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踏云
    余熙以为这里应还有旁人所立的碑墓,便也没过多留意,径直走到了自己家人的碑前。

    她正要抬手用手巾为阿姐之碑擦拭灰尘,却发觉墓碑表面已经十分干净了,像是才被人用湿布仔细擦了一番。

    「雨溪」

    她听见有人在唤她。

    是谁?是谁在唤她?

    余熙转过身找声音从何而来,却发现身边除了抱着猫的那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莫非是她听错了?

    她看向身旁的那人。

    那人身量颇高,一身黑。脸上以假面遮掩着,仅露着一双眼。双手也套着黑手衣。他怀里静静地窝着一只白色长毛猫。

    余熙觉得他怀里的这只白猫很是眼熟。

    「雨溪,是雨溪。雨溪怎得下山来了。」

    这会儿余熙确定不是自己听错,而是身旁之人的心声。

    可这人是谁?又为何会知她名姓?

    “敢问公子……”

    此时那只长毛白猫却突然从那人怀里跳了出来,跳到了余熙的肩上,嗅着她的脖子,打断了她的发问。

    “啊……”那人瞧着怀里的白猫溜了,空举起手臂,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迟迟不吭声,等咳了两声后才开口道,“踏云,快回来。”

    这人的声音很是细柔,也很是陌生,余熙未曾听过。

    不过,这猫叫踏云?

    余熙将肩上的长毛小白猫抱了下来,凑在眼前仔细瞧了瞧。

    这猫还真就是阿勒玛姐姐所养的踏云。

    于是余熙抬头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不好,我忘了,雨溪认得踏云」

    那人也注视着她,一对未被遮盖的眉眼形虽如剑凌冽,神却温润似水,隐有柔光。

    甚至看得出几分神色慌张。

    “敢问公子是何人?”余熙本想将踏云又递回那人手中,不料踏云却不肯离开她。

    “在下慕西,是东宫侍卫。”慕西拱起戴着黑手衣的双手,“来此处,葬殁世的荀良娣。”

    有罪的妃嫔,不能安葬于皇家墓陵。

    余熙一时手上失力,怀里的踏云掉了下来。

    “阿勒玛姐姐,殁了?”

    她不可置信地走到慕西身旁的那座新墓前,墓碑上赫然刻着:

    “荀氏之墓”

    也是,她早该料到的。毕竟她是亲眼看到了阿勒玛饮下了那瓶毒药。又亲眼看着她毒发,亲眼看着她口吐鲜血。

    “她不姓荀,也不叫什么荀慕雨,她叫阿勒玛。”余熙又将地上的踏云抱了起来,摸着它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小踏云,你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雨溪……」

    余熙听见慕西心里又轻唤着她的名姓。她困惑,自己此前在东宫并不认识什么侍卫,更何况是个唤她“雨溪”的侍卫:

    “是太子让你来的吗?”

    慕雨摇摇头:“不是太子,是良娣自己。良娣生前告诉我,她死后一定要将她的猫儿交给姑娘,踏云不吃别人给喂的食。”

    「雨溪,我终于能自在地和你说上话了。」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偌大个京师,此人偏偏在她抵达合念山之日便能找了过来,岂非本领通天?

    慕西答:“我与白画师相识,是白画师告知与我的。”

    「雨溪,往日只为多了解你几分,这座山头我不知踏过多少遍。」

    “不知姑娘下山来,是这里还葬着姑娘的家人吗?”

    闻言,余熙警神答道:“我只是见着这有几处坟墓,想来顺势为它们扫扫灰罢了。”

    先不论将阿勒玛带出宫还非挑于此处埋葬的慕西行为有多诡怪,就算他真是东宫侍卫,余熙的双亲和阿姐都是立的无名之碑,她不能也不敢告诉眼前人,土地下埋葬着的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原来是这样。那荀良娣的踏云就托付给姑娘了,在下得要回宫了。”慕西再次拱手。

    「只是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再有能共她搭上话的时候」

    慕西转身就要离开。

    “公子请慢。”余熙叫住了慕西。

    “姑娘唤我?”慕西转头,“姑娘有何吩咐?”

    余熙疑心是不是自己在牢里晕倒过后记性大不如前了。她总觉得面前人似曾相识,且心头浮现出一丝预感,冥冥之中,他们还会相遇许多次。

    “可否烦请公子回宫代我传言太子,问问殿下,我何时方能重返宫中?”

    余熙不明白尚说将她如此体面地逐出宫打得是哪门子的算盘,也不知事到如今尚潜令又有何打算。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若只能待在合念山上回不了宫,她便永远也复不了仇。

    “在下明白了。定会帮助姑娘好好传达的。”慕西答道。

    「雨溪,我只愿你安好。你的仇,你的苦……便皆由我代你化解。」

    面前之人怎知自己尚有大仇未报?余熙无法再抑制内心的疑惑,她开口问道:

    “公子,我们曾见过?”

