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已替换
康纳走进餐厅, 前一秒那两人还在窃窃私语,看见他之后,立马不说话了。
他喝了口水, 用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擦了下汗:“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还挺开心的。”
乔西穿着成套的定制服装, 看起来沉稳俊秀。
康纳的长胶靴上还沾着泥,不自在地往他们俩看不见的地方稍微蹭了一下,他把乔西挤到一边,坐在乌涅塔旁边。
兄弟俩肩膀抵着肩膀, 脑袋碰在一起低声说话。
乔西:“你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还非要挤在这里, 你吓到她了。”
康纳冷笑:“我再不进来你们俩都快抱在一起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乔西悄悄把脚挪开,不让他鞋上的泥沾到自己, 用手捅他:“让你问的事都问清楚了吗。”
康纳冷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恨嫁, 上赶着倒贴是没有好结果的,omega应该矜持一点。”
他们俩不光抵肩膀, 膝盖也撞在一起,互不相让。
乔西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早上吃饭之前还好好的,给乌涅塔处看了下伤就开始精神恍惚。
不想在她面前和哥哥吵架, 乔西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别扭。”
“乌涅塔不会出去随便乱说的。”乔西接着说:“她不是你想的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人家都不在乎了,你还老想着干嘛。”
康纳嘴硬:“谁说我是因为这个, 你才跟她认识多久,你就敢说了解她的为人了。”
“她出现在那种会所, 表示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老实人。”
乔西有点在意,还是为她说话:“那又怎么样, 她又没真的做什么,她会改的,你不准到爸爸妈妈那里去乱说。”
康纳拔高声音:“我是为了你好!”
乌涅塔被他的高音吓到,不小心把牛奶打翻。
乔西按住他,咬牙说道:“你干什么突然发疯,昨天是谁哭着喊不愿意结婚,说宁愿死也不想娶达里尔。”
康纳抿唇不说话,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达里尔有个漂亮柔弱的alpha妹妹啊。
“还说要是跟他结婚了,被发现你是A同骗婚的话,闹到爸妈那里去你绝对会被打死的。”乔西继续说。
他说的都是事实,确实他是为了兄弟二人做的牺牲。
康纳无法反驳,但就是觉得不得劲,压低声音别扭地说:“可来的路上你也不愿意的,我们说好了掷骰子决定谁来联姻。”
乔西:“你后悔了?为什么。”
康纳偷偷瞟一眼乌涅塔,怕被弟弟发现,做贼一样飞快收回目光,说:“没有,谁说的。”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康纳低头:“你马上就要跟她结婚了,我又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太好,总要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解决了,你才能开开心心的出嫁。”
乔西眼神有所动摇,哥哥五大三粗,不是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
康纳乘胜追击:“而且你总是维护她,这让我有种弟弟还没出嫁,就胳臂肘往外拐的感觉,虽然你结婚是件喜事,但是我却要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怎么说都觉得有点难过。”
乔西安慰他:“就算我结婚了,你也永远是我哥哥。”
他为康纳的关心而感动,又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表现得太明显了,连康纳都看出来了。
乌涅塔眼里的他,会不会显得特别恨嫁。
乔西有点不安,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表现得矜持一点。
乌涅塔趁他低头,揉了揉快要笑僵的嘴角,这兄弟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轮番看她,一个人瞄完另外一个立马接上。
搞得跟竞赛一样。
她摸不着头脑,只能微笑。
康纳知道乔西正在持续动摇,他继续说:“你听我的,我就是alpha,还能不清楚A的想法吗,你越是表现得关心着急,人家就越觉得你廉价。”
“你们俩现在刚认识,新鲜感还在,但是她一个上七区的A,又去过会所,什么样的O没见过。”
乔西的欢喜像泡泡一样,终于在他的坚持不懈下被戳破。
乔西:“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康纳:“你要跟她有点距离,要保持神秘感知道吗,不能让她觉得你是个很好上手的O。”
“可是……”
他的可是被康纳打断:“别可是了,我再帮你探探她的底细,看看她到底老不老实,顺便把我跟她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
康纳接着说:“这件事你别插手,,知道吗。”
他还在犹豫,康纳继续添了把柴,让火烧得更旺:“我刚才和伊莱斯提了婚礼的事,具体细节还是要以你为准。“
乔西慌了:“这是不是太快了。”
康纳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别在这种小细节上浪费时间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你要分清主次,好好想想婚礼到底要怎么搞。”
乔西没想那么远,有心理准备但没准备得那么全面,下意识去看乌涅塔,她笑得很是美丽。
他紧张得说不出话,防止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出丑,果断起身,说:“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先告辞了。”
他俯身在康纳耳边,说:“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的,联姻的事已经解决,你的性向问题我不会在爸妈那边多嘴。”
出发时两人都不情愿联姻,约好抵达的前一晚上掷骰子比大小来确认谁牺牲,还没比康纳就先交代了自己可能不喜欢omega的事。
如果他输了,娶了伊莱斯的弟弟,事情会没法收场的。
乔西当时不确定这是真的还是他不想结婚的借口。
扯远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事情解决得很完美,他和哥哥都会有幸福的未来。
迎着乔西感激又理解的眼神,康纳愧疚又心虚。
等人走了,他又放松下来,绷着的肩膀变得松弛,刚准备和乌涅塔说话,伊莱斯扬声叫他:“康纳。”
伊莱斯比他稍晚些进来,脱掉靴子,把锄头摆放好,一进门就看见他把泥巴往家里蹭。
当时就打算提醒的,但是他和乔西一直在说话。
伊莱斯等了很久,总算找到机会:“不换鞋吗,你脚上的泥都快干了。”
碎屑和土渣会弄得到处都是。
康纳觉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旁边乌涅塔也开始朝下看。
康纳脚趾抠地。
伊莱斯:“你别到处乱走了,还是去换下衣服吧。”
他尴尬的表情太生动,乌涅塔没忍住笑了出来:“哪有你这样说客人的,再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这样显得好疏远哦。”她阴阳怪气,边笑边劝:“就算是好意提醒,也有礼貌一点嘛。”
羞窘过后,康纳觉得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她是被他逗笑的。
居然也跟着附和:“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伊莱斯:?
乌涅塔认为,未来老婆的哥哥是这样一位耿直的人,简直就是伊莱斯的福分。
想趁机再损他几句,然而伊莱斯不接招,踩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告诫她:“谨言慎行。”
刚准备骂回去,手机响了,收到条新消息。
[达里尔:我上课累了,切点水果送上来,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
她伸手按了两下,滚字在发送框里准备就位。
新消息继续弹出:[你也不想让伊莱斯哥哥听着我们俩的声音入睡的吧。]
[达里尔:我耐心有限。]
康纳在旁边殷切地盯着她,说:“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很为难的样子。”
他迟疑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乌涅塔想了一下,达里尔这崽种,应该不至于在老师没走的时候对她做什么吧……
不确定,随身携带护身符比较安全。
她抬起来的手又垂下去:“那就麻烦你了,总觉得手还是有点痛,活动不太方便,要是你能跟我一起的话就太好了。”
康纳点头:“这都是应该的,你的手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你们下七区的人都这么有责任心吗。”她笑了一下,说:“其实你不用老想着补偿的,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康纳拿着托盘走在她身侧,说:“你真是个好人,我还以为上七区的人都是傲慢混蛋。”
看来他昨晚上是真的喝大了,不知道自己差点鸡飞蛋打的事。
“你是指伊莱斯吗。”乌涅塔问。
“虽然他是有一点……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有种在背后说他坏话的感觉。“
乌涅塔脚下顿了一下,说:“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朋友之间互相倾诉聊天很正常啊,你不爱听的话就算了。”
“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如果不是的话,就凭你昨天做的那些事,我完全可以不用理你。”乌涅塔垂下眼睫,轻声说:“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当我刚才没说过。”
“不是的。”康纳大声说:“我愿意的,我刚才就是太震惊了,其实我也觉得伊莱斯很傲慢。”
乌涅塔静静地看着他,笑了:“真是太好了,我身体不好很少出门,身边也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康纳一个激动,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自己就是她的好朋友,托盘里装水果的碟子差点滑掉。
乌涅塔一把托住:“快到了,辛苦你了,把东西给我就好,达里尔脾气不太好,要是被他发现了又要闹了。”
她揉了下太阳穴,假装头痛。
康纳皱眉:“他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避开乌涅塔的手,反而走到她身前,说:“你都这样了他还这么任性,他的房间是哪个?”
乌涅塔:“可是……”
“别可是了,对着外人他应该会收敛一点。”
乌涅塔只能在他的再三询问下,犹犹豫豫地指了个方向。
房间门很快打开,达里尔扶着门把手冷哼:“算你识相,我不是让你送吗,干嘛让别人端。”
康纳被他直接忽略,看向站在边边的乌涅塔,说:“还不快进来,等着我请你?”
乌涅塔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康纳,刚上前一步,就被他拦住:“你身体不好,我来吧。”
达里尔从始至终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余光瞥见他脏兮兮的胶鞋,嫌恶不已:“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俩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卡尔呢,他就是这样管理宅邸里的佣人的?”
达里尔后退一步,冷声说:”还不快走。“
康纳彻底惊了。
趁达里尔伸手去抓她手臂的时候,闪身把乌涅塔挡得严严实实:“你平时就是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的?”
达里尔怒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抬头一看,他满目愕然:“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嘛。”
“她受伤了你还要使唤她,态度还这么恶劣,也太不像话了。”康纳说。
“——不是。”达里尔开始暴躁起来:“你谁啊,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吗,伊莱斯把你当客人你还真在我家耀武扬威啊。”
他捂着鼻子把脑袋往康纳身后探:“你快点过来,他身上臭死了好恶心,干嘛要跟这种人搞在一起。”
康纳稍稍移动,达里尔差点撞到他胸口。
乌涅塔看见他崩溃,差点笑出声。
她双手搭在康纳肩膀上,弱弱地说:“这不好吧。”
已经闹成这样了,达里尔也懒得装了,骂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康纳像座铁塔一样,油盐不进,等对方骂累了才压抑着脾气说道:“真不敢相信,我将会和你这种没素质的成为一家人。”
达里尔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骂声戛然而止:“什么?”
