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山雨欲来
    无情入门第一式,灭欲。

    “何以为欲,欲即有身,欲求不满,得以伤身。”

    祁樱看得云里雾里,将书本合上仰起头来问眼前的祁之夷:“叔父,这要如何炼?”

    她自小就对于无情道这类晦涩难懂的道义甚无兴趣,奈何自己叔父却是无情道剑修,若不是因为崇拜他,自己定不会入无情道。

    小小的她,对于祁之夷卧房内厚厚叠叠的书墙好奇极了。

    她自幼失父,视温柔如沐的叔父如亲父,除了爱粘着母亲和迟深以外,最粘的后一人便是他。

    祁之夷本在处理公务,瞥见她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册,粉雕玉琢的玉庞略微显露一丝疑惑的神情,见自己理她了,澄澈的眸眼又流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

    “樱儿想问什么?”

    祁樱摊开那本书册的第一页,回道:“无情入门第一式!”

    祁之夷眉眼微微一动,放下手中半干的墨笔,揉了揉她额间的细发,柔声道:“樱儿怎忽然又想学无情道了?”

    他记得不错的话,前些日子才跟他说想学苍生道来着。

    南旻宗与千百家修道世家一样,在十岁以前,讲究立志明道。

    修仙一道前路渺茫,确认一个目标,极为重要。

    只不过,修仙道术无疑就几种,苍生或无情是最为炙手可热的两道。

    祁樱想到前几日在他面前抓耳挠腮的样子,略微羞涩地开口:“因为樱儿以后想拜叔父为师呀,樱儿也想学叔父独门的凌霜剑意!”

    祁之夷轻轻一笑,将她抱至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重新拾起那只未干的笔墨递至她面前,缓缓开口道:“樱儿先在这宣纸上写下自己的欲想吧。”

    祁樱歪头,与他四目相对,问道:“为何?”

    她看着那双与她稍有相似的眼眸,眸色忽然一亮,道:“叔父是要教我如何灭欲吗?”

    祁之夷微微一笑,指尖轻轻刮过她的精巧鼻尖,回道:“樱儿真聪明。”

    夜风轻拂,撩起祁樱摇摇欲坠的发带。

    见着自己的鲜血犹若红丝线一般流下去,祁樱心中不疼却静,不缓不急的以左手心作砚台,用右手往半空中写字。刚落一笔,不远处却暗丛涌动,她轻轻蔑笑一声,执剑挥出两道迅如流星的冰霜剑意。

    噗咚一声,一只飨灵兽顷刻化作黑雾消散。

    说起来,祁樱的灵根是罕为稀见的绫月灵根,所谓绫月,又有霜雪之意,也就是说,是冰系灵根中的一种。祁樱学冰系亦或是水系道法及剑意往往多为轻而易举,甚至于说,可以登峰造极,这种灵根亦是无情道的天选人物。

    五界之中,百年之内,鲜少再有祁樱这样惊为天人的天资灵根出现。

    也正因此,祁之夷一直将她作为自己的后继衣钵一样培养着。

    只可惜,祁樱放不下执念,祁之夷也并非用心培养。

    对于无情道,祁樱前世修了半生,眼下归来却仍是入门。

    所以,一切命数的走向仍然是不会变的吗?

    祁樱一个旋身,身后飨灵骤然幻灭,祁樱猛然用力,将后边的巨石碎成废渣。

    怎么可能。

    她从来不信命。

    既已重生,那便从开始就已发生改变。

    只不过。

    祁樱敛起脸,突然失了兴致,撤出一条发带出来,将方才那道伤口随意包扎了会,将无情第一式打了回去。

    这里实在喧闹得很。

    祁樱的手心不再流血,而是浮起黑紫焰火,那焰火愈演愈烈,愈明愈暗,凶猛又怪异,却在飨灵靠近之时,倏然幻灭。

    这山顶上怎么有那么多恶灵。

    她眼底的戾气愈发强烈,就连刺骨寒风都遮掩不住她心中的怨恨,整座悬山的异兽都开始悲嚎。

    祁樱才不管它们如何弄虚作假鬼哭狼嚎,上去就是一剑一斩一咒一破。

    吓走整个山野大片栖息的鸟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蒙蒙亮了起来,烟柳山一带的恶灵与异兽杀被杀得片甲不留。

    祁樱疲倦下山,心中却安稳了许多,大开杀戒的感觉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她想着,修无情道,不如修魔道;若是再是不济,亦可堕入邪道。

    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拯救苍生的命数,也轮不到她来做。

    祁樱晃晃悠悠地下山,本就稀缺的魔力在方才早就用完,她估摸着自己兴许应该抽个时间去妖界掏几本魔道之书,还有一些歪门邪道。

    再找个恶灵异兽多的地方提升修为。

    赶在祁之夷渡劫成圣之前杀了他。

    烟柳山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点,山林幽静,草木繁茂,丛野之间,时不时会冒出几只野兔出来。

