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龙神与龙神分身
回浮仙阁的路程远, 两个时辰太长,担心月初白受伤难受,谢君洹赶路到一半,在黄石城的时候停下, 找了家客栈歇脚。
客房是上好的客房。
用了小型聚灵阵, 灵气很充裕, 一进到房间,谢君洹就将褚千秋扔到了角落里。
抱着月初白放到床上,“来, 躺好。”
月初白顺从地点头。
谢君洹又拿枕头给他垫着,从怀里掏出疗伤丹药和固元丹喂给月初白。
谢君洹关心道:“ 来,吃下去。身上的伤才能好得更快。”
月初白将头靠在谢君洹的怀里,小声道:“师尊,还是您待我最好。”
褚千秋双手被束缚着, 就这么靠在角落里看他俩人。
不叫也不闹,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褚千秋的眼睛很漂亮,深沉黝黑,宛如繁星。
但谢君洹不喜欢, 很不喜欢。
谢君洹抬起手, 双指隔空刺向褚千秋。
霎那间,褚千秋感觉到一阵针刺般的剧痛从眼部位置传来。
他闷哼一声, 等到再度抬头,眼前已然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手脚传来咯噔咯噔的断裂声。
褚千秋倒在墙角, 疼得当场爆粗口:“死舔狗, 我操你大爷!”
无视褚千秋的骂街,谢君洹面色冰冷的收回手。
月初白一直靠在他的怀中, 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那边的褚千秋。
谢君洹道:“阿白,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想如何处置都行。”
月初白微微抬头,苍白的脸色因为喜悦而染上了绯色,像是得到了珍爱玩具的孩子,整个人便抱住了谢君洹,“谢谢师尊,我好高兴。”
他似乎有些激动,两人胸腔相贴的位置,谢君洹甚至能感受到他蓬勃跃动的心跳。
月初白肩膀微微耸动,笑得开心极了。
谢君洹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也勾起了一点笑意。
他抬起手,轻轻地拥抱住月初白,将他紧紧抱住。
“你开心便好,只要你想要的,师尊什么都可以送到你的面前。”
话才刚说完,谢君洹突然身体一阵钻心的痛楚,他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来得及收起。
谢君洹将面前的人一点一点推开,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柄长剑自他的腹部贯穿,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顺着剑的边缘一路缓缓向下流淌,就连握着长剑的那双手,那双骨干修长,透明得连青筋脉络都能看清的漂亮的手,也被血染红。
看上去如此美丽,又如此残忍。
谢君洹缓缓抬头,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谢君洹眼中有迷茫有不解:“阿白……为什么……”
月初白依旧在笑,他真的太开心了,一脸真诚的道:“谢谢师尊,省了我好多功夫。”
他真的想了很久。
想要从问天宗带走师兄很难,毕竟苗通很烦人。
谢君洹浑身颤抖,他抬手想要一掌击向月初白,然而举起的手却停在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谢君洹舍不得……
谢君洹嘴角挂着丝血,痛苦地望着面前疯狂的白衣青年,低低道:“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月初白皱眉,厌恶道:“不过是渡个情劫,何必说得那般高尚。”
喜欢?
笑话。
他喜欢的是他自己,是度过情劫后更上一层楼的实力。
谢君洹眼中含恨,质问道:“你……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我做出喜欢我的模样?”
“那又怎样,有狗为什么不逗?”月初白随意地说完,剑在谢君洹丹田搅动着。
听着月初白这毫无良心的话,谢君洹心中的郁气几乎直冲天灵盖,身体的痛远不及心灵的痛来得钻心。
他一字一句道:“哪怕你对我这般下手,我都不愿意伤你分毫,月初白你没有心!”
月初白闻言动作一顿,他抽出了剑,脸上牵起一抹古怪地笑,他慢吞吞道:“对我下手?就算你愿意又如何,你能做到吗?”
主仆契约,受天地庇护。
他为主,谢君洹为仆。
谢若敢动手 ,天地便第一个不容。
月初白甜蜜地道:“这还是师尊您主动订下的,谢谢师尊护我平安。”
染血的手径直插入谢君洹的身体里,一阵鼓捣。
月初白:“啊,找到了~”
说罢,手从谢君洹的身体里攥了出来,松开手,掌心一颗散发着绿色光晕的内丹静静躺着。
谢君洹笑得好大声。
他眼眶泛红,含泪望着月初白,缓缓倒下。
仙界。
正在入定的龙神谢君洹感觉到神识一阵锥心刺骨的痛,紧接着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喉咙涌上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失败了……渡劫失败了……”
不可能。
为了这次情劫,他准备很齐全,甚至给了分身一部分足以俯视所在位面高端战力的神力。
他不可能轻易死。
除非他自己不想活……
谢君洹起身,立刻往视界处匆匆赶去。
守着视界的两名小仙官看见谢君洹,立刻恭敬地行礼,“龙神大人。”
谢君洹沉着脸道:“我需要查一个位面。”
小仙官道:“大人,查看视界需要盖仙域之主印的准许令……”
谢君洹抬手。
一道散着金光,盖了仙印的卷轴便漂浮在两名小仙官的面前。
谢君洹道:“此乃我渡情劫的位面,查看分身情况为仙主准许的范畴。”
两名小仙官查验了一番卷轴的真伪,便立刻恭敬地让开了位置。
谢君洹黑着脸走了进去。
他分身渡情劫的位面,是一个掌管者死亡已久的荒芜位面,被放在视界最角落的位置,是一个连萤光都比不上的小光点。
谢君洹来到它的面前,开始查看经过。
等到将事情的经过看完,谢君洹脸色阴沉得几乎滴血——
蠢货。
他真的喜欢上他的情劫了,带着绝望和痛苦自愿死在了他手上。
还有那个情劫,前世今生镜中的他与这视界中看见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谢君洹按住眉心,情绪烦躁极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龙神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君洹抬头看去,是负责管理视界处的女官雪翎,她穿着一身黑色纱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过在看见谢君洹的时候,脸上却是带了笑意。
平时要见到他很难,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来了自己当值的视界处。
谢君洹对雪翎有点印象,于是向她点了点头,道:“来看看我的分身。”
分身?
雪翎心中略微一动,想起谢君洹是有个劫在历。
目光落在谢君洹身后那粒光芒微弱如萤火的界面,雪翎惊讶道:“你的分身落在南宫香绫曾经掌管的那个位面?”
谢君洹知道南宫香绫。
下界飞升上来的一个杀神,以强悍的实力拿到了修罗神位,不过以前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凉。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原本闪耀的位面也弱成了这幅样子……这竟是属于她的位面?
谢君洹眼神深深地看了眼小光点,有些惋惜。
他还挺佩服南宫香绫的。
谢君洹道:“嗯,失败了。”
雪翎难过地望着谢君洹,“抱歉。”
谢君洹:……
你有什么可抱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君洹有点无语,但良好的涵养没有让他表现出来,他收回目光,平静道:“我先告辞。”
分身历劫是很多神位拥有者提升实力的方式之一,失败之人也比比皆是。
他过来查明了原因就行。
雪翎见他要走,忍不住喊道:“龙神大人!”
谢君洹脚步停住,回头看着雪翎,“还有何事?”
雪翎捋了捋耳边的发,有些羞涩道:“我酿了一壶好喝的桃花酒,想邀请你……”
谢君洹渡劫刚失败,心情并不好,没有交际的心思,于是直接回绝道:“不用了,我不喜饮酒。”
说罢,转身走了。
雪翎站在原地,望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贝齿轻轻咬住下唇。
“雪翎怎么了?”身后尖细的声音响起,语调略带戏谑,“邀请龙神大人又失败了?”
雪翎脸色唰地一下就冷了下来,心里有些难堪,她回过头冷声道:“石天浩!”
个头不高,尖嘴猴腮的男官闻声立刻道歉:“我错了,你别生气。”
雪翎冷哼一声,甩袖往回走。
两人同为镇守视界的仙官,石天浩也不是真的想往雪翎的伤口上撒盐。
但是她已经被谢君洹甩了好几次脸子了,石天浩实在看不下去。
“雪翎,谢君洹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巴着他不放?”
雪翎性子冷,长相也漂亮。
这仙域里喜欢她的人很多,实在没必要热脸去贴谢君洹的冷屁股。
雪翎冷傲道:“你管我?”
谢君洹自然好。
他是龙神大人,血脉出身都是顶尖,而且还那么富有,整个仙域,好看的没他富裕,富裕的没他年轻好看。
雪翎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了。
石天浩道:“那确实管不着你,我只是好心劝你一下。”
雪翎不想跟他再谈这个话题,于是问道:“修罗神格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石天浩:“打听到了,落在虚无之地……”
第142章 要生了吗?
两人边走边说。
石天浩的目光突然瞥见旁边的修罗位面, 迟疑地问道:“这位面是不是比我们上一次观察的时候,要亮一点?”
雪翎闻言,皱眉道:“没有吧。”
石天浩奇怪地道:“……是吗。”
两人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交谈。
雪翎问道:“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吗?找神格的人不少, 知道它在虚无之地的的人越少越好……”
石天浩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虚无之地那么危险, 你确定要去?”
雪翎脸上神情一冷, 咬牙切齿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我要一辈子当这个视界处的破女官?而且修罗神位原本就该是我的,若不是南宫香绫横插一脚我何至于一直在视界处困守万年。”
石天浩看着一脸不甘的雪翎, 也很无奈。
这个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雪翎镇守视界处有功,仙域之主允她一个奖赏。
雪翎看中了那个空置已久的修罗神位。
不过还没等她筹措好语言去请,第二天南宫香绫就出现在仙域了。
一身的血煞气,引得修罗神格生出异象。
她出现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知道修罗神位一定是她的。
没有人比她更配得上修罗神格。
雪翎不甘,愤恨,却无可奈何。
但石天浩觉得,就算南宫香绫不出现, 神格不生异动, 仙主也不可能将神格赏给雪翎。
那可是神位,不是什么宝物灵石……岂是她说要就能要的。
况且, 视界处不好吗?石天浩是这么想的,于是也问出口来,“视界处不好吗?”
他生来便是为了视界处, 而且这里的活并不辛苦, 是很多小仙官梦寐以求的职务。
为什么雪翎不喜欢。
雪翎大声道:“当然不好!职位微末,难道我要一辈子守在这里?”
她也想被众星捧月, 高高在上。
她想要的是,别人见了她尊称一声雪翎大人。
而不是轻描淡写的看她一眼——哦,这是管理视界处的女官。
她连姓名都不配有!
如果她有一个神位,龙神大人也不至于次次都拒绝她。
所以,修罗神格她一定要得到。
而且是,势在必得。
那本就该是属于她的东西。
……
房间里。
褚千秋面无表情地靠着角落,手脚全部被废了,双目正在流血。
不过耳朵没聋。
他还能听见谢君洹和月初白之间的交流。
直到房间里的气息只剩下一道,褚千秋讥讽地哼笑了一声。
谢君洹没了。
身上的灵力桎梏也在他死去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断手断脚是修士常受的伤,只要不是特别恶毒的秘术导致,都能续上,再服用一些疗伤的丹药调养稳固,半年左右便能愈合。
褚千秋催动体内灵气,开始专心修复断掉的骨骼和脉络。
手还没能续上,一双略有些冰凉消瘦的手便触碰到他的身体,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咔……
好不容易长在一起一点点的手脚,又断了。
褚千秋服了!