乌涅塔躲在康纳背后笑完了,才示意他让开,略带忧郁地说:“咱们家要和康纳家里联姻了。””什么时候的事。“达里尔吐字艰难。
乌涅塔:“就刚才。”
他猛地抬头,目光向两道利箭一样刺向乌涅塔:“伊莱斯他疯了。”
紧接着他又问道:“是谁,要和他们家联姻的人是谁?”
乌涅塔还没开口,被康纳提前截断话头,说:“是我。”
康纳是个alpha,既然他们家那边选定的人是他,两个A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边要牺牲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达里尔脖侧的青筋暴起:“那个野种……他竟敢……他怎么敢!”
“还有你这个恶心的泥腿子。”
他刚才是被掐住喉咙,现在就是被水泥封喉,达里尔气到失语。
康纳:“不管怎样,至少你说话尊重一点,虽然我不打omega,除非对方特别讨人厌。”
达里尔一盘子掀在他身上,把门关上,嗓音嘶哑地让他滚。
乌涅塔没想到傻老粗的攻击力这么强,掏出手帕帮他把胸前弄脏的地方擦干净。
“你为什么骗他,要结婚的人明明是——”
“嘘。”康纳示意她噤声,拽着她走出老远,才说:“我就是不太喜欢傲慢又讨人厌的上七区人,稍微教训一下他而已。”
刚死了爸,就要被野种大哥嫁给乡下泥腿子,达里尔刚才的表情确实很精彩。
“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关系弄得这么僵,对你没好处的。”乌涅塔语气诚恳,为他着想。
“朋友不就是用来保护的吗。”康纳挥舞拳头:“再说了,我也没有欺负他。”
“你记得私下里和他相处的时候,别说漏嘴了。”
乌涅塔捂着嘴巴点头。
这就是狗腿子的力量吗,电视里主角身边总有一个会主动冒头输出的狗腿子。
乌涅塔今天狠狠体验了一把,她甚至没怎么开口。
康纳贴心地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她打了个冷战,这话就有点那个什么了。
乌涅塔按着眼角,语气温柔地说:“谢谢你康纳,有朋友的感觉真好,我知道的,这是独属于朋友之间的秘密嘛。”
康纳心里欢喜的同时,又想起弟弟乔西,忍住激动,艰难地补了一句:“你以后要好好对待乔西,不然我饶不了你。”
乌涅塔松了口气,那个的感觉顿时消失。
“你放一百个心。”她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出门,不然我一定带你在上七区好好逛逛。”
“这边的城市建设应该跟你们那里不一样,有些地方还是挺好玩的。”
“我会保护你的。”康纳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不好意思似的偏头:“我是说你身体不好,我能保护你。”
乌涅塔:“真的吗,可是伊莱斯不会同意的。”
康纳:“我去跟他说,就当是陪客人游览了,他没理由拒绝。”
他速度很快,不给乌涅塔拒绝的时间,边走还边嘟囔,伊莱斯也太不近人情了,家里人出个门都要管得这么死。
他一个人去的,回来的时候附赠几个保镖。
两人上了车,乌涅塔捧着心脏略显虚弱地问:“你怎么说的,他居然同意了。”
康纳理直气壮:“婚期将近,还要走订婚的流程,这么多事情等着你来办,把你关在家里怎么行。“
乌涅塔一愣,神色古怪:“他让我去办?”
早上还剑拔弩张呢,这会儿又让她帮他操持婚礼的事。
康纳更是一副“舍你其谁”的样子,说:“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
“可是我没有这种经验啊。”
虽然是结过婚没错,她的婚礼又没有大操大办。
乌涅塔试探性问道:“他又说具体让我负责哪一部分吗。”
康纳:“当然是全部。”
好好好,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是他们这种人家操办一场婚礼要耗费的金钱是巨量的,大好的机会送到面前,不捞白不捞。
“我一定会办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她真情实感。
她和伊莱斯的个人恩怨先放在一边不提。
人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
她双眼发亮,康纳从她上翘的嘴角中感受到她无法压抑的喜悦之情,他心里酸溜溜的,知道自己应该为乔西高兴。
他的婚约对象是如此重视这段还没开始的婚姻。
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从她双眼中轻易就能读出她对未来的向往。
不能再想了,康纳一拳捶在大腿上,恨自己怎么不是个文盲,为什么非要从她的一个表情里能理解出这么多东西。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捂着心脏,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乌涅塔快乐外溢,差点忘了这趟出门是要办正事的。
她的机械心脏需要定期维护,总是控制运转速度造成的损耗比她想象中的要大。
这次去搞不好要换个齿轮什么的。
“没什么,老毛病了。”她说:“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想给乔西和你买点礼物,最近家里出了事,没人顾得上我。”
康纳把不自觉勾起的嘴角按下去:“怎么还有我的份。”
他把手机拿出来,两人交换联络方式后,爽快地转账。
乌涅塔羞涩一笑:“我想送点礼物给你们,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你不嫌我寒酸借钱送礼就好了。”
“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康纳眸光闪烁。
他在心里悄悄抱怨这辆车空间怎么这么小,里面温度上升的厉害,他扇了扇脸,试图给自己降温。
兴奋过后,想起乔西,深重的歉疚感汹涌而来。
乌涅塔直接收款,一般人听到这些话后,会客气地表示要不要再转点,康纳的表情走势也和想象中差不多。
假装推辞实则逼转的推拉话语已经准备就位,没想到他突然耷拉个脸,跟她拉开距离,缩到一边去不说话了。
乌涅塔心说那也行吧,等到地方了她再顺其自然地消费一波,让他顺其自然地刷卡也是一样。
康纳已经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他手指扣在门把手上,大声说道:“停车、停车!”
司机刚踩刹车,他就屁滚尿流地拉开车门,冲到路边。
康纳看着偶尔经过的车流发呆,刻意绕过乌涅塔的方向,冲司机问道:“有烟吗?”
他靠在路边的大树上,仰着头抖着手把烟点上,边抽边呛。
从他这状态乌涅塔就能判断出来,这家伙是个新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正在故作深沉。
烟雾缭绕中,康纳已经呛得不行了,他拿出手机想看看自己现在的狼狈样,被接连弹出的新消息糊了一脸。
[乔西:听说你们俩出去为了婚礼做调研,你身上的伤没问题吗。]
[有哥哥真好,你们不要弄得太晚,时间还来得及呢慢慢做没关系的。]
[刚刚爸妈打电话过来问你的事,我说你出去办正事了,一切都好,跟乌涅塔的家人也相处得很好。]
面对弟弟的如此信任,康纳更是无地自容,没来得及回复,乔西小心翼翼地又发了条消息过来:[我约了个上七区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你把性向这个事看得太重,压力太大了,需要排解一下。]
[医生是专业的,你对我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告诉医生,我们会帮你的。]
下面的话康纳没看。
再看下去他会觉得自己是个畜牲。
世界上alpha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对弟弟的结婚对象有想法。
就算她柔弱漂亮,高贵有气质,但那也不是自己动心的理由。
好在这点朦胧的喜欢还很浅薄,及时干预也来得及。
康纳决定给自己一根烟的时间,等手里这支烟抽完之后,他就收回自己的喜欢。
乌涅塔莫名其妙,但是没有时间让她继续往康纳身上使劲了,这两天没怎么给她发消息的达里尔突然大爆发。
[达里尔:你和伊莱斯那个野种联手是吧。]
[你以为你们俩把我弄走,嫁到下七区的泥腿子那里去,你就能摆脱我了?]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
[你为什么不回复,以前父亲没死的时候,你跟他办事还会回我呢,这么就翻脸?]
[我现在就去见伊莱斯,让他听清楚我们俩是怎么爽的。]
[你晚上不用来找我了,惊不惊喜?]
乌涅塔的手抖得跟康纳一样了,达里尔这个贱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要直接自爆。
她打字的速度快出残影,先告诉他刚才是康纳骗他,把人稳住再说。
结果消息发不出去,被拉黑了。
乌涅塔:……
茫然地看了下四周,都开出来十几公里了,就算飙车回去也得要个二十来分钟。
让她算算从达里尔的房间走到伊莱斯的书房要多久来着。
“快回去,快掉头,快快快。”
司机:“我叫康纳先生上车……”
乌涅塔:“还管他干嘛,先回去再说,他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
火烧屁股了。
出大事了,她后院着火了。
……
乌涅塔这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她拿出偶像剧女主角追车的架势,忽略快要爆炸的肺部,穿行在超大的豪华庄园里。
期间她无数次祈祷达里尔是骗她的。
事情抖出来对大家没有好处,他但凡长点脑子就不能真的干这事。
通往伊莱斯书房的路通畅得可怕,乌涅塔轻易地打开房门,两个继子齐刷刷看向她。
他们俩一个站一个座,她和达里尔的声音正通过房间里昂贵的音响循环播放。
高音嘹亮,喘息低沉。
伊莱斯的表情难看得像刚刚死了十个爹。
“我和乌涅塔是真心相爱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达里尔正站在他面前,振振有词。
伊莱斯手上的签字笔被他生生折断,另外一只手因为骤然发力,指甲划在书桌上力气太大,直接断裂。
他的目光从达里尔转移到她身上,沉闷的声音里好像压抑着风暴:“那你呢,专程赶回来也是为了在我面前发表爱的宣言?”
