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什么家访?什么活动?”

    “顾名思义,先生要去我们家里?”

    先生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书院的先生可以随便在教学期间去学子府上拜访的吗?

    “啊啊,怎么办,我一直告诉家里我在书院学得很不错,现在先生去拜访岂不是暴露了,不要啊!”

    “难怪这几日先生总是看着我们,还有前几日那什么鬼调查问卷,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真是狡猾!”

    左丘栾在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一惊,怎么办,回家温书的事情还没有和先生说,万一先生去了和娘亲说起这件事,岂不是很尴尬,左丘栾光想一想都觉得脚趾抠地。

    对了,他还在卷子上写着不想科举想回家帮阿父经商,啊!要死了!

    人群中慌乱不断,说话声高低起伏,嘈嘈杂杂。

    林清和给了学子们一阵消化时间,待人群中的骚动小了不少之后,随即开口:“诸位学子不用担心,这次家访只是一个简单的拜访活动,主要就是聊聊诸位学子在青山书院的日常生活,家远的学生到时候会由先生一起跟随回乡,每一个学子都不会落下,大家请放心。”

    着实坏心眼了林清和,日常生活可不就是课业加平时表现,还不用担心,是个学生都会担心先生会和自家长辈谈论自己的话题吧。

    看着眼前面露不安的学子,林清和的心情十分不错,就让来自现代教育活动之一给古代学子们一点小震撼,提前领略未来平行时空的教育模式。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放在现代还是念初高中的年纪,整日不好好念书,四处闲逛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林清和留心观察着书院的学子,发现大部分的学子都是这副模样,只有少数学子认真学习。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下场考举人了,吃了那么多学习的苦,怎么这帮学生看起来这么自由散漫,居然可以不好好学习,学了还没找到方法,进度太慢,居然只是刚到秀才,林清和对可以悠闲学习的学子表示嫉妒。

    欣赏够了学子们慌乱的表情,林清和才让学子们解散回去继续学习。

    每一个学子离开的背影都写满了沧桑。

    “林院长,你可真是个妙人。”柏季同摇着手里折扇,揶揄林清和。

    “柏先生难道不觉得学生们的反应看起来很有趣吗,而且未来几日学子们肯定能把心思都放在课业上,不敢有丝毫松懈。”林清和挑眉一笑,“这样一来先生们就不用忧虑讲学时的突发小状况了。”

    胡宋明哈哈大笑,“柏兄说得对,院长妙人也。”

    “是极是极。”刘野抚着胡子应和。

    “什么妙人,先生你们对院长的认识还是不足啊。”林槐夏哼哼,“我兄长只是觉得他这个年纪都日学夜学下场考举人了,这些学子还有时间可以玩闹,心里不平衡罢了。”

    “看破不说破啊,副院长,而且他们现在不是正好的进学时光吗?”林清和眼神清亮,语气坦坦荡荡,“家访活动先生什么时候出发,我打算现在就出发,有个学子家就在定江县内西市那边,家里行商,马车过去大约一刻就到了。”

    不错,林清和去的正是左丘栾的家里,那个说要回家帮阿父经商的小少爷,左丘栾。

    “我们也打算从县内的学生先开始,然后轮到镇子和村子的学生。”白相快言快语,有问必答。

    “诸君共勉,愿我们都有一个好的开头。”

    几人相视而笑,各自从院前离去准备出发。

    林清和并没有坐马车,将马车让给了去更远地方的林槐夏,家人在一块工作不好的地方就是交通工具都不够。

    马车轱辘辘,蹄声清脆,离林清和越来越远,林清和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在街上行走,路过李大夫的药庐时,还和正在问诊的李大夫打了声招呼。

    初夏的微风徐徐,林清和的视线散落在街上四处行走兜售的商贩,巷子角落摆摊卖的百姓,思绪游走。

    今天晚上应该回去给小师弟回信了,再不回信,小师弟的第二封信应该马上又来了,正好可以跟他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再随信去一张调查问卷,就可以了吧……

    “滚,不把占地税交出来就不能在这里摆摊!”男子狠厉的话语伴随着重物倒塌的声音引人注目。

    林清和四处游弋的目光直接聚焦在左前方的凶神恶煞的几位衙役身上,转而滑落在地上无助捡起货物的佝偻背影。

    街上的行人远远避开这场灾难,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只敢远远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围观。

    “又出了一个新的税,这要怎么活啊?”