月初白垂眸看着怀中青年阴沉得像是要滴水的脸色,低低地笑了起来。
以往任何时候,褚千秋都是矜傲嚣张,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现在他的桀骜和锐利依旧在,沨但毫无攻击性。
他浑身染血,手脚无力地垂落着,就连愤怒情绪都没办法透过那双已经失明的眼眸完整地传递出来。
像个精致易碎的漂亮娃娃,独属于自己。
月初白低头亲吻了一下褚千秋的眼睛,在触碰褚千秋鲜血淋漓的眼眶时,月初白苍白的唇瓣染上了血。
月初白品尝般舔了舔,有点变态地道:“师兄的血是甜的。”
褚千秋冷笑:“我拳头更甜,尝尝?”等他将手脚续上,会让月初白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月初白笑得更愉快了,“很怀念。”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不适合褚千秋观看。
月初白抱着褚千秋走到床边,将他放在床上,然后抬手解开床两侧束起的床幔。
又抬手给床设下一层结界,月初白偏执的目光望着褚千秋,轻声道:“师兄好好休息几日。”
厚重的床幔缓缓闭合,像是一个盒子逐渐关合,床上明艳的青年便也被关进其中。
床内空间彻底黑暗下来。
月初白转身,走到谢君洹的身体前,刀与箸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他夹起一块生肉,缓缓喂进自己的嘴中。
生肉在染血的唇齿间咀嚼,月初白的模样看上去像是鬼道爬出来的食人艳鬼。
结界与床幔将两人隔开。
褚千秋在一片黑暗中,不过黑不黑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眼睛被谢君洹弄瞎了,处于全世界都熄灯的状态。
一道温热的身体突然落到身上。
紧接着,褚千秋感觉自己的脸上触到一片柔软,擦着他的眼睛扫过。
床上空间不大,段林玉的压到他,唇瓣正好触到他的脸。
褚千秋偏开头,在心中唤道:“阿玉?”
段林玉压在褚千秋的身上,见他偏着头喊自己,心里有点难受,闷闷的。
小师兄受伤了。
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龙对他出手。
当时段林玉是想出来的,但被褚千秋死死按住不让。
目光落在褚千秋染血的空洞眼眶上,段林玉用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慢慢擦干净。
褚千秋想说没关系,但是还没开口,就感受到脸上落下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
褚千秋错愕了一瞬。
滴落在脸上的液体越来越多,混合着脸上的血,看上去就像是褚千秋在哭。
段林玉袖子不停地擦,不停地擦。
他越是想控制,眼泪却越汹涌。
“对不起,小师兄对不起,小师兄对不起……”
褚千秋无言。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段林玉……想说这不是他的错,但是莫名觉得他会哭得更凶。
等过了许久,褚千秋才开口道:“好了,不要哭了,给我喂粒疗伤丹吧,我得疗伤。”
“好。”段林玉应完,立刻在自己的空间里找到最好的疗伤丹药给褚千秋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开始发挥作用。
褚千秋便开始调动身体灵力,为自己续骨。
段林玉端正地跪坐在床上,守着褚千秋。
他袖子和衣服上全是血污,但他的师兄不是,褚千秋很干净。
房间里,一直跪坐在地上进食谢君洹尸体的月初白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抬头,看向床的位置。
月初白的神色骤然变化,他起身缓步走向褚千秋与段林玉所在。
滴答、滴答……
手上刀箸往下滴血,顺着他的脚步一路滴到床的位置。
月初白触碰到床幔。
他刚想拉开,目光突然落到自己沾满鲜血红得刺眼的手上,月初白回过神来。
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了回来。
床上只有一道神识,是他熟悉的褚千秋的气息……他刚才是疯了,怎么会下意识地觉得里面有两个人。
目前最重要的,是快些将谢君洹处理完。
然后吸收掉龙丹。
等做完这些,他便带师兄回浮仙阁。
月初白的被血光映照得通红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名为幸福的情绪。
他转身,又朝谢君洹的尸身走了过去。
也许是嫌刀与箸太慢了,月初白直接俯身下去,大口啃噬起来。
床上,段林玉隔着厚重的床幔望着床外,紫色的眸子有一道一道圆圈波动。
见月初白回到已经残缺不全的龙身那边,段林玉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月初白……确实很棘手。
自己已经尽量隐藏气息,按理来说他不可能察觉得到。
但是方才,他竟突然抬头朝这边走来——
段林玉皱眉盯着他研究。
看着他唇瓣染血大口咀嚼,一副病态疯狂的模样,段林玉有点恶心反胃。
……
勾月楼始终不是一个养胎的好去处。
于是,在花十娘临近生产前两个月,樊鹰给花十娘赎了身,并在外面买下了一套院子和两名奴仆,让她搬了进去。
花十娘正式成为梅镇云府云老爷的外室。
不过饶是个青楼里买回来的外室,整个梅镇也没人敢轻贱了她。
花十娘的院子除了云老爷安排的两位奴仆伺候外,院子外面还守了七名圣离天的子弟。
皆为保护花十娘腹中孩子。
于是梅镇的人都知道了花十娘肚子里怀的是个仙胎。
那孩子生来便是要当仙人的。
之前在云府杀了两个奴才的那个仙师,也是云府老爷给花十娘请来保驾护航的,现在日日在暗处守着花十娘。
云老爷很看重这个孩子。
云府。
过厅内。
云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欲言又止。
他虽然在外也会流连花街柳巷,但在家里对自己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
可这几月。
云老爷未曾进过一次她的院子。
这让云夫人心里有些怨怼。
不自然地拧了拧手里的帕子,云夫人开口道:“云朗,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还是比较委婉。
樊鹰听得懂云夫人的意思,但自己又不是真的云朗,总不能真去跟这一个年过四十的凡女圆房。
听见她这话,樊鹰皱眉,准备说点什么岔开话题。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小厮来报:“老爷,老爷,花夫人发动了!”
樊鹰猛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好了,不用找理由了。
樊鹰着急地往花十娘院子那边赶。
沈沉渊守在院中,四名衣着华贵的圣离天弟子把守着产妇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房间里,女子痛苦的喊叫声不断传出,产婆不断鼓励她,“夫人,用力啊!”
沈沉渊坐在凳子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几名弟子身上的法衣,以及穿戴物件和武器。
他是炼器师,一眼便看出东西品质不俗。
这个避世不出的圣离宗底蕴如此殷实?
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算算时间,院子里家仆去请樊鹰也快要到了,沈沉渊起身出门迎接。
轿子远远地过来,沈沉渊快步朝他走去。
“要生了吗!”樊鹰掀开轿帘跨下来。
要不是怕露馅,他都想直接飞过来。
这轿子实在太慢太慢了。
樊鹰一脸的激动之色,看上去像个真正的父亲。
但是沈沉渊知道,他是在激动仙骨灵根快要到手。
沈沉渊垂眸,敛下眼底晦色:“对,在生了。”
樊鹰道:“快,快进去,你在外头候着!”这是暗号,意思就是让沈沉渊在外面护法。
沈沉渊:“嗯,走吧。”
两人进了门,樊鹰快步往前,在经过转角回廊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沈沉渊拉住。
樊鹰一愣,回头问:“沈长老?”
下一瞬,一股可怖的力量刺向樊鹰的脑海。
樊鹰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又惊恐地望着沈沉渊。
半柱香后。
沈沉渊缓缓收手,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樊鹰,冷笑一声。
宗门没了。
他便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宗主,凭什么还这般自然地命令自己做事……
他夺舍圣离天看中的婴孩,而自己合体期修士,屈身当他的仆人一同进宗?
怎么想的?
第143章 贲卦
樊鹰做事情还算全面。
虽说忽悠的是这些凡俗人, 但为了保险,用的还是云老爷自己的脸皮。
沈沉渊从樊鹰的脸上撕下云老爷的脸皮,又穿上樊鹰身上的衣服。
不一会儿,他再出现, 便已经是云老爷的模样。
露出一个满意地笑之后, 沈沉渊的脸色一变, 瞬间变得焦急又担忧,悲喜交加起来。
“十娘,十娘!”
沈沉渊一边喊, 一边跌跌撞撞地往花十娘生产的房间跑去。
到了门口,花十娘听见了外面云老爷的声音,哭喊的声音更大了。
“老爷!老爷——”
沈沉渊站在门口,大声应道:“十娘!我在,我在呢!”
就在这时,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产婆满手血焦急道:“老爷,您进来陪陪夫人鼓励一下夫人,胎儿过大,她有些难产啊, 要是再没力气怕是要一尸两命。”
沈沉渊眼神恳求地望着守在门口的圣离天弟子, 问:“我可以进去吗?”
四名弟子相视看了一眼。
又拿起一个古怪的镜子去照沈沉渊。
镜子落到面前的时候,沈沉渊感到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幸好……他贴的本就是一张真脸。
倒映在镜中的, 依旧是云老爷的那张脸。
圣离天弟子收起镜子,让开了一些,道:“云老爷进去吧。”
沈沉渊便立刻进去。
花十娘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濡湿, 她躺在床上, 痛苦地朝沈沉渊伸出手:“老爷,十娘好痛!老爷!”
沈沉渊立刻上前握住她。
似乎是得到了心爱之人的鼓舞, 花十娘继续用力生孩子。
产婆不断喊着吸气、呼气……
沈沉渊就紧紧地攥住花十娘的手,眼眸死死地盯着孩子降生的方向。
一个时辰后。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孩子终于生了,产婆大喊:“生了,生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男孩儿。”
她接生了一个仙人。
产婆激动地抱起婴儿。
床上,花十娘拼死完成了她的宿命,她睁大眼睛,盯着床顶帘,眼瞳微微扩张。
沈沉渊不敢置信地盯着死去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大喊:“十娘!!!”
随即便整个人晕死过去。
产婆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抱着孩子惊恐地拉开门,无措地对外面守着的人道:“夫人难产死了,老爷,老爷接受不住打击,晕过去了!”
