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和院。
回春堂的老大夫方离开,留下几贴退热止咳的药。
裴文珺躺在床上,看着很是虚弱,时不时咳两声像是心肺都要咳出来了一般。
蒋氏在外间听着深深皱起眉,她二郎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可别再病出个好歹来!
“好好的,怎么就染上风寒了?你们平日里怎么照顾的姑娘?”
面对老太太的责问,屋里几个丫鬟低着头不敢吱声,生怕担责受罚。
一旁的张氏哭红了眼,双手合十喃喃念道:“望大罗神仙们保佑,让我儿快些好起来……”
这忧心虔诚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孩子得了什么绝症。
突然,一个丫鬟扑通跪地!
“老太太!姑娘病倒是因为昨儿下午姑娘从毓和院哭着跑回来时淋了雨,今晨姑娘就有些不适,但姑娘想着要给老太太请安便没顾及,午饭后姑娘说有些头晕想睡会,一觉起来便这样了!”
琳琅这话说得有些磕巴,但不妨碍她把意思表达清楚,她冒了一头汗,又偷瞄了眼张氏,怕自己有说错的地方。
……
“阿嚏!”
裴姝才回到府上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姑娘是不是吹风受凉了?”知琴担忧。
“没没没。”裴姝只觉得是有人在背后骂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她回院后椅子还没坐热乎,就有人上门请她。
来的是蒋氏身边的丫鬟,路,却是往书和院走的。
到了。
堂中只见蒋氏和张氏,不见裴文珺。
倒是裴文珺屋里的几个丫鬟跪了一地,也不知犯了什么错。
“祖母,二叔母。”裴姝依次行礼。
蒋氏明显是不高兴的,所有情绪都摆在了脸上,一旁的张氏红着眼眶,似是才哭过。
裴姝更摸不着头脑了,从今晨到现在,她都乖得很,连裴文珺去女学的事都老老实实地给办妥了。
然而站了许久,无人让她坐下。
见她不明所以,蒋氏终于出声:“你堂姊现在病中,是昨日从你院中回来淋了雨。”
虽没有一句责怪,可从语气和神态不难看出,蒋氏的意思是裴姝害的裴文珺生病。
裴姝垂着眸子,轻声问:“祖母的意思是,天要下雨,也要怪在孙女头上?”
蒋氏甩袖,哼了声。
“我听说,珺儿是哭着从你院中跑出来的!若不是你欺负了你堂姊,她何故要冒雨离开?”
张氏抬手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出声劝:“老太太,许是姊妹间拌嘴而已,姝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个道理,裴姝还是懂得的。
从前家中只有她和兄长,她也用不上这些小把戏。
裴姝低下头,努力向上翻了翻眼皮,待酸了,有泪了,她抽了抽鼻子,小肩膀微微抖动起来。
只听她低低啜泣了两声,而后说道:“孙女有错,错不该舍不得六岁生辰时阿父赠我的秋千,更错不该舍不得阿兄从各地给我带回来的物什。”
张氏听着不对,想岔开话题,却已来不及了。
蒋氏听得迷迷糊糊。
什么秋千?
什么物什?
提这些做什么?
裴姝微微抬起头,泪眼盈盈。
“孙女昨日就该将这些东西送给堂姊的,这样堂姊就不会生气,不会淋雨,更不会生病了……”
门口,得了消息的钟氏匆匆赶来,便听见女儿这般委屈的声音。
她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般,沉重压抑。
里头。
蒋氏神情有些复杂,她是听明白了,两个孙女或许是因为一些物什之争闹了口角。
且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裴姝的,若硬要把这个错扣在裴姝头上,实在站不住理。
说来说去,都怪那丫鬟!
蒋氏狠狠剜了琳琅一眼,骂道:“你个黑了心的小蹄子!是不是故意不把事情说全乎!成心搬弄主子是非!”
琳琅不敢抬头,身子直发抖。
张氏见情势不对,赶紧出来往回找补。
“老太太,都是珺儿不懂事,她是做姐姐的,本就该让着姝儿,姐妹之间怎好真的置气,待她病好了,我定要说她。”
话音刚落,便见钟氏从门口进来。
她走至裴姝身侧,先朝蒋氏行了礼。
“母亲。”
“娘?”裴姝一时没转换过来,声气仍旧委屈。
其实她是想问,娘怎么来了?
钟氏满眼疼惜,声音轻柔:“别怕,有娘在。”
说罢,钟氏看向张氏,头一回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弟妹,我在外头听了总觉着不对,你方才说珺儿让着姝儿,可那些东西本就是姝儿的,又何须珺儿让?”
“你说姐妹之间不好置气,那为何要把姝儿叫来问话?”
“再者,你是姝儿的亲叔母,若真心关爱她,为何一句话也不替她说?”
一连三个问题,将张氏问得哑口无言。
她本以为裴姝是个被养娇惯了的,毕竟那日在饭桌上就敢直接驳了老太太的话。
原想着今日裴姝被冤枉了定会和老太太吵嘴,届时她再出来劝和,既在老太太面前显了她宽和大度,又让裴姝以为她这个二叔母是在真心维护她。
不想,会是这样!
钟氏这些话听得蒋氏脸上一臊,可她又放不下老脸去向裴姝一个小辈道歉。
只听一声咳嗽,众人视线望过去。
蒋氏由钱妈妈扶着起身,缓缓道:“好了,我也乏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是想轻轻揭过去。
钟氏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何况,蒋氏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她对着蒋氏又行了一礼,神态仍恭敬,却又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母亲,儿媳只说一句话,姝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侯爷唯一的女儿,更是庆国公唯一的外孙女,旁的我都能忍,但姝儿,我不许旁人算计她。”
说完,钟氏拉上裴姝转身离开。
身后,蒋氏重重坐回椅子上,怔怔看着门口。
“她,她竟拿身份压我?”