    “是啊,自从女帝走后,收的税越来越多了。”

    “老汉也是可怜,撞在枪头上了。”

    女帝的离世让世家狂喜,他们已经被压制得太久了,长久的蛰伏使得他们小心翼翼地联系那些心志不坚定地朝廷官员,细水长流隐晦地作案。

    女帝刚开始逝世时,世家大族和朝廷党争还没有那么明显,新帝还能压制,随着时间的流逝,新帝力有不逮,朝廷新旧势力交错争锋,世家大族也掺了一脚进去,局势越发晦暗不明,连发出去的诏书也无法落实,以至于滋生出了许多连皇帝本人也不知道的苛捐杂税。

    “交不出来?”领头的衙役身材高大眼神一冷,抬脚踏在那只因劳作而粗糙不堪的黄黑色大手上。

    “啊!”嗓音嘶哑粗粝。

    “交不出来要么拿货物抵税要么进牢狱让亲人来赎回去!”说罢,衙役头子脚下还狠狠地来回碾了碾那老汉的手,脸上尽是令人寒战的笑容,准备抢走老汉的货物。

    “啊啊……官……官爷……饶……饶了我吧……啊……”

    老汉痛苦沙哑的哭喊,耳边萦绕着行人不忍的私语,林清和再次感受到身处不同时代的巨大落差。

    “住手!”林清和跨步上前,直接抓住衙役扬起的手,口气微沉,“他的占地税是多少,我来给,不要为难这位老人家。”

    林清和弯下身准备扶起头发花白的老汉,见衙役头子的脚还不移开,抬头目光幽深的直视衙役头子,“还不移脚吗?”

    衙役头子的目光被林清和的眼神烫到,立马移开了脚,嘴上依旧逞狠:“一两银子管一个月的占地税。”

    众人听见那衙役头子的话都惊呆了,一两银子都够普通百姓家五六口人三个月的开销了,什么占地税这么贵,以后还能不能再西市的地界上摆摊,兜售货物了。

    这衙役头子该不会是讹人公子的钱财才故意说这么多的?

    林清和没理会衙役头子的阴沉凶狠的脸色,先把老汉扶起,又把掉落在各地的货物山珍菌子,野鸡干等捡起,放入老汉的框内,才直视那衙役头子,“敢问这位衙役,什么时候新增了占地税,何时在县衙外墙上的公告处张贴,是否有让人宣传三日?”

    此话一出,衙役头子的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了,“你就说,这占地税交还是不交?”

    啧!碰上了个硬茬子,看来不得不动手打一顿,杀鸡儆猴,才能让西市的商户小贩们安分上交税款。衙役头子松松指骨,看林清和的反应如何,再一招制敌。

    衙役头子的话令老汉瑟瑟发抖,嘴唇嗫嚅:“公子……要不还是算了……货物与他们便是了。”

    林清和拍拍老汉的手,安抚老人,神情平稳,“没事,放心,事情结束后老丈您先去药庐看看手,不要耽搁了伤势。”

    继而转向衙役头子,质问出声,“这位衙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先回答清楚这个税目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如果有,别说是一两了,十两我也出了。”

    衙役头子身旁的两位衙役刚要出来就被衙役头子挡住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口气鄙夷,“你是什么身份,还需要我给你解释?赶紧上交占地税,现在已经不是一两银子了,是五两银子!”

    明晃晃直说,老子我就是在胡乱收税,根本就没有占地税,就是编个名头朝你要钱。

    “嘶,这根本就是欺负人。”

    “去告官!”