圣离天弟子神色却没有么变化,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产婆坏中的孩子身上。
“给我们。”
产婆颤抖着双臂,将孩子交付出去,然后眼睁睁看着诸位仙人在她的视线中腾云离去。
整个院子充满了血腥气息。
产婆便颤抖着腿走出院子,去告诉云家的家丁回云府请云夫人。
不久,云夫人闻讯从家中赶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夫君养的外室院子,听说那小妖精难产死了,她其实还挺开心。
然而等云夫人进了屋子,准备扶起倒在地上的夫君,手触到他的身体,脸色却陡然变了。
他……
他的身体,冷冰冰的。
云夫人心里升起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到云朗的鼻子下,去探他的鼻息。
几个呼吸之后,云夫人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
云朗……
云朗跟着那小妖精一起去了。
孩子被仙家接走了。
圣离天最后一位弟子离开梅镇,临走前,给云府留下了一大笔钱财,足以云府上下花两辈子。
云夫人的悲伤也因此被冲淡了一些。
花十娘与云老爷合葬在一起。
下葬那天,云夫人也去送行,看着两人的棺椁被土一点点盖住,云夫人的心中悲与怨交织。
她该恨这个与自己夫君躺在一起的女子。
她夺走了她丈夫全部的爱。
云朗甚至在她难产后经受不住打击,猝死过去。
但她又觉得花十娘可悲。
她留住了云老爷,她争气地孕育了仙胎。
然而她付出一切,胜利的果实最终却留给了自己……
也罢。
既然你们如此相爱,那么便让你们合葬在一起,希望你们来生能再续前缘。
云夫人转身离开,不再去看他们。
只是她的好心注定不可能实现,那棺材里躺着的,早已经不是云老爷的尸体。
而是沈沉渊丢弃的躯壳。
如今的沈沉渊,被拘禁在婴儿的身体之中。
四周是一片燎原的火焰,沈沉渊的元婴便在这狂烧的大火中寻找出路。
好消息:这孩子真是修行的好料子,天生便拥有别人羡慕不来的体质和灵根,还很适合作为炼器师的自己。
坏消息:这孩子不正常。
沈沉渊以为一个孩子的意识,懵懵懂懂混混沌沌,想要抹灭掉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令沈沉渊没想到的是,他的元婴刚一入体,就被这婴儿的意识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了。
沈沉渊认为,自己合体期的精神力,并不怕一个孩子。
但是他又错了。
婴儿身体里那道与自己交锋的精神力,竟浑厚得不输自己。
这哪里是小孩,这分明是一个活过几千年的老怪物吧?!
沈沉渊想走,但这方精神牢笼,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主人到现在未现身,而沈沉渊却已经被逼得节节败退。
小小的金色元婴跪在火海中,大声喊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一阵热浪吹过。
沈沉渊跪在地上,感觉周围灼热的火焰一瞬间消失,耳边似乎听见凤凰的啼鸣。
紧接着,沈沉渊感觉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知道是神识的主人现身了。
“对不起前辈,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求求前辈放过小的,小的一定离开……”沈沉渊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在看见自己面前站着的“前辈”时,目光骤然一凝——
真是个小娃娃。
穿着一身青衫,短短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簪住。
他盘腿悬浮在自己面前,脸上没有表情。
在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颜色艳丽夺目,由火焰构成的凤凰。
沈沉渊张了张嘴,总觉得这小孩子身上的气质很特殊,沈沉渊觉得自己见过。
突然间,沈沉渊脑子里闪过一道身影。
他震惊地看着这孩子,失声惊叫道:“素、素艾!”
可不就是素艾吗?
沈沉渊大喊:“素艾,我是沈沉渊,我是聚云宗的沈沉渊!算起来我们还曾是朋友。”
素艾抬眸,一双死气沉沉地眼睛望着沈沉渊。
素艾?
他在叫自己吗?
他不认识什么沈沉渊,他也没有什么朋友。
他只是觉得饿,很饿。
他的凰火需要进食。
他要变强,他这一世的任务是成长——
素艾喃喃道:“源火的另一部风出现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沈沉渊惊恐道:“什么源火,什么时间,素艾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是朋友,我们有着同一个敌人!”
敌人?
对。
他是有一个敌人,很强的敌人。
他与他要争夺源火的归属权,所以他需要吞噬,需要变强,然后将源火的主题从那人身上夺过来。
虽然敌人是谁素艾不记得了,但是源火之间能互相感应,到时候他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在遇到他之前,自己要变强。
思及此,素艾眸光深沉地盯着沈沉渊。
在他眼里,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火。
而且这团火,很旺,很补。
素艾启唇,吐出一个字:“去。”
话落,肩头凰火啼鸣一声,飞向沈沉渊。
金色的元婴瞬间灼烧起来,沈沉渊痛苦的惨叫在这无人的精神世界里久久回荡。
素艾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天空青叶飞舟内。
被圣离天弟子抱在怀中的婴儿餍足地吐了个泡泡,浑身上下气息开始变化。
灵气在他的周围如涟漪般波荡,他的境界开始攀升,不一会儿就突破了炼气期。
一层、二层、三层……九层。
筑基!
一层、二层、三层……直到升至金丹期大圆满,才终于停下。
婴儿闭着眼睛睡觉,卷翘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皮底下投射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所有圣离天的弟子都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
西洲,山水界域。
圣离天便藏在这方天地,数千年来与世隔绝。
不过现在,他们不必再避世不出了。
修真界大乱。
魔族是一场考验。
圣离天早已算出这是所在位面必经的一场劫难,而劫难中会有救世的真神出现。
天下太平,则圣离天隐世。
天下大乱,则圣离天出世。
圣离天家主站在黑暗之中,仰头观望头顶天象星河,掐指卜算一卦。
五行交错间,红色的光点越发明亮。
希望所在的方向,那是——火
贲卦。
卦辞云:前方或许坎坷,但希望犹在;
数日后,圣离天外出弟子回家,带着未满月的婴儿,圣离天家主圣离论心亲自前去迎接。
“是男孩子对么?火属性灵根?模样呢,是否好看……”一路上,圣离论心不断地询问。
贲卦不是一般的卦。
上为花,下为贝,花朵一样美丽,贝壳寓意富贵。
听见家主询问,带路的弟子一一做答:“是的,家主。男婴,凰火灵根,十分特殊,模样生得极好,刚出生便已经看出十分美貌,出生也不俗,云家是梅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圣离论心放心了一些。
差不多,与卦都对上了。
第144章 我要求娶问天宗宗主
时间一点点流失。
眼看雷州城会议的时间快要到了。
问天宗 , 宗主大殿里,二条低着头,手指微微按住自己的眉心——
“师兄,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这次会议对问天宗不利。
参会的就算不是各大宗门宗主长老一类, 也必然是宗门的高层管理者们。
他们混迹修真界这么久, 不是三岁毛头小子, 聚在一起分析一番,必然可以能得出魔族的目标是仙府。
届时,整个东洲必然会站到问天宗的对立面……
这已经不是单纯善恶之分了。
在大局面前, 不论对错,都将对大局低头。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魔族得到了仙府也不会就此罢手,但……只要能让东洲多一些喘息的时间,给出一个仙府又何妨。
这样不利的局面, 褚千秋决定要去参加。
二条垂眸,努力将自己带入褚千秋,用褚千秋的思维去思考他的下一步棋。
派出去参会的人很关键。
褚千秋不在,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自己不能走, 问天宗不能同时失去两个大脑。
几个峰主也不行……他们性子太过正直,到时候面对八方诘问, 就算稳住了局面,心里难免自责,对道心不利。
所以这个人选, 不仅要抗压, 还需要道心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这样的人, 问天宗有。
二条对身边弟子道:“去一趟丹峰,请你们的桑采小师姐来宗主殿一趟。”
不多时,桑采便跟着传唤弟子来到了宗主大殿。
二条看见她,说:“采采,你来了。”
桑采点头,走到二条旁边坐下,撑着下巴问:“双双副宗主,你找我?”
桑采已经结丹许久,这模样不会再变了,十四五岁的样子,与进宗的时候相差无几。
时间仿佛在她的身上冻结了。
见她一脸疑惑,于是二条解释道:“这次的雷州城会议,宗主原本准备亲自去,但是中途出了差池,他一时不会可能回不来,所以我准备让你代替。”
听见二条这样说,桑采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去。什么时候走,现在吗?”
见她这么干脆,二条担心她不知道自己过去之后要面对的情况,又道:“你先别急,过去之后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也许会面对多方势力的压力。”
二条告诉桑采魔族的打算,以及仙府在褚千秋身上,这一切都代表了什么。
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桑采听完,更觉得没问题了,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邪气地笑道:“放心交给我,一群老匹夫罢了,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至于大局观?
桑采不在乎。
她只知道以前以前她被玄元宗泼脏水的时候,一整个东洲的修士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只有褚千秋站在她这一边。
更何况……如果不是遇到褚千秋,她的未来可能完全不一样,她可能已经在那个迷雾沼泽被毁掉了。
现在褚千秋不在。
需要她代表他出行,意识到自己又能帮到褚千秋一次,桑采当然义不容辞。
二条说完,看见桑采的反应,心里放心了许多。
果然,桑采就是最适合这次去雷州城的人。
又跟桑采交代了注意安全,如果事态危机时,将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桑采点点头,“双双副宗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日。
桑采启程出发。
和褚千秋离开时一样,宗门长老峰主,以及一□□好的弟子前来送行。
桑采又收了好一堆珍贵的炼丹药材。
一旁送行的自从收了桑采之后,便一直把她当女儿照顾和对待的。
如今桑采第一次离开她出远门,如月心里一万个不放心。
桑采安慰了她许久,抬头看见跟在如月身后一直很沉默的玄衫俊逸青年,认真叮嘱道:“云宿,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师尊。”
云宿。
正是之前归一门被如月救治好腿伤的那名青年,后来褚千秋回宗,他主动跟着如月回了问天宗。
毕竟年纪不大。
他一开始来的时候,褚千秋还调笑过要辛苦如月长老带孩子。
而他也用行动证明,他虽然只有十九岁,但他心性早已经不是孩子。
表现成熟稳重,可圈可点。
听见桑采的话,云宿抬头看向桑采,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峰主,你放心吧。”
桑采点点头,又补充:“这可是纳入考察的,你表现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听见这话,云宿的脸难得的微红了一瞬,他低下头很小声的道:“嗯。”
桑采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只有如月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宠爱的弟子和自己最近的得力部下打哑谜。
想了一会儿,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于是在回丹峰的路上,如月突然停下了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云宿也被迫停下,疑惑地问道:“峰主?”
如月转身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得宛如青葱小白杨的玄衫青年,尽量放柔了些声音,开口道:“云宿,你今年十九?”
云宿闻言一愣,然后认真地纠正:“我再过四月便二十,而且我是下半年生,虚岁还要添两岁,所以我应当是二十二岁。”
如月诧异地看了一眼云宿。
他对自己的年龄计算方式倒是严谨得很,一下子便从十九涨至二十二。
不过不论是十九,还是二十二,与她家采采都算得上是般配。
沉吟片刻,如月决定开门见山:“你当初从归一门跟着我们回了问天宗,是有喜欢的人吧?”
云宿的脸轰地一下红了。
如月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刚才桑采说的“纳入考察”的意思也就显而易见了。
于是,如月望着云宿,缓缓开口道:“你能通过她的考察,亦需要得到我的认可。”
云宿顶着通红的脸,惊讶地问如月:“你,你都知道了?”
如月点头,“自然。”
云宿越发不敢说话,耳根子和脖子也红了一大截。
如月又道:“我知道你心悦采采,但我身为她的师尊,很多话还需要与你说明白些。采采虽然性子顽劣,但却是个难得的长情之人。我身为她的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必然要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所以,我会很严格。”
云宿原本通红的脸一下子恢复了。
他抬头望着如月。
面前的美妇眼眸清冷如常,神色也严谨不苟,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审视一件需要严格把关的货物。
云宿:“……”
如月:“……?”
