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伤处的位置特殊,谢云璋起初才没打算留下。
可她对待自己实在太过心软,明知膏药有益,却还是下不去手。谢云璋掀开车帘入内。
扶春正抱腿环坐在角落,见到他来,目中流露出一片怯生生的神情,“大表兄。”
她唤他,双眉颦蹙,“还请轻一些。”她很怕疼。
谢云璋从抽匣内取来干净的手巾,仔细擦过手后,隔着衣裳扶起她的左腿,轻而缓地帮助她将小腿放平。
脚部一开始放在扶春身旁的座位上,位置太低了些,不便于谢云璋涂抹药膏。
谢云璋抬眸望了眼扶春,本想问过她的意思后再行事,但她似乎因为过分害怕,把头侧到一边去,且紧紧闭上了眼。
女子紧咬下唇,微露贝齿,一副随人俯仰、任人宰割的模样。
谢云璋神色稍有动容,他探出手去,扶在她的脚跟处,往上轻抬。同时谢云璋往中间的位置移动,她的脚旋即落于他的膝盖上方、压在他的腿上。
因紧张,扶春的脚背微微隆起,足弓亦跟着紧绷。
足面白皙洁净,宛若银月清辉之下纯净的霜色。
而脚踝侧缘及脚跟处,因伤筋动骨留下一块淡淡的乌紫色。
谢云璋拨开瓶塞,倒出白瓷瓶子里的黑青色药膏,合于掌心揉搓,如此反复三次,才去握住她的脚。
留于掌心的药膏先在脚部的表面涂抹,黑青色覆上她白而细腻的足面,观感反差极大。
然后谢云璋的手指一点一点,逐渐用力地按揉。
扶春吃痛,呼出一声,下意识的就要收起自己的脚。
谢云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想要将她的脚拉回来,但想到她的伤处正是在此,故而很快松开手,转而捉住了她的小腿。
“且忍一忍。”谢云璋安慰她,教她放松身体。
扶春忍痛颔首。
谢云璋继续动作。
若不是他另一只手扣住了扶春的小腿,不令扶春乱动,只按三五下,扶春便会强行挣脱。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药效揉出,车厢内萦绕着酸而苦涩的气味,扶春几乎蜷缩起身体,而她的一只脚尚在谢云璋的掌中。
谢云璋往旁边轻扫过去,看到扶春散落的罗袜,俯身捡起,先将其打理齐整,抚平褶皱,再为她穿起罗袜,最后拿起她的绣鞋。
思量一番,谢云璋把鞋子放到扶春的身旁。虽已至此,但还是要留有三分循常习故之心,且让她自己穿起罢。
扶春慢慢挨过痛楚,泪珠凝结在她的眼角,听到谢云璋说,已经抹全了药膏,她一下松了口气。
足部仍在隐隐作痛,扶春向谢云璋敬言感谢,多谢他肯出手再帮她一帮。
谢云璋敛眸未语。
见扶春小心翼翼抬起脚,穿上绣鞋,在裙摆遮住绣鞋、遮住她的脚之前,他分明看到鞋面上绣有的是一对鹣鹣。
雌雄并翼而飞,寓意生生不离。他的眼底浓墨萦回。
*
简单处理过扶春脚腕处的崴伤,马车不久后也在谢府门前停住。
扶春迟疑着,崴了的那只脚依然有刺痛感,她该怎样走下马车,又该怎样回到院中去?
让她一瘸一拐,一蹦一跳地回去,其实也不是不可,可谢云璋在此,扶春绝无可能做出这等滑稽招笑的举动。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云璋,扶春好不可怜地说道:“大表兄,我如今受了伤,一个人定然是回不去了。”
谢云璋本也没打算放任她不管,隔着车帘召来侍人,与其吩咐两句。
侍人领命而去
“还在疼?”谢云璋关切询问。
扶春轻轻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大表兄给我按过以后好了很多。”想必是药膏发挥了药效。
“近日就莫要再多走动。”谢云璋好心叮嘱。扶春却陡然沉默,不过多久,她略带探究地望向谢云璋,“大表兄,你总不会日后都不想见我了吧?”
谢云璋闻声,朝她望来,“何以如此说?”
扶春有理有据说道:“大表兄不让我多走动,我自然不敢再来表兄面前。”
胡言乱语。
他何时说过不让她过来?体贴她脚伤严重,希望她好好养伤,他才会说这些。
谢云璋笑,“就算我有这样说,表妹也一定会听话么?”
一定不会。
探明谢云璋的意思,扶春更觉得轻松起来。“大表兄果真是世上顶好的君子。”
顿了下,扶春稍后又道:“金乌坠落之前,我可否再去表兄的院中小坐片刻?”