    “没用的,之前有人去了,县令包庇他。”

    “可女帝……”

    ……

    林清和简直要被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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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沉声说道:“我是什么身份?告诉你,老子是举人!朝廷出了什么诏书我一个人难道不比你一个小小的衙役头子清楚吗?”

    衙役头子听到林清和说自己是举人的时候,腿脚一软,举人,居然是举人,怎么会碰上举人,那些书生根本不会有人来满是铜臭味的西市,平时就算来也是几个穷酸的学子买便宜的黄纸回去练字用。

    说不定这人是随口诓他的,衙役头子仔细打量林清和身上的服饰,一身料子极好的书生长袍,林清和穿得风流写意,手指纤长有力,指腹指节处略带薄茧,看着就是常年用笔之人,书生意气。

    衙役头子还不死心,眼神死死盯着林清和上下,想要找出破绽,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青山书院院长之子,春闱失利三次的那个林清和。”

    “是他!最近几日还在听说他的传闻,没想到本人是如此人物!”

    “那个废物?谁传的谣?这不可能是废物。”

    “他十六岁就成为举人了,有些人一生也做不到,就算春闱失利多少次也比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强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呵呵……”

    衙役头子脸刷地白了,口中不住的道歉,“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举人老爷,该死该死。”说着就伸手扇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毫不留情,脸没拍几下就高高肿起。

    身旁的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衙役头子连声喝道:“还不快点对举人老爷道歉,小心你们的小命不保!”

    这就不得不要提大光王朝对已经有功名的读书人十分优待,秀才及以上可以见官不跪,举人功名同县令之位,也就是说你有举人功名你就可以做县令了,平时与县令相交也可直接以读书人前后辈相称。

    区区一个衙役头子还没有本事欺压到举人身上,若是有举人朝衙役直接亮明身份,衙役头子还得恭恭敬敬请人喝茶,喊人举人老爷。

    一群衙役在街上啪啪打自己的脸,县衙的脸都被丢光了。

    林清和深感封建时代的悲哀,叫停了衙役们的自虐行为,作为惩罚也只是让他们去青山书院抄上三遍大光律。

    “谢谢举人老爷,要不您老汉今天还不知有没有命回去。”老汉红着眼眶向林清和道谢,“若是女帝在位就好了,就不会……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了……”

    “不必言谢,伤势要紧,前方不远处便是药庐,这银子你拿着,快去看病,在下还有要事就不能陪同老丈一块就医。”

    林清和目送老汉背着货物走远,继续走向左丘栾的家,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是出门的轻松惬意,胸中不断翻滚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要身处这个时代,无论做什么事情,从事什么行业,都会带着束缚前行,根本无法摆脱。这也让林清和想要改变的决心愈发坚定。

    没有在路上耽搁,很快地,林清和便走到了左丘栾的府上,门口和其他家不同,并没有摆上两只石狮子,而是摆上了两只乌龟,风水上讲究避免煞气进门,保佑府内人家长寿安康。

    看来左丘栾的家中还有爷爷奶奶在,大光的长寿的老人并不多见,许多老人基本在六七十岁左右就去世了,因此,家中有老人在的人家门口都会摆放两只石乌龟。

    “扣扣。”林清和叩响朱红漆雕花大门。

    门开后是一位圆脸小门童,和蔼的与小门童说明来意后,就坐在门房内等待。

    果然还是做生意赚钱,等待传唤的门房设计的这么宽敞舒适,还备有茶点,精心又周到,让人挑不出差错,不愧是生意人,八面玲珑,小小的一个待客门房就可窥见其中一二。

    听侍女通报青山书院的先生来了,左丘栾的娘亲并未感到意外,她猜想应该是先生不想儿子离开青山书院才来府上进行劝说。

    左母放下修剪花枝的铰刀,旁边的侍女就机灵的拿起搭在白瓷盆边上的棉布为左母小心柔和的擦拭双手。

    “既然是栾儿的先生,就让这位林先生去正厅,小心伺候。”左母垂下眼帘,口吻冷淡。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