是,她联系我了。”
“嗯,然后你没接她电话。”
顾奕西仍旧点头。
祖孙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奕西其实也在思考那篇文章,其实在这篇文章发布的时候,监控舆情的宁意就来给她打了招呼,那个时候顾奕西就让宁意把这篇文章的阅读量压下去。
奇怪的是,没有压下去。
不过这篇文章虽然火了,但没有大面积地广为人知。
总有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顾奕西决定先观察观察,哪里知道,奶奶坐不住,把全家人都叫来了。
“你倒是听话,没有接她电话啊。”
“是,您之前不是说过,让我不要和她联系吗?”顾奕西笑了笑。
尽管她坐在偏座,周身仍旧凛然,沉稳镇定。
奶奶,顾毓华就是这样的人,她惯常用这样的手段。
不管是让文凡、周霞鲤永远不得进入江北,还是让徐莱永远不能与顾家人联系,这都是她一贯的手段。
顾奶奶挑了挑眉,说:“是,我以前说了,你不要和她联系。但是这次的博文,不能忽视。”
顾奕西说是。
“另外,你去年是不是投资了一家辅具公司,现在控股达到了最多,是么?”
顾奕西略略一顿,思考后也点了头。
顾家所涉行业方方面面,不论是餐饮、时尚、还是医疗,她们家都会分一杯羹。
介入医疗辅具的生产,相当正常。
顾奶奶又问了别人一些问题,又重申了家风应该如何如何,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这次当然是一次警示:向来坐在座首,已经被当作掌权人的顾奕西,竟然会被逐到偏座坐着,这不得不说是个信号。
顾奕西走了,她的姐姐顾奕珊等人却没走。
顾青正拉着顾奶奶,还在哭哭啼啼:“奶奶,那您觉得孙女现在应该怎么办嘛?”
顾奶奶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放心,不就是一个Alpha吗?青青你可是我们顾家的人,哪里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嫁出去呀?”
顾青仍旧没有止住哭泣,“是,奶奶,结婚是方便,可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呀!”
顾奶奶叹了口气,说:“所以,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苏观?”
说起来简直就是丧良心、败坏门风的事情。
顾老太第一次听顾青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差点就被气得背过气了。
听听看吧,侄女和姑姑争同样一个Alpha,都喜欢同样一个Alpha,而且本来还是侄女的婚约对象,就这么被姑姑抢走了……
哪有这种事情?或许别的地方有,但是绝对不能是她们顾家有!
顾老太当机立断,直接就给顾青拍板,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奶奶啊,您今天把小姑叫过来,有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呀?”
顾老太面上有点燥热。虽然她答应了孙女要给她撑腰,但是她的确没有对顾奕西讲起这事。
她只能说:“慢慢来。”
“好,慢慢来,”顾青还在擦自己的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但是仍然在抽泣,“孙女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个苏观了。不管她喜欢谁,要是小姑喜欢她的话,她就和小姑在一起吧,而且她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不管真相究竟如何,不管苏观到底喜欢谁,她们现在都很难分开了。”
顾老太听得心疼,感概万千:“唉……放心吧,青儿,奶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没事的奶奶,孙女听到你这句话就很开心了。还有,孙女对结婚这件事真的不太感兴趣,之前孙女还有点期待呢,现在不期待了。因为不结婚的话,就可以一直住在顾园,就可以一直陪着奶奶了。”
这话听得窝心,顾老太几乎立刻就说:“没事,哪怕你以后结婚了,都可以住在顾园。”
顾青一直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没有之一。
这话听得顾青暗爽。
连顾奕西都得搬出顾园住,而她得了奶奶的首肯,可以住在顾园,自不必言。
有些人啊,不住在顾园,难道是不想吗?
她回去还得加大力度,徐莱光只是找个记者写报道,这算个什么事呀?
安抚好了老太婆之后,顾青还要回去和自己的妈妈商量。
现在这个赌狗徐莱回来了,虽然她们并不指望她能干出什么大事,但是能够把水搅浑,已经很厉害了。
顾老太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今天还出席了会议,坐在座首,对座位旁边的顾奕西呼来喝去,但是她到底是个老太婆,而顾奕西还年轻,手中还握有实权。
万一她一个生气,找人噶了老太婆怎么办?
顾青一家人一商量,便觉得各方面都要行动起来。
“要是现在不管着点顾奕西,等她们以后有了孩子,我们就更难撼动她的地位了。”
要是她不没孩子,她们顾家还有个过继的传统——不然的话,老太婆为什么之前总是催婚呢?
