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这个有花儿的碗裂了个口子,我拿下来了。”
每拿一样东西,王念就先大声说一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破损的放一边。
就这么,捡一个说一句,让司机找不到半点儿空当多说什么。
“同志,你看这个也是破的……”
于是,有人开始有样学样,一时间四周全是此起彼伏的声音,叫得中年人脸越来越黑。
还别说,中年男人有一点说得很对。
箩筐底下还真有些好东西,就是沾满了灰尘和红泥,还有些腐臭的味道。
看来不止是放得久了些,大多还遭过洪水,所以样子瞧着磕碜。
王念就用拇指大概摸一摸,没有裂痕就放到自己腿边。
至于有没有小瑕疵就得纯看运气。
商店经理其实一直就站在边上瞧着,擦太干净露出原本的样子,能不能这么便宜买走还真不好说。
挑挑拣拣小半天,王念选了一大堆。
先是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腿站起来,王念一边叹气一边满脸难色:“同志借我块布呗,不擦干净哪晓得到底啥样。”
商店经理果然动了,放下手臂走到车前。
“这是厂子里给咱们职工的福利,要是和商店里的一样,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
商店经理是位中年女同志,左手臂上红色袖标写着经理两个字,说话时自然而然地单手叉腰,特意把袖标展示在大家面前。
“那我这些……”王念指了指脚下那堆:“万一都有裂纹可怎么办。”
“女同志买这么多!”商店经理故作为难地沉吟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我再给你便宜些,但我们不保证好坏,好坏都是你自己选的!”
王念一副不敢拿主意的样子,又蹲下身想擦一擦泥都立刻被经理阻止了。
好一会儿,王念才勉为其难同意:“就当运气了,大不了磕碎铺我家厕所墙角。”
“还是小同志聪明!”王念看似无意间说的这句话立刻让商店经理眼睛一亮,几步走近了些:“要不那些碎的你也拿去,我给你便宜点。”
几个价格来回,王念花六元钱买下那堆碗碟,商店经理还送了个破箩筐子。
王念笑,慢吞吞地破碗破罐子都装进了箩筐。
商店经理和司机都像是找到了卖出去的好法子,凡是来个人就忙不迭地推销破瓷器的使用法子。
临走前,王念听到别人说这是两口子。
难怪商店经理如此积极的帮忙……
***
四十三号家属楼。
“妹子你这是买的什么?”
王念在商店前忙活好几个小时,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选完布料才出钱找板车送到了家属院门口。
“一些破碗。”王念回。
回来的这个时间正好碰上几家人来看房子,刘超仙远远瞧见就赶忙跑进来帮忙一起抬。
低头一看果然是堆破碗碟,刘超仙更是茫然。
“破都破了还买干什么?咱们日子也没这么苦。”
然后就听王念说要铺在厕所墙角,不由心底又倒吸了口凉气。
王念心里想墙角铺点瓷片能防霉,刘超仙第一反应则是又要花钱买水泥。
两人心里就这么抱着截然不同的想法把箩筐抬到了水管边放下,王念拿起面上的布:“先放这等会洗。”
来收屋子的不止刘超仙一家,还有好几家门都大开着。
“咱们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邻居了。”
“以后有得是时间走动。”王念微笑。
经过楼梯口时,正好遇到高建华两口子从楼梯下来。
“小王同志。”
罗秀英满脸堆笑,扶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
“罗同志。”
“我家选了二楼五号,就是刘同志他们家楼上。”刘秀英冲刘超仙抬了抬下巴:“左右两边都有人,冬天能暖和点。”
接着又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为什么不选一楼的原因。
总结起来就是家里不该有厕所,拉屎全家都闻得见臭,院子夏天蚊虫多,坝里人来人往吵闹得很。
总之……一楼哪哪都是缺点。
“……”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面前两人选的都是一楼。
“那嫂子慢点走,我先回屋去洗个手。”
听了半天已经是客套,再听下去王念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开口反驳。
“明天我们搬家,妹子要是没事就来帮个忙!”