两人对视许久,如月眉头皱了起来,望着云宿,“怎么,不认可我?”
云宿终究是泄了气,道:“没有不认可峰主……算了,你说得对,不论如何,还是需要你的认可。”
如月收回目光,徐徐道:“自然。”
两人便继续往丹峰的方向走去。
云宿认命的跟在如月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清晨的阳光从山的那边照射过来,落到两人身上,像是给二人渡上了一身的金光。
云宿偶尔会抬头,看看前方的如月,然后抬脚紧跟上去,每一步都离她更近一些。
三日后。
问天宗的船抵达雷州城。
因为浮仙阁召集东洲众宗门开会的缘故,整个雷州城里人流如织,各大宗门的负责人和联络人三三五五成群,低声交谈这次的会议所为何事。
这次会议人很多,为了尽数容纳,浮仙阁斥重金包下一个拍卖会的场地用作会议。
桑采顺着人潮往既定的地点走,没多久便抵达拍卖行门口,将信物交给负责的浮仙阁修士后,与一众人一同进到拍卖会内。
整个场地一圈又一圈,位置是早就标好了的。
问天宗在东洲的地位不低,所以被安排在前排。
而问天宗旁边的宗门,是浮仙阁。
看见问天宗来人竟不是褚千秋或褚无双其中之一,灵千霄惊讶了一瞬。
这种需要动脑子头脑风暴的场合,褚千秋或者褚无双才是最适合来的。
不过,不等灵千霄询问,便见桑采冲他一笑,露出半颗小虎牙,问:“灵宗主,你见过我们宗主吗?”
灵千霄奇怪地答道:“未曾。”
桑采也一脸奇怪地笑着看他,并且道:“那真是奇了怪了。”
灵千霄被桑采这么看着,略微皱眉。
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走来,俯身在灵千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灵千霄便站起来,很快便离席走了。
灵千霄跟着弟子的脚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拍卖会外面,长着翠绿巨大叶片的芭蕉树下,月初白背对着他站着。
他的手里似乎推了个轮椅,上面还坐着个人。
此时距离会议开始,不到半个时辰。
弟子告诉他,离开宗门许多天没回来的小徒弟月初白来雷州城了,正在外面等他。
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灵千霄道:“初白。”
月初白推着轮椅上的人转身,面带笑意和温柔道:“师尊,我要成亲,希望能借师尊组织的这次会议,告知全天下修士。”
灵千霄闻言,下意识地点头道:“结契就结契,这是喜事……”
目光在落到坐在轮椅上的人时,灵千霄突然闭嘴,目瞪口呆——
轮椅上,一身明丽华服的褚千秋手脚无力地耷拉着,他的眼上蒙了一条素色的白布,嘴角挂着不驯的笑。
灵千霄突然明白了刚才桑采莫名其妙问他的话。
“你、你要与他结契??!!”
月初白低头亲吻褚千秋的额头,语气甜腻:“对。我要求娶问天宗宗主。”
灵千霄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
人家怕不是自愿的吧!!
灵千霄:“不行。”
月初白闻言,抬头望向灵千霄,嘴角艳丽的弧度越发鲜活,他轻声哂笑道:“师尊,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第145章 得到奖励的小狗
灵千霄的神情相当难看了, 他能容忍月初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要无伤大局,不伤大雅便可。
但强掳修士结契却是触碰到了灵千霄的底线。
灵千霄生气地问道:“这跟凡俗界那些强抢民女的痞子恶霸有何区别?”
月初白皱眉,“师尊怎么这么说话。我与他们自然不同, 我是修士, 境界乃东洲第一人, 若是在凡俗界九五之尊的皇帝也需向我俯首称臣,我的话便是圣旨。”
“况且,我努力地修行, 目的便是为了能强过我师兄。”说到这里,月初白的眼神垂下来,深情款款地看着轮椅上的青年,弯唇道:“毕竟我从一开始,目标就是师兄……”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 他的目标是将他踩在脚下,让他感受一番自己在他手中受过的屈辱。
不过后来,这种复杂的情绪逐渐变了。
灵千霄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偏执的小徒弟,缓缓道:“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师尊, 我希望你能将他送回去。你若喜欢他, 总有千万种方式追求他。”
月初白摇头,弯眸笑道:“不会的, 只有这一种方式。他永远不可能喜欢我,他讨厌我的性格讨厌我的长相,我想, 若是有可能他更希望我死掉。”
灵千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望着月初白。
月初白在笑, 但是浑身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眼角的绯红没有半分艳丽的感觉。
他在笑, 笑自己像个小丑。
“……我阻止不了你,但我绝不可能支持你。”
月初白推着轮椅转身,声音轻飘飘地在风中散开,“没关系的,我本来也不需要所有人的支持。”
只是,灵千霄是他的师尊。
他总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
“宗主,会议快要开始了。”旁边的弟子低声提醒。
灵千霄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拍卖会内。
另一边。
褚千秋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由着月初白推他向前。
养伤需要一段时间,他几乎不可能做任何剧烈运动。
但有人推着也还行。
褚千秋戏谑道:“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
一开始他就知道月初白会被灵千霄拒绝,所以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
月初白听见褚千秋的戏谑,也不生气。
他语气轻快道:“师兄,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盛大的结契大典而已。如今看来,你似乎并不在意典礼是否轰动盛大。”
褚千秋:“不,我只是不在意跟你的典礼是否轰动盛大。我甚至不在意这个典礼。”
褚千秋懒得想办法离开。
他现在手脚还未痊愈,月初白实力强悍,他养伤期间跟在月初白身边绝对是最安全的。
对于褚千秋扎心的话,月初白当做没听见。
他反正挺开心的,自顾自道:“这样也好,毕竟我并不想师兄一身红衣的模样给除我以外的人看见。”
月初白推着褚千秋进了一家成衣店。
掌柜的立刻上前招呼。
月初白细心地挑选两沨人要穿的喜服,一件一件对着褚千秋身上比。
褚千秋皮肤白,红色更衬得他明艳俊美。
很快,月初白选好了两人的喜服。
月初白推着褚千秋在青石板路上走,春夏之交,阳光很好,路上树影婆娑。
月初白很有闲情逸致地与褚千秋闲谈聊天:“师兄,其实我是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记得以前初入宗的时候,我想的是九天揽月,星辰大海。”
褚千秋:“哦。”
月初白继续道:“我不明白凡人有什么好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如果能与你在一起,当一对普普通通的凡人,其实也很不错。”
月初白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的宅院,“师兄,我们到了,这是以后我们的家。”
门口站了几个仆从家奴,看见二人便立刻上前相迎。
“恭迎两位主子回府!”
门口府匾题四字——秋月春风。
“这是我买的府邸,小厮丫鬟也按照王公贵族的标准添置的。”月初白推着褚千秋进府,与他絮絮闲谈:“三日后时辰很好,我们便在三日后成亲,如何?”
褚千秋道:“你这是在与我商议吗?那我说不行。”
月初白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俯身亲吻了一下褚千秋的脸,宠溺道:“师兄怎这般不解风情?”
到了房间里,月初白说:“好了,师兄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成亲的事。”
说罢,对身后跟着的仆从吩咐:“你们照顾好他。”
几名仆从立刻道:“是!”
举办婚典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月初白很重视,所以凡事亲力亲为。
等他离开后,褚千秋开口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几个家仆目光撇向轮椅上的青年。
他静坐在轮椅上,模样气度皆是不凡,不过可惜的是手脚皆不能动弹,眼上蒙着一条两指宽的白布,俨然是个瞎子……
几人目光怜悯地看着褚千秋,心中都不由得叹息白璧有瑕。
为首的侍女道:“主子您好生休息,我们都在门口守着,你若有什么事需要吩咐的,在屋内唤一声便是。”
说罢,几人便退出了房间。
随着门被仆人从外面拉上,房间里只剩下了褚千秋一人。
又过了几个瞬息,段林玉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设下一层结界后,段林玉走到褚千秋的身边。
他眼睛直直地望着褚千秋的侧脸,然后俯身伸出手一遍又一遍认真地去擦。
——这是方才月初白亲吻过的位置。
褚千秋:“好了,别擦了,破皮了。”
段林玉抿着唇委屈地望着褚千秋,“小师兄,我们走吧,我不想你留在这里。”
还要成亲……
他不开心。
褚千秋道:“去哪里?你知道接下来我要面对什么吗?仙府在我手里,接下来只要魔族提出要求,我可能会被整个修真界推出去避灾。”
不是东洲,是整个修真界五大洲。
褚千秋语气平淡道:“这整个位面,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月初白身边。”
他身上气运滔天,拥有世界意志的偏爱。
如今实力亦是东洲顶尖。
所以月初白,是褚千秋避难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褚千秋那一日,为何会任由谢君洹将自己从问天宗带走。
原因之一是他们挡不住谢君洹,没必要白白流血受伤。
其次便是自己被他带走后,接下来魔族寻找的是仙府这一真相被修真界知晓,他们要人,也只能找月初白要,找浮仙阁要。
和问天宗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更何况如何走,你觉得月初白费这么多劲,会让我有离开的机会?这个宅子设下的禁令不会少,我踏不出半步府门。”
段林玉站在一旁,听褚千秋分析利弊。
他知道褚千秋说的是对的,师兄一向很会借力打力,他的决策一直都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利益。
月初白喜欢他。
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他的这份喜欢,给自己创造一个避难的环境。
哪怕这个环境需要付出的是与月初白成一次亲。
褚千秋不在乎。
他是真的不在乎。
段林玉蹲下来,将头埋进褚千秋的怀里,闷闷地道:“小师兄,我知道你很有主意,你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不开心……”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抱在怀里——哪怕是逢场作戏。
褚千秋垂眸看段林玉。
他的头发很长很密,像是海草和藤蔓将他整个人都盖住了,只露出半张精致小巧的脸。
真是很漂亮啊……
这么好看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安静地站在人的面前,也让人格外心动。
更何况他扑在自己地怀中,仰头眼睛红通通地望着自己,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就好像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而事实上。
自己也确实是他的全世界。
他主宰着段林玉的生死,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让他在这世界湮灭。
这世段林玉交给褚千秋的,绝对掌控。
褚千秋勉强动了动手,然后落在了段林玉的脸上,轻轻摸了摸,“阿玉。”
段林玉:“嗯。”
褚千秋弯唇道:“过来一点。”
段林玉便将身子往前一些。
褚千秋:“再上来些。”
段林玉顺从地俯身再向上了一些。
但仍是不够。
直到段林玉仰起的脸触碰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略带些凉意的唇。
褚千秋只想吻一下便好。
但面前承吻的美少年食髓知味,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人便彻底贴了上来。
扬起的脖颈白皙修长,弯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由浅入深,肆无忌惮。
这个姿势很累,但段林玉硬生生亲了半个时辰。
直到褚千秋叫停,他才磨磨蹭蹭地退开了些,目光灼灼地落在褚千秋的莹润绯艳、有些肿zhang的唇瓣上。
明明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段林玉灼热的视线褚千秋还是更感受到。
简直像只得到奖励的小狗。
褚千秋弯唇,低声问道,“现在开心些吗?”