“直接联系徐莱吧,再转钱过去,听说她又欠了一百万,”顾奕珊叹了口气,“联系她,让她准备一个账号,有她要发的事情呢。”
顾青点点头,眼底闪着得逞的光芒。
好你个苏观,别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还想踩在我的头上?也不看看自己到
底是个什么货色。
“对了,这事千万要保密。”顾奕珊转过头,又叮嘱顾青,“哪怕去交涉的时候,都只说是我们就好了。”
权力争斗在顾家并不鲜见,她们都是血腥争权下的幸存者了。老太婆现在对争斗这事很敏感,要是有哪一个人表现得欲望过分强烈,老太婆一定会给她以制裁。
光是表达就如此,更不用说她们现在进行的危险计划了。
……她们甚至在勾结家族之外的人,筹码也是家族利益。
损害家族利益,和完全失去地位,顾奕珊一家人选择了前者。
反正,老太婆不知道就好。
“怎么样,徐莱怎么说?”
“她说,要发什么,全部都要准备好了再发给她。”顾青摊手,一脸无奈。
顾奕珊翻了个白眼:“这个蠢货,唯一聪明的时候是在牌桌上面!”
这顾奕西有个这么蠢的妈,居然能够稳坐这个位置这么久,顾奕珊都觉得好笑。
但是一想到她就是被顾奕西踩在脚下的那个人,顾奕珊又笑不出来了。
第89章
顾奕西最近频频接到股东的电话。
在年终总结会议上, 也总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不强烈,但是很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苏观偶有一次到露台上面,还听见顾奕西语气冰冷地“安慰”人。
“你要是对我的决策不满,那就自己调整一下, 接受我的决策。”
毕竟顾奕西戴着耳机, 苏观无法听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顾奕西依旧靠在栏杆上面,寸步不移。
看样子这话把电话那头的人气得不轻。
“是,你也可以不接受,你走人也是解决办法中的一种。”
苏观:?
顾奕西说话时声音冷冽,和刚刚还算温情的语气截然不同了。
这些天苏观也都有所耳闻, 公司管理层有一部分人对顾奕西心怀不满。
但是不满却在某个时间段井喷出来, 这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没想到顾奕西的态度这么强硬蛮横,很快挂断了电话。
顾奕西回过头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旁边站着的苏观。
一瞬间她绽开笑容, 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然后停顿了片刻, 笑道:“你干吗站在墙角偷听?想吓死我啊?”
门帘拂动,声音窸窸窣窣。
调笑间全然是漫不经心,和刚刚固执的形象完全不合。
苏观没说话, 顾奕西反倒说:“要是刚刚把我吓死了还好, 这样你可以直接继承我的遗产,然后出去潇洒。”
听她一脸得意地胡说八道, 苏观决定辩解,但是顾奕西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可是你的阴谋没有得逞, 这样的话我就会很警惕,比如写一份新的遗嘱……”
苏观身躯微微向后仰,倚靠在门窗,“噢,写一份新的遗嘱,然后送给别人潇洒是吧?”
今天她们还真就这样杠上了。
顾奕西像是吃瘪了一样,撇撇嘴,眼睛往别处看,嘀咕道:“噢,我也只是说个假设,没有说要给别人潇洒的意思嘛。”
苏观同样麻木着一张脸,又有些松弛。
“好吧,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拿着我的钱出去潇洒,毕竟我死了,你花我的钱也不会心安的。”顾奕西不知何时已经靠了过来,仰头望着苏观,笑眯眯的,像极要讨好人的小猫。
尽管上一刻通话时还是张牙舞爪、要吃人的山中老虎。
顾奕西突然勾起苏观的手,游移在敏感地带。
“你就不能有所表示吗?”她一说话,就像水中的塞壬,充满着煽动和引.诱。
苏观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反握住顾奕西的手腕,将她从敏感地带带走。
肩颈处传来一阵极轻的呜咽声,刚刚还威武风光的山中大王,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肩头:“就这么想吓死我,继承我的遗产啊?”
