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楼上,一老一少的身影隐没在月色中。
段明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对面的“老者”正是张蝉当日在壹心堂遇见的掌柜。
这人外貌虽是白发长须,可实际声音却无苍老之感。
“殿下想必已经猜出老夫的身份了吧。”
段明徽手指间捏紧的那张红纸,正是老者亲自书写,他一早就知道张蝉的身份,断定段明徽会通过这张红纸找到他。
“你们贺兰家善用毒。”段明徽从容不迫地打量着他,他猜想贺兰群应该是吃药将自己变成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风烛老人,嘴上嘲讽道:“不过你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想必是对自己下狠手了吧?”
贺兰群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我从平州大牢逃出来全都倚仗聂大人的打点,如今为了躲避那一张张贴满全国的海捕文书自然要下点功夫。”
段明徽已经察觉到贺兰群现今已经投靠聂家,“你这张纸上写的是北岚文,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殿下想不想救张姑娘?”贺兰群拿捏到最关键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
“张姑娘第一次出现时我就料定她身中剧毒,必定时日无多。”
段明徽想起张蝉说过的话,神色凝重。
贺兰群见了他的反应,笑笑道:“张姑娘身上的毒,寻常汤药注定无解,我相信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致使张姑娘双眼失明的毒药是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世间能为她续命的只有一人。”
“谁?”
“北岚王女是得天神庇佑赐给北岚的福星,王女自出生以来,就被视为北岚最纯净尊贵的存在。王女的血能使万物复苏,也能使重病之人死而复生。”贺兰群眼眸动了动,继续说下去:“殿下是王女的亲生骨肉,身上一样流有王女的血,以殿下的血入药必能救张姑娘一命。”
贺兰群的眼神落在段明徽手中的红纸上,“那张纸上的药方虽然只是普通药材,但是有殿下的血液相助作为药引,必定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张姑娘的病等不了太久,虽然她如今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毒性发作她能否撑下去,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段明徽没有说话,他的背影落在墙角边在月光的映射下被逐渐拉长。
过了半晌,段明徽突然道:“贺兰大人。”
紧接着他缓缓地说:“你告诉我这些,为的是什么?”
“殿下可知王女当年是怎么死的吗?”贺兰群突然提及段明徽的生母。
“我知道。”
段明徽神色冷静,眸子里不带有一丝温度冷得像结满冰霜的寒潭。
他似笑非笑,丝毫没有顺着贺兰群的意思,“你费尽心思地从平州大牢里出来又告诉我张蝉身上的解毒之法,如今难道就单单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殿下难道您不想复仇吗?”
段明徽一语不发。
贺兰群见暗示无效,明晃晃地将段明徽的过去挑了出来,“北岚被灭以后,王女为何而死?您这么多年在冷宫里受到的的屈辱都是拜谁所赐,这些您难道不知道吗?”
“贺兰群。”段明徽叫住他,“你为的是为我母妃复仇吗?你投靠聂家,利用聂桓和张世言的帮助走出平州大牢,在平州出现瘟疫之际,搅弄风雨。现在你背靠聂桓在壹心堂制作丹药售卖,说到底为的是我母妃,还是你自己?想必你和你身后的人心里都有数吧。”
贺兰群愕然,少年转过身又说:“我是拜他所赐落得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我母妃所受的屈辱,这个仇我自然会亲自向他讨,可你们想要的是复仇还是利益,将来大伙下黄泉到阎王爷面前也得掰扯清楚。”
“殿下的同胞兄弟中唯有太子段明熙最为仁厚,可惜龙椅上的那位杀妻杀子,为的只是一个从始至终都没人见过的覆血草,真是荒谬。”贺兰群越说越激动,露出了自己的野心。“殿下,那个位置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德不配位的人坐上去了也不能服众。”
他提起天兴帝,段明徽眸底发狠,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那句有能者居之,让他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连带着肩头都跟着森然的笑声微微颤抖,“一个身患隐疾,流落宫外,不知何时何地就会突然暴毙的落魄皇子。你们也敢把宝压在这样的人身上,是希望将来让我杀了裕王,血洗北岚的耻辱?还是希望我将龙椅上的那位拉下来,自己坐上去,落得个谋朝篡位的千古骂名?”
见段明徽似乎不为所动,贺兰群质问道:“殿下身上也流有北岚人的血,难道殿下甘愿一辈子隐姓埋名躲在这吗?”
