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不知道何时又下起了雪,伴随北风从两个雪人身上呼啸而过,雪人身上的布料摇曳,似拥有灵魂的雪中精灵。
不同于外头的刺骨寒冷,室内靠近暖炉之处宛若与世隔绝的温暖之境。
姬云绮倒了两杯热茶递给对面的大皇子与三公主两兄妹:“你人都躲哪去了?文莺我都见了几回,就你不见踪影。”
三公主李清芙撇了撇嘴,略微尴尬道:“我其实回来一阵子了,就是不太方便出府。”
姬云绮好奇道:“就你这爱凑热闹的还能有不方便出府的?”
一旁的大皇子忍不住笑话道:“她偷偷跑去跟别人商队远走西域数个月,刚回来便被父皇发现,好一顿教训,还得了一个月的禁足于公主府。”
揭人短处天打雷劈,李清芙怒揍亲兄长:“你怎的这般多嘴。”
倒是姬云绮觉得有趣,兴致勃勃问她:“你去西域了?可好玩?”
李清芙忙点头,兴奋道:“可好玩了,我见着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不过那箱子不好随身带着,我送你府上去了,我今日只带了给二皇兄的新婚礼物。”
说完便刚好瞧见李明玙从内间出来,从善如流地坐到姬云绮身边。
他方才羞得脸太红,无颜见人便躲到内间去了,美名其曰换一件衣服。
姬云绮的眸子悄悄望向他,不着痕迹地轻笑一声揶揄他。
此时面对着外人,李明玙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形象睇她一眼,只当无事发生。
李清芙与李明玙年幼失母,幼时两兄妹皆养在皇后的凤仪宫里,直至李明弈长大离宫,她跟着亲哥一同离开,所以两兄妹与李明玙也算熟悉。
也因此,姬云绮和李清芙也是很相熟。
此时,李清芙直勾勾地盯着李明玙,好奇问道:“二皇兄可认得我?”
她与姬云绮年纪相仿,十年间模样也是变化巨大。
李明玙闻言瞧向她,打量一下便温和道:“清芙也这般大了,你模样与你兄长得可真是越发的相似了。”
李清芙人来熟的性子不怎么拘谨,尤其对面的姬云绮还是她的小姐妹。
于是她很是熟络地回李明玙:“许多人都说我们相似,可惜我亲哥长得没你好看,若是像你,我许是更美。”
一旁的李明弈一听就知晓她在趁机报方才的拆台之仇,无奈道:“你可真记仇。”
李清芙不理他,接着打趣李明玙:“倒是二皇兄变得如此瘦弱,定是姬云绮照顾不周吧!不像我,一回来就想着给你送新婚礼物。”
说完她还挑衅姬云绮一眼。
姬云绮笑骂她:“你哪儿学的这般怪里怪气,送的什么,给我瞧瞧。”
李清芙一脸得意地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他们。
姬云绮接过来打开一瞧。
里头是两只精致的小金环,一枚稍大,一枚稍小。
她抬头与李明玙面面相觑,两人皆茫然。
姬云绮拿起其中一只,发现雕花精致,中间镶着绿宝石,还细心地设计得可以调整大小。
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清芙得意道:“西域那边把它唤作戒指,眷侣成婚时一同带上,白首不离。”
闻言,姬云绮眸子一亮:“真是个好东西,你这回禁足不亏!”
“哪有你这般恩将仇报的姐妹,我这些日子不不敢让父皇注意到我,你还笑我。”李清芙忍不住埋怨她。
姬云绮良心发现,忙哄她道:“小姐妹好不容易远行一回,还记得给我带礼物,可真是人美心善!”
李清芙很是受用地哼了一声。
姬云绮不知道想到何事,略微不解道:“不过吧,你们这些兄弟姐妹待遇总是不同,若是五皇子这般,定是不会被罚。”
大皇子却说了出人意料的话:“确实如此,可这五弟前阵子不知做了什么事,被父皇关在了宫里,一直未曾出宫。”
闻言,几人皆是一愣。
姬云绮惊奇道:“这天道宠儿一般的人也会被关,真是奇事。”
不过骄纵的五皇子与他们关系其实不甚亲近,何况大皇子无意权力,用不上巴结他,所以几人对他之事也不如何在意。
只是李清芙又扔出一个石破天惊之事:“对了,我方才来的路上听见旁人说文莺与徐家那位退婚了,徐家那位在文府门前跪着亲口承认是自己做错事,与文莺无关。”
姬云绮惊得瞪大了眸子。
随即她想起那日遇见他的奇怪行径,许是真的出事了。
又想起文莺游龙那日问她的那一番话,她不清楚文莺对这事是如何做想,可退婚这事,在这京城的高门贵女里可是大事。
“我得去找她一趟瞧瞧,不知她会不会伤心,或是她另有安排。”姬云绮神色认真道。
李清芙点了点道:“你先去吧,有用得上我的便来找我,我与兄长今日还有事不便久留。”
姬云绮送他两离开后,心不在焉地走回寝殿。
李明玙见状,问她:“你现时就要去文府吗?可要我陪你一起?”
