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满是血雾与窒息的毒气。
祁樱费劲地呼出好几口气,才发现自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这里实在是静得骇人,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祁樱眯了眯眼,努力支楞着自己的身体起来,头痛欲裂的痛感很快遍布全身。
这是...哪里。
记忆的最后一刻,是祁蕴那张惊恐的脸。
以及,自己力竭之后,不得不松开的手。
祁樱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颗白星早已黯然无光,连同着她的丹田、灵力,都变得所剩无几。
真是。
早知道她就不逞强了。
那块巨石来得突然,像是瞄准了她们两人一般,有如陨石坠落那般迅猛,还冒着火光,灼得人赤焰难耐。
偏偏,祁樱和祁蕴两人还需一起携手斩杀掉那只乾坤兽。
鸷渊剑意,讲究的就是两人通力合作,少了一人便会毁其自身。
再怎么说,她们两人也是一起长大起来的姐妹,这一点不会不明白。
必须要先将乾坤兽杀了才行!
只不过,那陨石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
好不容易挡掉一个,竟然又来一个!
这颗陨石没有瞄准祁樱,而是另一旁的祁蕴!
祁樱眼见着那陨石坠得愈来愈快,忽然心中一急,在那陨石坠落于祁蕴的顷刻间,旋身将它挡了回去。
下一刻,剑意反噬,疼得她吐出一口鲜血。
后来,那只乾坤兽好像也是因此逃了出去。
记忆之中,出现了祁蕴的脸,也是第一次,祁樱在她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神情。
她甚至有些止不住的欣悦,心想原来一直冰心玉洁的四姐有朝一日也会对着她露出这般的表情。
祁蕴心疼她了。
这么多年,她终于不是那张明摆着厌恶却不得不收敛着脾性的神情了。
祁樱轻笑,心想没白费她帮她挡了那颗陨石。
只是,好疼,她真的好疼。
明明她还想同她一起将那只丑陋恶心的乾坤兽斩杀的。
她还想跟她炫耀自己几乎要登峰造极的剑法的。
好疼,她真的好疼。
她都没想到,暗域里竟然还有如此炙人的陨石。
疼得她整个后背都在发寒,疼得她觉得她的后背是不是要留如那乾坤兽一般丑的疤了。
最后的最后,她都记不清祁蕴有没有叫她的名字,记不清祁蕴跟自己说了些什么,还不忘安慰她道:
“四姐,别担心,这只是幻境。”
会有人救她的。
会的。
待她出去后,一定要好好去找设计这幻境的人,控诉他们将这暗域设计得太过危险;还有迟深,为何不提前跟她说清楚,那乾坤兽长得如此恶心丑陋。
...
祁樱抬头望向天,又支撑着自己的手去寻找入境时,宗派里给所有人都发的琉璃瓶。
还发了两个,一个是弃权瓶,一个是救命瓶。
只要打碎它,戒律司的人就会来救他们。
祁樱第一次庆幸,这一切只是幻境。
她这人还是太爱逞强和莽撞了。
若是得不偿失,估计自己都想扇死自己了。
祁樱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寻了好几圈,又将囊里的东西倒出来,却不见那琉璃瓶。
她的呼吸在顷刻间都止不住慢了半分。
不是,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抽出一张烛火符点了起来,又仔细寻了一圈,仍然未见琉璃瓶的身影。
“呵。”
祁樱支楞着身体站了起来,忍不住笑出声。
罢了,她自己走出去。
周遭依旧是暗得厉害,更为感人的,便是这片领域毫无生气,像是连接幻境与现实之间的空隙。
祁樱一边摸索着,一边在心里骂戒律司的人和管事堂的人不履责,她都消失那么久了,还不过来找她。
眼下,她的灵力稀少,都无法调动它感知前方是否有危险。
识海里的数据仍在更新,可是祁蕴与自己的积分依旧一动不动。
四姐她,怎么不刷分了?
在找她?
祁樱低下头,才发现原本离自己有好几页远的吴玥和祁凌止也攀了上来。
说起来,方才那陨石所具有的力道倒是挺像一个人的。
难道说。
祁樱咬下唇,才发觉自己唇边破了血,微疼的痛感和腥甜的口感传入口中。
得赶紧出去才行。
祁樱这样想着,后背忽然传来阵阵寒意,一股强有力的灵力倏然将她包围。
祁樱飞快捻下一决,微微往后一瞟。
漆黑一片的幻境里,两只猩红的瞳目甚是夺目,它的触角微动,旋即又变幻出千百道光影,有如电鸣般朝祁樱袭来。
该死!
这乾坤兽怎么同自己掉在了一个地方!
祁樱反手一扑,躲过它的袭击,又纵身一跃,与它拉开百尺的距离,撒开腿就跑。
乾坤兽又长又大,俨然跑不过她;更何况,先前还被她们打了个半死,就连触手都少了千百只。
只不过,眼下她的灵力和符咒也所甚无几,僵持下去,也不知道胜负于谁。
祁樱敛起脸,化出手中之剑,在那恶心的触角接触到她时,狠狠朝它挥下一剑。
她轻笑一声,朝着那乾坤兽道:“想碰我,不可能。”
乾坤兽恼羞成怒,嗷了好几声,又抽出好几十只触手过去,吼道:
“小小道士,竟如此猖狂!”