乌涅塔脚趾扣底头皮发麻。
没有让她解释,也没有别的质问,说明在她赶回来之前,达里尔那个狗崽种肯定还说了别的什么。
还在想对策的时候,达里尔走到她旁边,一把抓住她的手,理直气壮地说:“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跟她都要在一起。”
“股权、钱,你想拿走就拿走好了,我们俩不在乎。”
乌涅塔的牙齿和伊莱斯一样,咬得咯咯作响。
他又没分到什么东西,他当然不在乎了,这是要断了她的后路啊。
达里尔看着她,伸手帮她擦汗,笑得恶意满满,嘴上却很是柔情蜜意:“看你跑得,头发都汗湿了,等会儿吹了风又要生病。”
乌涅塔勉强一笑。
现在不是装晕的好时机,她要是倒了,谁知道达里尔还会说什么。
伊莱斯浑身颤动,剧烈地颤抖着,达里尔每说一个字,他的程度就严重一分。
他抬手捂住嘴巴,指甲断裂的那只手鲜血淋漓,伊莱斯被他们两刺激得偏头捂嘴。
乌涅塔却知道,他现在打击越大,看起来越虚弱,等他蓄力完毕,等着她的下场就越惨。
不破不立。
先下手为强。
她放弃抵抗,反手和达里尔十指相扣,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说:“他说的没错,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
第16章 已替换
乌涅塔咬着唇, 趁着痛意的刺激,流下几滴眼泪。
她睫毛微颤,像胡乱抖动翅膀的蝴蝶, 翡翠色的眼睛因为湿润像映着一汪湖水。
她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像个生锈了的机器人一样一步一挪地走到伊莱斯面前, 哑声说:“身为他的继母,却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他相爱,是我的错。”
伊莱斯干呕地更厉害了。
显然他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冲击。
他扭头看乌涅塔,打断她的话, 大声吼道:“你也知道你是他后妈!”
他两眼通红, 看上去比乌涅塔和达里尔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伊莱斯把手里的断笔掷出去, 乌涅塔瞳孔一缩,当即转身把达里尔抱住, 闷闷地说:“对不起。”
断笔顺着她耳朵擦过, 刮出一道血痕。
她的举动不光伊莱斯没想到,达里尔也没料到, 他从乌涅塔怀中挣脱,面带震动地去摸她耳朵上的伤口:“你……”
“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我是故意的,还凑上来干什么。”达里尔咬牙切齿。
乌涅塔去捉他的手, 还没开口,那边伊莱斯彻底大爆发:“给我滚出去。”
“可是……”乌涅塔略带忧郁地看向他,不情不愿的, 还想继续解释。
达里尔已经拽着她往外走。
“你留下。”他看着乌涅塔,然后转头看达里尔:“我让你先滚出去。”
乌涅塔猜他是想逐个击破, 防止他们俩串供。
达里尔被强行带走的时候,她敬业地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抓得手指骨节都泛白了还在难舍难分。
等人彻底消失她才瘫软在地。
稍微等了几秒,那边还在干呕。
他缓慢地走向她,蹲下身子,用帕子掩住口鼻,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乌涅塔茫然抬头:“我和他的关系真的这么难以接受吗。”
伊莱斯掩唇,想说话却咳了两声,他喉咙发痒,像堵了棉絮一样。
“你觉得呢。”她的问题让他觉得荒谬,伊莱斯像她一样充满困惑地说:“你们俩怎么没陪着父亲一起去死啊。”
“多厚的脸皮,才会让你们这种肮脏的人存活于世。”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对准乌涅塔眉心:“你先去死吧,达里尔我会看着办的。”
“仅仅这样就要送我去死吗。”乌涅塔的声音轻得像雾一样。
伊莱斯扣动扳机:“仅仅?”
“如果这都只是仅仅而已,那我为什么要背负野种的罪名生活。”
母亲用极端手段生下他,虽然他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但野种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他的前半生。
电视上、书籍里,野种们遭受过的精神/凌/辱/他都受过。
母亲这两个字是不能提起的绝对禁忌,不能抹黑他身体里流淌的那一半莫顿家族的血液,这句话在数十年的教导中,刻进他的灵魂。
“父亲和你结婚,不也是令家族蒙羞的行为吗。”
“你又和达里尔搅在一起,这甚至不能说蒙羞和抹黑,这是对伦理道德的挑战。”
他拉下保险栓,垂下眼睫,说:“就像我不光彩的出身一样。”
“为了维护莫顿家族的名声和荣誉。”他轻声喃呢,像是开枪前的最后祷告。
按照他的逻辑,他应该先一枪崩了他自己。
乌涅塔嘴唇微动,没敢刺激这个道德卫士,飞快地说:“如果我真的做了错事,你杀我,我毫无怨言。”
“至少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伊拉斯面无表情,他举枪的姿势标准得就像在做教学示范。
他抖了下手腕,乌涅塔怕他擦枪走火,也跟着一哆嗦。
“欺诈、偷情,你还想听什么?”
乌涅塔持续茫然:“偷情是指我和达里尔吗?”
伊莱斯冷笑:“音频我都听过了,你不会还想狡辩说那不是你吧。”
乌涅塔皱眉思索:“我没有,我只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能让我再听一遍吗,毕竟和继子偷情的罪名太重了。”
她肩膀瑟缩,好像随时会被他的指控压垮。
伊莱斯倒是没干呕了,他手指还放在扳机上,手臂抱在一起,好奇她还能狡辩出什么来。
伸手放在鼠标上,他问:”你想听哪一段。“
乌涅塔:……
合着还有好几段是吧,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伊莱斯旁边,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眼前一黑。
两个小时的时长,光内存就要占好几个G。
压下心里的情绪起伏,她打起精神,故作天真地说:“每一段都听一遍吧。”
伊莱斯动作一顿,如她所愿地按下播放键。
[父亲要是发现我们在他房间里做这种事,会不会气到发疯?]
达里尔压抑的声音还带喘息,一听就知道在做糟糕的事,然后是她抽气的声音,略带责备地说:[别说恐怖故事。]
接吻的声音。
然后是物品被撞翻的声音。
乌涅塔手指蜷缩,开头就这么劲爆,她得仔细想想该怎么洗。
伊莱斯眉头紧皱,握住鼠标的手捏成拳,难以忍受似的。
好在这一段不算太长,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乌涅塔略显天真地问道:“就这样吗,刚刚那个应该是去年十二月录的,我记得那天是初雪,我和达里尔还去了你的房间呢。”
伊莱斯的痛苦变成震惊,他双眼瞪得铜铃一样大。
“从你房间的露台可以看到后面森林的雪景,还蛮漂亮的。”
进度条继续推进,乌涅塔如数家珍般告诉他,达里尔还有好些场景没录进去。
“说起来你这间书房我们也经常来呢。”乌涅塔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往阳台引,望着远处略带怀念地说:“下面的百合花圃超美的。”
她趴在围栏上,发现花圃被毁,花匠正在翻土。
乌涅塔大惊,半个身子探出去:”怎么会这样,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呢。“
她转过身,从趴着变成靠着,又呆又震惊地说:“还想着等你回来,我们三个一起看的呢,现在没戏了。”
“你开什么玩笑,少在这里巧舌如簧了,再怎么美化,也掩盖不了你们在家里乱搞的事实。”
伊莱斯喘着粗气,偏过头不去看她的微笑。
“我一直在奇怪,父亲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离世,如果是因为他发现了你们的奸情呢,一个人杀不了他,那要是枕边人和孩子一起呢。”
越说越离谱。
好不容易垂下去朝着地面的枪管,又重新指向她。
乌涅塔冷笑,破罐子破摔,说:“那你觉得是就是吧,就按照你认为的做好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再逃避,反而步步紧逼,走到伊莱斯面前。
她伸手握住枪管,不耐烦地说:“后妈和继子搞在一起不好听,反正你都让佣人改口叫我小姐了,你就当我和达里尔是兄妹好了,骨科听起来会不会让你好受一点。”
她胸口抵住枪口:“你尽管怀疑,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一整年不回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赶我走。“
“现在让我彻底消失的机会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开枪啊。”
伊莱斯呼吸乱了:“别说得好像你真的深有苦衷一样,就算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音频里那些亲密接触是实实在在的。”
“这你总没办法抵赖吧。”
乌涅塔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问:“你是指这种吗?”
“还是这种?”伊莱斯没反应过来,她的手指已经缠上他的,两人十指紧扣。
他正要挣开她的手,乌涅塔先松开了。
“如果教育孩子最基本的手段,要被你曲解那样的话,我无话可说。”
伊莱斯也懵了,从达里尔闯进书房,到她回来,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还真没听到后面。
这些录音的内容重复率极高,是有巴掌声和鞭打声没错……
对了,鞭打声。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教育手段还包括接吻和鞭打?”