    祁樱步履微顿,抬眼看了会天色,终是闷头离去。

    她今日仍是要去东临口同解雨婵和几位同门一起看守烟柳镇东关。

    偶尔还要护送过路的车队前往人妖两界。

    现如今的瘟疫还算不上严重,所以有些载有贵重货物的车马仍然可以通行,有些见财眼开的商旅人士甚至还觉得斐云山上的长老派弟子下来驻守显然是多此一举,毕竟瘟疫没两年爆发一次并不罕见,倒是他们每回都要卸下车马例行巡查真是颇为辛苦。

    祁樱走得累了,化出剑身御剑飞了回去,一到院门,却见到楚一舟一脸担忧地侧着身子在她的屋门等候,祁樱眸色一顿,赶忙喊了他一声:“五师兄,我在这!”

    楚一舟身子一颤,回过首来看院舍的大门,才发觉祁樱竟没在屋内。

    “樱子,大事不好了!”

    祁樱才发觉自己的灵匙响了好几下,偏偏她在山上将它给锁了一宿,现在才姗姗震动。

    祁樱眉眼微微动了两下,缓声道:“五师兄你先别急,慢慢说。”

    楚一舟眼神闪烁了好几下,忽然才发觉自己又失态了,重重唤出一口气道:“樱子,镇东关的烟柳客栈昨日死了人,一车货物也被洗劫而空!林安长老叫我们昨日在镇东关的人赶快去烟柳客栈汇合!”

    !这便来了?

    祁樱微微一怔,倏然解开了设在屋舍内的结界,喊道:“萧原,快出来!”

    嘎吱一声,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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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然打开,显然萧原也在屋内等候了许久,祁樱来不及跟他解释,上前牵住他的手腕便跟门前的楚一舟道:“师兄,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

    楚一舟默契地点头,祁樱便拉着萧原往镇东关跑,没几步之后,脚下就出现了一把凌若霜雪的剑身,萧原显然是有些愣,光滑的手腕之上却被她握得有些热,偏偏这触感却不同往常,细微之间,像是有一道小小的折痕一般磨着彼此,萧原想要说话,面前的二人却面色沉重,就连御剑的速度都比以往快。

    他微微眯了眯眼,头晕目眩的感觉来袭,欲想要稳住身形之时,身前的祁樱却给他递了一个淡粉色的荷包。

    “治晕剑的,你试试管不管用。”

    萧原眸眼微动,抽出一只手接过,又听见她说:“没有别的色了,这是我小时候用的。”

    为了防止萧原听不见,祁樱特意用的传神术,不过镇东关的烟柳客栈离这里不是很远,还没飞一会就要到了。

    萧原心下一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偏偏他不会用传神术,祁樱耳畔上全是一些呼咋的风声,哪听得见他这声温温涩涩的道谢。

    三人很快便到了烟柳客栈。

    还未进门,堂内便围满了人。

    新旧交杂的各色衣裳之中,满堂人的形色各异,不过多为来看热闹的。

    镇内虽生瘟疫,但大多数人显然是不畏惧的,更何况,又是个新鲜事儿,大家面上罩着个白纱便来了。

    有些甚至不罩。

    祁樱赶忙拉住就要上前的楚一舟,道:“师兄,你身子较弱,先罩个面纱吧。”

    楚一舟一顿,很快便从衣袖中取出面纱戴上。

    三人簇拥着进入客栈内,却见还有好几人没到场,只有戒律司的几人在内。

    解雨婵作为戒律司的人,见他们来了,快步移至他们身旁,安抚道:“并非是什么大事,先在这候着吧。”

    她同楚一舟住的近,今早收到消息时,原本也想亲自叫祁樱一同前去,奈何戒律司命她先行一步,只好眼下同祁樱解释一番。

    祁樱眨了眨眼,乖巧点点头,轻声对着她道:“好呢,小师姐辛苦啦!”

    三人便在堂内的一角候着,周遭很暗,铜红色的布景莫名让人生出一丝诡异之感,杂乱不堪的桌椅上仍沾着半干的血迹,浓浓的血味扑面而来。

    若不是他们一群人站在增添了几抹亮色,这客栈看着,真是阴侧骇人。

    外面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怎会出如此怪异之事?掌柜的呢?”

    “嘁——掌柜的今日上吊死了!”

    “啊?那其他的商旅呢?还活着吗?”

    “啧,死了不少,也不知道……”

    “肃静!”

    清朗明润之声犹若箭弩一般射出门外,骤然打破里里外外喧杂的议论声,祁樱微微挑眉,却见迟深早已敛下眸去,冷峻的面庞看不出一丝情绪,周遭的空气之中,顿然增添了几许凄寒彻骨的阴风。

    这一下,众人忽感脊背一凉,神色迥异,不少心中有祟的人连连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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