段林玉:“嗯。”
褚千秋心情愉悦道:“过来,师兄抱抱。”
段林玉听话地坐到褚千秋的怀里,像个从不拒绝,绝对服从的禁脔。
抱着抱着,感觉到唇上又有了酥痒湿热的触感。
褚千秋:“别闹。”
但依旧是闭上眼睛,任由他轻轻tian啃起来,对待属于自己的东西,褚千秋一向大度。
第146章 创造魔王
而与此同时, 雷州城拍卖会内场,东洲三千宗门会议也已经进展了有一会儿了。
灵千霄将自己这几日的分析,以及从天罗楼得来的魔族行军各种路线一一掰开,揉碎, 告诉所有人。
在场的不是各宗门的宗主就是管理者, 没有一个蠢笨之人。
这场会议很快就有了结果,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场上问天宗唯一的代表。
桑采正在嚼嘴里一颗甜药丸,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奇怪道:“都看我做什么?继续聊啊。”
众人:“……”
有人提醒:“仙府在你们宗主手里, 这个事情你们需要给一个态度。”
桑采将嘴里的甜药丸咽了下去,慢吞吞道:“啊?什么态度。”
后方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宗主望着位于前方的小姑娘,神色沉痛道:“这个事情虽然还没有确认,但若魔族真是为仙府而来……为了天下苍生,我们还得将仙府交出去。”
他说完这话, 前后左右的老头便捋着胡子帮腔。
“是啊,哪怕只能换得几年喘息,也是值得的。”
“现在这个局势,人族需要时间成长, 能拖延一段时间, 便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几年之后, 我们与那些大魔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我们全天下的修士都欠下褚宗主一份天大的恩情。”
“问天宗的大义,必将铭记在心。事情结束之后,得好好补偿褚宗主, 包括问天宗的所有弟子也都该得到补偿。”
“我们宗门愿意出三千年人参一株, 表示对褚宗主的感激。”
“那我们便出灵髓吧,灵髓也是好东西。”
三言两语之间, 似乎已经将仙府拿出去这件事铁板钉钉了。
甚至就连后续的安抚,都安排好了。
有时候,话是可以压死一个人的,尤其是所有人都在说你应该这么做,你不这么做就是自私,不明是非。
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人,逼视着下方人的一举一动。
幸好,桑采没有道德。
毕竟她只是一个喜欢用讨厌的人来炼活人丹的单纯小女孩。
于是,所有人就听见坐在前面的少女一脸奇怪道:“你们要问,去问我们宗主啊,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们,我还能逼他把仙府拿出来不成?”
“……”
“什么叫逼?你这小姑娘说话太不好听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相信任何人处在褚宗主的位置上,都会做出利于天下人的选择。”
桑采闻言扭头看向最后说话的那人,“你是……绯叶宗的吴老头?”
吴姓修士道:“正是在下。”
桑采眼咕噜一转,喃喃道:“我记得,我记得今年,你的夫人刚诞下一位小公子,是非常极品的金灵根呢。”
吴姓修士不明白桑采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但是初为人父的他,对自己儿子是相当自豪的,不由得挺胸抬头,捋了捋胡须:“小儿幸得天道垂怜。”
桑采继续道:“魔族有个大魔,金癞宝喜食金系修士。越嫩他越爱,他说只要吃到可口的食物,能放过一座城呢。”
吴姓修士脸色有点变了,他意识到了桑采想说什么,怒道:“你疯了?”
桑采一脸惊讶道:“什么嘛,一个人换一座城诶?你怎么还生气了,为了人族大义又怎么了嘛。我要是你,我肯定把我儿子献出去的,只要能换得一座城的安全,说不定城里会多出一些天骄,他日未必不能为我儿子报仇。”
吴姓修士脸都气红了。
这……这怎么可能一样!
他儿子的命多金贵!
但是桑采的话,他偏偏没办法反驳,谁敢说仙府的价值不如一个天骄的命?
那可是灵宝。
开了智的灵宝,是哪怕仙人都会眼红的东西。
桑采掰着手指头笑,“所以咯,刀子不落到自己的身上你们就是圣人,落到自己身上了说什么都不愿意了是吗?”
吴姓修士坐在自己地位置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道:“我不与你讲这些无用的,至于仙府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不过,场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吴姓修士一般道貌岸然,浑水摸鱼为自己谋利。
他们是真的心怀天下,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谋一份希望。
白须白眉的老者眸色真挚地望着桑采,一字一句问:“小道友消息可否属实?我便是金系修士,若可以我愿意用自己交换一座城。”
消息当然属实。
天罗楼带回来的消息。
大魔金癞宝确实这样放话过。
但天罗楼也带回过另外的消息,那便是金癞宝谎话连篇,他每经过一个城池都会这么说。
其中不乏信了他的城池。
他们献出了城内所有金系孩童,但结果不好,满城人依旧被屠。
金癞宝就喜欢欣赏他们临死前,绝望又怨毒的表情。
不过这些,桑采自然不会跟他们说。
她转身,规规矩矩地做好,一脸无奈道:“大家,你们听我说,仙府的事情你们要我给一个态度,虽然我坐在这里,代表了问天宗,但这态度确实给不了。”
“因为,我们宗主几日前就不在问天宗了,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还未知呢~”
说到这里,桑采笑得很是灿烂。
众人听见这话,心情却没这么放松,一个个脸色巨变。
“没在问天宗,他去哪里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回来商议一番么?”
“还有你说的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还未知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来去还不由得他?”
“他被魔族抓走了?”
“还是说,哪个宗门的人强行带走了他?”
眼看着众人的话题朝这个方向在走,上方传来很重的咳嗽声,“咳咳!”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抬头朝灵千霄看去。
灵千霄将挡住嘴的拳头放下来,高声开口道:“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尚早了,接下来我会派侍者与魔族交涉,查明他们所求是何东西,再来议论这些。”
“至于褚宗主,他暂时在我宗门做客,各位不用再胡乱猜测了,呵呵。”
桑采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千霄。
灵千霄视线扫过桑采,嘴角微微弯起,对她露出一个得体大度的笑。
只不过眼底深处,稍微有点心虚。
与其被别人猜出来,不如自己开口,掌握主动权。
他那好徒儿是真将人强行掳走了,不过这可不能对外说。
免得失了浮仙阁的公信力。
灵千霄话落,现场众人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只要褚千秋没丢就行,至于他去了什么地方做客倒是不重要了。
在浮仙阁更好。
浮仙阁有强悍的合体期修士掌控大局,到时候如果他不从,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也更有底气。
结束了这个讨论,又开始针对东洲的发展以及对魔族的防守展开一系列的商议。
不眠不休两日后,会议这才结束。
东洲与中洲边界已然失守,魔族还在继续往东洲深处行军。
九大魔占领了边陲城市的城主府。
傍晚,几个背部长着黏腻黑色翅膀,头顶光滑无毛的魔族士兵压着一个两名人族走了进来。
扔在地上。
高座上,九个模样各异,周身煞气滔天的高阶大魔正在享用饕餮盛宴。
人肉、鲜血摆满了餐桌。
血腥刺目。
看见被扔到地上的两人族,金癞宝覆了一层白膜的眼皮一下子掀开了,张开血盆大口,一条如红练般的腥臭长舌便朝其中一人卷去。
被攻击的修士急忙喊:“别杀我,我是东洲派出来交涉的使者!”
金癞宝的动作一顿,收回舌头,铜铃大的眼睛盯向了跪在地上说话之人:“使者?是什么东西……”
“宝宝哥~”一条半边脸布满鳞片的蛇女吐了吐信子,柔若无骨的白皙手攀附上金癞宝的肩膀,整个人便缠绵的绕到了他的身,她贴着金癞宝的脸,呵气如兰。
“使者便是人族之间互相交换东西,以换取短暂和平的手段~”
“哼哼,我们不需要这种手段。”金癞宝收起的舌头便又吐出来了,一下便将地上的修士卷进嘴里,吧嗒吧嗒嚼了。
惨叫声在大殿里响起。
其余几魔皆是哈哈大笑起来,血肉的咀嚼声听得人胆寒。
蛇女爱慕地贴着金癞宝疙疙瘩瘩的脸,娇声道:“人家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男魔~宝宝哥~”
桌上的人体残肢还能看得出原本的模样,哈哈大笑的高阶魔族们撕腿的撕腿,嚼骨头的嚼骨头。
大殿里幸存的另一名修士,人都麻了。
坐在中央处位置的葵魔靠着椅背,吐出一根腿骨,腿骨掉落到地上,落到了这修士的面前。
葵魔漆黑空洞,布满煞气的眼眸看向了这修士。
就在他刚要动手,那修士立刻大喊:“你们入侵东洲想要的是否是想找到寒雪之地的那枚仙府灵宝!”
他算是明白了。
这些魔根本没有人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理念。
他能做的只有在自己死之前把他要带的话带到。
葵魔布满獠牙的嘴咧开了,在他的身后,形状各异的触手伸展出来,无限延长,将人族修士裹着卷到了自己面前,“仙府?你们叫它仙府……”
盘缠着金癞宝的蛇女闻言,也掩唇呵呵地笑了起来。
“葵大哥,他们管那死女人的老巢叫仙府,嗯哼~”
葵魔无数漆黑的触须密密麻麻爬了人修的身体,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触须扒住了他的整张脸,在他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笑了——
“对,我们要找仙府。”
修士被放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冷汗和漆黑黏腻,似油墨般的黑色物质将他整个人浸透。
就在刚才他以为他快要死掉了。
葵魔长满黑色鳞片的怪爪交叉着握起,双肘抵着桌子,摆出一副人类的模样,道:“说吧,给你些时间。”
修士立刻道:“我们愿意交出仙府,但相应的,我们也有要求……”
金癞宝嘎嘎怪笑起来,丑陋的脸上肌肉蠕动着,声音沉闷:“条件?你们有什么资格,你们只是我们的食物。”
腥臭长舌再度卷去。
那修士被卷在嘴里,他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快速道:“魔族虽强,打下去也有损耗,唾手可得的东西何必大费周章!我们只想换取几年时间太平,几年而已……”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沉闷,他整个人进了金癞宝的大嘴里。
葵魔道:“吐出来。”
“哼哼。”金癞宝忿忿地吐了出来。
金癞宝的嘴中走了一圈,这修士的两条腿一条手已经没了,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葵魔阴森森笑道:“你说的对。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族的管理者,可以换,换两年。”
将着修士送走。
蛇女手轻轻安抚巨大的蟾蜍,妖媚地问道:“葵大哥,为什么要做交易呀~人族人多,但也都是些臭鱼烂虾,根本挡不住我们魔族呢~也就两三月便能攻至那个问天宗了~”
葵魔道:“然后呢?”
蛇女妩媚地道:“然后,自然是从那死女人的老巢中找回葵大哥族人遗失在外的至宝,以十魔之血创造我们举世无双的王出来~”
葵魔道:“要想魔王再度降临,至少需要两年,这喘息的时间我们总归是要给他们,既然如此,何不依次为交换,让他们将仙府送到我们手上?”