乌涅塔表情痛苦:“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家的人都是变态,当爸爸的喜欢我这样抽他,当儿子的也喜欢我能怎么办。”
她泪眼婆娑,说话时一哽一哽地,伊莱斯凝神仔细听。
乌涅塔松开枪,抱头蹲在地上,崩溃地说:“他拿着生理课本找到我,说要补习基本生理知识,做下练习,我怎么拒绝。”
“如果辅导作业也有错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明明给你发过消息,问过你的。”
伊莱斯被她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吓到了。
但还是冷静地说:“不可能,我从来没收到过你的信息。”
“真的吗,看来你对我不仅是不喜欢不接受而已。”乌涅塔抱着脑袋的手腾出来一只,拿出手机划开,对话框打开。
从她进入这个家开始算,一直到她和父亲正式登记婚姻关系,每隔三五天就会给他发消息。
伊莱斯拿过她的手机,往上滑。
有时候是简短一句早安,有时候是关于达里尔的疑问。
他确实从聊天记录里面看到她发的生理课本的图片。
[达里尔说我可以帮助他学习这里面的知识,是真的吗,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总觉得他的要求不太正常。]
伊莱斯一字一顿地念道:“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就代表没问题对不对。”
他感到一阵眩晕,闭了闭眼,说:“我——”
他真的没有印象,继母给他发过这些东西。
乌涅塔面对AO之事时迟钝得可怕,但对于情绪的感知又很敏锐,她干脆坐在地上,冷嘲他:“你想说你没收到过对吗。”
“我相信。”她说:“毕竟你是总裁,大忙人,加我的联络方式本来就是迫于父亲的压力,做做样子罢了。”
“没想到我竟然这么不识趣,总是发消息打扰你。”
她捂着脸,额头抵在膝盖上,鼻音浓重:“其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不会看这些东西,第一时间就把把我设置成免打扰了,可笑我还想和你拉近关系,做一个讨人喜欢的继母。”
乌涅塔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好像是伊莱斯在她身边蹲下了。
透过手指的缝隙,她看见他把枪放在地上,沉默地翻看那些聊天记录。
她悄悄松了口气,雨露均沾是她的处事原则,死鬼老公有两个小孩她当然不会厚此薄彼。
好在一个常年不在家,对付达里尔那个娇气包的时候,随便抽点时间出来敷衍一下就好了。
伊莱斯呼吸沉重,明明拿着的是她的手机,却有种拿了块烧红的烙铁的感觉。
他艰难开口:“不管怎么说,你也该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现在还在责怪我。”她仍旧没有看他:“我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没有在你们这些上等人看来,天生就有的礼义廉耻。”
“我只是想活着,想过好的生活。”
她说完这句话,猛地抬头,苍白的手指攥住他的手腕,指甲陷进他的肉里:“我想得到所有人的喜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并为此而努力,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的质问破碎不成调子,像玻璃渣一样混着苦涩的泪水刺向伊莱斯。
他又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果她还活着,是否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伊莱斯双耳轰鸣,他后退两步,扶着身后的围栏才勉强站稳。
“先推开我的是你,不理会我的也是你,现在指责我的还是你。“乌涅塔说:“你否定了我的全部,让我变成违背伦理道德的肮脏的下水道的老鼠。”
“我原谅不了自己,我也恨你。”
她攥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顺势把地上的枪捞起来抵在腹部。
伊莱斯身体发软,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她,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抵住她的双肩。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否定了她作为人的全部,苍白无措地想要辩解。
争执中乌涅塔扣动扳机,巨大的枪响在两人耳边炸开。
第17章 已替换
乌涅塔:……
好家伙。
居然真的有子弹, 还好找机会打出去了。
伊莱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开枪,搭在她身上的手痉挛似的抽动几下。
“你有没有事。”忍着太阳穴的抽痛,他上下扫视乌涅塔的身体, 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弹孔。
硝烟味混着铅尘被吸入,伊莱斯喉咙泛甜, 他脑袋嗡嗡的,感觉快要炸掉了。
乌涅塔承受不住开枪的后坐力,手一抖,枪被甩飞。
她还想过去捡, 被伊莱斯死死抓住, 她也吓坏了, 颤声问道:“你拦我干什么,我以为你看到这一幕会很开心。”
“别说了。”
乌涅特不理会他:“第一次没有经验, 下一次就不会打偏了。”
“别说了。”伊莱斯咬牙, 额角青筋直跳。
“我这种没有礼义廉耻的肮脏垃圾,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你别管我了。”
伊莱斯:“我叫你住嘴啊!”
他精神状态不太对劲,跟乌涅塔站在一起,衬得他才是那个寻死觅活的人一样。
伊莱斯声音嘶哑:“你只是为了生存,你没有错, 错的是没弄清楚情况就指责你的我。”
“你是个好人,为了不让我寻死,居然说出这种违背良心的话。“乌涅塔没有被他动摇, 说:”我和达里尔的事就是错误。“
“不能用没读过书来搪塞。”
“就算是生活在底层四区的下等人,最基本的道德观念是要有的。”
她固执得可怕。
和她那令人震惊的金钱观一样, 一旦接受了某种观念,就没法轻易掰回来。
伊莱斯身心俱疲, 现阶段他想不出什么能说服她的好办法。
他叹气,无言地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准备,上前抱住她。
“你对他做的,就是家人之间会做的亲密互动。”他双臂僵硬,尽量不碰到她。
乌涅塔皱眉,半信半疑。
伊莱斯闭眼亲在她颊边。
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离。
他闭着眼说服她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这是很普遍的行为,达里尔可以这样做,我也可以。”
乌涅塔震惊到阿巴阿巴。
她抬手捂脸,没敢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终究是不敢继续问,为什么达里尔亲的是嘴巴,他亲的是脸。
达里尔是omega,亲一亲能探索人类起源的秘密,顺便交流感情。
伊莱斯一个alpha……
两人双双扭头,不敢看对方。
伊莱斯还想说点什么,但实在难以启齿,这已经是在睁眼说瞎话,他的脑子和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都在拒绝他继续往下说。
两人各退一步,尴尬和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全副武装的保镖打破寂静,进来全方位无死角勘察敌情的时候,乌涅塔落荒而逃。
伊莱斯面对关切的问询支支吾吾。
他坐在椅子上,在助理的惊呼中后知后觉感受到腿上的疼痛,她开枪的时候子弹从他小腿擦过,裤子被打穿。
伊莱斯庆幸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他自己,不否则他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和继母独处时有枪响。
“你再讨厌夫人,也不该在这个时间点亲自动手。”助理说。
“您父亲很少带她出门,上七区知道她存在的人很少,制糖权尘埃落定后,有很多种方法能让她消失。”
他的裤腿被剪开,家庭医生帮他处理伤口。
伊莱斯皱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
助理:“并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行事果决是成功者的必备素颜。”
“够了。”伊莱斯摆手,关掉那段惹祸的音频,说:“让医生过去看看她,她的状况看起来也不太好。”
助理点头:“我这边获取了达里尔少爷近一年的账户流水,夫人使用的是加密账户,暂时拿不到。“
伊莱斯打开手机,翻看乌涅塔发过来的消息。
最后一条停留在今年三月,问他能不能回来参加她和他父亲的婚礼。
伊莱斯问:“我父亲和她办过婚礼吗?我怎么不记得。”
助理:“据说当时已经在筹备,不知道因为什么取消了,具体的您可以问问管家,需要我叫他过来吗。”
他心里闪过一个十分荒谬的猜测。
既然继母口口声声说他的感受也很重要,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复,所以才取消婚礼。
伊莱斯摇头,不认为自己有这么重的分量。
打开文件,密密麻麻的账务记录弹出来,他每个月都会向乌涅塔转账。
想不通达里尔有什么必要给钱给继母。
他想起继母之前提起过的,达里尔很孝顺,给她转钱的速度很快。
伊莱斯面无表情,如果把人骗到床上算孝顺的话,那给钱诱哄也是顺理成章。
“让卡尔过来。”
伊莱斯迫切地想知道,他不在家的这一年里,这座宅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孕育出这种畸形的关系-
乌涅塔扶着墙往回走。
好虚弱好疲惫,好想休息,但是她不能倒下,还得去达里尔那里确认他手上没有别的料才行。
明明是升官发财死老公的大喜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恐怖故事。
撞进达里尔房间时她还忍不住在想,难道是因为先后顺序不对?
达里尔迎上来的时候,脸上肉眼可见的心虚:“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乌涅塔抬起酸胀不已的手臂,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把人往后顶:“你觉得呢?没把我坑死你是不是很遗憾?”
“是你先——”他脸涨得通红,说话不畅。
“别再用那套我先背叛的话术给人洗脑了,这种话说多了连你自己都要相信了,谁是先在背后插刀的那个,我们俩都清楚。”
“说。”她双手收紧,问道:“除了音频,你手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达里尔拼命摇头。
“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
乌涅塔嗤笑:“真心什么,真心送我去死是吧。”
她两只手一松一合,每次他快彻底缓过气来的时候,就立刻收紧。
达里尔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五指扣进她手指的缝隙里,跟她交握:“至少你也是爱我的,你真的忍心杀我?”
噫。
好恶心,说什么忍心不忍心的,要不是杀了他要蹲大牢,会扯出一些她没办法解释的事,早就把他宰了。
“骗你的,你也信?你这样的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都懒得看。”
她逐渐脱力,气喘吁吁地坐在他身上。
“真的吗?我不信。”这种侮辱对他不仅没用,反而让达里尔更兴奋了。
看着软成一滩烂泥的乌涅塔,他伸手亲昵地去碰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去衬衣扣子。
繁复华贵的羊腿袖衬衫上缝着珍珠做的纽扣,宽大的袖子堆叠在他胸口,挡住他露出来的大片胸膛。
他伸手抓她衣领,把她扭到一边的头扶正,笑盈盈地说:“没感觉的话你躲什么呢。”
“在哥哥面前说爱我的时候,不是很勇敢吗。”
他蓝色眼睛波光潋滟:“你都不知道我听见之后有多高兴,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你只对他说。”
“不管我怎么求你,你的嘴巴都闭得死紧,就算以继母对继子的名义,你都没有对我说过那种话,我真的很伤心。”
“不过没关系了。”他说。
从前他有多难过,今天就有多开心。
他把乌涅塔拽向自己,两人的鼻息交缠,达里尔雀跃不已。
乌涅塔见不得他开心,立刻反击道:“我瞎说的你也信?”
“怎么不信呢。”达里尔说:“父亲一直是我的偶像,他残忍美丽,手段狠辣,明明是个omega却接手了家族的生意。”
乌涅塔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突然开始抒情。
“哥哥是个不讨人喜欢的野种,从小我就更受父亲的宠爱,我以为我会顺着父亲的道路走下去,成为跟他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兴致高昂:”这些话我从没跟别人说过,你要好好听着呀。“
“可他偏偏娶了你,一个出身卑微的贱民。”
乌涅塔皱眉:“躺在贱民身下的你,岂不是更贱?”
