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跑操结束,姜满棠光荣负伤,在好友唐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进医务室。
赶巧不巧的,正撞上六班的那群男生。
他们下节课是体育外堂,跑操队伍一解散就一窝蜂的跑去操场打球,这几天兰阜镇热得厉害,没多久就有人遭不住炎热的温度开始胸闷气短,他们一帮讲义气的兄弟,一窝蜂都涌来了。
姜满棠从人堆里看见祁宏,眼睛霎时一亮,顾不上腿伤的疼,用胳膊肘拐一拐旁边的唐雨,向她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唐雨这才发现祁宏,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她也没什么心思关注,搀着姜满棠挤入人群,着急叫嚷:“老师,这里有人受伤了。”
医务老师先给身体不舒服的男生开了瓶葡萄糖,扎完点滴又急吼吼的来瞧姜满棠。
“怎么搞得?”
“跑操不小心摔了。”
方队排列的十分紧密,队伍前后的学生一旦有谁错拍,难免就出现跌倒或者掉鞋的事故。
姜满棠这次更惨一些,鞋子掉了不说,后面同学受惯性使然向前一扑,力气壮如牛,直接把她摁地上了。
校园后方的小路前段时间刚修缮完毕,脆弱的皮肉往水泥地一磕,立马见血。
医务老师去架子上取了生理盐水先帮她冲洗伤口,还不忘把堵在这儿的乌泱泱一群学生撵走。
唐雨不放心姜满棠,想留下陪她,眼睛都红了。
反倒是姜满棠这个受伤的人乐呵呵地:“小事小事,你回去上课吧。”
唐雨放心不下她,走得时候三步一回头,说等课间再来看她。
“好,麻烦你替我向老师请个假。”
姜满棠低头观察还在流血的伤口,没注意唐雨往旁边飞快扫了一眼。
高中的夏季校服不分男女都是短裤,说短也没太短,及膝的长度,大片肌肤暴-露在外,一旦磕碰着就很了不得。此刻姜满棠右腿膝盖以下的位置划出长长一道血口子,周边遍布污秽,处理不当很容易感染。
“有点疼,你忍一忍。”
医务老师拿着托盘过来,用棉球蘸取生理盐水,轻轻压在她伤口边缘擦拭。
姜满棠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渗入四肢百骸,她咬着下唇溢出声闷哼,抓紧椅子扶手。
听见这一声,正在输液的男生悄悄睁开眼睛,向这边看过来。
姜满棠眼皮耷拉着,睫毛不安抖动,秀眉微蹙,腮帮子鼓鼓的,努力憋着一口气,贝齿死死压着下唇。老师每用棉球摁一下,女生娇小的身板便跟着颤一下,好像一只孱弱的小动物呜呜的叫唤,可怜死了。
……可姜满棠的的确确,从小就是个忍不了一点点疼的娇气包。
想到这层,男生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老师飞快处理完伤口,取了干净的湿巾递给姜满棠:“擦擦汗。”
姜满棠皮肤天生白,晒狠了也不会变黑,顶多微微发红。
刚跑完操的热劲儿还没消退,姜满棠脑门儿前一层薄薄的空气刘海儿被汗水打湿,两腮泛着绯红,遗传了她妈妈的好基因,一张小脸吹弹可破的,完全没有青春期冒痘的尴尬。粉嘟嘟的,乍一瞧跟只水蜜桃一样,性格坦率开朗,嘴甜的很,打小就是最招人喜欢的那个。
男生稍稍动弹,椅子立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姜满棠还是没注意到他,从老师手里接过湿巾,说了声谢谢。
镜子挂在背面,姜满棠费劲巴拉地扭转身体,不期然从镜子中与男生四目相对。
后者完全没有偷瞄被当场抓住的自觉,反而更加坦荡地直视着她,下巴一挑,冷傲的讨人厌。
接收到他毫不掩饰的嫌弃,姜满棠嘴角一抽。
心想:不是冤家不聚头。
早上他们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姜满棠一惯争不过他,撂下狠话说冷战一天,结果半天没过去,二人就双双在医务室相遇了。
对视片刻,男生率先错开视线。
老师洗干净手过去帮他调节点滴速度,叮嘱他最近注意防晒,少做室外运动,小心中暑。
男生操着一把极有迷惑性的嗓音说好。
交代完毕,老师出门去卫生间。
两人无话,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仅剩悬挂在屋顶的风扇偶尔发出的轻微噪音。
姜满棠边擦汗,边从镜子里观察他,暗暗发出一声叹:展鹤哪哪儿都好,脑袋聪明,长相尤其帅,身上有股清冷书卷气,五官有棱有角的,一双眼睛锐利有锋芒,跟画卷里走出来的文雅又有风骨的书生似的,可惜性格太差了,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像是飘雪冰封的深海,真想不通祁宏是怎么跟他玩到一起的。
“有话当面说,别在肚子里骂。”
展鹤冷不丁开腔,吓姜满棠一激灵。
她心虚的眼神乱飘,嘴硬否认:“少栽赃人,我可没骂你。”
展鹤回怼:“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他懒得揭穿,她盘算坏念头的时候眼珠子提溜转,这毛病打小起就没改过。
姜满棠理亏,闷闷地憋出句对不起。
展鹤心底郁结一整个早上的怨气因为她主动服软缓和不少。
他眼神再次瞥向她的伤口,沉着脸问:“怎么回事儿?”