葵魔看向蛇女,身后无数漆黑触须活物一样绕向她,邪肆道:“小龙,你不想当真的龙了?拘泥在这个位面,可不该是我们魔族的归属。”
“这位面是我们的温床,迟早布满魔族的子嗣,而我们的目标——”
“在天穹上面。”
“历代的魔王无能,你那祖父与他的两任魔主死得活该。而我们的使命,是创造一个强大可怕,堪比神明的魔王。”
第147章 原来真会开花
对于远在天边发生的这一切, 褚千秋都是未知的。
此时他正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一身红色喜服,情绪算不上喜气洋洋,但脸上神情自若一点不像是被迫的。
两人的婚庆办的很简单, 并没有请什么相熟的宾客, 但为了讨个喜庆, 府门口流水席摆了二十桌,所有人都可以来免费吃。
虽然来的大多是乞丐平民,但是各个脸上喜气洋洋, 这样的大手笔,得吃的人们恭维话自然不少,十分有民间娶亲的那股热闹劲儿。
“祝月老爷褚老爷百年好合!”
“月老爷,您这身喜服真好看,褚老爷长得也好看。你俩简直天作之合, 佳偶天成啊!”
正值黄昏时分,酒水和餐食不停地往外面的流水席送着,这送的不是食物酒水,而是银钱。
不过月初白倒不怎么在乎这些, 他更希望付出一点世俗钱财, 给自己的婚礼多谢吉利的点缀。
管事的在外头招呼,月初白推着褚千秋回房间。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他平日里苍白的脸上飘着微醉的酡红,走到卧房的门口,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似乎等了他许久。
“师尊, 你也来讨喜酒喝吗?”月初白脸上挂着笑,推褚千秋上前, “不过要喝喜酒在外面,你走错地方了。”
灵千霄转过身,面对两个穿着喜服的青年,他脸上的神情复杂极了,“我不是来讨喜酒喝的,我此次前来,是想找褚宗主,有事相求……”
褚千秋闻言,从轮椅上缓缓抬起头来,“求我?”
他脸上挂着笑,双眼被素色的布条覆着,只是歪头看灵千霄的样子,依旧让人觉得他在“盯”着自己看。
灵千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道:“正是。老朽恳求褚宗主,交出仙府拯救天下苍生。”
黄昏已经快要结束了。
四周半明半晦,宅府中的红在黑夜中逐渐褪去,府外隐约传来的觥筹交错的恭贺声也被冷风吹散三分。
褚千秋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长长地叹息一声,“交出仙府么?”
灵千霄点头:“对,魔族已经同意,只要我们将仙府给他们,便许我们两年安宁。”
“两年……”褚千秋轻声哼笑一声,他的笑音很沉很低,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笑灵千霄,“我的命就值两年?灵宗主你明知道宝物一旦认主,除非主死,否则便不可能再易主。”
灵千霄沉默了,光明磊落了一辈子的灵千霄,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就像个卑伪的小人。
但他不能退缩,这是他的责任。
为了天下苍生,任何人的命都可以牺牲。
他派出去的两个侍者都已经死了。
一个死在高阶大魔的手上,另一个虽然被大魔放过,然而受伤太重没有活下来的希望,连百米都未能走出便气绝。
这消息都是用秘法传给他的,否则他也不能这么快得知魔族的态度。
灵千霄望着褚千秋,语气恳求近乎哀求:“我知道,但是为了大局总要有人牺牲……”
褚千秋摇头:“我觉得不值得,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交出仙府。灵宗主,你回吧。”
月初白推着轮椅往房间里走去,经过这么一遭,他的醉意也消减了三分。
途径灵千霄,月初白脚步顿了顿,委屈哀怨地对他说:“师尊,徒儿好不容易能与师兄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求您成全,不要打扰。”
话虽极尽尊敬,但是语调却纤细阴森,像是毒蛇的嘶嘶声一样,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
灵千霄脸颊上的肉微微颤抖,月初白性子本就古怪诡异,在整个浮仙阁,他只对自己有几分尊重。
但他对自己的尊重,与褚千秋在他心里的地位比起来,渺小如尘埃。
今天,自己的行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毫不掩饰地对自己展示了他的恶意。
但是那又如何。
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他依旧要去。
褚千秋由着月初白将自己推入房中,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两人便都停住了。
因为,灵千霄跪在了两个小辈的面前。
灵千霄头重重地抵在地上,缓缓道:“褚宗主,我知道你并不如你表现的那般冷血无情,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喜爱你,追随你。如今天下大难,只有你能拯救。”
他磕头一下。
“你还有元婴,你不一定会死。我们愿意为你找更合适的躯体。”
他磕头第二下。
“仙府的事情也愿意给予补偿,全修真界都欠你一份沉重的恩情。”
褚千秋闻言,语气古怪道:“那我若说,我没有元婴呢?”
灵千霄磕头的动作一顿。
什么……
褚千秋扯着嘴角笑了。
他确实没有元婴。
别人的元婴境界,都拥有第二条命,但他从未有过元婴。
他的人生,只有一次。
就连这一次也是一个奇迹,付出了一个女人好大的心血。
褚千秋头也不回地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怀大爱的人。灵宗主,你很伟大,但是很抱歉,我依旧不会同意,我珍爱自己的生命。”
两人进了房间。
灵千霄依旧跪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回荡的是褚千秋只有一条命,以及他绝不同意的话语。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在心底升起。
灵千霄心里想什么,褚千秋并不多去想。
他的命太值钱了,他不可能就这么交付出去的,更何况跟魔族做交易是与虎谋皮,这一次献出了自己,下一次献谁?
他们拿到了仙府停下两年又如何。
问题并未得到实质性的解决不说,还助长了魔族气焰。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的声音将褚千秋从自己的思绪中打断。
房间里贴着大大的红色喜字,桌上成对的喜烛挂泪,床上的枕头,被子也都是红色的。
不过褚千秋看见的依旧是一片黑,第一次成亲看不见自己的喜房,褚千秋有些遗憾。
有人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床上。
“你就一点都不反抗吗?”略有些泛酸的声音响起。
这方空间无边无际,就像是混沌初开,四周一片茫茫的白雾,不论是视线还是神识都探知不到丁点。
只有两人所在的七丈范围内是清明的。
红烛,红被,贴着喜字的桌椅,一切都那么正式,就像是一间没有墙壁的洞房卧室。
段林玉眸子定定地落在床上红衣青年的身上,穿喜服的小师兄更加稠丽惹眼,明艳极了。
听见是段林玉的声音,褚千秋诧异了一瞬,倒也没有更大的反应,无所谓地道:“反抗什么,没必要。”
根本反抗不了,不如躺平享受。
然后唇瓣便被人不由分说地衔住了,吻得又急又重,带着点惩罚性的啃咬。
褚千秋别开脸,错开段林玉的唇,戏谑地开口道:“伤了主子,你这是以下犯上。”
段林玉立刻停下来。
他说:“小师兄,我今天也穿了喜服。”今天是小师兄成婚的大喜日子,段林玉不止布置了空间,他也布置了自己。
褚千秋安静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可惜我看不见。”
段林玉问:“你想看吗?”
哪怕是照惯了镜子,褚千秋也不可否认段林玉的相貌备受天道宠爱。
他穿上了喜服,为自己穿的。
褚千秋笑着回答:“我当然想。”
话落下,覆盖在双眼上的白布缓缓开始移动,然后被人扯落。
褚千秋感觉眼前覆盖上了层温凉的触感。
一股温柔得好似能包容万物,滋养万物的力量顺着他的手灌入自己的双眸。
段林玉道:“小师兄,只要你想看,就能看见。”
话落,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挪开了,褚千秋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片朦胧中他看见了一团红影。
红影逐渐清晰,段林玉祸水一样的容貌终于出现在褚千秋的眼前。
肤如凝玉,唇色绯然,乌木般的长发不是直的,反而微微卷着些弧度,像攀缘的藤蔓……红绸黑发,他像一朵盛开的花。
褚千秋由衷地称赞:“好看。”
段林玉微微抿唇,有些羞赧地道:“师兄你也好看。”
下一句,就不太羞赧了。
段林玉问:“小师兄,可以欢好吗?”
段林玉期待地望着褚千秋,跟他绯丽的模样相反的是他这个人——不论是性格还是目光,都纯得离谱。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不带一丝杂念地求爱,真地很让人难以拒绝。
褚千秋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红被翻涌间,褚千秋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等到醒来,什么红帐红被全部不见了,褚千秋躺在一地的花里。
褚千秋:“阿玉?”
旁边人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睛,伸手起身想要抱褚千秋再来。
褚千秋终于明白段林玉的纯从何而来——当一个人脑子里纯得只剩下黄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纯净了。
他真的很心无旁骛。
褚千秋想说够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却又被惊艳了一瞬。
段林玉长及脚踝的乌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花。
开得绚丽招摇的。
浪潮迭起中,褚千秋手指无意识地去揪段林玉发上挂满的花骨朵,迷迷糊糊地想,这花怪好看的。
第148章 苏折秦出关
等到欢好结束, 段林玉顶着满头的花抱起褚千秋,说:“小师兄,外面快要五更天了,我们该出去了。”
褚千秋略有些困乏, 懒洋洋地掀着眼皮点头, “嗯。”
离开混沌空间, 两人便瞬间出现在喜庆的红色房间里。
月初白站在轮椅前,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时间在走,但是世界却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种感觉很奇特。
褚千秋觉得,自己跟段林玉两人就像是穿梭在世界之外的人一样。
刚被段林玉抱起的时候,褚千秋知道自己进了他的空间,至于外面是什么情况。
他猜了好几种,却没料到竟是这样。
于是不由得抬头看段林玉, 问他:“你还有这本事?”
因为□□爱的缘故,褚千秋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朦胧慵懒的味道,很迷人。
想到不久前的缠绵, 段林玉目光紧紧盯着褚千秋。
又想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 感受到强撑的力量在不断流失,段林玉将怀中的褚千秋放回椅子。
紧接着,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缩水了好几圈。
一头长到地上的卷发,发上长满繁星般点点小白花的精致少年套在宽大的成年男人喜服里。
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调皮鬼。
褚千秋见他突然变化,眼神惊讶了一瞬, 但是很快了然, 笑着道:“付出了这么多吗?”