达里尔没生气,反而挺高兴:“一开始我以为父亲只是玩玩而已,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他对你居然是真的宠爱。”
他蓝湛湛的眸子逐渐变得晦暗:“他居然真的爱你。”
除了这件事让人无法接受之外,达里尔还发现父亲热衷于被继母鞭打,像一个普通的omega那样。
第一次撞见两人的相处现场后,达里尔就对父亲祛魅了。
以前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
厌恶、震惊和恐惧爬上他的眼角,达里尔的声音仍然很甜蜜:“他居然会因为自己挖掉腺体,不是一个完整的omega,没法让你标记而感到自卑。”
“因为自卑,所以禁锢你的自由,把你藏在宅邸里,躺在你的身下取悦你。”
“给你珠宝和古董,满足你的一切虚荣,就是不给你现钱。”
“他这么怕你拿着钱离开吗。”达里尔有些疑惑:“不过他脑子虽然糊涂了,看人还是挺准的,你就是唯金钱至上的那种人。”
乌涅塔并不想听他剖白心迹,头皮发麻地翻了个白眼:“什么爱不爱的,恶心死了。”
她接着说:“人都死了,你就口下留德,让他安息得了。”
“我偏不。”达里尔笑容愉悦:“他不给你钱,我给你钱,他不能给你的完整体验,我可以给你。”
他笑得恶意十足:“这样的废物父亲都能拥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拥有?”
对父亲的崇拜在一次又一次的偷窥中,转化成厌恶和憎恨,对继母的畸形情感也在这种窥探中抵达顶端。
“你不也想知道真正的omega是什么样吗。”
他拉着乌涅塔的手,探向自己脖子后,停在发烫微硬的那块皮肤上。
“贫民窟里没有omega吧?第一次闻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在我身上。”
“第一次被诱发假性易感期,也是因为我。”他抱着乌涅塔的肩膀,甜蜜的笑了:“生理课本上的知识,也是我们一起探索的不是吗。”
父亲让她做的那些事,达里尔原样复刻。
每次偷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有种扭曲且隐秘的快感在心底滋生。
被父亲背叛的憎恶和怨恨得到释放,达里尔的感情逐渐向乌涅塔偏移。
他自有一套能够自洽的逻辑:“你总是说我背叛你,在你背后对你捅刀子,明明我都是为了你好,只有这么做,我们才能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已经完全理解了父亲为什么满足她的一切需求,确把钱抓得死紧。
“alpha有钱就变坏,你这种就是典型中的典型。”
乌涅塔不明白,怎么话题一转又开始批斗她。
达里尔和她脸贴脸,得意地说:“我做的很好不是吗,至少你都主动开口说爱我了。”
“你放心,我也会像父亲一样爱你的。”
他闭了下眼,低声说:“不对,我会超越他,对你更好。”
乌涅塔只想一拳打爆他的狗脑子。
“伊莱斯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就别想着逃跑,我只有你了。”他在乌涅塔脸上蹭来蹭去:“谁让父亲偏心,把钱和你都留给他了呢。”
没办法,他只好拼尽全力去抢了。
“你别怪我。”
乌涅塔给他的回应是一个大嘴巴子。
达里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眼底戾气丛生,乌涅塔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笑嘻嘻地把另一边脸凑过来:“你打吧,要不要给你递鞭子?”
“打也好,骂也好,你想怎么发泄都行,只有一点,别想着把我甩掉。”
他把衣领拉开,在她面前低头,雪白的后脖颈横在她眼前。
omega信息素的味道缓缓释放。
乌涅塔无法抵抗只能屏气。
达里尔倒在她怀里,露出一口大白牙:“你之前咬的临时标记还没过期,你抗拒不了我的味道的,别挣扎了。”
乌涅塔握拳:“疯子。”
她俯身。
达里尔感觉到她的动作,咬着唇笑。
她一拳砸在他腺体上,达里尔直接晕厥。
乌涅塔把人踢开,从容地在他房间里找到去味剂,顺便用他的生物信息打开他的手机,把里面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删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她推开房门大喊:“不好了,快叫医生来。”
家庭医生做检查的时候,乌涅塔一直在暗暗祈祷,拜托他千万要出事。
虽然知道那一下子死不了人,至少要有点好歹才行吧。
“他的腺体受到重击,最好还是把人送到仪器完备的中心医院去……”医生这么说道:“治疗后需要休养和专业的看护。”
乌涅塔不安地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伊莱斯,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被他抬手制止。
两人沉默着把达里尔送上医疗车,目送他远去。
“其实我是故意的。”乌涅塔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我本来想找他问个清楚,他突然扑上来抱我,但是你说这是不对的……”
“我想回应他,又想起你的话,当时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就打在他腺体上了,这样能让他立刻平静下来,可我没想让他死。”
伊莱斯也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重逢。
他揽着继母的肩膀安抚她,直到她逐渐平静:“他暂时死不了。”
达里尔不在也好,趁这个机会,正好把他和继母分开。
“是我的疏忽,你们俩的房间在同一层楼,就算你不去找他,也迟早会撞上。”他沉吟半秒,说:“你换个地方住。”
“我隔壁的房间空着,你先搬过来,达里尔那边我会解决的。”
第18章 已替换
这几出大戏唱完已经是下午, 伊莱斯听见她肚子咕咕作响,猛然发觉这一天就吃了顿早餐。
“先吃饭。”他说。
晚餐准备得仓促,菜色仍然十分丰盛。
乌涅塔吃了几口没那么饿了之后, 就开始挑剔:“烤乳鸽好老哦,都说了不要选天数大的, 吃起来柴得要死。”
家里吃饭是分餐制,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好几个碟子。
叉起来的那块肉被她放下,在盘子里挑了半天也没有合心意的,她把叉子伸向伊莱斯面前。
刚要开口呵斥她, 就见她双眼弯弯:“为什么你盘子里的东西要好吃一些。”
伊莱斯一怔:“有吗?”
乌涅塔把两人的盘子交换, 认真点头:“厨房的人是不是敷衍我, 看你回来了我失势了就把老的给我。“
伊莱斯本想说她两句,听完吃了一口:“没有什么区别。”
非要说的话, 他反而觉得她这盘要好吃一点, 丰沛的油脂在舌尖炸开,再吃一块还是如此。
不吃别人碰过的菜这回事, 被他抛到脑后。
他一点点慢慢吃完后严肃地说:“我觉得没有任何区别,有客人在的时候要注意一下你的用餐礼仪。”
乔西全程在旁边安静吃饭,这时突然冒出一句:“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他把吃的推到乌涅塔面前:“有你想吃的吗, 我还没有动过。”
伊莱斯还想再说什么,两人已经愉快地交换起餐食,她叉子上串满各种食物, 乔西贴心地捧着盘子,让她动作更方便一点。
她这种性格不是一天能纵容得出来的。
两位当事人都很开心, 他执意说不,反而显得他才是那个异类。
好在她动作优雅,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吃着,还算赏心悦目,伊莱斯怒气上涨。
没几分钟她把餐具轻轻一放:“不吃了。”
伊莱斯皱眉:“浪费。”
乌涅塔把盘子往他面前一送:“那你吃吧,反正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都是他来收尾的。”
“我不吃剩饭。”伊莱斯捏着刀叉,表情不太好看。
乔西忙凑上来打圆场,把盘子端走:“没事的,他不吃我吃。”
伊莱斯两指扣住盘子边缘,低声说:“你是客人,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乔西叉起食物往嘴里塞:“以后大家住在一起,总有这种时候的,我真的不介意,这些都挺干净的,正好我食量大,她再多剩一些也没关系。”
伊莱斯觉得不合适,和即将结婚的未来伴侣抢着吃继母的剩饭,他委婉暗示:“你不用做到这一步。”
乔西瞥了眼乌涅塔,略带羞涩地说:“都是小事,我愿意的。”
他吃相文雅,但速度却很快,一盘食物很快下肚。
乌涅塔在旁边托腮看着,哼笑着给了伊莱斯一个眼神。
伊莱斯看不惯她这副得意的样子,正要开口训她,又被乔西打断:“下午我看了很久的婚礼场景布置,你觉得室内好还是室外好,粉白色蔷薇好看还是粉蓝色?”
他这话是冲着乌涅塔问的,伊莱斯没注意到,当即答道:“安排你喜欢的就可以。”
乔西趁机把手机打开,给乌涅塔看他保存的视频,顺便把伊莱斯也拉过来:“哥,你也来帮我们参考参考。”
称呼有点奇怪,但乔西本身就比他小,伊莱斯没多想,只当是他的习惯。
乌涅塔捏着下巴恍然大悟,难怪刚刚那么努力地讨好自己,原来是想让她帮忙参谋结婚的事。
她认认真真地把视频看完,说:“粉蓝色吧,这个品种的花娇贵,离了原产地就活不成,成本高损耗大,用的人也少。”
“到时候提前空运过来,效果肯定特别惊艳。”
她掰着手指头算得认真,怎么也得包个几架专机来运花吧,排场越大她能捞的越多。
乌涅塔抓着乔西的小臂,说:“人这辈子就办一次婚礼,必须大办特办。”
乔西被她不计成本的豪迈震住了,当场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伊莱斯:“会不会太高调了。”
乌涅塔眼神鄙夷:“你不会不想花钱吧,这种人生大事上也要省吗。”
“哥你别插手,这事我和乌涅塔来办就行了。”乔西说。
他面对心上人唯唯诺诺,对着她的家人,乔西倒是大方得体,为了拉近距离,一口一个哥的叫得十分亲热。
说完他又扭头去看乌涅塔:“礼服好还是礼裙好,时间太紧了,现在定制可能会来不及。”
乌涅塔抬头:“让伊莱斯去解决啊,他是干什么吃的。”
两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这里最有权势的人,伊莱斯不自在地咳了两下,疑惑问道:“要礼裙干什么。”
他和乔西的第一性别都是男,就目前接触的这两天来看,对方穿得都挺得体正常的,应该是没有异装癖的。
“她穿啊。”乔西指着乌涅塔,问:“哥,你真有门路啊?”
