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早在叶雨繁大二下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闻家掌权人闻肖忽然下定决心，把闻凛明送到国外爱丁堡大学读书。
那天，叶雨繁印象很深刻，她抽空回了趟家。
下电梯间，刚准备用钥匙拧开门，屋内传出二道男音七吵八嚷，不分你我的争吵。
她闷声不吭地撞见了惊骇世俗的一幕。
一向情绪很稳定的闻肖，那天格外反常。高高在上站在客厅茶几处，猛然反手甩了比他高出半个头闻凛明个巴掌。
啪的一声，声响格外刺耳。
当时，叶雨繁确实被吓到了。杵在门口一动不敢动，敛着脸。
然而，这场因何而起的火，叶雨繁由心而论，曾幻想过很多原因。
只是，从没有想过是跟她大有关系。
不欢而散的闹剧结束后，闻凛明彻底离开了这个家，飞往国外奔赴学业。
他临走前，给叶雨繁发了一个莫名两可的微信。
［二十年了，叶雨繁你到底还是从来都没看透过我……］
叶雨繁：“……”
现在想想，一切有迹可循的事情，重开云雾。叶雨繁不再执迷不悟，也清楚意识到闻凛明是真喜欢过她的。
只不过，他的喜欢太过隐匿。叶雨繁总误以为把闻凛明明摆着对她的关心，理解为是家人之间的互相照看。
事已至此，她醒悟的太迟了，要不是刘女士在她考研期间，三天两头同闻肖在深更半夜中起争执。
有一次，叶雨繁实在忍不了，准备抱起书包，离开家，到自习室学习。
下到一楼的时候，刚好听到刘女士扯着尖锐嗓子喊。
“小明喜欢小繁，这件事情本就是不可控的。况且之前我过生日的时候，小明对小繁的态度早就有迹象可循。现如今也成了你的心愿，小明愿意去国外念书，他并不是在对你服软，而是你希望不要迁怒小繁。如果他不走，那走的人就会是小繁。所以，你现在的态度是要把我们娘两一起打包赶走吗？”
刘女士在撕心裂肺的哭诉，流游在荡气回肠的客厅里，一遍遍刺穿人体耳膜。
叶雨繁听完，整个心揪搓在一块，胃里又开始泛酸水。
所以事到如今，叶雨繁也不能再装着明白揣糊涂。在得知闻凛明是为保全她，才会退一步去往陌生的海外，那一刻起。
一颗愧疚的心，就此诞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慢等闻凛明归来，她欠他的，日渐渐多，简直是要还不清了。
在回闻家路上，叶雨繁一整个迷离惝恍。打心里开始惧怕这个地方，哪怕她在这里生活了，得有20年。
可是这20年里有什么开心值得留念的回忆吗？
好似真没有能拿的出手的。
下车后，叶雨繁大消费一把。在楼下水果超市买了两盒进口车厘子带上去。
再次出现在个熟悉的红木门防盗门前，叶雨繁不由的紧张起。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用钥匙，而是用手扣响门。
然而，叶雨繁彻彻底底没有想到给她开门的人是闻凛明。
在二人视线相对那一刻。
如即将破晓的迷雾势不可挡的冲破云霄，迸发的四分五裂。
叶雨繁不知道此刻，她脸上表情僵硬如一块石化的雕塑。
抽丝剥茧的苦思，依附在人的身体里。每一次的血液循环，到头都是苦不堪言的欲言又止。
闻凛明更是脸上强装淡定，在门铃敲响的那一刻，身体似乎在叫嚣冲破，忍不住的颤抖。
“进来。”闻凛明对叶雨繁说道。
紧着，闻凛明打开鞋柜，屈膝躬腰，取出她的那双小兔子拖鞋，摆放在脚前。
一贯动作无比顺畅，就好似只要是他在家。家里大门便会永远为她敞开，安安静静的等着来人回家。
一个看似简单顺手的动作，瞬间让叶雨繁心口窝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有点麻，还有点疼。
但是叶雨繁明白，自己对闻凛明这份感情多出来的不是喜欢也不是爱，而是心有愧疚。
晚上的饭，是闻肖特意聘请米其林餐厅的大厨来到家里做的。各种海鲜拼盘刺身，三两家常菜。
还有一盘热气腾腾，中国人习俗传统经常吃的水饺。
叶雨繁夹起一个水饺，蘸了醋。
放空视线时，不经意间瞥见，闻凛明一本正经的吃饭动作以及坐姿。
他真的成熟好多，不再是五年前那位锋芒刺背桀骜不驯，死抓着她不放，硬是在大学门口丝毫不留情面给她一顿训斥的公子哥。
时间真的过的很快，转眼间叶雨繁已经毕业一年有余。算是个半步踏入职场的小白女性，再回首复盘，曾经的一腔孤勇，早已物是人非。
素未谋面的这些年里，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切断了与她的联系，叶雨繁心里蛮不是滋味的，再怎么说也是做了20来年的家人。
大可不必这么无情吧……
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蜡，寡淡无味，只配填充饥饿。
有闻肖在这里撑场，叶雨繁不敢用太过直白眼光投过去看他。
闻肖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在变着法套叶雨繁话。
他问：“小繁啊，最近工作还好吧！”
