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嫌隙
    她又坐了回去,唯恐自己这一离席,椅子上的血迹就被两人看见。

    见她举动异常,虞无疾抬眼看了过来:“怎么了?”

    陆英摇摇头,硬着头皮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些菜:“没事。”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要洞悉人心一样,看得陆英头皮发麻,好在他并没有追问,只是将她刚才夹过的菜换到了她手边。

    陆英道了谢,闷头吃了两口,腹部的坠痛却逐渐剧烈起来。

    许是年幼时候吃过苦,又加上后来受伤,身体亏损的厉害,她月事便不怎么准,马车上常年备着衣裳和月事带,可千防万防也没防到,它会选了这么个刁钻的时机。

    怪不得今早起来浑身酸痛,她竟没往这方面想。

    她抿紧了唇,默默忍着小腹越演越烈的坠痛,额头却不自觉渗出了豆大的冷汗,指尖也跟着颤了起来,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她索性不再吃菜,拿了勺子装模作样地喝。

    可勺柄却总是会撞上碗沿,在寂静的餐桌上十分刺耳。

    “……抱歉。”

    她低语一声,有些进退两难,走是不能走了,可留下的话,她没办法吃饭,就这么干坐着又未免太过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走?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虞无疾忽然放下筷子:“天色不早了,回吧。”

    单达啃鱼头正啃得起劲,闻言张了张嘴,正想说一句请他先走,可话还没等出口,就被虞无疾拎着衣领提了起来,生生拖走了。

    远远的还有声音传过来:“主子,我还没吃饱。”

    “回去再吃。”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陆英伏在桌子上,回头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这才松了口气,杯盏一摔,将下人唤了过来,可这是正堂,大都是陆父的人,她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出丑,便只让下人去她住的拨云居喊了她常用的丫头来。

    只是她与陆父相看两相厌,居所离得便有些远,陆英只觉度日如年,咬牙忍了又忍,也没等到人来,反倒是眼前黑了下去,她指尖紧紧抠着桌面,试图维持清醒,可意识还是一点点模糊。

    身上忽然多了道阴影,她以为是自家丫鬟终于来了,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一抬眸却是虞无疾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少师怎么回来了?”

    虞无疾眉头拧得死紧,瞧着心情不大好。

    他这幅样子,其实有些吓人,陆英抠着桌面,勉强坐了起来,心思刚要往坏了想,一件外袍忽然披在了她身上,男人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陆英心里一慌,下意识挣扎了起来:“别动我……”

    “挡住了,没事。”

    短短几个字,轰得陆英头晕脑胀,他知道……

    也是,虞无疾年近而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压下心里的难堪,挂上了一层客气疏离的假面:“……多谢,回头我让人做件新衣裳给你。”

    虞无疾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将她坐过的软垫也包进了衣服里,半分痕迹都没留下。

    “怎么会这么厉害?”

    虞无疾见她昏昏沉沉的,随口开了个话头,陆英摇摇头:“有人是这样的……”

    她不想多说,虞无疾也不好追问,只能加快脚步,半路上就遇见了赶过来的拨云居的丫头,两人似是想将陆英接过去,但被虞无疾的眼神看得不敢动弹。

    “去请个大夫,再请阿姐过来。”

    丫鬟连忙去了,陆英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请母亲做什么?”

    “你这幅样子,做母亲的不该来照料吗?”

    陆英欲言又止,看着他的神情十分复杂,片刻后才极低地说了一句:“不用麻烦了……”

    虞无疾当作没听见,一路将她送进了拨云居,他不好进陆英的内室,便将人放在了外间的软塌上,随即倒了盏热茶过来。

    “喝一些。”

    陆英抖着手接过来,眼神有些奇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这么细致的人,可事实却是他很熟练,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调教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有姐妹的。”

    虞无疾想起了什么,“我年幼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瞧见长姐洗的衣裳都是血水,还以为她受了伤,咋呼的半个村子都知道……”

    他龇了下牙,带着一点不堪回首,“我娘和长姐追着我打了半个时辰,还好沈家阿姐把我藏了起来。”

    这个沈家阿姐,指的就是陆夫人了,陆英这才知道两人的交情是从何而来。

    只是想到那副被追着打的场景……

    她抿了下嘴角,没打算笑的,却有些忍不住。

    “想笑就笑吧,”虞无疾也不在意,在椅子上坐下来,姿态十分随意,“谁年幼时候还没做过几件混账事?”

    陆英还是出于礼数克制住了,心情却莫名的好,连带方才被看见丑态的尴尬窘迫都消失了。

    只是这份自在没持续多久,就被匆匆赶来的陆夫人打破了。

    她看着陆英那因为喝了热茶而有些缓解的脸色,轻轻松了口气:“是哪里不舒服?我听说险些晕过去?”

    陆英看了虞无疾一眼,对方识趣地出了门,她这才低声开口:“我月事不调,偶尔会这样的。”

    陆夫人却没了言语,陆英觉得她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英儿,”陆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抓住了陆英的手,“母亲知道你是看不惯我对承业好,可我也是为了让你以后有个依仗,你不该用这种法子……”

    陆英迟钝地转了下眼睛:“什么?”

    陆夫人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母亲不是怪你,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月事何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下次莫要再拿这种事逼母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