“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真的。”
有人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顾奕西空了只手出来,从腰部游移到了背部,摩挲得似有似无。
她现在这么对她,也像她一以贯之的处世态度。
她的怀柔手段并不强硬,若即若离,哪怕她主动勾.引,苏观也会觉得中间如置云山,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雾。
她洞察人心,又善于逢场作戏,将一切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能用时就用,不能用时就抛弃。
就像刚刚她那么冷淡地回应那个高层电话一样,想来是那人没有作用了才是。
现实、冰冷,能在争斗中脱身而出的,没有一个善茬。
就是这样的一个“不是善茬”,如今还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肩头,嗔怪说她要是死了,苏观敢拿着她的钱出去花天酒地,那么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这样的反差让人心惊。
苏观以前觉得她们之间如隔云雾,看不真切,看不见对方的真心。但是她现在知道了。毕竟原身和她有过少年缘分。
可是那是她的东西吗?
“你又不会死,我去哪里潇洒?”
“……也就是说,我死了,你真的会拿着我的钱去潇洒?”
还真的给她找到地方杠上了。
“绝不会。”苏观只有保证。
顾奕西仍旧不撒气:“敷衍。”
老板您这是教训人完了之后要找个地方发泄么?
苏观很无奈,低下头,声音沉沉:“那我要怎么样才能算作不敷衍?”
顾奕西没说话。
空气中弥散着清甜的信息素味道。
她蹭着她。
柔软的,顺滑的,香气馥郁。
“既然你没有想别人的意思,过来是不是……就是想我?”
她身上的信息素香气愈发浓烈,不止信息素,还有身上的香水味道。
玫瑰、甜香交织,圣洁而又堕落。
声音软下,身体也软下,像一株藤本月季,紧紧地缠绕着,含苞,然后一朵朵绽放。
生长在空寂的黑夜。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管理层的不满还只是其中一件,没过多久,上次出来的发徐莱博文的记者宣称自己已经找到了徐莱本人。
现在徐莱本人要开通账号了。
顾青等人摩拳擦掌,紧紧关注网上舆情,找了很多营销号推广,微博的热搜买得很靠前。
公司的管理层比大众知道的东西更多,她们现在正在因为顾奕西的决策不满。
顾脉集团在各种产业上均有涉猎,但是顾奕西这次斥巨资投资了一个辅具公司,收效甚微,而且大有颓势,前景不明。
“我已经拉拢了这些股东,之后这辅具要是再做不出来,顾奕西就得乖乖把位置还给我们了。”顾奕珊笑嘻嘻地说,还盘起腿。
顾青犹豫:“万一后面盈利了呢?”
“……盈利个屁,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顾奕珊皱眉,“现在正是关键时机。”
“以前顾奕西成绩不错,那些股东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而且又有老太婆帮忙撑腰,顾奕西倒是混得开,但是现在不一样。”
公司的财报已经反映了这一点:蓝体康复持续亏损,集团在其它地方的盈利都要拿回来填补这个窟窿,这当然让管理层不满。
其实有问题的还不止是这个蓝体,只是它问题最大,每个人都想着先解决它罢了。
“我和她们之前认识,现在老太婆对顾奕西态度不好了,她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顾奕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分析,顾青只是点头,满心都是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对了,徐莱那边弄好了么? ”
顾青连忙说已经准备好了,后天就能开通。
顾奕珊点点头,“好,那就后天,后面可是个大日子啊。”
她站起身来,阴恻恻地笑了。
“顾家这么多真的假的传闻网上满天飞,而我们这位最年轻的掌权人,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流出过……你说说,这难道不让人好奇吗?”
她自己很出名。她当时为了给自己造势,养了不少营销号。
结果哪里知道半路死老太婆变卦,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回来的人培养成了继承人。
“哎呀,我的经历就是太成功了,这些蠢人看了不会觉得感兴趣,”顾奕珊撇嘴,语带讥嘲,“还是得‘一手缔造商业帝国’的顾总的传奇经历让人艳羡啊。”
被拐卖,被接回,接受良好教育获得事业成功。
“还差点什么?”顾奕珊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顾青。
顾青被她这么一看,有些莫名其妙,连连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看她跌落神坛。”顾奕珊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青咽了口唾沫。
***
“顾脉总裁顾奕西的身世首次揭秘”为题的新闻开始在网上爆火。
各渠道的博文浏览量都相当高,不管是短视频平台、还是社交媒体,全部充斥了这篇报道。
“大家可能都对这个年纪轻轻一手缔造商业帝国的顾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有所好奇,但是大家都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其它一概不知。
上次笔者写了篇文章,追溯她和她母亲徐莱的故事,引发了一定的关注,大家反响不错。
本来徐莱不想公开露面,但是在笔者的努力之下,她还是决定出来……”
接下来就是徐莱本人个人微博了。
她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PO出了很多照顾顾奕西的一手影像资料,还有现在顾奕西发达了不理会她的记录……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还是顾奕西的形象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面。
以往网上都捂得严严实实,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找不到,现在徐莱发出来了很多照片,让大众吃了一惊,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我靠,第一次看到她正脸,怎么这么好看啊?!妈妈啊,她怎么不出道?”