“我知道一个特别有名的设计师,你能帮我把人请到吗。”乔西说。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为难,脸上热度上升,毕竟是人生大事,没有哪个omega不在乎自己的婚礼。
乔西想尽善尽美。
伊莱斯也不推脱:“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要求吗。”
“要不我们挑个时间坐下来详细聊聊,确认一下细节。”伊莱斯说:“尽快吧,还要抽时间去下七区,到你家里去拜访。”
乔西:“哥你很忙吗。”
伊莱斯表示办正事的时间还是抽得出来的。
乔西的手放在乌涅塔肩膀上,小声说:“你忙你的,这些事让乌涅塔陪我去也是一样的。”
他想和乌涅塔多一点独处的时间,再说了,小两口高高兴兴备婚,中间夹个一脸冰霜的长辈算是怎么回事。
见伊莱斯不说话,乔西继续说:“哥你气质太商务了,看起来有点凶,我跟乌涅塔年龄差不多,和她有话聊一点。”
“你在旁边我们俩觉得拘束,我还想让她带我在上七区到处逛逛呢。”乔西大着胆子,把心里话全倒出来。
夏休马上结束,返校在即,乔西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可以吗?”他问。
后知后觉想起饭桌上少了个人,乔西补了一句:“听说达里尔住院了,我想顺便去探望他。”
伊莱斯还在考虑。
一个人影突然闯进三人视线里,康纳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全身衣服湿透,靠着楼梯扶手才不至于直接虚脱倒下去。
乌涅塔走后,他掐了烟暴走两小时回来这里,都走到宅子门口了康纳又开始近乡情怯,改了方向掉头出去跑圈跑到现在。
风声呼啸,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然后再次被汗浸湿,房子里温暖和谐,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和乐融融的像一家三口。
康纳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走到三人面前,对中间的乌涅塔说:“你能把钱还我吗。”
这几个小时他吹风吹清醒了,下定决心不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她说借钱买礼物,康纳的心总被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兑现的礼物吊着。
她真要送,他是无法拒绝的,只好从根源上一次性解决。
空气再次凝固,伊莱斯和乔西同时提高音量:“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有金钱往来。”
康纳把事情经过稍微一说,顺便隐去自己的剧情,说:“她想给你买礼物,但是手头紧。”
乔西脸上表情好看一点,拧着眉对乌涅塔说:“没钱花你跟我说呀,干什么找他借钱,你欠他多少我帮你还。”
他拿起手机就要转账,继续问道:“你还想要多少。”
乌涅塔嘴唇紧抿,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她看了下伊莱斯的眼色,小声嘟囔:“不用了不用了。”
恍惚间她有种提前过大年的错觉,夹在两个人中间,一个要给一个不让收,明明她是想要的,甚至想狮子大开口,只能配合着伊莱斯一起推辞。
刚补完达里尔那边的篓子,短时间内她不敢继续刺激伊莱斯。
乔西反而一心为她:“哥你也真是的,她这么大的人了手里没钱怎么能行,借点小钱又不是大事,处理了就行了,你别瞪她了。”
“刚吃完饭就吓她,容易消化不良。”
他嘴里的哥说的是伊莱斯。
事关乌涅塔,乔西脑子转得飞快,说起话也不卡壳了。
他话音一落,伊莱斯的脸色更难看了,抓着乌涅塔的手臂就往楼上走。
“你轻点、轻点儿。”乌涅塔边走边喊。
伊莱斯等不到进房间,直接把人抵在墙上,问:“你就是这么和人出去办事的?”
“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嘛,又没有钱,空手出去空手回来就不丢脸了吗。”她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高定穿着,司机跟着,豪车坐着,又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都不够给车加半箱油的,这种日子你愿意过你就过,反正我是受不了。”
伊莱斯沉默:“真的就穷到这个地步了?”
“那不然呢,你要是给我钱,我至于去找别人要吗,达里尔的钱又不能拿。”她小声抱怨:“到时候还要带你未婚夫去逛街,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伊莱斯长叹一声,把她带到书房,认命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卡给她,再三叮嘱:“没钱了就告诉我,绝对绝对不能花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的钱。”
乌涅塔拿着卡翻来覆去的看,转悲为喜:“密码呢。”
他报了串数字,乌涅塔一挑眉:“你生日呀。”
伊莱斯心中一动,沉声问道:“你知道?”
乌涅塔:“那可不,你可是我的好大儿。”
窗外天色渐黑,太阳一点一点地沉入地平线,伊莱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未来像这天一样暗。
他看着她把卡片举起来亲了一下,头痛地提醒她:“不许借钱,不许碰高利贷,没钱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他像个长辈一样,尽职尽责地引导她,等着她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那样,把刚才他说的话重复。
伊莱斯望着她灿若春桃的脸,深感无力,不管是做母亲,还是当孩子,她都是没法让人省心的那一个。
第19章 已替换
伊莱斯朝她伸手:“手机给我。”
有钱万事好商量, 且她已经把手机地毯式清理过一遍了,不该有的内容一概删掉。
“你想干嘛。”
伊莱斯翻看她的余额和进账记录,康纳给她转了二十五万, 不到两分钟,她就左手倒右手花出去了, 找不到收款人。
她通讯列表也没几个人。
除了他们一家人以外,就是新添加的康纳和乔西。
往下翻:尤利娅、哥哥。
伊莱斯盯着她,问:“你还有个哥哥?没听你提起过,他人在哪。”
把手机抢回来, 乌涅塔哼哼唧唧:“你也没问过呀, 再说了我们才认识多久, 突然跑过去跟你说我还有个无所事事的哥哥,太怪了吧。”
“他在哪里, 多大。”他问:“如果踏实可靠的话, 我可以为他安排一份工作。”
乌涅塔:“得了吧,那就是块黏上了就甩不掉的牛皮糖。”
伊莱斯打开台灯, 半明半暗中揣摩她的神情:“你们关系不好,还是……”
知道他误会了,乌涅塔主动解释:“不是亲哥哥,我和他都是妈妈从垃圾堆里捡的。”
“他跟我不一样, 踏实又能吃苦,心地也善良。”乌涅塔不要命地把能想到的赞美的词往他身上套:“我来上七区的船票还是他打工赚的。”
这些都是资料里面没有的,听她主动提起, 伊莱斯没有打断,反而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那你就更应该拉他一把, 至少要给予相应的回馈。”
乌涅塔笑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玩弄手上的卡, 说:“他才不会要呢,我哥哥和妈妈要是知道我靠给别人当后老婆出人头地,会气到心梗的。”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我在哪。”
说起亲人时,她脸上戾气和算计全消,是少见的柔和。
伊莱斯心下了然,这两位亲人和他跟达里尔这种“亲人”,在她心里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可以联系他们试试,出来这么久,他们会伤心的。”他试探道。
“拒绝,我才不想听他们没完没了的唠叨,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跟他们联系也不会回家的。”
她打了个哈欠,半边脑袋埋进臂弯:“你也别想着从我这打听什么,没用的,我的嘴可是比蚌还紧。”
伊莱斯没有继续追问,找了个别的话题,说:“有什么是你不惜离家出走也一定要做成的,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
乌涅塔嗤笑:“这个嘛,你倒是可以帮,但是你肯定不愿意帮。”
伊莱斯:“说说看。”
她竖起四根手指:“大富大贵,只要你把遗产给我,我立刻就能衣锦还乡。”
伊莱斯晃了晃脑袋,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她真的有什么远大理想。
想让继母变成一个普世意义上的独立的人,比他想象的更麻烦更棘手。
他屈指敲在桌面上,防止她趴在桌上睡着:“起来,搬房间,今晚你就到楼上来住。”
两人一起下楼,她没骨头似的躺在床上,一堆人捧着东西进进出出。
伊莱斯目测她至少有几百条裙子,大多款式夸张繁复,不是蕾丝层叠就是缀着珍珠水晶,除了几条不太稳重的睡裙,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
想起她挂在嘴边用来刺他的“夫妻情趣”,伊莱斯扭头不看了。
他对打探亡夫和继母的夫妻生活没有任何兴趣,他站在这里已经越界了。
“你旁边那个房间大吗,装修不富贵的我可不爱住啊。”她指挥保镖架起楼梯,去拆顶上的水晶灯。
“怎么不说话,搬过去可以,但你要找人给我重新装一遍,太朴素的床我也不喜欢。”
伊莱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种种管束和关注是一种非常没有边界感的行为,再加上她过于熟稔和家常的对话,让他浑身一颤。
他冷淡地说:“到我的地方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
乌涅塔想反驳。
伊莱斯轻易就捏住她的七寸:“如果你还想从我这拿钱的话。”
“行吧。”她不情不愿:“至少不能比你的小。”
伊莱斯不知道她平时是否也这么絮叨,从拿卡到简短谈话到现在,也就几十分钟时间,他们俩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似的。
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温情。
他感到一丝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要求。
说着说着她突然不吭声了。
伊莱斯:“怎么了?”
“早上不是说给我他书房的权限?”乌涅塔起身,说:“差点就忘了,带我过去吧。”
伊莱斯精神一振,看向她的眼神略带探究:“杀人犯杀人后都会再次返回案发现场查看,你费尽心机想进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那你就多想咯。”乌涅塔摊手,催促他动作快点。
她走在前面,步子很快:“快点把事情解决,我十点前要睡觉的,太晚对肝不好。”
老天既然给了她一副破烂身体,只好缝缝补补着过。
“你和父亲为什么要分开睡,甚至卧室都不在同一楼层。”
乌涅塔脚步轻快,脑袋后面的小揪揪一抖一抖:“你马上要结婚了,就算我不说你也很快能理解的。”
伊莱斯追上去,踩在她的影子上,说:“我不明白。”
“生活习惯、睡眠习惯不一样,怎么睡得到一张床上嘛,他磨牙我打鼾谁也忍不了谁,就分开睡咯。”
伊莱斯眼神狐疑。
这对话太富有生活气息了,他很难把磨牙打鼾跟父亲还有继母联系在一起。
乌涅塔:“打个比方而已,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经常夜醒,深更半夜的瞪着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看着你,这谁受得了。”
她打了个冷战,狂搓手臂。
伊莱斯迟疑地问道:“父亲他……也会这样吗?害怕失去一个人。”
所以彻夜不睡也要看着守着,只要醒来就想盯着看。
乌涅塔:“他就是单纯睡眠不好,见不得别人睡得比他香吧。”
他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父亲的情感,并不认同她的话。
伊莱斯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冷酷和不择手段,就像一个克隆体,关于情感方面的思考,他觉得自己和父亲应该是有共通点的。
伊莱斯意识到,父亲是他和继母绕不开的话题。
不管愿不愿意,他不想涉足打探的父亲的私生活,正在逐渐向他敞开。
他踌躇片刻,决定迅速结束这个话题时,书房到了。
伊莱斯扫描虹膜后,门锁应声打开,房间里的摆设没人动过,维持着父亲死时的模样。
这是他回家后第一次进来。
里面比想象中整洁,古董台灯翻倒在地,厚重地毯上的压痕显示这里曾经有过拖拽,其他的地方看起来十分平常。
“当晚你和他吵过架?”