段林玉义正言辞道:“很值得的。”
说完,段林玉眼神亮晶晶地去啄褚千秋的唇, 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
这个高度,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正正好合适。
亲吻完,褚千秋目光望向旁边近在咫尺的月初白,突然开口:“我可不可以……”
清朗的少年音打断褚千秋的假设:“不可以,我的能力是蕴养与封存。被封存的任何东西以及人都是不允许动的,这是天地规则。”
何为规则。
不可违背,不可更改。
褚千秋遗憾地叹息,“好吧。”
他还想说,既然现在全世界都暂停,他可不可以把想杀的人全部除了。
这岂不是无敌。
褚千秋遗憾得不行。
段林玉又道:“小师兄,我的力量快要结束了,我先避一避,记得想我。”
说完,段林玉倾身向前。
褚千秋感受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保持着这个亲吻的姿态,褚千秋的双眼被重新覆上白纱。
眼睛已经好了。
但是这些都不必让旁的人知道,褚千秋可以继续装瞎子。
随着段林玉的离开,被暂停的世界重新开始运转。
月初白正保持着伸手试图去抱褚千秋的姿势,他抬头间,看见外面渐明的月色,喃喃道:“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月初收回有些发僵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迷迷糊糊中一夜便结束了。
褚千秋抬头看着月初白,原本他还想着接下来面对月初白的说辞。
但是现在他发现,似乎完全不需要。
很神奇。
段林玉的“封存”,简直就像是视频剪辑一样,将整块内容从视频条上裁掉,再毫无痕迹地拼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真实地跟月初白呆了一晚上。
只是这一晚,转瞬即逝。
褚千秋唇角微微勾起,他突然觉得他的灵宝能力确实逆天,他不太遗憾了。
月初白懊恼于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被搞砸。
但是很快心情又好了起来,看见褚千秋在笑,他满心欢愉。
走到褚千秋的身后,月初白开心地说:“师兄,自此以后,你我便是夫妻了。天亮了,要出去走走吗?”
褚千秋有些累,便拒绝道:“不了,我想休息。”
月初白又道:“昨日招呼客人是比较劳累,我抱师兄去床上睡会。”
月初白抱着褚千秋从轮椅上起来,将他放到床上。
月初白想给褚千秋脱衣裳,他的身上还穿着昨日成亲的喜服。
看见他的手指落到自己身上,褚千秋立即开口道:“不用脱,就这样。”
月初白的目光落在褚千秋的衣裳上。
不知为何,明明熨烫得体的衣裳,他觉得有些皱巴巴的。
月初白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抬眸望着褚千秋,血红色的唇瓣勾起,柔柔地笑道:“师兄手脚不方便,宽衣这种事情我自当代劳。”
说着,细白如玉的手伸向褚千秋的衣领。
衣服被褪下。
“……”褚千秋闭上眼,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月初白阴暗的眸子变了变,他看着褚千秋,眼神温柔得几乎将他溺毙一般,“师兄好好休息,我爱你。”
然后像是对待珍贵的宝贝似的,轻柔地为他盖上被子。
门被关上。
月初白离开了。
褚千秋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有劲了不少,尝试着伸手动了动。
确实没有大碍了,褚千秋坐起身扯下眼上的布,低头看自己身上。
昨天的战况他清楚,身上没有痕迹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褚千秋低头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上雪白光滑,没有半点痕迹。
褚千秋确定自己没有敷任何药,段林玉也没给自己身上涂啥。
不对,倒也不算完全什么都没抹,某种某些不可说的东西倒是粘黏了不少。
褚千秋沉思:“……还有这功能?”
看来以后身上有什么伤了,都不用敷药了,多做做就可以了。
月初白一出门,便给两人的房间设下一层复杂的结界。
虽然二人成了亲,但月初白从没打算过放松看护。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他强求而来。
不过,那又如何。
凡事看结果便好了,褚千秋只属于他一个人,他的世界以后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总会爱上自己的。
一天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百年。
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月初白转身,看见了依旧跪在门口的灵千霄。
他便往旁边让了一步。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师尊跪弟子却是有违天理人伦。师尊请回吧。”
“哎……”
灵千霄踉跄着起身,失魂落魄地回到浮仙阁。
他把自己关在宗主大殿里,想了很久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有弟子前来通报魔族的攻击路线。
他们还在继续侵略。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魔族不是好商量的角色。
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建立自己不吃亏的基础之上,虽然双方达成了协商,他们也不会就此直接守株待兔。
葵魔挑明了这一立场,且派人给灵千霄带了口信:什么时候把仙府交给魔族,他们就什么时候停手。
灵千霄背对着众人站在大殿上,身材佝偻,白发干枯凌乱得像是杂草,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该怎么办……”
他轻声叹息,不知道是在问大殿里站着的修士,还是在问自己。
浮仙阁的压力与日俱增。
整个东洲的宗门都将希望寄托在这样领头人的身上,所有眼睛都看着他。
夜里。
灵千霄枯坐在桌前,平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大殿里的萤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耳边没有声音。
心中一片空茫。
灵千霄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伺候的弟子给灵千霄倒上热茶,轻声道:“宗主,你已经连续几日未合眼了,且休息休息吧。”
灵千霄没有回答。
弟子收回手,便继续安静乖巧地立在灵千霄的身旁。
直到一声鸡鸣,弟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大殿的外面,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他扭头道:“宗主,天要准备亮了。”
灵千霄依旧没有回应,弟子又喊了一声,侧头看去,灵千霄目光盯着前方,眼神涣散——
弟子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他的脑子里升起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伸手去摸灵千霄。
“宗、宗主?”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灵千霄整个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宗主!”弟子大叫一声,脚步凌乱地朝大殿外拼命奔去,他嘶哑地哭喊着,“宗主没了,宗主没了——”
……
天亮了。
浮仙阁内一片悲哀。
苏折秦提前出关,披麻戴孝跪在灵千霄的棺木。
他的身旁,苏元宝抱着他哭得喘不过气来。
徐阁老站在苏折秦的身后,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节哀……”
苏折秦沉默着,充血的眼球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棺木。
那里面,躺着世上最爱他的人。
察觉到身前青年身上的气息有些紊乱,徐阁老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折秦,冷静。千霄他寿元本就将近,你应该学会接受离别。”
苏折秦扭头看徐阁老,扯着嘴角苦笑:“是吗?师尊明明还有将近二十年,他跟我说他还有二十年。”
但是现在他走了。
被活活累死的。
苏折秦想,自己能接受师尊寿终正寝。
或许他会在他的花圃闭上眼睛。
或者是棋亭里笑着离开。
但绝不该是这样……他死不瞑目,坐在大殿,一个人那么孤零零,那么无助。
心力交瘁而死。
那时候,自己在在干什么?
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地修行。
愧疚感如同翻涌的黑色浪潮,几乎将苏折秦整个人吞没,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149章 终究走上对立面
苏折秦开始流眼泪, 一边哭一边笑,他身上的气息波动也变得越来越剧烈。
徐阁老一看就知道这情况不对,这是要入魔的征兆,灵千霄已经走了, 浮仙阁不能再失去苏折秦。
于是徐阁老抓住苏折秦的肩膀, 用力摇晃着低吼道:“苏折秦, 你冷静点!你这幅样子千霄在下面看见了会怎么想!”
苏折秦身体顿住,他扭头看向徐阁老,回应道:“徐阁老, 我不会入魔的,放心吧,我不会入魔。”
徐阁老还是不放心,紧紧地盯着苏折秦。
苏折秦却只是想笑。
他的师尊,所追求便是苍生道。
自己作为他最得意的门生, 怎么可能在他死后堕魔,又怎么可以……在他死后堕魔?
这是一种侮辱。
对师尊眼光的侮辱,以及……对苍生道修士的侮辱——
苏折秦身上的气息波动依旧剧烈,就在所有人担忧他堕魔的时候, 突然间, 所有灵气向他聚拢,然后冲击波一样向四周散开。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那个一脸惨淡, 悲哀无比的青年。
——他突破了。
苏折秦喃喃道:“师尊,我答应过你我会变强,我会变得比月初白更强, 你看,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与他一战了……呵呵……”
徐阁老的手臂被强大的力量震得发麻,他缓慢地收回手, 看着垂头流泪的苏折秦。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想说恭喜都不太合适。
苏折秦缓缓站起来,他身上的气势宛如君临,看向众人的目光充满威慑和审视。
“从现在起,浮仙阁由灵千霄大弟子苏折秦带领。”
苏折秦目光看向全场,目光所及,所有浮仙阁弟子全部跪下。
他们高声应道:“遵命,宗主!”
声音之大,在云端久久回荡不停——
……
灵千霄死了的消息,很快在东洲传遍,都说他是心力交瘁,劳累而死。
听见的修士们不由得惋惜。
灵千霄和他的浮仙阁,是如今修真界少见的正派修士了。
不过惋惜的情绪之维持了一会儿,所有人心里的想法都只剩下一个——那接下来,仙府的事情归谁管了?
又打听到现在是他的大弟子领导宗门。
这个事情很重要,其中一些宗门建址比较偏远,眼看着魔族的战争就要践踏到他们身上,他们彻底坐不住了,于是决定约着一起去浮仙阁问问情况。
在灵千霄逝世后的第四天,以朱雀阁、天地会、盘龙宗为首,十余个宗门上门悼念灵千霄。
浮仙阁会客厅里。
人流涌动。
苏折秦坐在往日里灵千霄坐的位置上,看着下方排排坐的十余个宗门宗主。
说是悼念,他们眼里的悲伤并不见得有多少。
寒暄了几句之后,朱雀阁那位便直入主题了:“苏宗主,之前老宗主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褚千秋是在你们浮仙阁做客。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依我看是不是该把仙府交过去了?”
每多耽搁一天,东洲修士的就多数千殒命。
灵千霄走后,苏折秦接手虽然没多久,但是仙府的事情徐阁老和其他一众管事弟子都跟他讲过。
仙府在褚千秋手里。
而褚千秋在月初白那里,两人如今已经成了亲,月初白更不可能任由东洲将褚千秋推出去送死。
因此,师尊去了。
但碰壁了。
苏折秦想起了收敛灵千霄尸体时的情景,他的膝盖上面有着未消退的淤青,还有那件他当日穿的旧衣,也是膝盖位置,有沾染泥土的痕迹……临去世前,他曾放下过自尊。
在听见朱雀阁阁主的话后,便直言道:“仙府的事情不是我们浮仙阁一句话便能解决的。”
朱雀阁宗主等人闻言,眼神微微变化,审视地盯着苏折秦:“苏宗主这是几个意思?”
苏折秦看向几人,缓缓道:“褚千秋被月初白带走了。”
灵千霄念及师徒情分,一直便没有对外说过褚千秋和月初白根本不在浮仙阁能控制的范围内。
现在灵千霄逝世,苏折秦对月初白没有多少情分,自然不会再维护他。
不过灵千霄去跪着求了一夜的事苏折秦没说,他希望师尊在离世之后能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听完苏折秦的话,众人的面上神色都有些复杂。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一直以为褚千秋还真是在浮仙阁做客。
久久不见灵千霄把人交出去,他们也跟其他宗门一样,给浮仙阁施加过不少压力。
一时间,他们意识到,灵千霄活活累死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可以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可是,这又不是他们的错。
怪也只能怪灵千霄自己不说,他们不是灵千霄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其中这些复杂的情况。
有人率先从这种愧疚情绪中抽离,开口问:“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褚千秋现在受月初白保护,我们确实没办法对他做什么……能与他一战的只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苏折秦的身上。
他们期待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苏折秦沉默下来。
整个大殿安静得针落可闻。
“我乃师尊大弟子,自当继承师尊衣钵,他未完成的使命折秦义不容辞。”说完这话,苏折秦感觉脑子空茫了一瞬,有种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
大殿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脸上挂着笑,不停地点头,对苏折秦表示感激和恭维,称颂他的仁爱大义。
苏折秦却开心不起来。
他和褚千秋,终究是走上了对立面。
褚千秋一人和天下人被同时放上了天平,逼着他挑选……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有人问:“那我们还要等几日?”
