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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直到宣旨的孙内侍和陈太傅一干人等离去,宋知意也没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里莫名其妙的圣旨,又看看一旁繁多贵重的聘礼,不由得掐自己一把。

    若是个离奇古怪的梦,就赶紧醒过来吧!

    可惜,疼的。

    不是梦。

    宋连英夫妇笑脸送走了贵客,再回来时,双双皱眉叹气。

    宋知意攥着圣旨一脸困惑:“爹,娘,怎么好端端的圣上立我作太子妃呀?”

    “这……”宋连英亦是一头雾水啊,捋着短须思忖。

    宋婉突然问道:“你进宫面圣那日,圣上没提此事?”

    宋连英摇头:“那日乃是好几位提拔进京的同僚一起在承恩殿回圣上的话,说的全是些地方民生,圣上言语间虽对我颇多赞赏,但也绝没提半句儿女婚事。”

    “亏你自诩为官谨慎多思呢!”宋婉似忽然想到什么,拍桌站起来,“好几人,圣上唯独夸赞你,你也不多寻思寻思?”

    宋连英冤枉得很:“能提拔上来的自然都是政绩卓越,得到圣上赞赏的,怎么如今变成我的不是?”

    宋婉冷哼一声:“不然呢?我早说了先与卫家定亲也无妨,左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可你偏要等人家也提拔回京了,考上功名了,等人家开口你再定!”

    宋连英脸皮一拉,无奈道:“婚姻大事,怎可我们女方先开口?再熟络的交情也掉面子啊。”

    宋婉听这话,简直气笑了,叉腰瞪着宋连英道:“好好好,你这张老脸是价值千金。那我且问你,今日就二十八了,那圣旨说下月初八良辰吉日宜嫁娶,眼看连半月都不足,你叫我闺女怎么嫁?你当皇宫里风光无限有个太子女婿十分给你长面子是不是?”

    宋连英不吭声了。

    宋婉摊手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昨日连个没落的伯爵府都敢笑话咱们是岭南来的穷酸破落户,要是进了宫,每日打交道的不是太后贵妃,便是个个出身尊贵的国公侯爵贵眷,宫规森严,需步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咱们闺女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到时受什么委屈我们都不知道,便是知道又如何,你这个从四品的司农寺少卿凭什么给女儿撑腰?”

    一番话,说得宋连英面红耳赤,几度启唇想说些什么,最后竟是哑口无言。

    宋婉冷哼连连,还要开口,身旁一双柔软的手环抱住了自己。她回头,见到乖巧又难为情的女儿,顿时心口一堵,真是急得忘了女儿还在了!

    “娘,您先别着急嘛。”方才见她们吵的厉害,宋知意压根插不上话,如今总算停息片刻,便连忙挽住宋婉坐下,倒了热茶,又绕到她身后给她捶背捏肩,话语温柔,“爹爹升官那日,您不是说,雷霆雨露,具是君恩。”

    宋婉闻言,火急火燎的内心如有一股清泉倒灌,倏地缓和下来——是了,雨露是恩,雷霆也是恩,急躁没用,责怪抱怨丈夫也没用。

    宋知意轻轻抚着宋婉的背,尽管心里茫然,但更不愿爹娘为此争执,只见她没心没肺地弯唇笑道:“进京那日您还念叨,说咱们家真是吉星高照,时来运转,如今我竟得封太子妃,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意料之外却也不失为一桩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只怕改日什么伯爵还是侯爵夫人见了您都要眼巴巴地奉承呢。怎么您反倒不乐意了?”

    “你这孩子……”宋婉声音哽咽,霎时红了眼眶。真是的,遇着这样天大的事怎么反叫懵懂稚嫩的女儿来宽慰她这个母亲。

    宋连英见状也赶忙掏了帕子给夫人擦眼泪,连连认错。

    宋婉叹了声,握着女儿的手,十分为难地问道:“知意啊,话是这样说,可你心里若有还明……”

    “娘,他在我心中是极好的兄长,细想来与大哥哥二哥哥也并无差别,您和爹就放宽心,太子人中龙凤,我嫁便是,也不算吃亏。”这是实话,宋知意对这突然的赐婚除了震惊便是困惑,要说唯一不满的,大概是婚期太快,她没做好嫁人的准备。

    宋婉得知女儿心意,心中稍安,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抗旨不遵,只得道:“君无戏言,时间又紧,无论如何都得赶紧把嫁妆备齐全,免得叫旁人看轻。”