王念:“……”
这句对着背影说的话王念就当没听见了。
回屋磨磨蹭蹭洗干净手,又啃了个早上没吃完的冷馒头,王念才卷起袖子走出屋子。
看房的人走得已经差不多,就剩刘超仙两口子还在那忙活。
他们两口子都要上班,家里就剩老人孩子,打算趁今天休息把大家具能搬的都搬了。
这回倒不用提醒,王念主动提出了帮忙。
忙忙碌碌到天黑透,在食堂吃完晚饭才回到黑漆漆的家属楼。
推门走进屋里,摸索着拉下灯绳,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白天忙的时候还不觉得,晚上周遭安静下来,王念忽然觉得有些冷清,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才几天时间,好像已经习惯了屋里有两个人的声音。
走到柜子边,扭开收音机,让屋里终于有了些其他声音后,王念才转身去把箩筐搬进屋里。
除去最上面十几个碗明显缺了口子,剩下的王念拿得小心翼翼。
她运气好,随意选的那箩筐里其实没多少明显破裂。
不过卡车司机不停在耳边提醒碰碎了要赔钱,拿着拿着王念干脆都放到了有破损那堆。
最后的结果是没人多看一眼,两元钱全卖,最后甚至还搭了把手帮忙好快点腾出空来。
用清水随便洗去泥巴,露出碗碟原本的样貌。
大部分是这个年代的款式,外边印着花朵样式,简单的就碗边三条蓝线。
其中几个罐子和碗第一遍洗干净,王念又去打了盆水仔细清洗。
“好东西呀!”
就算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是能看清罐子外壁的珐琅彩牡丹纹。
王念不专业,没法看出这究竟是真还是仿制,不过光是如此漂亮的花纹就已经值当了。
用毛巾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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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分,王念小心翼翼地把碗收到衣柜里。
“我的调料终于有地方放了。”
看着洗干净的一排小罐子,王念不由笑出声来。
想着大概率完好,没想到百分之九十都是好的,就剩最开始拿出去的几个是破碗。
大的装猪油,小的装豆油……每个器具王念都已经想好了用处。
这一晚,她在填满小家的欢喜中渡过。
***
文西乡,长生坡车站。
裹满泥水的公共汽车停下,司机大声抱怨着鬼天气,骂骂咧咧打开了后车门。
人潮涌下。
最后走下来的施向明抬头看了眼天,有些担心地回头叮嘱两个孩子:“雨大,书文你拉着点妹妹。”
稚嫩的童声应着好,接着一个身形有些单薄的小男孩儿又转头朝后叮嘱妹妹。
刚落地一瞬,胶鞋立刻沾满湿滑的红泥。
“路滑,小心点。”
施向明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兄妹俩。
“向明!”
忽地,清丽爽朗的声音穿破雨幕,如天籁般炸开在施向明耳中。
那道声音在高兴时语调会不自觉上扬,想事时又变得低沉缓慢,在夜里婉转挠人,数不尽的音节都能让施向明听得出神。
王念披着蓑衣,边跑边撑开雨伞。
“你怎么来了?”施向明反手挡住要下车的两个孩子:“我没说到家的时间啊!”
“我算的。”王念仰起头,那双好看的秀眉微微挑起,满脸狡黠:“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施向明夸奖得真诚,说着这才让开身体:“这是书文,后面那个的是小宛。”
施书文睫毛生得又长又卷,衬着双漆黑的双眸,和施向明一样的薄唇,就是瘦得下颚骨都非常明显。
没有六岁孩子的天真无邪,倒是……充满着敌意。
眼神充满警戒,小手下意识护住了后面的施宛。
施宛被挡得严严实实,小心地从哥哥胳膊肘空隙观察王念,只能瞧见一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珠子。
“要下车的快点!”
远处,司机的催促声响起,王念先把伞直接递给施书文:“你抱书文,我抱施宛。”
不容施向明拒绝,解开蓑衣带子,直接抱起施宛塞进了蓑衣里。
小姑娘很轻,轻得王念一只手就能抱起,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骨头的棱角。
转身接过施向明手里的一个包,高声催促:“快走,雨瞧着越下越大了。”
“好!”施向明默默点头,弯腰抱起僵硬成一快石头的施书文。
王念是第一次抱施宛,施向明何尝不是第一次。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很快便溅湿了施向明的裤脚。
他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到?”
“我前几天就来打听过县城车到这的时间,昨天来了两趟,今天还是第一趟。”王念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施向明喉头微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好半天,他叹了口气笑道:“我们回家吧!”
一家四口……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