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
单达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一回神才发现虞无疾已经进了门,他连忙追进去,嘴却没停下,“陆家怎么会和商路扯上关系?虽说陆家铺子里的确有些稀罕东西,可哪家叫得出名的商户没有这些?陆姑娘心思再深,那可是北上啊。”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越快的回忆,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塞外三十六族,那可个个都穷凶极恶,自从十年前被逼反叛后,这些年他们看见大周的商队和军队就群起攻之,根本不留活口,那条路上死了多少人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走出去那么远?”
他边说边摇头,满脸抗拒:“她不可能北上,那些货一定是南下得来的,或者是从别人手里买的……”
“还没确定是她。”
虞无疾打断他,抬脚进了正堂,重新将信拿过来,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迟迟不肯挪开。
陆英……
“消息压下去,底下的人都撤回来,”他将信放在灯烛上点燃,语气不辨喜怒,“由你和窦先生亲自带着府卫去查,半分风声都不许走漏。”
单达瞬间明白过来:“主子是担心会有人对陆姑娘下手……”
“陆大姑娘那么聪明,哪用得着我操心?”
他随手将点燃的信丢在茶盏里,眉眼冷漠,“只是不想朝中那群蠹虫,再生事端。”
他说的是朝中的宗亲贵胄,十五年前,新帝刚登基的时候,他们便为了谋利,劝说皇帝关了海禁,自此舶来品便被他们牢牢掌控,这些年借此敛财无数。
而这条足以和海运争锋的商路,势必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会想尽办法来阻挠。
可这条商路的意义却不止在于行商牟利,大周邦交,纵横捭阖,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这条商路虞无疾是一定要让它打通的。
“属下明白。”
单达转身要走,却再次被虞无疾喊住。
他摸了下袖子里那染血的布条,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气头上,却还是把这东西带了出来,触碰着那潮湿黏腻的血迹,他声音低沉下去,“立刻遣人北上,守住丰州入口,若是当真瞧见她,别让她出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单达看着他欲言又止,商路上的事虽然明面上是虞无疾在查,可关乎到宗亲贵胄的利益,那些人绝对不会干等着,他能想到,丰州作为出关最安全的路,那里此时是什么模样。
必定是天罗地网,暗探密布,陆英一旦出现,必定会被盯上。
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如果商路的幕后神秘人真的是陆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他们要想方设法帮陆英尽快打通那条商路,可如此一来,就少不了要和对方有交集,偏偏陆英……
“那陆姑娘这么费尽心思的算计,想和她和解,怕是得……”
“你去吧。”
虞无疾开口打断,没让他说完。
单达识趣地闭了嘴,转身出了门,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虞无疾才转身遥遥看向陆家方向,陆英……
陆英侧头咳了一声,那咳嗽忽如其来,却极其剧烈,她竭力忍耐,可还是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瞬间白了脸,再没敢动弹分毫。
日升连忙扶住她,轻轻给她顺着后背:“姑娘,小心些。”
陆英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刚缓过气来就抬眼看向车窗:“到哪里了?”
“已经到了冀州境内,按照以往的规矩,咱们要在冀州盘桓些日子,之后先绕路并州换了商引文牒,再到幽州换了身份,之后经由丰州,扮做胡商出关。”
陆英抿了下唇,连换几次身份,想要查到她身上是很难的。
过去那几年也从未出过事,可这次她心里却很不安,她太清楚那条商路会引来什么麻烦了,不得不谨慎。
“那条路走得够久了……这次换条路,咱们不在冀州盘桓了,去兖州,绕路代郡,在凉州出关,再从关外绕路北上。”
“姑娘三思,关外不是关内,外头很不太平。”
日升开口劝阻,她不是不相信陆英的判断,出门在外,未雨绸缪很多时候都能保命,只是如此一来,路上的颠簸更重,陆英这样的身体,受得了吗?
再说,在凉州出关的话,万一遭遇了马匪呢?
她目光不自觉落在陆英脸上,她们离开青州已经好几天了,虽然路上一直尽心竭力地伺候,走得也比往日慢很多,可陆英的脸色还是一天比一天难看下去。
此时她那么靠在车厢上,憔悴得仿佛风一大就能把人吹散一样。
她实在是怕这么折腾,会出事。
“关外的情况看看才知道,至于我的身体……”
陆英似是看出了她的忧虑,低咳一声才再次开口,“反正我们也要配合周王两家的时间,到了代郡再休养几日就是,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放心吧。”
日升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叹了口气,下去传话。
陆英靠在了车厢上,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刚好瞧见一道高大的影子路过,竟颇有些眼熟,慌乱涌上来,她下意识侧头躲闪,肩头却传来一阵剧痛,是牵扯到了伤口。
她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思绪倒是清明起来。
真是糊涂了,虞无疾怎么可能会来冀州?凑巧遇见个身形相似的人而已……
她又看了一眼,那人还在车外徘徊,除却身形,却已经半分都瞧不出哪里和虞无疾相似了。
果然是想多了。
她慢慢靠在车厢上,伤口还在疼,身上忽冷忽热,她合上眼睛,意思混沌下去。
日升传了话回来复命,一钻进马车就见她这幅样子,还以为她睡着了,连忙给她盖了张毯子,可动作间却碰到了她的手,那灼热的温度瞬间惊得她变了脸——
“快来人,大夫,姑娘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