乌涅塔绕过他,蹲在书桌后面,打开暗格,熟练地按下保险柜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里面躺着根缠绕着的鞭子,乌涅塔戴上手套,捏着手柄让他看。
“帮我把底下这颗红钻弄出来。”
伊莱斯看了会儿,没说话。
“他说过等他死了要把这东西送给我的,之前我也试过,怎么都弄不出来。”她说。
指甲盖大小的顶级红钻,价值数千万,伊莱斯伸手接过:“悬浮镶嵌拿不出来的,强行取出会碎掉。”
乌涅塔:“……”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都是空头支票。”
不管多贵的东西,只要没法变现就是垃圾,她把鞭子扔在地上踢到一旁,眼里像有火在烧。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也要进来的理由?”伊莱斯问。
“不然呢,难道要故地重游缅怀过去?”
伊莱斯环视书房一周,小时候他常来这里汇报课业进度,那是一天中唯一能接近父亲的机会。
他很珍惜。
虽然是很遥远的记忆,但书房里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灰白的色调,简约冰冷的线型灯,以及面无表情的父亲。
但是现在,脚下是柔软的地毯,顶上是浮夸耀眼的水晶灯,就连茶具都描着金边,到处都是古董摆件。
暴发户式审美占领整个房间。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继母的喜好,父亲对她的宠爱程度,放眼望去,铺满所有。
父亲的关注和宠爱,是他曾极度渴望却从无法得到的奢侈品。
伊莱斯捡起碎裂的灯罩,灯光映在彩花玻璃碎片上,折射出炫目的颜色。
他拈起其中一块,透过玻璃眯着眼看她:“你爱过他吗,别用白天那一套继续糊弄我。”
“你们有钱人怎么老喜欢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乌涅沐浴在华丽的灯光下,她的金发像是被镀了层金般闪着光泽:“当然爱过啊。”
她笑得温和,像下凡拯救世人的神祇。
“我最喜欢他为我花钱的样子,散发着无人能敌的魅力和风度。”她的话击碎伊莱斯的最后一点幻想。
他的遥不可及,是乌涅塔的不值一提。
乌涅塔找了个地方坐下,双腿交叠,一派懒散。
死鬼老公修改遗嘱的时候,才是真的omega魅力大爆发。
地毯上的压痕让她不禁回忆起当天的场景,她按照惯例去刷一波睡前的好感度,但是对方突然亢奋起来,漂亮的脸变得扭曲,脸色通红。
乌涅塔第一时间就该叫医生,但是看见他平板上的东西后迟疑了。
“他突然倒下,我吓坏了,急忙开门去叫医生。”她回过神来,对伊莱斯说:“我不敢靠近他,他趴在地上往我这边爬。”
乌涅塔抬起右腿,侧面有几道抓痕。
伊莱斯蹲下,抓着她的脚踝查看,他伸手模拟父亲抓到她腿上的角度,指尖落在她皮肤上。
乌涅塔瑟缩了下,却被他牢牢抓住。
她眼神放空,把腿往回抽:“对,就是这样,我想走但是他死死拽着我不放。”
猛地一个用力,伊莱斯的指甲将她皮肤划破,乌涅塔点点头,说:“当时他就是这么把我的腿抓破的,痕检的人应该是在这几个指缝里提取到的皮屑吧。”
结痂的地方再次被掀开,鲜红的血珠溢出,映在像雪一样的苍白皮肤上。
伊莱斯吞了吞口水,把目光转向别处。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医疗队的人已经赶到。”她说:“后面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他走得虽然突然,但医生说他去的很安详。”乌涅塔脚抬累了,干脆放在他膝盖上借力。
她接着说:“我猜他应该想跟我说,让我带着钱和孩子们开心愉快地活下去吧。”
人她确实没杀,事情经过就是这么个大概。
没有立刻叫医生是因为太害怕吓傻了,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无辜的。
第20章 已替换
乌涅塔一只手摊平, 另外一只手握拳捶在上面,进行结案陈词:“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我们俩的婚姻和睦到你不敢想,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我迁就他啦。”
伊莱斯很茫然,他还没迈入婚姻殿堂, 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对是错。
二十多年形成的三观被冲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虽说沉默是他的常态,但失语的次数过于频繁了。
好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新消息的震动把他从眩晕中解救出来, 他僵硬地把她的脚好好地安置到鞋里, 然后起身。
[中心医院:您送检的样本已经检测完毕, 请于三日内凭生物信息到A栋自行领取结果。]
伊莱斯疑惑,新消息继续弹出。
[检测到您留存号码所绑定的公民ID已经自动注销, 此消息将自动转发到下一顺位联系人手机上, 有任何疑问,欢迎拨打客服电话。]
父亲生前送检的东西?按下心中疑虑, 伊莱斯不动声色。
他扭头:“走吧,不是说要早睡。”
两人在书房待的时间不算短,乌涅塔东西太多,佣人们一时半会儿收拾不清楚, 卧室里仍是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乌涅塔大手一挥:“就先这样吧,明天再继续。”
古董和金器堆在角落,她的裙子也垒成小山那么高, 乌涅塔把人赶走,炮弹一样倒在床上。
伊莱斯嫌弃:“简直就是猪窝。”
“你不懂, 这些都是财富。”她靠在枕头上,说:“就像巨龙盘踞在财宝堆上会睡得更香甜一样, 我今晚也会做个好梦。”
伊莱斯无法理解,闭嘴离开。
她没有倒头就睡,注意力被电视上插播的新闻吸引。
[他们就藏在你们中间,是你的佣人、保姆,或者是与你插肩而过的陌生人,不要心软,拒绝藏匿,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就立刻上报。]
[劣等alpha除了浪费资源对社会没有任何正向贡献,被清除和退役,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第四轮劣等A大清洗将于十月开启]
除了不停滚动的字幕,还附送一小段访谈,A管会的人穿着制服端坐:“最近在上七区发现了劣等alpha流窜的迹象,所以这次清洗的区域也包括上七区。“
“大家不用恐慌也不用害怕,我们会像箅子一样把隐藏在人群中的阴暗跳蚤全部筛出来。”
主持人笑着问道:“其实这些A的存在影响不到日常生活,数量稀少又大多混迹在下七区和底层四区,出于人道主义,完全不必赶尽杀绝。”
“A管会要是没事可做,完全可以解散,这边去年公示的差旅和抓捕预算多到令人咋舌,这次是为了挽回在民众之中的声誉,还是预算呢。”
主持人挺敢问,乌涅塔还想继续看,广告时间结束。
她略显焦虑地咬指甲,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alpha管理委员会,负责劣等alpha和智能机器人的清退和抓捕,一旦被他们盯上,只有死路一条。
之前劣等A数量还多的时候,这算是个好单位,出差多油水足,近些年劣等alpha越来越少,人们开始向往和平,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A管会就变得不受待见。
民众觉得养着他们浪费税收,A管会的人卯足了劲想做出点成绩打脸。
检察院从中搅混水,受理了民众提出的解散申请。
乌涅塔见识过他们抓人的样子,当然希望这些潜在威胁赶紧解散,说得好听是清除,直白一点就是击毙。
扯这些太远了,现在外面风声紧,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心脏保养给做了。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卡尔端着牛奶进来。
整个白天他都在户外劳作,好不容易下午翻完土,发现众人蚂蚁搬家一样,把夫人的东西往楼上运。
权限被剥夺,工作安排没有着落,连夫人都看起来不再需要他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对自己发脾气或者故意找茬。
在她伸手之前,卡尔就把牛奶喂到她嘴边,惴惴不安地问道:“您换地方住了,那我呢。”
乌涅塔皱眉:“你不是有下人房住?”
她仰头咕嘟一口,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既然不想当家养的狗,那就干脆松开缰绳放归自然当野狗好了。”
“身为管家,却碍于权限除了庭院哪都去不了,这种憋屈你也该好好体验一下。”
“多少也和我感同身受了吧?”
卡尔跪坐在她旁边,辩解道:“夫人需要的时候我却不在,您会觉得不便的,从始至终我担心的只有这个。”
“新的卧室也没有联通振铃的管道,我了解不到您的需求,无法及时回应,走廊上也没有可以供我休息的壁橱,这些才是我苦恼的。”
如此忠心,谁听了不感动。
乌涅塔不吃他这一套,斜眼瞟他:“可惜你昨天通知我伊莱斯要回来的时候不是这副嘴脸呢,既然如此忠心,他搞小动作的时候,你怎么不向我汇报。”
她要的是绝对听话,易于掌控,能向她汇报这座宅邸所有动向的忠犬。
不是龇着个大牙告诉主人,抱歉您不是我的第一顺位。
“抱歉,您不是我的第一顺位。”不出所料,卡尔像机器人一样念出他的固定台词。
乌涅塔乐了:“你是什么固定机位的NPC吗,既然我不是你的第一顺位,你天天上赶着到我面前干什么,找打,还是自找羞辱?”