姜满棠后知后觉往下瞧:“跑操不小心摔的。”
展鹤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哼:“傻子,被人故意推倒了还给人找借口开脱。”
姜满棠已经习惯他噎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嗯嗯嗯,我是傻子,全世界就你最聪明。六班跟三班距离这么远,您长了一双千里眼,竟然看得清是有人恶意推搡。”
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被推开,老师回来给展鹤拔针。
姜满棠气哼哼地转身,留给他一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展鹤摁了会儿手背,等血止住了故意走到姜满棠身后,趁老师不注意揪她脸颊肉。
姜满棠拍开他的手,气成一只河豚。
白惨惨的顶灯罩着展鹤,衬得越发清俊疏朗,从窗棱中透入的日光为他增添一抹暖色,柔和了他清冽的气质。姜满棠突然有一种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讲的感觉,一时间忘记自己还在生气,屏息等待。
展鹤下颌一点,眼眸似雾般琢磨不透,语气生硬的跟命令没区别:“别跟唐雨玩。”
“……”
姜满棠怔愣一瞬,双唇紧抿,死死睇着他,彻底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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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放学,姜满棠没再跟展鹤说一句话。
展鹤最近的情绪变化非常莫名其妙,动不动就找她的茬,今早撞见她给唐雨带饭就一顿冷嘲热讽。还有,她摔伤本来是意外事件,结果他一本正经地扯什么亲眼看见唐雨推她了。
姜满棠这人最讲义气,说她还能忍,说她朋友就是不行,也不知道展鹤对唐雨哪来这么深的成见,一个大男人天天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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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过不去,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话又说回来,她交朋友是个人自由,用得着他管教吗?
简直无理取闹。
姜满棠真的不想理他了。
刚发完誓,舒琳就来敲门:“棠棠,妈妈炸了鸡块,你给展鹤送去。”
姜满棠翻身缩进被窝里,极不情愿地嚷:“太热了,不想出门。”
舒琳直接拧开门,探头进来哄说:“梅柠阿姨哪次出差没给你带礼物,她现在不在家,剩下展鹤一个人,你多多照顾他是应该的。咱们两家就住前后楼,这么一小段路,你咬咬牙就过去了。”
姜满棠从床上打了个滚,最后还是良心上过不去,不情不愿的起来换衣服。
晚间小区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老人们摇着蒲扇坐在通风口聊闲天。
姜满棠一路走过去,见到眼熟的邻居就大大方方地问候,笑容甜滋滋的,叫人看着心里敞亮。
老人们问:“这么晚了,找小鹤去呀?”
姜满棠点点头:“给他送炸鸡块。”
“真好哟。”老人家说,就这种从小养起来的友情最纯粹,也最珍贵了。
——其实还真不是。
姜满棠跟展鹤只占了认识时间长这一点,从前的关系远远算不上熟络,甚至还有过一段矛盾,导致她有很长一阵子见到展鹤就绕道走,后来因为姜满棠的发小们要么去外地读书,要么考到其它的高中,平时很难聚在一起,再加上姜满棠的父母和展鹤的妈妈关系不错,他们这才慢慢熟悉起来。
这份熟悉当然仅限于结伴上下学,姜满棠偶尔还会去给展鹤送点吃的回报梅柠阿姨的礼物,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她始终感觉自己和展鹤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玩不到一起去,这段勉强凑起来的关系早晚得散。
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哼哧哼哧爬上五楼,姜满棠平稳呼吸,叩门。
久久没听见里面有脚步声响起。
姜满棠纳闷,难不成人没在家?
又跟祁宏打球去了?
医务老师不是叮嘱他少做室外运动吗?
……算了。
总之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姜满棠一想到不用直面展鹤便觉得浑身轻松,从锡纸里精挑细选出一块洒满孜然、热气腾腾的鸡块塞进嘴里,香味儿顿时溢满口腔。她满足极了,晃了晃脑袋,准备回家向舒琳交差。
下一秒,门啪嗒一声,开了。
姜满棠咀嚼的动作蓦地停滞,一双美眸瞪得滚圆,直勾勾看着近在咫尺的腹肌,块垒分明,水珠顺着沟壑没入浴巾下方,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浅浅的水痕。
少年人身体蒸腾着沐浴后的热气,还泛着沐浴乳淡淡的花香味儿。
再往上,姜满棠的目光掠过展鹤结实但并不夸张的肌肉,然后与他对视,大脑嗡得一下炸开,冒着滚滚浓烟。
她惊慌失措地退后两步,跟电视剧里向皇帝递东西的宫女似的把碗举过头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满脑袋浆糊,刚一开口却不小心咬中舌尖,疼得直抽气,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展鹤单手撑着门框,臂膀舒展开,高个子遮住玄关处的灯光,盖下来的阴影笼罩住姜满棠,气势十分唬人。
一张俊脸冷着,将空气中浮动的暧昧因子驱散的一干二净。
他睨着面红耳赤的姜满棠以及她诡异且眼熟的动作,眉心一拧,淡讽:“大晚上的,你专门伺候我洗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