——“神经病,人家是真的有家产要继承,跟你玩呢还出道当明星偶像,人家自己就是资本!”
——“可是她就是大影后的女儿啊,不是她自己想不想出道的问题,她明显是不能啊!你们难道不知道顾言雨的事情嘛?”
网上又掀起了一波对顾言雨的身世细挖,不过这次发出来的文章,全是在以正面的口吻写顾言雨和徐莱之间的爱情故事。
古板世家的Beta小姐逐梦演艺圈,好不容易闯出了一番事业,结果还是被家族阻挠,最后为了报复家里人,和一个普通人结婚并怀孕生子。
这事本来就足够有噱头了,更不用说后面这个孩子后来还经历了拐卖、回到家中拿回继承权的位置。
要是事情停在这里的话,大家对顾奕西的崇敬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徐莱的文章显然不是为了抬高顾奕西。
她在后面控诉了很多顾奕西不管不顾的所作所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所以这条博文的引发的评论除了路过啥也不关心只关心人长得好看的颜狗,更多的还是批判的声音。
“有些人发疯能不能看看场合?对着人就叫上‘姐姐’了,别人会理你吗?”
“不会啊,因为顾奕西她连自己亲妈都不理啊!”
黑通稿一次又一次地下,网上的舆论起初还有来有回,但是自来水终究干不过有组织的,很快,这位一手缔造商业帝国的传奇,一下子受到了许多非议。
顾青看着网上舆论的发酵,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她去问自己的妈妈:“妈妈,现在看起来很有效果,只是顾奕西那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奕珊却悠哉游哉,回答道:“你有没有认真去看王大锤第二次发布的文章?”
“没有。”
“没有的话,你可以去看看,特别是说顾奕西身体的那段。”顾奕珊笑着,“她呀,当然没有闲着,只是忙着生病和焦头烂额吧。”
顾青似懂非懂,查看了母亲所说的那个部分。
原来顾奕西的身体似乎自打从娘胎里就有问题,徐莱带着她到处求医问药,还是不见好转——这其中王大锤用了很多的手笔渲染,还有影像资料作为辅佐,这一段感动了不少人。
怪不得顾奕西现在风评日下,这段文字很有感染力,倘若是真,的确能调动人的情绪。
含辛茹苦的母亲,身患绝症的幼儿。时过境迁,幼儿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却忘记了来时路。
顾奕西方至今没有回应,现在网上众说纷纭。
“顾奕西她本来也没有社交媒体,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媒体当她的喉舌,”顾青还在自己给自己分析,顺便继续往下面看那篇文章,“顾奕西现在身体情况欠佳,一直没有停下治疗信息素紊乱,这也就是顾脉集团为何在她的手下在医疗行业取得极大进展的原因……”
噢,说的也是。顾青这么一想,她们家虽然所涉产业多,但是医疗这块之前也没怎么特意关照过。
这篇文章讲到这里,指向性明显,顾奕西为了自己治好自己的病,不惜牺牲集团利益。
以前大家都有钱赚、她有老太婆撑腰,没人敢说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黑夜里,明光跃动,顾青翻开了自己很早之前发过的博客。
那个时候她还在和苏观交往呢,她一直看不上她。
……这种熟悉的感觉,终于又要回来了,她想。
“苏观啊苏观,要是你识相一点,现在给我发条消息说你错了,要是之后顾奕西倒台了,我还是可以给你点面子。让你继续当个备胎。”
***
苏观收到顾青消息的时候堪称莫名其妙。
果然不能对这个女人掉以轻心,一不留神,她就又开始煽风点火。
“苏观,这几天有空么?出来见一面。”
“没有。”苏观干脆利落地回复了这两个字。
不见,当然没空见,这些天顾奕西可是在过苦日子,她作为她的妻子怎么能出去和别人玩的?
何况还是和顾青一起。
顾青不依不饶:“为什么?”
还没等苏观回消息,顾青甚至已经打了个电话过来了,相当生气。
“……你打电话做什么?”苏观无语。
顾青气得很:“我好心好意约你出来,你就这么不愿意?你是不是不上网,还是说你没有跟顾奕西住在一起?”