姬云绮点了点头,随即立马回过神,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去就成,外面冰天雪地的,娇花还是呆在温室合适些。”
她忽然又坏心思起来:“不然只能呆我怀里。”
李明玙闻言又想起方才被她调戏得要躲起来的狼狈模样。
他只抿唇睇她一眼,轻声埋怨道:“不正经。”
姬云绮笑嘻嘻哄他道:“你不是说明日就搬来我家吗?你留在这里收拾收拾要搬过去的行李呀,我明日便来接你。”
闻言,李明玙又觉得她言之有理,他确实需要赶忙收拾,不然雪越积越厚马车难行。
他觉得,只是为了行事方便,并不是他心急想去。
姬云绮走近他,伸手抱住他道:“我今日得捉紧布置一番你的房间,晚上我便不来守你入睡了,你自己记得点上安神香。”
李明玙一愣,这数个月他们皆是这般相处,晚上闭眼前眼睛所见的皆是她,今夜忽然瞧不见人,一时不知自己是否会不习惯。
不过,明日他便要去她家住,即使不习惯,忍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于是他面不改色温声道:“好的,外头风雪太大,你小心些。”
然后姬云绮披上披风便离开。
*
姬云绮骑马冒着风雪来到文府。
她轻车熟路来到文莺的院子里敲了敲门。
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姬云绮一推开门便瞧见在呆坐着的文莺。
她直入主题问道:“你怎的都退婚了?”
听见她的声,文莺惊喜地望向她:“你来了。”
姬云绮关上门就走过去坐她旁边:“我上回说他有些古怪,难道是有关?”
文莺叹了叹气,点了点头道:“他们官场上的事,有人想用我胁迫我父亲,可我父亲官位高不宜直接动手,便打算从他身上着手,他正犹豫是否要诱我出去藏一两日,不慎被我发现了。”
姬云绮一愣,她疑惑道:“藏你两日?”
文莺点了点头,郁闷道:“他与我解释道,那人以他家人安危威胁他,他只安排好藏匿我,并不会出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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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姬云绮接话道:“可是啊,这京城可是吃人的地方,尤其是我们这些高门贵女,即使不会出事,可一个妙龄少女无故消失两日,那流言蜚语足以毁掉一个女子。”
文莺也是这般想的,附和道:“是呀,出这事,我定然会与他退婚,可世道总是对女子苛刻,即使他跪在我家门口承认是自己之过,可你猜多少人还是会拿我说闲话?”
姬云绮明白这道理,所以她才不喜欢京城,远不如南疆的自在。
她问道:“那你可有什么计划?”
文莺却一扫纳闷:“我记得游龙那日我问你的问题吗?我其实早前便一直在想,我之才名难道只为了得到丈夫与婆家的认可做一位贤妇吗?我有些不甘心。”
姬云绮预感她会说何事,高兴道:“你是想与我一同走吗?”
文莺点头道:“出了这等事,我也不用再犹豫了,我想要与你一起去南疆,用我之才做一番作为,待到往后我再回来,我要他们只记得我的风光事迹。”
姬云绮赞赏道:“不愧是姐妹,有道是‘不是一种人不进一个门’,可是,你爹娘答应吗?”
“我已经说服他们了,我爹娘也是爱女之人,这是对我最好的法子了。”文莺给她解释。
忽然外头有人敲门,文莺又应了声。
只是来人是文大人夫妇。
姬云绮忙站起来作揖。
他们赶紧让她坐,然后直言:“我们听下人来报你来了,便赶忙来了,我们夫妻是来与你道谢的。”
姬云绮不解:“道谢?”
文大人道:“先是你给文莺提了个醒,挽救我家免于祸事,再就是,多谢你让她得到一条新的路。”
姬云绮忙道:“没关系的,我与她自小便是密友,这是我该有的作为。”
一旁文夫人有些不舍道:“她自小便从没离开过我身边,往后麻烦你照顾她一些了,我们文家感激不尽。”
文大人许是真的很疼爱文莺,也有些不舍:“那便先谢过你了,作为报答,你们往后有京中之事需要帮忙,我定当尽力而为。”
被长辈这般郑重道谢,姬云绮有些不自在,忙道:“只是小事,无须这般,那先多谢文大人这般承诺。”
不多时,两夫妻便离开。
姬云绮缓了一会才不那么拘谨,回头便见文莺有些开怀。
她便也笑着祝贺文莺:“那,恭喜文才女得偿所愿?”
文莺也难得这般正经,她道:“多谢,有你这般好友,我之幸。”
*
姬云绮还急着需要回去布置李明玙的房间,趁着风雪暂停便告辞了。
她想去买些皮毛做的地毯铺在地上,皮毛可是御寒最好之物。
李明玙在屋里总爱赤足穿木屐,入冬后姬云绮担心他着凉,多次让他穿上鞋袜,可这人屡劝不改。
姬云绮觉得无语,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人,怎的还有这般任性的一面?
她趁这会搬家干脆铺地毯,让他自在些。
她骑着马路过那家奇异的药堂,再次注意到。
因为门口站着两人,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他的装束似乎要出远门,身旁还有一批装着行囊的马。
姬云绮觉得怪异,这般风雪天,连马车都不用,要骑马远行这般着急?
随后她觉得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人的背影多有相似,她并没有多想。
可她又想起她之前问李明玙可知这是哪处的异域特色,他猜测是北方。
于是她把这家店的奇异之感留了个心眼。
趁还未天黑赶紧买地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