    宋连英点点头,好在他还算攒了点家底,想了想又说:“卫家那边虽未定下亲,但还是写封信告诉他们有这回事为好,免得因此生了龃龉,坏俩家多年的交情,想必他们也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这是自然。”宋婉着人去库房清点东西,宋连英则把知意一起叫去了书房。

    “爹要同你说说太子。”

    宋知意确实一点儿也不知道太子这个人物,左不过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从前在岭南,更是少有听闻,想来能当太子,自是什么都顶顶厉害了。

    她爹要说,她便认真听着。

    怎料却先听她爹问:“其实太子有过一位未婚妻,是开国功勋魏国公的嫡女,因那姑娘连月缠绵病榻,圣上才改立太子妃,倘若婚后有人以此在你跟前说事,你当如何?”

    宋知意愣了一下,“他有未婚妻,那我也有即将议亲的竹马呀,扯平了,不管旁人说什么,我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宋连英点点头,“那倘若婚后太子允诺陪你过生辰,却突有政事弃你而去,你当如何?”

    宋知意满不在乎地笑了:“堂堂太子,自然国事繁忙,他食言在先,我趁机提一点要求自会满足,到时我就回家来叫爹娘陪我过生辰!再不然我出宫玩去也是好的呀。”

    宋连英倒是一噎,这闺女还没开情窍呢,不过这样想得开,也好。

    至于其他关于太子美誉的话,宋连英自觉不必多提,只是忧思道:“不论前朝还是今朝,储君婚事从未有过下旨不到半月就大婚的,爹进京晚,对朝中之事了解不多,但知太子自从一年前大胜戎狄回京,便去了西郊白马寺为先皇后静修祈福,此后再未上过朝。若真如此,太子实在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可再看如今这匆忙的婚事,只怕……你可还记得李相秘不发丧的故事?”

    宋知意自然记得。

    书上说始皇帝死在巡游途中,但后宫既不曾立皇后也无太子,丞相李斯恐国都大乱,不得不顶着酷暑拉着始皇的尸体巡游完列国,直到回了都城定下继位国君,才敢宣告始皇亡故的消息。

    宋连英当然不是猜测太子没了,而是怕太子塞北鏖战三年,如今落了残疾,或者重伤。

    “所以你要有个准备,不论到了东宫是何内情,切记万事藏于心而不显于形,不要慌乱,凡事有爹在,你大哥哥虽外派蜀地,要不了两年也会回京来,你二哥哥在军中也是多有建树的。诚然,这些只是爹的疑心,若疑错了,自是千好万好。”

    宋知意不禁红了眼眶,忙背过身去揉了揉,嘟囔道:“女儿记住了,您交代完没有呀?我都,都饿了,困了……”

    尾音一点哽咽,听得宋连英愧疚不已,其实夫人骂的没错,可惜晚矣。宋连英慈爱道:“好好,你回去用了早膳便安心睡个回笼觉吧。”

    宋知意闷闷地应了声,走俩步又回头看眼父亲,看眼桌案空白的信纸,说:“我见过大哥哥寒窗苦读十余载的艰辛与不易,不愿因赐婚这事平白影响卫家兄长明年考取功名。爹爹,你告诉了卫伯父,可要瞒着卫兄。”

    宋连英暗叹自己何德何能,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儿,“放心吧,爹晓得。”

    知意回去后,回笼觉却没睡成。

    陈太傅等人走了不久,宫里就来了两位教习礼仪规矩的嬷嬷,还有好几个量体裁衣的宫女,珠宝司也来了人,带着许多华美的首饰图样。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宋知意压根没功夫捋捋心事就忙了起来。

    宋家夫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赐婚消息传得快,不到晌午就有好几位世家夫人登门拜访,宋连英的同僚们也纷纷携礼庆贺,一时门庭若市,传话小厮脚不沾地地来回跑。

    如此,□□日时光眨眼就过,很快来到大婚前夕。

    宋知意简直如同做梦一般,待嬷嬷们走后就累得躺下了,双目放空,望着头顶樱粉色的帘帐发呆。

    宋婉正是这时候进来,见状心疼道:“娘本来还想叮嘱你些事,不过想来嬷嬷们也教了,罢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出嫁气色才好。”

    宋知意困惑地眨眨眼:“什么事呀?”