苏观沉默了。
她上网,也和顾奕西住在一起。
现在网上到处都是顾奕西的黑通稿,关于她本人的,关于她事业的,层出不穷,口碑跌到了极致。
而就算到了这种情况,顾奕西方都没有人出来说话。
“好,你不理我是吧?那你可别后悔!”顾青气愤地骂骂咧咧,挂断电话,决心这次不会放过苏观和顾奕西。
***
苏观并没有想到,她再见到顾青露脸的时间那么快。
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对顾奕西和顾家感兴趣,媒体人找不到顾奕西采访,但是可以找到顾奕珊——这位之前露面时也是吸足了众人的眼光,而且往日也乐于接受采访。
不过毕竟是家族丑闻,记者直接采访采访不到,只能见缝插针,从出行的路上采访。
采访视频播放。
人潮拥挤,摩肩接踵。
记者:“顾女士,请问您对自己的妹妹最近深陷舆论风波有什么看法吗?”
顾奕珊的路已经被堵住了,但是她保持着礼貌:“不清楚,我和妹妹都是独立的个体。”
记者:“可是网上也有传言称,您的位置是被顾奕西取代的。而您之前也有许多接受采访的经验,为什么这次就不公开接受采访呢?”
别的记者也七嘴八舌:“顾女士,请问你们家有没有出来召开发布会的打算呢?现在顾氏收购的生物科技公司还有假药传闻,您此前也作为顾氏负责人了一段时间,请问您是否知道……”
“具体情况得具体回答,但是我现在有事,”顾奕珊和顾青在保镖的保护下拥挤向前,但她仍旧没有忘记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不过我可以向公众保证,顾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观的心愈发沉了。
这个视频是才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还新鲜。
幸好顾奕西没有个人公开的社交媒体,现在搜索她的名字,找到的讨论都是负面的。
生物制药公司涉嫌造假,说吃了这公司制作的药昏睡不醒,这帖子一发,千呼百应,顺藤摸瓜扒出来还是顾氏控股的公司。
愤怒的民众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迟迟不出来回应的顾奕西本人。
还有蓝体的假肢也存在问题,好几个受害人一瘸一拐地带着自己的假肢,来到蓝体的大门前,要求赔偿……
这些都是顾奕西事业上存在的问题,她本人还有和自己亲妈的纠葛。而徐莱早就在这场争斗中占据道德高地。
顾奕西的处境相当不妙。
***
“顾奕西,我很少这么严肃地跟你说话。”顾老太摩挲着手腕间那翠绿的镯子,淡淡地抬眼。
尽管她窝在椅子里,威严气度却不减半分。
除了她之外,家族里面的所有人都站着,不说话。
顾奕西也低着头,大家伙们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低头。
老太婆果然还是老太婆,危难关头就会出手。她们想。
“现在这种局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奕西沉默了片刻,这才说:“奶奶,当初我也想发声,可是您却因为我母亲的事,不让我开通任何……”
“够了。”顾老太直接打断,“我不是来让你解释的,我是让你给一个解决办法。你非要自己开通社交账号吗?”
顾奕西皱眉,又说:“我只是觉得,有自己的一个社交帐号会比较方便,而且……”
她话又没说完,顾老太又打断了她的话,而顾青这个时候也走到顾老太的身边,无辜地说:“我只是开通一个账号,和大家分享生活,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小姑责任重大,要是有社交媒体账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集团本身啊?”
“对了对了,太奶奶,我还可不可以发呀?如果您不让我发的话,今天回去我就把我的账号全部销号。”
顾老太语气柔和下来:“分享生活倒是没事。”
“啊,可是我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影响到我们家,你看,小姑她没有社交媒体账号,网上都还是有很多人说她,我担心连累小姑,这样吧,我回去就销号。”顾青连连摇头,说什么都要销号。
顾奕西瞥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老太对她这个宝贝重孙的爱,是随着年岁日久,愈发展现出来的。
顾奕西回家的时候,顾青也长大了,所以她并没看见老太婆对这个宝贝的关怀备至。
她得到的,只有给继承人的非人一般的训练。
一旦自己不中用了,那奶奶也可以像当初那样,像驱逐她的亲生孩子那样,放弃她。
在顾毓华的心目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被放弃的,只要由她的好恶决定。
老太婆终于站了起来,觑了眼顾奕西,说:“我听说,公司内部也有很多人对你不满。高层甚至集体签了请愿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一天,和她们的努力也分不开干系。看来你这些年当权久了,飘飘欲仙了,开始倒行逆施,解决不好的话,那你就卸任吧。”
顾奕西胸口闷着气,沉默了片刻后,主动道:“全部职位卸任吗?”