谢云璋听到“君子”二字,意味不明地睇望于她。而后再听到扶春余下来的话,谢云璋的视线下移,“等你不疼了,再去我院中做客可好。”
不好。
然而没等扶春再说什么,马车外头传来了声音。男子语声疑惑,“这不是长兄的车吗?”
实在耳熟。
扶春心里扑通一下,顷刻掀开眼帘向谢云璋望去。
不知为何,谢云璋也在听到谢三郎声音的这一瞬,朝她看来。
目光凝着她,面上神态相比先前更为和煦,唯独眼中一点寒星显露出他的疑忌。
蓦然相视相望,仿佛心有灵犀,可扶春却没有感到分毫轻松。
“可是长兄在内?”虽有她人跟在身侧,但谢从璟仔细考量过后,还是不敢忘记兄友弟恭的本分,向谢云璋问好。
谢云璋应了一声。
“上次长兄给我的文籍,我连夜看过后颇觉受益良多,多谢长兄。”谢从璟又道:“今日出门时刚好路过宝斋阁,其中新进了一方端砚,石质绝佳,特意买来献给长兄,望长兄一顾。”
说话间,谢从璟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提过锦匣,意欲将其递出。
他不知谢云璋是刚出门,还是才回来,长兄不曾邀请,他也不敢贸然踏上马车。
车厢内,扶春神情紧张。
此刻谢从璟在外不假,但谢云璋紧望于她也是真。
种种关联在一起,不得不令扶春想到,当日在谢云璋的书房中发现的那一点白玉碎片。
那天扶春离开朝晖院后,就将那块碎片投入了廊桥之下的清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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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任其被流水卷动带走,总归此物绝不能久留在她身上。
谢云璋不知在想什么,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完全晾着站在马车外恭敬等候的谢从璟。
甚至在这期间,他自若如常地问她,“可还想去我院中做客?”
他竟然……他竟然没有收敛半分音量!车厢之外的人亦能听见,扶春仓促间感到惊愕,不懂谢云璋为何如此。
愣怔过后,扶春压根不敢抬眸,一则她怕谢云璋继续追问;二则谢从璟在外,但凡觉察有异,向谢云璋问明,扶春很快便会暴露。
在她的计划中,若要坦露全部,一定是她主动,而非旁人推动。所以此刻的情形不在扶春的预料中,她尤觉忐忑。
至少现在扶春根本没想好,当谢云璋知晓,她是他从弟的未婚娘子,她该如何应对谢云璋?
企盼?求怜?
她隐瞒所有与他交心交好,她在欺诈,纵然乞求怜悯,可谢云璋又缘何会宽宥她?
扶春的心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谢云璋压低眉眼,静静凝望。
他是故意的,故意想看她是如何“在意”谢三郎。
车厢外。
谢从璟驻足许久,举着装有端砚的锦匣,两手发酸,尤其听到谢云璋似乎说话。
谢从璟不禁疑心,车厢内除了谢云璋还有谁在?
也不怪他好奇,就算是家中手足,也嫌少有能与长兄共乘一车者。年幼时从弟从妹们天真无邪,敬重长兄,以与长兄同乘为荣。
再长大些,便只剩下二兄知珩能得长兄青眼,偶尔能坐上长兄出入宫闱的马车。
“长兄若是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叨扰,只是这方端砚,还望长兄收下。”谢从璟再度说道。
与此一起的,还有他身边那名女子的应和,“是啊,三表兄是用心选了这方砚台,在宝斋阁时我亦瞧过,那真真是上等的烟墨,流云般的……”
谢从璟横去冷眼,对她擅自出声感到不满。
因其视线冷厉,更以唇形告知她,不要再继续说话,孟玉茵这才住口。
她没觉得自己此举有不妥,今日真是碰巧,遇上朝晖院那位,孟玉茵只是想借谢三郎的关系,也将那位唤作“表兄”罢了。
因隔着车厢望不到外面,扶春这时才知他们在一处。扶春困惑,他们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
屈了屈手指,百般不解。这样的神色落入谢云璋眼中,便有另外一重意思。
“三郎。”他忽然起声,惹得车厢内车厢外都交付心思过来。
扶春亦为之眼眸一颤,旋即意识到谢云璋要做何事,扶春脸上的血色缓缓消褪。
“不要。”扶春动了动唇,双目之中浮现涟涟春漪,无声地祈求谢云璋,不要揭露她的存在。
一旦显露于人前,谢三郎会知道她在勾搭他的这位怀珠韫玉的长兄,谢云璋对她仅存的三分好感也会化为乌有。
她畏怯、惊惧、提心吊胆,可谢云璋仿若未觉,探手揭开车帘一角,花色裙摆亦显露在外。
扶春紧闭上眼,彻底死心,等待将要来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