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春居堂。

    清晨的日光透过满墙的‘野客’,洒落在四方院中。

    时节正盛,院中草木郁郁葱葱。两侧跨院儿的月亮门前,成双对儿的挂着小红灯笼。西南角的地儿,他以鹅卵石铺的小鱼池,几尾锦鲤快活,水波荡漾。

    光景几年,犹如几息。

    这院中伺候的下人,都是徐九涣的娘在世时,给他拨来伺候的,除了他离开汴京时,将身边一桃李年纪的大丫鬟放了身契,其余人都在,目光欢喜的瞧着他们父女,福身齐声问安。

    “问大爷安,小姐安。”

    徐九涣目光平静的收回,道:“去烧些热水来,兰草澡豆备好,我要沐浴。”

    “是。”

    听得吩咐,众人也不见惊慌,她们都是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知他惯来习性,热水早已烧好,只等粗使婆子提进房中就是了,莫说兰草澡豆,就是擦面的膏脂都有丫鬟方才紧赶着去买了新的来,摆在了主子桌案上。

    院中如今管事的,是徐九涣的另一大丫鬟,名唤绿稚。

    徐九涣将其喊来,道:“去与管事的说,将库房里我幼时老夫人给打的那只鸡翅木小浴桶取来,给泱泱用。”

    绿稚颔首应声,“奴婢这就去。”

    “不急,先去拿小木桶来,给她也泡个花瓣澡。”徐九涣道。

    小泱泱用力点脑袋!

    香香的!

    她喜欢!

    八月桂花香,小泱泱盘着小短腿儿坐在软榻上,任由爹爹替她擦发,擦得脑袋东倒西歪。

    她觉得自个儿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不时的抬起胖手手嗅嗅,又忍不住欢喜的咯咯笑。

    徐九涣瞅着她这小模样,心下叹道:诶,养糙了。

    他与她娘都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别说是随处可见的桂花,就是宫中费心养着的极品牡丹,他们都不见得多瞧一眼的。

    小闺女养成了小土包子。

    绿稚捧着熏过香的外裳进来,禀道:“主子,老爷吩咐人过来请小姐去用饭。”

    “知道了。”徐九涣随意应了声,拿了澄黄的小衫给闺女穿好,小鞋套上,起身道:“走了。”

    却是见跟前站着的绿稚,神色微僵,眨着眼睛迟疑道:“……主子,是接小姐的。”

    “……那我呢?”徐九涣眼角眉梢轻抬的问。

    绿稚:。

    徐九涣:……

    徐鉴实原话是:去将泱泱接过来,那挥金如土的逆子不必管!

    吃喝了上千两银钱!

    打今儿起饿着吧!

    可传话的丫鬟哪里当真敢这般说?

    只得与绿稚说了两遍,只接小姐去。

    徐九涣默了一瞬,断然道:“……我没听着。”

    绿稚:?

    .

    徐家主子少,从前这府中,只住着徐鉴实与夫人,还有二子,一日三餐,自是都在正院儿用的。

    后来,夫人去了,二爷娶妻,便各院儿分了厨房自己用,只初一十五逢佳节时,会一同在前堂用。

    今日既是佳节,也是团圆,桌上的饭菜也比往日丰盛许多。

    丫鬟摆膳后,鱼贯而出。

    堂院里两道身影阔步行来。

    方才传话的丫鬟跟在后面,都要为难哭了。

    好在大爷也未让她通传,自个儿大步流星的掀袍跨了进去。

    徐鉴实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倒也懒得与他生气,就是见这逆子懒散敷衍的拱了拱手便坐,也只是眉头皱了皱。

    食不言,相安无事的用过早饭。

    徐鉴实让宋喜将泱泱带走了。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小眼神很是担忧她爹了。

    徐鉴实嘴角抽了下,窥一斑而见全豹,可见这当爹的从前跟闺女如何说的他们!

    徐九涣挨了老爹一记瞪,无辜的很,“又咋啦?”

    “哼。”徐士钦在旁阴阳怪气的轻哼,“明知故问。”

    “怎么跟大哥说话呢?”徐九涣吃饱喝足,弹人脑瓜崩儿也格外的响,气势十足的学着老爹教训人的口吻,“规矩呢?学狗肚子里去了?以为蓄着短须,将自个儿打扮得老上十岁,就能越过我去,跟老爹称兄道弟了?”

    徐士钦脸唰的红透,看向徐鉴实的眼神都显得慌乱了些,“我、我没!”

    虽说他蓄须是学了父亲……但他哪里敢有称兄道弟的不敬想法!