“不然呢?如果不这样,怎么平息大家的情绪?”
说完这句话后,顾老太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时候,她的偏心已经不再隐瞒。尽管老太婆的表面一直处于放权状态,但她实际上也有人脉。
就是那些签请愿书的股东,多半得了她的授意。
“哎呀,小姑,要不然,你回去开个账号?噢,奶奶不让你开,这样吧,你用我的号发?”
临走时,顾青也没忘记再嘲讽一下顾奕西。
顾奕西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自己会开。”
“嗯啊,你自己会开。”顾青嘻嘻一笑,“小姑都好像没有办婚礼呀,这样让侄女我怎么送上新婚祝福呢?”
“希望你和苏观两个人呀,天长地久,永远不要分开!”
顾青仍旧保持沉静,视线放空,“借你吉言,会的。”
“你!”顾青被死鸭子嘴硬的顾奕西无语到了,“好好好,会就会,咱们走着瞧。”
真是的,有种人就不能认命吗?
第90章
顾奕珊一家人还在忙忙碌碌。
在这一堆真假混杂的报道中, 有一件事情格外引人注目。
那就是蓝体的辅具生产存在问题。
有人说,本来自己只是缺了一条腿,然后看在蓝体是顾氏控股,百年家族企业背书, 在这种信赖之下, 他才带着自己的兄弟朋友购买了蓝体的假肢。
但是好景不长。
假肢有的根本无法安装;有的纵然安装好后, 也和自己的身体不适配,完全无法完成正常的生理活动。
还有一个Alpha,本来是个健全人,但是因为蓝体的广告效果,就动了要购买蓝体生产的假腺体的念头。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是个健全人, 总不可能安装两个腺体, 于是他选择切除自己本来的腺体,安装上了蓝体生产的腺体,希望自己能够走上A生巅峰。
但是到了最后, 他悲哀绝望地发现, 蓝体生产的腺体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仅没有助力,还成了他的阻碍。
该Alpha决定退货, 但是他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腺体了。所以在这次蓝体辅具维权行动中,他的声音最大。
“还我祖传腺体!”成为该次报道最为响亮的口号。
顾青本来对这一切的发展很是看好,毕竟顾奕西现在都还在当缩头乌龟, 哪怕她现在终于勇敢一次出来面对, 也不能扭转颓势了。
网络上的人都对她的印象降至为负,还有魔性的维权视频, 传播她的负面影响。
顾青刚刚把这一切整理好,告诉给妈妈后, 却被顾奕珊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你去看看,能不能让那个维权蓝体的Alpha把自己的那个视频删了!”
顾青不解地问:“为什么啊,妈妈?这个视频的播放量已经破五千万了,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妈妈已经快要奔五了,不懂年轻人的潮流很正常。
顾奕珊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总之,你赶紧去联系那个Alpha,让他把视频删了!”
顾青还想辩驳,但是却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真的是,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明明就是她让我搞推广的,结果现在阵仗这么大,她又要让我删视频。”顾青嘟囔着,还是心疼自己的钱。
但是妈妈的话不可以不听。顾青选择联系了一下那个拍摄视频的Alpha,后者表示不行。
“现在这个视频的传播量已经很大了,不管是顾脉、顾奕西,还是我,都受了很大的影响,而且当初是你让我拍这个视频的,现在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顾青没办法:“那有没有删掉的办法?”
那个Alpha想了想,让她加价。
顾青:……
她说她明天给答复。
这些死网红,就知道坐地起价!
***
苏观读到网上那些报道,一个比一个离谱的时候,自己都不禁笑出了声音。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概是跟风骂顾奕西有钱赚,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网
上基本看不到任何一点顾奕西好的。
有的人是有理有据,根据王大锤和徐莱两个人发出来的东西辱骂顾奕西:
“她以前的经历那么悲惨,而且也有信息素紊乱症,为什么现在有办法了,却还要抽刀向我们呢?”
“她的Beta妈妈去世得早,顾家人又因为嫌弃她,不让她进门。徐莱那么可怜,把小小年纪的顾奕西拉扯长大,结果顾奕西就这么对人家啊!连电话都不接,面也不会见一次,我说,养条狗都比养大顾奕西好吧!”