苏折秦看向说话之人,缓缓道:“等师尊头七过后,我便去做一个了结。”
其余几宗门修士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一炷香后,被推选出来作为发言代表的朱雀阁宗主道:“月初白的实力不弱,苏宗主你一人去难免不保险,今日我们离开后,各自便回去去组织力量,并广告东洲其余宗门,七日后协助苏宗主一同擒拿褚千秋,取回仙府。”
苏折秦深吸一口气,道:“可。”
正事办完,浮仙阁还在办白事,其余宗门也不便多做停留,一一告辞离开。
苏折秦一身白衣,疲惫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看见门口苏元宝怀中抱着凤凰在等自己。
苏折秦走过去,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关切的表情:“这么晚,还不休息?”
苏元宝回答:“在等哥哥回来。”
两人进了房间,苏元宝一直看着苏折秦。
苏折秦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苏元宝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把怀里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凤凰幼鸟放在桌上用篮子做成的草窝里,这才一脸难过地开口道:“哥哥,你决定要去杀千秋哥哥了,是吗?”
苏折秦沉默着。
房间里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亮他半分表情。
苏折秦艰涩的解释:“元宝,我没有办法。”
苏折秦想起了在九狐仙城的那一次分别,明艳夺人的青年肆意的坐在马车后面,告诉自己,他跟他不顺路。
是的。
不顺路。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走在完全相反两条路上的人。
褚千秋是对的。
压抑的情绪几乎将苏折秦整个人溺毙。
苏元宝走上前张双臂,纤细的胳膊用力抱住苏折秦,“没关系的,哥哥。虽然我很难过你做出这个决定。但如果一定要我选的话,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从小到大,哥哥你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你从来就不会犯错。”
第150章 断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林玉的体质问题, 褚千秋的手恢复得很快。
按照这个速度,褚千秋觉得自己的手不需要半年就能痊愈。
不过褚千秋一直保持着绷带缠着眼睛,手脚不能动弹的模样。
凡事有人伺候着他做的感觉挺不错。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只要他表现出来自己好了,褚千秋怀疑月初白会微笑着重新打断他的手脚。
他这个变态绝对做得出来。
闲来没事, 月初白会推着褚千秋在小镇长满垂柳的河堤边散步。
他很享受跟褚千秋独处的时光。
“月公子, 您带您家的又出来放风啊!”
“真是个顾家又温柔的好夫婿。”
河堤边捶打衣裳的洗衣媳妇们跟月初白搭话。
月初白来这里不到半月, 俨然已经成为了小镇一众媳妇心中的完美郎君了。
“小杜哥儿,你什么时候也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如意郎君啊~”
有媳妇打趣起来。
其他人纷纷笑着看向被打趣的那个小杜哥儿。
他长得很是清秀白皙,听见众人的话, 脸瞬间红了。
他看了眼河堤边微笑望着自己的霁月公子,红着脸对身边众妇人道:“你们不要瞎说……”
他越害羞,周围的妇人们越是逗他。
“我们小杜哥儿长得俊,又这么温柔贤惠,我们关心关心你的婚事还不成吗?”
“小杜哥儿, 前些天我听说有媒人上你家提亲了。你怎么给人拒了,莫不是心里悄悄有喜欢的人了?”
“快告诉姐姐们,是哪家的小子,给我们小杜哥儿的心栓得死死的。”
杜青急得立刻去捂说话人的嘴:“薛姐, 你不要乱说。”
几个媳妇的笑声更大了, 杜青慌张中去看堤岸上的人。
不过月初白并没有继续关注他们这边,他推着轮椅上的青年走远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杜青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轮椅上的褚千秋身上,眼神带着羡慕。
灼热的视线褚千秋自然感受到了。
不过他权当不知道。
两人在河堤边散了半个时辰的步, 这才回府。
走到门口, 褚千秋虽然闭着眼睛,但也察觉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褚千秋偏头示意身后月初白, “有客人?”
月初白回答:“嗯。”
月初白看着站在门口的杜青,问:“有事吗?”
杜青怀里抱着一个坛子,用油纸和麻线封了口,他把坛子送到月初白面前,说:“月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坛坛肉,马上要过节了,送给你吃。”
月初白笑道:“谢了。”
门口等着的仆人立刻上前,从小青年手里接过坛子,道:“小杜哥儿,这个就给我拿吧,我们家主子腾不出手来。”
杜青听见这话,心里有些酸涩。
但还是强牵着笑道:“辛苦李伯。”
月初白问:“还有什么事吗?”
杜青抿唇点头,“是,是有的。”说完,也不说是什么事,似乎这里不太好讲。
月初白温柔笑道:“进来说吧。”
带着人进了府门,月初白把褚千秋送回房间,依旧是吻吻他的脸。
月初白说:“我待会回来陪你。”
跟在他身边的杜青看着两人互动,眼神越发羡慕。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似乎一点也不珍惜,态度很冷淡。
杜青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更加坚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两人离开房间,来到过厅坐下。
月初白询问的视线落在面前这唇红齿白的纤弱小哥身上。
杜青耳朵缓慢地红了起来。
“三日前,有人来我家提亲,是镇里的大官人,被我给拒了,理由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我,我说了月公子你的名号。”
“无碍,能帮到你便好。”月初白不在乎别人拿他来做挡箭牌。
杜青抬头,急忙道:“不是的,月公子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跟你道歉,我……我真的喜欢你!”
窗户纸被捅开,杜青也勇敢了许多,他几步走到月初白身边,跪下来道:“月公子,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哪怕是做侍。”
“不必。”月初白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需要侍君,我有师兄一人便够了。”
杜青心里酸极了。
他伸手抱住月初白的腰身,泪眼汪汪地问:“他有什么好的,他对你那么冷漠。而且他就是个断手断脚的瞎子,什么都要你伺候……”
月初白抬手,一股劲风将抱住他的人挥开。
杜青跌坐在几米开外,神色震惊地望向月初白,“月公子……”
月初白苍白俊俏的脸上挂着笑,但是漆黑的眸子像是深沉的漩涡,撕扯着人往下坠落。
“你算什么东西?”
青年慢吞吞地说着话,随着他的吐字,杜青感觉周围的空气在一点点被抽空。
他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想要呼吸却无法得到半口新鲜空气。
“啊!”
惨叫声响起,然后戛然而止,杜青的嘴往外喷涌着鲜血。
地上,一根血淋淋的鲜活的断舌,还在不断弹跳着。
月初白看着地上流血的舌头,弯眸笑了起来,轻松道:“不会说话的舌头,不如不要,你觉得对么?杜小公子?”
杜青再也发不出一个声调,他惊恐地看着月初白,这个自己一直喜欢着的心上人,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样。
不再俊美,好似恶魔。
月初白依靠在座位上,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动过一次。
想要杀一个凡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过月初白不想杀人。
他这些日子心情愉悦,是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于是托着腮懒洋洋地斜睨杜青,语气轻柔甜蜜道:“杜小公子,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府上了,我担心师兄知道后吃醋呢。”
杜青眼睛因为害怕而睁大得变形。
他顾不得嘴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往府外跑去。
他扭头看向身后,过厅里坐着的白衣青年,像被供奉的邪恶神灵。
太可怕了。
什么温柔俊美,全都是他的沨伪装,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邪人。
杜青捂着嘴冲出府外,低着头横冲直撞,眼神惊悚。
“你这人怎么回事!”
“不长眼睛看路的吗?”
被撞到的人根本看不清他是谁,他的身影就已经跑远了。
等到杜青回到家里,杜母立刻迎上前问:“儿子,事情如何?”
对于儿子倾心的是月初白这件事,杜母是举双手赞成的。
那宅府多阔气,怕是很多皇孙贵胄都比不上。
而且那姓月的年轻人气度不凡,他平日里对那个残废瞎子的态度整个镇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是个好的。
儿子跟了他,哪怕是做个侍君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甚至,未来还能执掌中馈。
毕竟管家大权总不能交到那个残废瞎子的手里。
然而面对母亲关切的问话,杜青没回应。
他捂着脸一把挥开母亲,随即冲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杜母见状,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太顺利。
她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被子颤颤巍巍,里面的人似乎在哭泣。
“被拒绝了吗?”杜母坐在床边,伸手去掀开被子,“没事的,他不喜欢咱们杜郎是他眼光不行,他就一辈子跟着他那瞎子过去吧……儿子咱不”
哭字都没有说出口。
杜母的瞳孔陡然扩散了一瞬,因为被子里面全是血,他的儿子吓得浑身发抖,他张大嘴巴,嘴里的舌头没了,只剩下一小截涌血的肉柱蠕动……
“啊!”
杜母尖叫一声,恶心地跌坐在地上,手绢掩着自己反胃的嘴。
随后,杜母反应过来,哭喊着爬到杜青的身边,“儿!儿……你舌头怎么了!”
她立刻去请了郎中回来,但都表示束手无策了。
舌头断了就是断了,哪里还有可能长回来的。
杜青念过书,也识字、
他呜呜咽咽着将自己的遭遇写了下来,告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杜母红肿着眼睛,抱着杜青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当家的,我们一定要让那姓月的付出代价!”
一身短衫的杜父脸色铁青,怒道:“怎么让他付出代价,没看出他不是一般人吗?”
这明显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修士。
很多修士跟皇室也有牵涉,修士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维护着整个世界的运转。
他们的地位可不低。
杜母哭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杜青生来便模样秀气,又聪明懂事。
杜父杜母从小就给他身上砸了不少银子。
什么绣工、读书识字,他都会。
就指望着他未来能有个好的夫家,带着他们老两口过上好日子。
现在这舌头断了,还怎么找人家。
“修士又怎么了,我们儿子就不是人吗,现在儿子变成了哑巴!你这老不死的看得下去吗!”说到悲痛处,杜母便扑到杜父的身上又抓又挠。
杜父也头疼。
被她抓得生气了,一把挥开她,怒道:“怨我吗?事情变成这样子,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那日西门官人提亲的时候,你为何依着儿子?!”
杜母惨兮兮地哭道:“那我不是希望能有更好的选择吗!谁沨知道会变成这样……你说我,难道你心里就不这么想?否则你怎么不强硬些把儿子嫁了?你这老不死的就没有半点旁的想法?”
老两口互相指责着。
杜青发抖地抱着自己的双膝靠在一边,只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笃笃笃。”
院子外面有敲门声响起,杜父杜母停止动作,抹掉脸上的泪狐疑地看向歪头。
“谁?”
“大娘。我们是外乡过路的,想借您家行个方便。”
“当家的,我看看去……”杜母低声说完,赶紧擦掉脸上的泪往院子门口走去。
打开院门,杜母眼睛都不由得晃了晃。
是一个年轻男人。
一身蓝白色的锦袍,模样俊美、丰神俊朗,一身的气质简直比那姓月的还强上几分。
他拱手温和道:“在下苏折秦,想借大娘这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