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梅林相邀
    幽若由外间的仆妇指引,款步踏进了曦梧院,朱嬷嬷并未退下,身为内府总管事,妾室院里有访客,她自有理由陪侍在侧。

    门帘轻轻掀起,幽若身着一袭清雅端庄的裙裳,与那日相见的装束大相径庭,恍若两人。

    迈步进来,明眸含笑,未及开口说话先福了一礼,柔声道:“幽若不揣冒昧,未递拜帖便唐突来访,还望小夫人海涵。”

    江阮宁正愁如何见她一面呢,她却正好出现了。

    哪里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倒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笑道:

    “幽若姑娘快别这么说,就在刚刚我还在念着姑娘的名字呢。竟是这样的巧,眨眼的功夫姑娘就在我眼前了。快请坐,雪怜,快上茶来。”

    幽若举止端庄,没有丝毫风尘之气,更不见半点自卑之态,落落大方地落座于江阮宁身侧,随身的婢女适时地将带来的锦盒奉上。

    幽若接过递到江阮宁身前的几案上,声音柔和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意:“昨日小夫人有一件东西落在了幽若处,幽若看着显非凡品,故而今日特意亲自送还给小夫人。小夫人可瞧瞧有无损坏。”

    幽若说话间,那双美丽的眸子一瞬不曾离开江阮宁的脸,语气却再自然不过。

    江阮宁似乎明白了幽若此翻来的目的,原来昨夜安王已洞悉了她还有未说完的要紧话,所以幽若今日才贸然造访侯府。

    江阮宁收敛思绪,面露欣喜地拿过锦盒,开了盒盖一看,果然是昨日她遗落在邀月楼的那条金丝织锦的披帛。

    不禁感叹欢愉地道:“唉,真是要感谢幽若姑娘。我方才正是因为这条披帛而难过呢。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幽若姑娘如此有心,竟亲自送还给我。说起来这披帛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用的时日最久,所以难免不舍罢了。阮宁再次多谢幽若姑娘。”

    幽若慌忙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道:“小夫人莫要折煞了幽若才好。举手之劳,不必如此的。”

    江阮宁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静候幽若下文。

    果然,幽若继续说道:“幽若见那披帛之上绣着朵朵梅花,针法细腻,别有一番风味,想来小夫人对梅花定是偏爱有加。此刻正值梅花烂漫之时,京郊之外的梅林更是风光旖旎,别有一番雅致。不知小夫人可曾去过那片梅林?”

    如此闲话,正如闺中密友之间常会聊起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嬷嬷悄悄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了。

    可是雪怜依然在侧,江阮宁依然不能不防。

    遂笑笑道:“我初回上京,尚不知这附近还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去处。幽若姑娘所说的梅林,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不如改日咱们同去,赏梅踏雪,定别有一番乐趣。”

    雪怜低顺着眉眼,恭敬的送上精致的果点,又动作轻巧地侍立在一侧。

    幽若与江阮宁四目相对,两双各具风情的明眸定定相汇,不用多言,却早已贯通。

    “小夫人有此雅兴,幽若定当相陪。三日后那梅林将会办一场赏梅宴,上京中一些贵女公子都会前去赏玩。届时幽若在赏梅宴静候小夫人。”

    江阮宁闻言心中微微一怔,她已知幽若今日此行的真正用意——定是知晓了自己欲私下会见安王的心思。

    可是赏梅宴那样人多眼杂的场合,想要确保谈话不被旁人听去,实在有些许风险。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幽若的巧妙安排,遂轻轻颔首。

    这时幽若悠然起身,笑道:“幽若在外逗留已久,恐怕要先回去了,多谢小夫人今日的盛情相待,幽若就此别过。”

    江阮宁随即起身,好生相送至门口,见她款款离去,才心事如潮地回屋去。

    “这位幽若姑娘谈吐大方,举止也得体,倒不像是从邀月楼出来的姑娘呢。还特意给姨娘送回东西来,通身气度毫无市井女子的矫揉造作。”

    雪怜将那皮帛收好,不禁夸赞道。

    江阮宁略作沉思,才说:“幽若姑娘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知音,此后我会多与她走动。你去前面告诉门房的小厮们,就说以后幽若姑娘来找我不必再通报,直接过来即可。”

    雪怜收拾东西的手不由一顿。

    按常理,妾室私自会客已是逾矩。

    而今江阮宁竟说往后幽若来访连通报都可免去,这无疑是更加悖逆了府中的规矩。

    可如今阮姨娘是侯府上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她的要求谁又敢轻易忤逆。

    于是雪怜很是恭敬的回了个是,便退下了。

    江阮宁怎会不知这小丫头短暂迟疑的心思,她却不以为意。

    裴坼不是煞费苦心的给了她一个宠妾的面貌示人吗?那她就将这个备受宠爱的妾室,演绎得分毫不差,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对了,雪怜你去看看小库房里的缎子有没有月色的,拿去绣庄赶出一套适合赏梅穿的衣裳,还有鞋子也要配得上的才行。”

    江阮宁靠在贵妃椅上,闲闲的绕着胸前垂落下的一缕青丝,语调悠然的道:“幽若说那一日去的都是些上京中有头脸的贵女们,我可不能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言罢,内室随即传来雪怜清脆的应答之声。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门帘一掀开,多日不见的春桃闪身出现在眼前。

    江阮宁心中猛地一颤,旋即站起身,紧握住春桃肉乎乎的爪子,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欣喜的道:“你,她们放你回来了?”

    春桃激动得想哭,使劲儿地点头,嘴巴一瘪就要哭。

    “好了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她们没有为难你吧?”江阮宁担心坏了,上下仔细打量她有没有挨欺负,或者受过伤的痕迹。

    可棉衣之下,除了肉肉见涨,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变化。

    春桃点头又摇头,最后压下根本挤不出来的泪珠子,凑近她说:“放心,她们只是把我送去别院训导了几日,主要就是怎么做一个得体的奴婢,并没有为难我。而且还好吃好喝的养着,日子倒也还算安逸。不过这几天我却听说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言及此处,春桃的神色忽而变得凝重,急切地追问道:“对了,你还没见过安王梁璟铄吧?”

    江阮宁眉宇间拧起一抹不解,悄声回:“见过了啊。”

    春桃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声音里的急切更甚:“那你还没跟他说你的身世吧?”

    江阮宁隐约觉察出了她的担忧,摇头道:“还没有机会来得及说。”

    春桃一听,顿时如释重负,轻抚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也是你命不该绝。”

    江阮宁急了,拉住她咬牙低声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快点行不行?是存心急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