这些还算是句子比较长的,如果苏观换一个平台,换到视频号下面的评论,那简直更加不堪入目。
有帮顾奕西死亡的:
“我觉得真正的顾奕西已经死了,否则不会这么没感情。”
“就是,网上爆料出来的照片都是很久之前的了,我也觉得她可能死了。”
也有巫师做法的:
“哪有?王大锤后来不是放了一张顾脉开会的照片吗?那个就是顾奕西啊!但是我看她双眼无神,别人都神情激动,就她一个人什么表情都没有,我猜她肯定是被巫师夺舍了。”
“我也觉得她是巫婆夺舍了,不然正常有良心的人,绝对不可能看见含辛茹苦养育自己长大的妈妈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有综合两种看法的: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有可能就是顾奕西已经死亡了,她们家不是正好做医疗相关的吗?我觉得,她们有可能是做了一个假人出来。”
“接着通过巫术控制了这个制造出来的假人,做她们的傀儡。既然是假人,那肯定没有自己的思想感情,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顾奕西一直到现在都不出来回复舆论了。”
观点就是要碰撞才能推陈出新,这样结合了两方支持人数多的观点,一下子得到了该视频号下所有人的点赞和喜爱。
苏观看着底下一水“赞,兄弟我顶你”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顾奕西居然还能忍到现在。
她也不是没有帮顾奕西,只是后者让她什么都不用做。
本着相信的原则,苏观确实什么都没有做。然后她换了一个平台……
这里能够看到最新的咨询,“顾脉的保健品”后面紧紧地跟了一个硕大的“爆”字。
苏观没细想,马上点进去看了。
尽管顾奕西没有让她插手,但是苏观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努力,她记录下来了这些离奇的新闻。
是真是假,总会有清算的那一天。真的那就算了,可是浑水摸鱼、造谣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苏观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电脑,准备记录下这篇报道。
报道的内容是:顾脉的保健品脑力健完全没有正面效果,并且会让人越吃越笨,还造成了经济上的损失。
苏观皱了皱眉,她先看了一眼评论,评论区的热赞还是那几个熟悉的ID,就像人机一样,检测到了关键词就会一拥而上。
这次还是顾脉的新闻,尽管报道里面没有提到顾奕西,它们还是在怒骂顾奕西弃养她的母亲徐莱——
“对啊对啊,顾奕西这么人品低劣、道德败坏的人,怎么还能出现在公众视野?”
“同意同意!顾脉的信誉现在下降了这么多,都怪她!”
还有些高级水军,说得较有逻辑:“顾脉医疗出问题,早在意料之中。上次蓝体的辅具也是,这简直就是辅具行业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误。所以,脑力健出问题,也很正常(没有洗地的意思)。”
“我觉得国家还是要出手彻查一下顾家的情况,特别是顾奕西,这个人有很大问题,她的身世值得一查。”
苏观看得眼前一黑,都有点不忍心继续往下面翻了。不过还是顾奕西重要,于是苏观点开了这篇报道。
她本来以为还是和蓝体辅具那次一样,但是这篇文章,她越读,就越发现了问题所在。
“去年今日,我在某个动物平台上面购买了顾脉集团旗下的产品脑力健,该产品宣称吃了之后会促进循环,增强记忆,没有害处,我就买了。”
“但是吃了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发现成效。要是只是没有正面功能就算了,可是它有负面作用。”
“出于信任,我购买了很多脑力健,并且分散送给了我的亲戚朋友,让她们一起和我吃这个保健品。”
“亲戚朋友陆陆续续都出现了昏睡不醒的状况。”
“错过上班、错过上学、错过考试、错过成年、错过结婚、错过离婚……就这样,陷入了全家的昏睡之中。”
“最后我成了罪魁祸首,把脑力健送去检测,发现里面是褪黑素。试想,我花了这么多钱买的保健品里面只有褪黑素,这合理吗?”
苏观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陷入了不可言说的心情。
她决心不看中间部分了,往下面一拉,果然博主承认自己是随口瞎编的,希望在大家“围剿”顾氏的时候,有个乐子。
苏观无奈地笑了一下,又刷新了一遍文章,发现这个文章被加热到了相当的规模。
她刚刚看到的水军评论越来越多,但是也的确有无聊且认真的网民看完了这篇文章,开始扣问号。
“不是,这些人是水军吧?虽然我知道这么大规模的黑通稿肯定有水军,但是还能这么当水军?”