    宋婉替她掩好被角,将一本册子放在枕边,会心笑道:“自然是闺房秘事。娘想着,只要太子喜欢你,旁人便不敢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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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轻你,所以这事呀,可要好好把控。”

    “咳…”宋知意白皙的双颊肉眼可见地染上绯红,其实嬷嬷还没来得及教这个,那许多规矩和礼仪已经叫她记得头脑发胀了。

    等宋婉回去后,她还是顶着困劲儿爬起来研究了那册子。

    里头两个小人你来我往,打得火热,隔着纸张把宋知意的瞌睡虫也打跑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更天。

    天一亮,她就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还是传闻中那么尊贵无比,完美如天神的太子殿下。

    也不知性情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温润谦和。

    很快,嬷嬷们带着宫女来敲门,宋知意把册子藏到被子里,什么也来不及想了。

    沐浴净身,梳妆打扮,换上大婚吉服。

    与人等高的铜镜里照映出一个陌生的美人来。

    朱唇粉面,肌若含雪,眉如翠羽,红妆相宜,再看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婚服,没有半点褶皱,连曳地裙摆都是一样的弧度,若说她原本只有七分容貌,此刻在华服美冠的衬托下也被打扮出十二分了。

    嬷嬷喜娘们的赞叹不绝于耳,宋知意顶着沉甸甸的发冠小心侧身,只看到母亲含泪的眼,她心里发酸,明明身处热闹的中心却觉空荡荡的,想掉眼泪,好在忍住了。

    如今人多,宋婉纵使有千万个不放心的,也不好再当面嘱咐,只忙着交代两个陪嫁丫头。

    待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锣鼓声,有宫女来报迎亲队伍已到门外。

    锣鼓喧天里,宋知意以鸳鸯锦绣团扇掩面,被众人簇拥着出了闺阁,到前厅拜别父母,遂才出门上了东宫的迎亲花轿。

    接亲的是礼部官员。

    宋知意沉浸在离别的怅然若失里,鞭炮声中忍不住回首看了又看。宋府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爹娘满面春风地应酬着诸多达官贵客,而起轿后她越来越远,爹娘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

    原来是眼泪早已蓄满眼眶。

    若是哥哥们在京都就好了,一定会送她出嫁的。

    随后一路顺利,花轿抬进了宫里。

    宫规森严,宋知意默默收了眼泪,又悄悄问冬青要来敷面的香粉,补了补妆容。

    不过和她预想的不同,花轿进宫后礼部官员便退下了,也没有要拜堂祭天地的意思,只觉又走了好久,才在一道红棕大门前停下,她没忍住放下扇子往外看了眼。

    ——宜春殿。

    “太子妃,这便是您日后的住处了。吉时未到,请您入殿稍作歇息。”宫中女官笑容和蔼地掀开喜帘。

    宋知意想起教习嬷嬷说的,宫廷婚仪的一切流程自有宫里操办,她只需跟着指引行事便可,于是按耐下心中困惑,点点头,在女官和嬷嬷的引领下垮了火盆入殿。

    殿内布置喜庆典雅,正对门的桌案上垒有几摞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合卺酒与挽发剪子就在一旁,女官领着一众宫女们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下。

    宋知意不敢乱动,端端正正坐着,闭目养神。

    谁知再睁眼时,外头竟黑天了。

    宜春殿静悄悄的,不知何时窗前已点上一对雕饰精美的龙凤喜烛,昏黄的光映照着窗户上张贴的大红喜字,衬出几分未知的朦胧。

    宋知意心有不安,小声问冬青:“几时了?”

    冬青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戌正。方才点烛的嬷嬷什么也没说,可要奴婢去问问?”

    宋知意想了想,轻轻摇头。问起来好似她多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太子完礼似的,宫里人多眼杂,传出去恐怕不好,左不过也等到了这时,急也急不来。倒是她肚子唱起空城计,遂歪头看向冬青,眨眨眼。

    冬青瞬间明白过来,好在夫人一早就准备了糕点给她贴身带着。

    谁料也正是此时,外面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宋知意精神一振,忙示意冬青把糕点收起来站好,她也立刻端正团扇掩面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气,弯起唇角,努力露出她最端庄最温柔的笑容。

    进门的却是一个五十上下的嬷嬷,语气恭敬而严肃:“太子妃,今夜殿下来不了了,请您用过晚膳早些歇息吧。”

    宋知意听这话,笑容微微一顿,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