祁樱轻哼一声,封住自己的丹田,握紧剑柄,纯用武力与它拼了个十几个来回。
眼见着乾坤兽愈加禁不住她的攻击,祁樱暗自庆幸,又吃下好几颗增力的丹药。
旋即,抽出一张黄莹符纸,咬破手指画了个咒术。
“噬魂,集!”
天昏地暗的境域里,猛然裂开一道缝隙,千百道红光忽然汇集于此,凝结于少女的手中。
就连她原本褐色的瞳孔,眼下都变得炽色的丹红,她的身后,三千青丝有如瀑泉般飞舞着,衣衫上淡粉的山樱已然劣迹斑斑,却遮掩不住她的美貌与身姿。
乾坤兽节节败退,却硬着一口气,尖酸道:“你竟然使用禁术,哈哈哈哈,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祁樱甩开它的触手,冷哼道:“你还是留着这句话给你自己吧!”
乾坤兽猛然喷涌出十几道血水,又凝结出滚滚毒气,直直朝她打去,“呵呵,小小凡士,让本座看看,你心里,到底还有何遗愿!”
倏然间,心间有几缕血丝抽离,祁樱面色微顿,都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乾坤兽就嗤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原来你们名门正派,心里也如此龌龊不堪。”
祁樱咬住下唇,眼中戾气更甚,趁它还未道出下一句话,便挥出十几道剑意。
“找——死!”
旋即,天边外,传来一道声响:
【南旻宗祁樱,使用幻境禁术,扣500分。】
境内境外,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呼,便又听到讲说人道:
【南旻宗祁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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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五级异兽乾坤,增5000分。】
黑河的对岸,迟深眉眼轻蹙,问询道:“何时能修好?”
管事堂的一人一边询问,一边过来回应道:“估计还得有半个时辰,左御,您先别...”
“废物。”迟深敛起脸,异色的瞳孔在黑暗里发着灼光,更衬得他威严又漠然。
管事员:...
完颜欢早就撒下那讲说人的工作,跟着他跑到暗域里面来,缓和道:“迟深,你先别着急。”
迟深握紧拳头,对着一旁的人开口道:“完颜师兄,你来这里看着。”
完颜欢见他破开一道暗门,赶忙问道:“诶诶诶,迟深,你要去哪啊?”
“救人。”
迟深执手化剑,丹青衣袍在微风中偏偏起舞,却盖不过他眼底的戾气与急切。
整个暗域又开始山崩地裂。
祁樱瘫倒在地,用仅剩的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眼下,她身上的好几处地方正潺潺流血,经脉和丹田崩坏了十几处。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上一世神陨时痛还是眼下痛。
如果,如果日后将祁之夷斩首后,没那么痛就好了。
想到这,祁樱轻轻地笑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胸口溢出来的好大块鲜血。
就连方才吃进去的丹药,都一同吐了出来。
该死。
怎么还不来找她。
禁域里又传来山崩地裂的声响。
祁樱在心里怒骂迟深,怒骂一整个斐云山。
骂得她觉得有些累了,才终于停下。
她翻过身,心底又开始念叨着:
坏迟深。
混蛋迟深。
最讨厌的迟...
左手的手腕上,忽然发出点点光亮,随即,沁凉又温暖的灵力汇入体内。
迟...深?
祁樱动了动手指,忍不住睁大眼睛瞧了瞧这烙在手腕上的红印。
“祁樱。”
祁樱蓦然回首。
轰隆隆。
头顶的上空,像是有千百颗火石坠落,又像是千百颗碎星与珠玉,姹紫嫣红,五彩纷呈,数不清哪颗是石是玉。
这其实并不美。
它们都是要毁尸灭迹的火絮。
“祁樱!”
只不过瞬息之间,眼前却忽然换了景色,原本的星星焰火早已消逝不见,转而来之是冰冷沁心的寒雪。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迟深一身丹青黑衣,玉冠之下的赤发红如焰火,顷长的身形之外,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浩荡灵力。
待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那张玉瓷脸庞多了几道淋漓血迹。
他就这样出现在祁樱的眼前。
祁樱忽然觉得眼前模糊一片,胸腔里再也抑制不住的委屈和疼痛,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有如浪涛那般汹涌澎湃。
几乎是本能的,又或是报复性的。
祁樱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犟着性子,别过脸去,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刹那间,她突然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迟深轻轻将她环进自己怀里,抬手拭去她脸庞上的血迹,语气温和得不能再温和:
“别害怕,我来了。”
厚重的积雪压断了枝头,如同她为他建起的重重高墙,就在这顷刻间摧之殆尽。
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
祁樱吸了吸鼻子,抗拒的想要脱离他的怀抱,还不忘反驳道:“谁害怕了!混蛋迟深!”
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