天光暗淡，客厅内逐渐走向墨深色。叫人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闻凛明动作总是快人一步，他摁下墙壁的开关，瞬息之间，天光大亮，所有能看到的景物，好整以暇的待在原地。
叶雨繁咽下水饺，回答道：“谢谢叔叔关心，一切安好。”
闻肖道貌岸然的点头，转头又去试探闻凛明，“小明啊，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周再走啊？”
闻言，闻凛明继续扒着碗里的米饭，“不准备走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①
“见惯了大千世界的繁华大道，想了想，最终还是重返故土，来以表我对家乡深切思念之感。”
闻凛明玩笑一般说：“我可不想到老了之后，还要面对无法入土为安的难题。”
叶雨繁留心发现，在听到闻凛明坚定不移说出要留在江城，坐在主位的闻凛剥螃蟹壳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秒。
“那也不是不可以。”闻肖表象说的平静，在低头擦手，那眼神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甘之间掺杂了几分隐忍。
老一辈的人，心思缜密。有些话不好当着外人面，敞开天窗说亮话。
叶雨繁看出闻肖的难言之隐，很是自觉的光速吃完碗里的食物，然后悄悄的下桌。
退身隐蔽地带，可不嘛，她在这个家说白了，不就是个可丢可弃的小透明吗？
叶雨繁返回二楼，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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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房门。这间卧室她得有半年没住过。屋子窗台，地板日积月累积攒了一层隔空悬浮的灰尘。
天边已完全暗下，叶雨繁推开窗户，让自然空气流动。她探出脑袋，闭上眼睛，浅浅吸了一口空气。心中反胃之感才消渐好受些，该说不说房子隔音效果做的很好，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压根听不着楼下的交谈。
心燥之感，在寂静的房间内稍纵即逝。
着实起到很好隐私保密效果。
百无聊赖，叶雨繁靠在椅背，腿搭在床沿。掏出手机。未解锁页面出现三条微信消息提示，不出意外的话，是周靖宇的回复。
叶雨繁打开看。
whale：［？］
whale：［说清楚，具体。］
whale：［什么心理疾病。］
叶雨繁嫌烦，直接发了一个语音条过去。
［中度焦虑症，但不影响平常生活。］
一分钟过去，对面没有回复……只不过网名whale，那行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
对话框依旧纹丝未动。
叶雨繁苦笑一声，真不该抱有信心的。毕竟哪一个正常岗位，会招收自带疾病的老师上岗教学。
反正于情于理，凉凉的结果叶雨繁不是没有想到。
就挺好的……
到了晚上九点多，虽然明天提前预支的工作怕是，见不着影了。但家中还有个老姐妹，在尽职尽责的独守空房。
叶雨繁特地给曹颖发条消息。
［吃晚饭了吗？我一会就回去。］
曹颖那边刚啃完薄薄脆脆直流油的鸭肉片，习惯性嗦喽手指上残留的油渍，才倒出空回叶雨繁。
［吃的烤鸭可香了。］
眼瞅这个点儿，再等下去也没啥必要了。叶雨繁如梗在喉，看来今天不可能再有机会探探闻凛明一直以来对她生出的感情。
再说了，在饭桌上他直言探明，不会回国外，要扎住此地，落叶归根。
叶雨繁明知错过此次机会，也不知道下一次遇见他，两人能不能把握住个机会，平行论足的交谈一场，她心里拿不准，现在的闻凛明会不会对她说实话。
还不一定呢。
一路顺利离开闻家，叶雨繁前脚刚刷脸走前小区，后一刻，彻底放松腰板。
乌发被微风吹动，几盏明明暗暗灯光下，是一张清纯唯美的脸。
外界不被束缚的感觉可真好，不需要在披着伪装衣如行尸走肉一般寻人脸色，坐立难安。
倏然，头顶声控灯忽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叶雨繁刚抬头探探情况，灯光刷的一下消失不见。
眼前是黑暗之夜，抬头微弱的点点星光。东北一旦入秋天，夜晚温度不合时宜的钻心入骨。
叶雨繁呼几口冷气，搓搓手，准备叫一个网约车。好在现在的点不算太晚，两分钟后，有司机成功接单。
蓦然，手机页冷不丁推出一个未知陌生电话。
实际上，叶雨繁很少接陌生电话，一般都会选择挂断。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要怪就怪在夜色太黑的原因，手指神不知鬼不觉的碰错了，鬼使神差摁动绿色接听键。
电话被接起。
听筒内传来是一道凛冽低沉男音，他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