    闻言,恰阵秋风刮过,拂动慕西肩系的黑披风。他露出的清润双眸瞬间映着天光般亮了。可他回答余熙的却是:

    “在下未曾见过姑娘。”

    这当然是谎话,余熙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的内心之语。

    「雨溪,我有多希望我真的不曾见过你。若是那样或许……或许我还有资格能与你……」

    “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余熙摇首:“无事了。多谢公子。”

    “天气寒凉,姑娘早些回去吧。”

    “好。”

    等着慕西离去。余熙才抱着踏云,同面前的墓碑说起了话:

    “爹爹,娘亲,阿姐。雨溪来看望你们了。”

    她怀里的踏云乖巧地窝在她的臂弯。

    “你们放心。”余熙轻轻摸着面前的碑,“雨溪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不会就这样让你们白白冤死的。”

    …………

    抱着踏云回了宁峰住处,余熙瞧见白安正在教着常露画花儿。

    “师姐回来了。”白安见着余熙回来,忙赶到身旁,“师姐,这是何处的猫儿啊?”

    “它叫踏云,是荀良娣的爱猫,荀良娣可喜欢它了,去哪都要抱着。”提着笔的常露答道。

    “你这孩子,好生画画,不许东张西望。”白安笑着训斥道,“你师婶最擅长画花儿了,等下让她教教你。”

    “不了,安儿。我已许久未曾执笔,不好再误人子弟。”

    踏云在余熙怀里惬意地打起了呼。

    “师婶,可是踏云怎的从东宫跑到合念山来的?”常露学着白安的措辞改了口,好奇问道。

    “我正想就此问问你的老师呢,踏云是东宫的一个小侍卫送过来的,他言他和你的老师相知相识。安儿,此事可当真?”

    白安错愕:“师姐,您在说什么?什么小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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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熙将踏云放在了小桌上,将原先茶碗里的茶水倒掉,新添了清水进去。踏云伸着小舌头舔饮了起来。余熙便边瞧着踏云喝水,边答道:

    “他蒙着半张脸,我不曾看清他的模样。他也只告知我,他名唤慕西。”

    “慕西?”白安回神忆了片刻,否认道,“我不记得我认识他。他现在何处?”

    余熙看了眼自己搁在踏云头上那只粗糙龟裂的手:“他已经离开了。”

    如她所料,慕西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东宫侍卫。可一个既知她真名真姓,又似乎也知晓她苦楚,体恤她处境的人,究竟又能是谁呢?

    …………

    东宫内,尚说一入太子府,贴身太监便上前为他脱下了肩上的披风。

    “殿下。”文霆闻讯赶来,“殿下白日是跑到哪里去了,属下找遍了整个东宫也不见您的身影,您贵为储君,切要保证有人时时伴您左右啊!”

    “没去哪。”尚说摘下套在手上的黑手衣,甩给文霆。

    他左手上仍缠着一圈纱布。离痊愈仍还有些时候。

    “你派几个侍卫去合念山护着,切忌惊动了宁峰。”

    “遵命。”

    还未走到书房门前,尚说远远地就瞧见了院中的那两个突厥人。

    阿尔斯兰散着发,抱臂倚在门边,库尔则更为洒脱地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尚说阁下。”阿尔斯瞧着尚说来了,放下了抱着的手臂,库尔也站了起来。

    “将军明日就要回突厥了,前几日将军帮的忙,尚某铭感五内。”尚说拱手。

    阿尔斯兰忙摆手:“哪里哪里,若不是有阁下相助,在下岂会那么轻易便拿下了阿什纳等人?阁下助我拿到了能与王一战的资格,在下才是不敢言谢之人。”

    “我本也以为逼出燕王胜券在握,谁料还是低估了他的卑劣之度,为保全自己,竟不惜残害无辜之人。还是如此仰慕他的人。”尚说叹气。

    阿尔斯兰闻言,眼神微微一动,问道:“阁下既然早知良娣是细作,又为何不早日处理,以绝后患?”

    “你是说荀慕雨?不,应该叫她阿勒玛。她本性不坏,只是错爱了人。若只是痴情错付便要将她处死,怕是有些过于残忍。”

    “阿勒玛?她竟还是个突厥女子?可我无论从面上怎么看,她都更是个中原女子的相貌。或者更详细一点,和那日来拿我将军令的燕王的另一个女细作的相貌大差不差。”阿尔斯兰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

    “尚说阁下,你的玉簪呢?”

    不仅玉簪不在他身旁,余熙也不在他身旁。

    廊外太监开始敲锣打更:“戌时已到。”

    尚说眯着眼盯着阿尔斯兰似笑非笑的眼睛,回道:

    “阿尔斯兰阁下,尚某并不愿与你这么快便生嫌隙。望阁下自重,阁下明日回突厥,祝一路布帆无恙。”

    随即高声道:“文霆,送客。”

    文霆领着廊外的一排侍卫进了院,朝阿尔斯兰道:“将军,请吧。”

    阿尔斯兰起身走出几步,突又转身朝尚说大声笑叹:

    “尚说阁下,在下奉劝一句。珍视之物,心爱之人,对于你我这般与权相生之人来说,本就是遥不可及的幻影。你执念愈深,它便愈加不可得。切莫爱到头不仅一场空,反被所爱所伤,神形俱灭。”

    尚说立于书房门前,静静地听着。

    他左手手心,早已攥出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