    “行了,跟我过来。”徐鉴实打断道。

    父子三人去了徐鉴实的书房。

    兄弟俩幼时,便是在这间书房由徐鉴实给开蒙启学,那时用过的戒尺犹挂在檀香木太师椅旁,徐鉴实伸手便够得着,打人也顺手极了。

    徐九涣眼皮撩了下,扫过那桌案上的册子,目光稍顿,便兴致寥寥的收回,于旁边的椅子坐下了,这般自觉姿态,惹得屁股刚沾椅子的老头儿又瞪他一眼。

    徐鉴实看向次子,道:“你也坐吧。”

    徐士钦拱手行礼,于徐九涣下首落座。

    “泱泱……”徐鉴实张口,稍顿了顿,方才又道:“是你与孟家那闺女的?”

    他语气并不急,似是有些忆起往事而难以开口的涩然。

    徐九涣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狭长的眸子半垂,让人瞧不出情绪来,喉咙滚了滚,闷出个‘嗯’。

    徐鉴实有一瞬,张口结舌。

    “……她人呢?没与你一道回来?”他问。

    徐九涣忽的抬眸,目光直直的与他对上,似是要瞧清些什么,片刻,他倏而勾唇轻笑,自嘲似的道:“回哪儿?”

    看着老头儿像是被刺痛般,瞳孔怔了下,徐九涣却并不觉得畅快。

    他收回目光,淡声道:“死了。”

    话出口,房中犹如陷入了死寂。

    徐九涣喉咙艰涩的滚了滚,犹记得那日血腥气从喉间溢出时,他被孟灵藏进了那半截土地神的神祇里。

    五脏六腑都像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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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眼前模糊,他没抓住她……

    “知道她因何死的吗?”

    半晌,徐九涣轻飘的问。

    “因为,她看见了孟固安。”

    这名儿一出,肉眼可见的徐鉴实身子轻晃了下,满目不可置信。

    徐九涣看着撑起的竹叶窗,大片的日光跳进来,在窗前投落下斑驳暗影,他侧首看向徐鉴实,残忍道:“不必再费力气了,他当真……投敌叛国了。”

    .

    徐家与孟家是故交。

    朝中文臣以三朝帝师的徐家为首,武将之中,则是世代虎将、功绩蒙荫的孟家居首。

    穿成小娃娃的徐九涣,周岁宴时有了个小媳妇儿,孟家孟灵,正与他并排躺着吃手手。

    嗯……孟灵咬他的手。

    馋死丫得了,那时徐九涣心里骂。

    后来长大些,君子六艺,他六艺不通,换做了孟灵嫌弃他——手不能提笔,腿不能跨马,废材是也。

    徐九涣及冠之年时,孟家生得变故。

    云中一役,孟家大败,北狄攻势迅猛,夺了他们刚拿回来的燕云五州,守将多是战死,边关告急。大军压境之时,消息八百里加急传来,孟固安投敌。

    官家大怒,孟家阖族获罪,连坐九族。

    那个夜风里,背刀跨马的少女,发辫被风猎起,朝他笑道:“徐九涣,替我多谢伯父。”

    不过两日,徐九涣被徐鉴实送往晋陵老家时,才知徐鉴实以他这门亲事,替孟灵与官家求了特赦令,让她去云中。

    怨徐鉴实什么呢?

    是擅自替他退了亲,还是他明知孟灵心性,却还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徐九涣看着自己亲手纂刻的牌位,心想,无甚可怨的。

    他将牌位用布包好,喊来玩儿得满头大汗的小泱泱,“走,去给你祖母和娘磕个头。”

    徐家家祠,供奉的都是他们这一支的,此处幽静,只有两个小厮洒扫守门。

    徐九涣仔细将抱着的牌位放在他娘旁边,怔然瞧了片刻,忽的道:“也没给你择个良辰吉日,就这么着吧,你知道的,我从不信这些……”

    说着,他顿了良久,眼底猩红。

    .

    徐鉴实在房中静坐了一日,直至身边的小厮叩门。

    “老爷,该入宫参加中秋宴了。”

    “知道了。”

    片刻,徐鉴实抬手,将桌案上一摞册子,扔进了脚边的铜盆,以火折子引火,澄黄的火光跳起,照亮那双灰败如枯的脸。

    直至盆中灰烬燃尽,徐鉴实推门出了书房,再换了朝袍出来时,提步先行去了家祠。

    “你在此处等我。”

    小厮止步,垂首应是。

    祠堂清净,子嗣不丰,供奉牌位寥寥,是以,徐鉴实一眼便注意到了夫人旁边的那方牌位。

    ——徐九涣之妻,孟灵之位。

    夕阳的光影落在身后,一人一牌位静默的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