“我会回去,总有一日我会用段明徽的身份回到盛京。”段明徽垂在腿边的手慢慢地握紧,“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地向他们讨。”
贺兰群知道罗辉还有裕王派来潜伏在段明徽身边的那些人的下场。
他看向段明徽,少年修长的身影已经没有当年弱小卑微的模样。
他腰悬长刀,眉眼冷厉,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如今的段明徽就像一把失去刀鞘的利刃,他带着锋芒失去束缚,杀人不见血。
若说他的这个人是六分容貌像王女,剩下的四分性情完全来自他那位多年未见的生父——天兴帝。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住了一般,贺兰群隐隐感到不安,此次此刻在城楼的楼顶上,他的周身连带着气息都是无比沉重。
*
闻昭走进屋时,正好瞧见张蝉一个人正倚靠着窗边静静地不知坐了多久。
她没有梳髻,沐浴过后黑发搭在单薄的肩上,额角边的碎发随风轻摆。她的五官笼在灯影里,纤长湿润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了两下,双眸半含秋水像一壶醇酒,叫人似醉非醉。
他们从小就相识,重逢之时他一眼就认出她来。之后他们一起生活,他对张蝉的容貌没有多少在意,可当下看向她目光还是忍不住滞留了一刻。
他轻咳了一声,说:“你怎么还不睡?”
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起身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你......回来了?”
房间里很暗,闻昭勉强看清张蝉面前的那张小案上放着的是一碗颜色乌黑,味道浓厚的药汁。
张蝉犹豫了一下,说:“我在等药放凉。”
她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如何,瞧这人又闷闷地不说话,她就很想让他替她喝这碗药。
最终张蝉还是先开口:“我以后会乖乖喝,只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闻昭还是没说什么。
他伸手将桌上的那碗药端走,张蝉听到声音后抬眸问:“你做什么?”
“我买了一罐蜜,帮你添进去比较没那么苦。”他将药挪远了些。
“别麻烦了,还是这么喝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张蝉神情微微一收,她刚想起身去端,犹豫再三后又坐了下来。
她虽然不怕苦,可是这碗药完全是按照凌姑教她的分量,由她自己配置。里面的药材据她所知没有一个是不味重的,别说尝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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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喝一口都能让她恶心好几天。
药到唇边她实在没勇气张嘴,她咬了咬唇,放下碗纠结道:“算了,还是添吧,怪难喝的。”
闻昭弯唇轻笑,他走上前去将拿那药端走直至门外。
他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先将这晚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石凳上,之后便抽出袖中的匕首。
他挽起袖子,面无表情地用匕首在左手手腕上利落地一划。红腻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淌下,悉数流进这碗汤药里。
他随便拿了布条缠在刚刚用匕首割破的手腕上,将袖子把伤口遮挡得严严实实。
此时药汁的酸涩和血液的腥味混杂一起萦绕在他的鼻腔,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血和汤药相融。
在端给张蝉之前闻昭先用银针在碗里试了试,之后他自己又喝了一口,最后神色不改地端进屋。
张蝉对时间并不那么敏感,也没怀疑他添匙蜂蜜会那么久。
她听见他已经把药端到自己的面前,抿着唇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
闻昭知道她肯定是不想喝,偏过身敲了敲她的手背,附在她的耳边说:“喝了我告诉你壹心堂的事。”
这人真坏,竟然利用她最好奇的事来勾引她喝这碗那么难喝的药。
张蝉没有说话,她像是豁出去一样冲着闻昭的方向伸手,示意他将碗给她。
她捧着药碗,那副模样似乎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一样。
闻昭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之后无奈地看完她喝药的全过程。
在张蝉放下碗时,他将一早准备好的梅子糖贴着她柔软的唇瓣塞进她被苦得闭不上的口里。他取了绢帕替她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汁。
那碗药难喝得厉害,张蝉表情痛苦,丝毫不想去回忆它的味道。她含着糖,试图用牙齿将梅子糖嚼碎冲淡口中的那股无法描述的药味。
闻昭见她被难受的眼角都泛起了泪花,心软了半分,低声问:“要不要再来一颗?”
她没说话,感觉喉咙都是那股药味,皱着眉顺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
“张嘴。”
她听他的话张口,顺着他伸来的手又吃了一颗梅子糖。他给的梅子糖块大,塞得她桃塞鼓鼓的,顺着嗓子轻咽了一声。
闻昭淡笑着调侃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要是让人看见你吃药的模样,不知道我们张大夫会颜面何存?”
“颜面?”张蝉终于把糖咬碎,她咽了一口,忿忿地说:“颜面在这碗药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她喝了口闻昭递来的温水,感受到嘴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才清了清嗓子,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下次我喝的时候也请你喝一口,你尝过之后就会知道跟这碗药比起来,颜面一点也不重要。”
闻昭失笑,其实他觉得还可以。
他将张蝉扶到床榻边,便退到屏风外卸下腰间的那把刀。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缠得乱七八糟又渗着血的布条。
闻昭回首望向屏风内的人,过了一会儿听见床塌间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才默不作声地出走房间。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回来。
也许是因为药效,天还未亮,张蝉的额角布满汗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杂乱,整个人缩在被褥间,唇齿微张,隐隐约约地喘着气。
眉骨开始出现剧烈的疼痛,她神志清楚,忍不住疼便张口咬住自己的手指,身体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生怕自己的动静吵醒睡在屏风外小榻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