记忆里,钟氏在她面前一贯是温顺的。
张氏见此,忙上前假意宽慰:“老太太,大嫂言语上虽有不妥,但念在她爱女心切,您就不要同她计较了。”
钱妈妈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将二人隔开,轻轻抚着蒋氏的后背,劝说道:“老太太,今儿确实是二姑娘受了委屈,大太太方才那些话是说给旁人听的罢了,您是二姑娘的亲祖母,又岂会算计她?”
蒋氏听完,终觉气顺了些,只是她没往更深处想,只罚了那个叫琳琅的丫鬟。
张氏在一旁听着心惊胆战,她总觉着这钱妈妈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屋内。
裴文珺其实早就醒了,她病得也没有那般严重。
她听见了钟氏质问张氏,也听见了钟氏最后同蒋氏说的那句话。
是啊,裴姝是平凉侯之女,是庆国公的外孙女,生下来就有了尊贵体面。
往后的夫婿必定也是出身勋贵之家。
可她呢?
……
晚饭是钟氏母女二人一起在正院吃的。
许是才经了些糟心的事,钟氏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银耳羹。
饭后,裴姝将新近在话本子上看到的趣闻说出来逗乐。
说笑间,钟氏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你个鬼灵精,上哪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钟氏虽这样说,可面上真切笑着,语气里也没有半分责怪。
“能让娘笑的便都是好事。”裴姝嘴甜道。
钟氏笑问:“包括那刘寡妇瞧上隔壁的读书人,日日去献殷勤,到头来发现这读书人是犯了错被贬出宫的内官这事?”
裴姝也笑:“阿母原来喜欢听这样的故事?那我便多找些来说与阿母听。”
“你倒打趣上我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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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轻轻捏了下女儿的鼻尖,竟想起了自己未出阁的日子。
身为庆国公独女,自小便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爹娘疼着,兄长护着。
现如今,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都快忘了自己原先是什么模样了,她笼住裴姝的手,只盼着女儿慢些长大。
这一晚,裴姝索性就歇在了正院,晨起陪钟氏用了早饭才回毓和院。
回去前,她把周攸宁同意裴文珺一起去女学的事告诉了钟氏。
虽然大人之错,祸不及孩子,可毕竟事情才发生,钟氏心里仍有些膈应。
照理说,裴文珺病了,她这个做伯母的理应去看望一下,可这回,她实不愿意去,尤其是不想碰见张氏。
“妈妈,你替我去崇和院向老太太说一声,女学的事成了,让她老人家放心。”
桂妈妈应了声,即刻便去办这事。
……
第二日一早。
府中绣房新到了批云绫锦和浮光锦,是为府里主子制新衣用的。
管绣房的芸娘亲自带着两个绣娘来毓和院给裴姝量尺寸,还带了些布料缎子和京中时兴的花样。
“姑娘又长高了些。”芸娘是欢喜的,仿若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裴姝眼眸弯弯,娇俏道:“芸姨却是没变呢,还是那般好看。”
量完了尺寸,二人便开始选花样。
裴文珺那边也有绣娘去量了尺寸,问了穿衣喜好。
加上张氏方才过去和她说了可以去女学一事,她心中欢喜,便依着张氏说的来同裴姝讲和。
“大姑娘。”知喜在前院将人拦下。
她想着昨日若不是她及时去找了太太,她家姑娘还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故而见了裴文珺便没有好脸色。
“姝儿妹妹不在么?”裴文珺说着朝里头望了望。
“不在。”知喜藏不住情绪,冷漠道,“大姑娘有什么事就同我说吧。”
正说着,芸娘带着两个绣娘走出来。
裴文珺瞬间明白,面前的丫鬟同她撒了谎,裴姝分明是在里头的。
她又见为首的妇人与旁的绣娘穿的不一样,便猜出这定是绣房的管事。
可为何去她院里的就是普通绣娘,到裴姝这就是绣房的管事亲自来?
只因为她不是平凉侯的女儿吗?
……
午饭后。
裴姝闲来无事带着几个丫鬟去看池塘里新买的鱼。
上回死了的那些鱼她让人去打听了下,竟是不知道吃了什么活活撑死的……
不远处。
裴文珺缓缓朝这边走,只是这回她只带了那个叫做琳香的丫鬟。
她早上没见着裴姝,这回是知道了裴姝在此处才特意过来的。
“姝儿妹妹。”
裴姝将手上的鱼食递给知喜,似是才看到裴文珺一般。
“堂姊怎么出来了?病好了?”
裴文珺本来就只是轻微受凉,她吃了两贴药,自然就没事了。
“亏了祖母请人悉心照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忍不住想炫耀祖母的疼爱,更想气一气裴姝。
出身好又怎样,她一来祖母就偏疼她。
可她没从裴姝脸上看出半点气愤或是嫉妒,那种无谓淡然,像是她刚才说的话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亦或是,她这个人,也不值一提?
裴姝看着池中的鱼,忽问:“堂姊应该不喜欢鱼吧?”
裴文珺蓦地一怔,她咬紧牙关,思绪纷乱。
裴姝是在暗指什么吗?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若让堂兄知道他的鱼是因她而死,堂兄会不会责怪她呢?
久未听到回应,裴姝扭头去看,却见裴文珺额间渗出了细密汗珠。
这孩子怎么了?
为缓解裴文珺这莫名其妙的紧张,裴姝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友善的笑容,道:“堂姊不必在意,我只是随便问问。”
裴文珺心尖一颤。
威胁!
裴姝一定是在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