“你们是当真一点正文内容都不看啊?这么搞笑的文章居然还有人真情实感说顾奕西的?”
苏观看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了顾奕西长久以来的沉默。
她想自己也有能够帮到顾奕西的地方。
***
顾奕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本来已经有一部分的网民对围剿顾奕西不感兴趣了,却因为这样一篇搞笑文章再度关注起来。
但是这次的舆论风向已经有了大的转变。
大家以前都觉得,顾奕西在这场舆论风暴中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心虚,或者确有其事。
但是现在不同,大家开启了新一轮的猜测,认为顾奕西是无辜的,有人故意要使绊子。
正当几种观点开始碰撞的时候,#顾奕西发文#这个词条出现在了大众的眼睛里面。
顾奕西真的发文了,发的更加详细、一览无余。
她回应了之前网上所有对她的指控和传闻,并在最后说自己已经报警,还联系了律师,正在收集证据。
关于王大锤对她的身世,她做出了回应。她说王大锤写的身世是真的,她的确是大影后顾言雨的唯一女儿,但是她并非由徐莱含辛茹苦地养大。
她爆出了一长串徐莱赌博的证据:徐莱输了很多钱,也抵押了很多东西,而且脾气阴晴不定。
小小年纪的顾奕西成为了她的出气筒——因为顾奕西明明有顾家血脉,却让她得不到顾家的财产,这让徐莱很是生气,常常打她。
但是后来事情发生了转变,因为有公司在招募小孩做实验,看着丰厚的奖励,徐莱心动了,把顾奕西送去检测,意外地通过了。
她从顾奕西身上拿到了第一笔钱,然后托自己的朋友照顾这个小孩,自己出去赌博。
这个事件的证人就是那个被托来照顾的朋友。
网友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发出了感叹:“果然啊,我就知道,怎么会有孩子无缘无故讨厌父母的呢?一定是这哪里出现了问题!”
“就是就是,好在我之前没有跟风黑顾奕西啊,我就知道,长这么好看的人一定很善良!”
顾奕西回应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针对顾脉集团下泼的脏水。
原来是家族争斗,她的姐姐顾奕珊为了夺权,不惜动用自己的一切力量,让本来应该为顾家服务的喉舌,泼脏水给自家人。
这一点有顾脉的高层作证,原因是其中有一个人一直受顾奕西的恩惠,觉得于心不忍,出来告知了顾奕西。
最后顾奕西还称,不管是脑力健还是假肢,她们公司的产品都值得信赖。
详细的阐述让网友们全部都闭嘴不发一言,风评开始一边倒。
“我说呢,怪不得啊!顾奕西这么谦逊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我说,顾奕珊,你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使这么些下三滥的手段!”
“就是就是,现在真相大白了,该滚出顾家的人是你吧!”
……
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声音还在紧紧地抓住蓝体辅具不放:
“脑力健的事情是假的,不代表蓝体辅具的事情是假的,那可是Alpha的生理功能啊!能这么没有了吗?”
“顾奕珊固然有错,但是她们都到了那个位置了,想要更近一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现在问题就在于,辅具到底是不是合格产品?”
这的确是顾奕珊等人唯一的路了。
顾奕珊黑着脸,快把牙齿都给咬碎了,“这个死丫头,当初我就知道,她沉默这么久,准没好事。”
“你也是,根本没有帮上我的忙!当初造势,你看看你做了些啥!”
顾青气得没办法,她也不能白白地接锅,“那还能怎么办?不是你不让我插手的吗?现在我们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结果你让我把视频删了。”
“那个A肯定不会发声的呀。”
顾奕珊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让他删的视频?”
顾青挠挠头,小声说:“他说,他要是找到更好的曝光,就删视频……”
“什么叫作更好的曝光?”顾奕珊心头忽然一紧,手机却响了。
她打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当红小花温寒酥对蓝体辅具赞不绝口,称其改变了自己及自己的一家人#
后面跟着一个火红的“新”字。
顾奕珊这下真的无话可说了。
她知道,接下来这个字后面应该会变成“爆”。
温寒酥,温寒酥是谁啊?
她将目光投向了顾青。
顾青读懂了母亲的意思,小声地提示母亲:“妈妈,这个温寒酥,好像是,顾言雨的忠实粉丝。之前顾言雨电影重映,她包了很多场……”
“而且每次纪念会,她都会出席,都在现场……”
不用说了,也不用点进去了,顾奕珊已经知道结局。
她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很无力,很无助。
短短一个月,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