见她高兴,卡尔也由衷地感到开心。
他说:“巴掌也好,羞辱也好,只要您需要。”
他习惯仰着头看人,接过空杯子微微起身和她视线齐平时,卡尔也下意识抬头,让自己的视线比她低。”抱歉哦。“乌涅塔掐着他的下巴,有些厌烦:“恶毒继夫人和受气包管家的戏码,稍微有点玩腻了。”
“你挨巴掌有瘾,但我没有那种癖好。”
卡尔眼皮微垂,淡棕色眼珠像两颗玻璃珠子,跪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乌涅塔这回是真的有点闹不明白了:“我丈夫活着的时候,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一死,你就急着向伊莱斯投诚背叛我。”
他急急解释:“那时您是女主人,现在的家主是伊莱斯少爷。”
谁掌权,他就受雇于谁。
卡尔心中总存着一丝侥幸,一只用得非常趁手,但是偶尔不听话的狗,就算要一脚踢开,多少也会有点不舍。
“停。”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乌涅塔不耐烦:“那你就快去舔新家主的鞋底啊,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
卡尔抬头,艰难地答道:“当初是因为您,我才能顺利留在这里。”
她冷笑:“我还以为你忘了这回事呢。”
“别废话了快滚吧,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是你的唯一了,你再来找我。”
乌涅塔抬脚抵着他,大脚趾勾了一下示意他麻溜地滚蛋。
卡尔身体反应比嘴巴快,当即抓住她的脚踝往怀里放:“您今天累了一天,午觉都没睡,至少让我帮您放松一下。”
其实他真没闲着。
他为人亲和人缘好,干完活往仆人堆里一站,就能收获主人们今天的动向。
把夫人今天的行程摸得差不多了,他才上门。
乌涅塔警觉地说:“你想通之前,别想着我会在伊莱斯那里帮你说好话。”
“这是当然的,驱散您的疲劳是我的分内之事。”他说:“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卡尔指的是她从死鬼老公那里劳作完,挥完鞭子腰酸手疼的那些时刻。
毕竟是曾经的模范主仆,就算形同陌路还是自有默契在的。
他按得确实很舒服,乌涅塔直接瘫倒,另一条腿也塞进他怀里。
她舒展的长眉和不自觉溢出的喟叹,瞬间将卡尔的不安和忐忑粉碎。
夫人还需要他。
卡尔高高悬起的心暂时轻轻放下,只要她还需要,他就不自觉地感到愉悦。
虽说狗狗的主人是出生时就注定了的,但第一个为它套上项圈,带它走进大门的人总会占据更超然的地位。
呼吸声逐渐平稳,他力道渐松,放下她的双腿后把人挪到床上。
盯着夫人的睡颜发了会儿呆后,他端了盆水回来帮她把四肢擦干净,然后是脸。
卡尔俯身,屏住呼吸捏着毛巾一角轻柔地一点点擦拭。
她睡着时平静美丽,少了傲慢和乖张,也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
帮她掖好被角后,他留下拧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凝视着她陷在枕头里的侧脸,倒退着缓缓离开。
卡尔觉得奇怪,他一向以为狗是没有雏鸟情结的,但面对非第一顺位的女主人时,他总是习惯性地给予更多包容与耐心。
夜已经深了,卡尔的影子被灯投射到墙上,和他一起行走。
乔西在走廊尽头站着,他低着头踌躇许久,看到卡尔后微笑迎上去:“管家先生终于出来了,她睡得还好吗?。”
卡尔一怔:“谁?”
“我是说乌涅塔。”乔西态度友善:“她不回我消息,我有话想跟她说。”
“所以您一直在外面等着。”
他点头:“叫我乔西就好,我能叫你卡尔吗,我们俩年龄好像差不多。”
乔西又说:“有些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卡尔就知道他的友善是有交换条件的,即使看起来朴素,骨子里仍带着上等人的理所应当。
他看出卡尔的为难,很理解地说道:”放心,就是一些小事,不涉及家族隐私。“
“您请说。”卡尔说完,在乔西略显责备的目光中顺从地改口:“你说。”
“我想问问她的起居习惯和饮食偏好。”
他马上要跟伊莱斯结婚,想了解未来伴侣的喜好很正常,没什么不能说的,卡尔思考片刻,说:”家主在饮食方面没有特殊喜好,南北方菜系都能接受。“
乔西打断他:“你可能误会了,但我想问的是乌涅塔。”
“你是说夫……小姐?”
卡尔心里奇怪,但是她也是家族的一员,乔西看上去很老实,想面面俱到照顾到所有人也没错。
两人走到饮料吧台,卡尔给他倒了杯牛奶,说:“顾及到小姐的身体状况,这里只有牛奶椰汁之类的健康饮料,请别见怪。”
乔西:“牛奶好啊,这种家庭应酬是难免的,她却坚持不酗酒,心志坚定。”
“夫、小姐每天六点起床,锻炼一小时后吃早饭。”
乔西:“自律。”
卡尔没把她的锻炼项目说得特别明白,接着往下说:“然后进行珠宝观赏、查看衣饰。”
看电视剧他说是话剧欣赏。
抽他巴掌是手部加强训练。
发脾气是维持情绪稳定的发声训练。
乔西听了半天懂了又好像没懂,但还是精准提炼出她的日常:“热爱艺术、自强不息,喜欢居家不沾花惹草。”
他越说眼睛越亮。
听见他的全新解读,卡尔窒了一下,随即赞同地点头:“怎么不算呢,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你刚才说她早上喜欢喝奶昔,能教我吗。”
卡尔点头,富家少爷的一时兴起,反正又不会真的天不亮就起床给未来丈夫的”妹妹“准备早餐,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手把手教乔西打了几大壶,两人的友谊在机器的运转声中实现质的飞跃。
“对了,明天我可能会去看望达里尔,他喜欢什么样的花。”
卡尔戴着橡胶手套把弄脏的机器和杯子清洗干净,温声说:“达里尔少爷有多种花粉过敏症,我来帮你准备吧。”
乔西试喝了太多,坐在一边揉肚子,托着下巴看他:“你真能干,以后你的伴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beta。”
他问道:“你是beta吧。”
卡尔动作一顿,不爽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找beta呢。”
“beta不找beta难道还能找omega吗。”乔西下意识说道:“抱歉,冒犯到你了吧,我说话太直了向你道歉。”
卡尔微笑:“我独身主义,打算为莫顿家族服务一辈子。”
乔西真诚地说道:“那我们能当一辈子的朋友了,好开心啊。”
卡尔:……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乔西心情愉快地回到房间,哥哥康纳还要死不活地蜷在床上,他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在悼念我死去的初恋。“盯着他在肚子上摸来摸去的手,康纳大惊:“都说了O要矜持,这么快就怀孕了?”
他低眉丧眼地挤到乔西旁边:“爸妈还在跟伊莱斯谈条件,你绝对不能闹出未婚先孕的事,知道吗。”
“我这是撑的,都说了她跟别的alpha不一样。”乔西给他一个白眼,小声嘟囔:“她要是想占我便宜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你说什么。”
“没什么。”乔西凑到他耳边:“你不是才确定自己喜欢alpha吗,那天晚上在会所一有O靠近,你就往我身边钻,太丢脸了。”
他继续回忆,当天康纳醉醺醺躲进厕所,除了乌涅塔应该没接触过别的alpha。
“会所经理还是酒保?或者是伊莱斯?”乔西忧心忡忡:“要是伊莱斯还有点可能,酒保的话爸妈真的会打死你的,至于经理……你不觉得他有点老还有点秃吗。”
“够了。”康纳失魂落魄,强行转移话题:“你怎么样,见到她没有,她好不好。”
“应该睡得挺香的吧。”乔西沮丧:“我都没见到她的面,不过我今天交到一个朋友,就乌涅塔家里的管家你记得吧。”
康纳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既欣慰他们俩没见到面,又担忧弟弟的交友状况:“你不要被骂了几句乡下人就真把自己当成下等人,管家不也是佣人的一种。”
乔西:”我又不是傻子,要说丢脸,你今天才是真的丢脸,哪有你这样要钱的。“
“幸亏伊莱斯哥没有发火,你以后也是乌涅塔的哥哥,她花你点钱怎么了?她身体不好又不爱社交,花费大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你就敢说你没找别人借过钱?你只是当时刚好在她面前,她又不是故意的。”
康纳心里有愧,再加上心虚,面对弟弟的数落难得没有回嘴。
“我不管,你不能给我拖后腿,明天我给她做早餐的时候你给我打下手。”乔西说:“我们俩出去你来当司机。”
康纳“……不可能。”
他下午才决定放弃,又干了当面追债的事,正决定躲远点。
“你得给我们制造机会。”乔西一脸肃然:“我们之中一定有个人要联姻的,我是为了你牺牲,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alpha,你必须得帮我。”
“爸妈那边有什么消息你也得告诉我。”
康纳默然。
其实联姻这事儿吧,同一个对象,他也能干。
可惜岗位就一个,也没法竞争上岗,只能伤感地给弟弟当爱情保安。
第二天兄弟俩起了个大早给乌涅塔做早餐。
这让挽着袖子出现的卡尔很愕然,他全程插不上手。
康纳身材很高壮,胸肌很发达,他冷着脸像个无情的保安,轻轻一推就能让卡尔一个趔趄,顺便附送一个心不在焉的问候:“我没看见你,没事吧。”
卡尔咬牙微笑:“没事。”
乔西给所有人都做了早餐,连他都有份。
卡尔隐在厨房的一角机械地咀嚼三明治,喝着多余的奶昔,舌尖绽开的味道和他做的别无二致。
餐桌上气氛融洽。
卡尔不自觉低喃:“搞什么啊。”
真有富家少爷O上赶着给人当帮佣啊。
卡尔心中警铃大作,昨晚他意识到夫人心意坚决,不会允许他骑墙摇摆后,决心要尽快回到夫人身边。
结果半路杀出个乔西。
温柔友善地回应乔西扫过来的眼神,卡尔把剩下的食物吃完,去帮他包扎花束。
名贵的花朵只需要简单的装饰,漂亮的缎带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卡尔比划预演了半天,手都麻了才确定蝴蝶结的最终样式。
把花捧起来的时候发酸的手微微颤抖,花头蹭到别的花沾点花粉也是情有可原。
新朋友那么善良,应该不会怪他吧?
卡尔微微弯腰目送他们的车远去,暗自祈祷达里尔已经醒来并且有好好吃饭。
拜托了,发脾气的时候一定要有点劲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